正厅之中,茶香悠悠。
吴氏端坐在主位之上,面上挂着笑,而王氏坐于她的下方,却面色铁青。
王氏就算知道的消息再少,如今也明白了吴氏的意思。
吴氏想将宋云凝嫁给锦衣卫千户朱魁,以求朱魁能救王博出来。
王氏虽然也想救王博,但她看着对面一脸横肉的朱魁,心中是万般不愿意,却只能尽力压抑心中的怒火。
朱魁立在厅中,道:“王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在信中所言,可是真的?”
朱魁昨日被打了三十大板,若不是吴氏一早便遣了红杉去送信,请他过来商议婚事,他这会儿还趴在床上养伤。
吴氏堆起一脸笑意,道:“朱大人年轻有为,与阿凝站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今日请朱大人过来,便是想问问朱大人,可愿与我学士府结秦晋之好?”
朱魁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王夫人果然是个爽快人,本官第一次见宋小姐,便对她一见倾心,若王夫人能玉成好事,有什么朱某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王氏见吴氏和朱魁竟然直接聊起了婚事,连忙道:“大嫂,阿凝还小,她的婚事我还不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吴氏见王氏不给面子,便冷冷瞥了她一眼,道:“妹妹,你这就不懂了……老爷一直将阿凝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昨日去诏狱中探视之时,老爷还与我提起呢……”
王氏道:“既然如此,便等兄长回来,请他亲自为阿凝做主罢。”
王氏虽然寄人篱下,但此事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她不能这样草率地应了。
朱魁见状不悦,道:“本官还当两位已经商量好了呢,原来王夫人做不了主啊,你莫不是在戏弄本官?”
吴氏一听,连忙开口:“朱大人说哪儿的话,我哪敢戏弄您?我这王家妹妹常年缠绵病榻,有些病糊涂了,我同她说一说。”
说罢,她便将王氏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想救你兄长了么?”
王氏面色一白,道:“就算要救兄长,也不能这般牺牲阿凝!这朱魁的年纪,都快赶上她叔叔辈了……”
吴氏用力抓了抓她的胳膊,道:“那又如何?我打听过了,他家中虽有妾室,但正妻早年去了,阿凝若是嫁过去,好歹也是正经的千户官太太,等成了一家人,朱大人自然会救老爷出来,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氏还是不肯,道:“如今这情况,若无新的人证物证,朱大人拿什么救兄长?大嫂可不要病急乱投医!”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比等死要强!”吴氏声音提高了几分,怒道:“这些年来,老爷供你们吃喝,给你们容身之所,如今他落难了,你们便忍心袖手旁观?”
王氏被她气得咳嗽了几声,仍然坚持道:“大嫂,阿凝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不能这么贸然答应……”
吴氏数落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自己做主的份儿?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
王氏正要反驳,忽然涌上一阵难受,又用帕子掩着嘴,咳嗽起来。
吴氏见她病恹恹的,烦躁地松开了她,道:“我懒得同你说,好不容易把朱大人请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若再摆脸色,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她便转身回了座位,再次挽起笑容,道:“朱大人久等了,我与妹妹商议过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朱魁大笑:“好!”
王氏咳得面色通红,艰难出声:“不可!”
朱魁冷盯她一眼,走近两步,幽声道:“本官看你是宋小姐的母亲,才给你几分颜面,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王氏被他逼得退了几步,后背撞在桌角上,险些摔倒。
“母亲!”
清越的声音响起,王氏抬眸一看,只见宋云凝和竹桃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朱魁一见宋云凝,两眼发光,道:“宋小姐来了?”
宋云凝看也不看他,直奔王氏而来:“母亲,您没事罢?”
王氏摇摇头,低声:“我没事,阿凝,你舅母她……唉!”
她实在难以启齿。
宋云凝洞悉一切,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过身来,看向朱魁。
“朱大人,这婚事,恐怕不能如您所愿了。”
朱魁冷笑一声,道:“王夫人方才已经同意将你许配给我了,难不成你还敢毁约?”
宋云凝不慌不忙地开口:“朱大人莫怪,掌印大人看中了民女的厨艺,让民女入东厂侍奉,民女不敢不从。”
朱魁冷脸:“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朱魁变了脸色,就连王氏和吴氏,都诧异地瞪大了眼。
宋云凝一字一句道:“民女如今是掌印的人,不可能嫁给朱大人。”
下一刻,朱魁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宋云凝手腕,语气极其不善:“宋小姐可知,欺骗本官的后果是什么?”
宋云凝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道:“是与不是,朱大人一问掌印便知!”
朱魁不屑一顾:“笑话!掌印哪里有功夫管这等闲事?你若是东厂的厨娘,我便是东厂的天王老子!”
“哟,东厂什么时候多了位天王老子,咱家竟不知道?”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张霖带着东厂的人,信步踏入厅堂。
东厂势大,东厂太监又担着官员们的监察之责,走到哪里都无人敢拦。
朱魁见到张霖,顿时像老鼠见了猫,连忙松开宋云凝,笑道:“张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霖板着一张脸,道:“咱家若不来,只怕掌印厨娘的手,就要叫朱大人捏断了!”
朱魁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问道:“宋小姐当真成了掌印大人的厨娘?我怎么没有听说?”
张霖不耐地看了朱魁一眼,道:“怎么,掌印大人收个厨娘,还要向朱大人禀报?”
朱魁额角渗汗,忙道:“不敢不敢!张公公可别误会!”
张霖道:“不敢就好……朱大人也知道,掌印一贯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哪怕是一条狗,都不行。”
朱魁昨日挨板子的地方还火辣辣的,听了这话,连连告罪:“张公公提醒得是!是我一时大意,不小心动了掌印的人,还望张公公莫怪,掌印事忙,还是别为这点小事,惊扰他了吧!”
张霖笑了笑,道:“咱家可以不说……但宋小姐说不说,咱家就不知道了。”
朱魁一听,连忙转向宋云凝,讪讪笑道:“宋小姐恕罪!都是我不好,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他这急转直下的态度,将吴氏吓了一跳,吴氏茫然地看着他:“朱大人,您这是……”
“毒妇!”
朱魁指着吴氏,怒道:“你这黑心肝的女人,居然要拿外甥女换相公,亏你想得出来!张公公,宋小姐,都是这毒妇诱使我来的!你们要怪就怪她,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朱魁拔腿就走,奈何他昨日被板子打得不轻,走到门口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
吴氏见局势如此逆转,悻悻开口:“阿凝,今日这事,是舅母唐突了……你可别放在心上啊!舅母也是一时情急,想救你舅父出来……”
说罢,她还假模假式地擦了擦眼角。
宋云凝道:“若舅母真的想救舅父,就别再惹事端,我昨夜去求了掌印大人,他已经答应为舅父伸冤。”
吴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当真!?”
王氏也终于松了松嘴角,笑道:“太好了!”
宋云凝回过头来,对张霖福了福身子,道:“方才,多谢张公公为我解围……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张霖面无表情道:“掌印醒了,要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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