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入了秋之后才走的,一路上也没有赶路的意思。
慢慢悠悠,到了风景秀美的地方还会停下来过两日,因此虽然一应装备都比三年前要来得好、马都要比三年前壮,但等入京的时候,京城已经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佑宁回到皇长公主府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马车轮压过雪花发出“嘎吱”的声响。若不是他们的马车轮子都做了防滑的处理,恐怕还会打滑。就连马的蹄子上都装了马蹄铁,不然怕是马都有摔得危险。
后面的兵士还在那边窃窃私语:“这京城比起以前来也不觉得多好了,这雪堆成这样也不见有人过来清扫。”
旁边的人呵住他:“瞎说什么呢!普天之下,哪里不是如此?各人自扫门前雪便好。”
“两州就不是……”他话音未落,被伍长瞪了一眼,只能压下未完的话。
临行前上面可都交代过了,他们可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关于两州的事情来。若是旁人问起,只管说西北苦寒。
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回头回到两州就把人从亲随军里给踢出去。他们这些当兵吃饷的自然是不愿意的,长公主的亲随军拿的饷银多、吃得好、装备又好,谁不想待在亲随军里?因此一个个都咬紧了牙,再也不说话了。
等车停在长公主府中门前,施瑾瑜先一步下了马。她摘掉手套,口中呼出热气,哈了哈自己的手搓了搓,待到手掌暖和了许多才从女官那儿拿着伞,举着来到佑宁的马车前。
另一个女官此时打起了厚重的帘子,里面的热气迎面袭来。
施瑾瑜皱了下眉头,轻轻吩咐身后的女官:“你去府里看看炉子升起来没有,别让公主受了凉。”女官点头,提着裙子往屋里去了。
马车里伸出一只素手来,连手套都没戴,这让施瑾瑜眉头皱得更深了。
等佑宁的手被施瑾瑜握住,她才从马车里下来。等人下来后,施瑾瑜看到她已经披上了那件雪狐裘,把身子都裹进去了眉头才缓和了些。
施瑾瑜给她撑着伞,挡着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护着她准备去轿子那。
软轿已经备好,施瑾瑜匆匆催促佑宁:“公主你快进轿子里,外面冷得很。”
佑宁也感觉到了,在两州的时候她一到冬天就不乐意出门,两州上上下下哪有一人不依着她、惯着她,在夏冬两季施瑾瑜就是她的嘴、她的眼睛、她的腿。一应事务施瑾瑜都会为她办好,让她安安心心待在房间里,看文书、想事情。
施瑾瑜自幼习武,体质要比佑宁好上太多,因此就是这般大雪天,也不觉得如何冷。
在精神上施瑾瑜依赖着佑宁,但平日里佑宁也依赖着施瑾瑜。
方才打马车帘子的女官已经到了软轿那,轻轻掀起了轿帘,就等着公主上软轿来,大家都怕她冻着。
一小段路,佑宁几乎是贴着施瑾瑜走的。施瑾瑜将自己厚重的披风给展开将佑宁裹了进去,她那皮肤外面是虎皮子,里面却是用羊绒填的,暖和得紧。
等到了软轿那,施瑾瑜直接把披风解开让佑宁披着赶紧进去。
佑宁看她穿的单薄,想把披风还回去,结果谁知道女官眼疾手快把门帘给关上了,施瑾瑜也在外面说:“就一小段路,我不碍事的,公主你可千万别冻着。”
她们这群人,各个把自己当成个玻璃娃娃一样。
佑宁又好气又好笑,但她抱着那沾着施瑾瑜体温的披风,脸上笑意却根本止不住。
施瑾瑜惦记着自己呢。
光是想到这个,佑宁心里就很柔软。
等轿子停到了屋子门口,佑宁从轿子里下去,穿过女官打起的门帘之后,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施瑾瑜还在外面忙活了一会儿,才进屋来。
佑宁朝着施瑾瑜张开了手臂,面上还带着笑容:“你快过来我给你暖暖,我在屋子里熏了有一会儿了,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施瑾瑜没办法,往她跟前凑过去,然后两个人就抱在一起窝在塌上。
女官在施瑾瑜进来的时候就去了外间,准备忙活今日的晚餐。公主天冷的时候喜欢吃锅子,还在两州捣鼓出了个“鸳鸯锅”,她喜好辣的,但是驸马饮食清淡,另一边就弄个菌汤锅。
两州都在说公主驸马恩爱呢,也不是空口说白话,她们俩看着就恩恩爱爱的、好不让人羡慕。
就是都三年多快到四年了,公主的肚子还是没动静,这也是两州最关心、最着急的事情了。
要是让佑宁知道了非得在心里面叨叨:那要有动静也是施瑾瑜的肚子有动静,而且她们俩注定没动静的。
但佑宁这人并不想要孩子,她这人情感淡薄、穿越前就不喜欢小孩,更别说穿越后对施瑾瑜一见钟情。见到施瑾瑜的那一刻佑宁就知道了:自己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孩子了,施瑾瑜也别想有!
佑宁刁蛮任性、还对施瑾瑜强取豪夺,她自恃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把人抓住了,就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至于施瑾瑜……和公主结婚前没想到,和公主结婚后也知道自己是不会有孩子了。这三年多以来的相处,足够施瑾瑜的天平完全朝向公主那边。现在她也接受不了自己或是公主其中一个另外寻了夫婿生下孩子,这一生一世,和公主两人便好。
她们俩在那边说着情人间的小话,一路车马劳累,佑宁还是昏昏睡了过去。
等到入了夜,佑宁才被施瑾瑜叫醒:“宁宁,莫要睡了,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起来用点吃食,你今日午间就用了一点东西,到这会儿早该饿了。”
佑宁打着哈欠醒了过来,她头上珠翠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已经被人取了下来,一头长发拿着绸缎简单扎了起来。
看人醒来,施瑾瑜帮着佑宁扎了一下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盘了起来。
女官将锅子放在了偏厅,香气透过门缝一点点渗透进来,佑宁的瞌睡虫也都被这香味赶跑了,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佑宁和施瑾瑜一块去了偏厅,施瑾瑜先给她盛了一碗菌菇汤,让她暖暖胃。
施瑾瑜并不喜欢辣锅,甚至觉得那味道呛人,但是公主喜欢,她也不会去惹公主不开心。只是在一些小事上会找补,例如先喝一碗清汤、饭后多吃一些缓和的甜品。
吃完了晚饭后再梳洗一下,佑宁就想躺在床上睡觉。但是施瑾瑜拉着她不让,把她整个人都裹好了,才牵着她一起出了门。
长公主府的后花园雕梁画栋,虽然已到冬天没有鲜花盛开,但就着晚上地上的雪景也能看个一二。花园里的树枝都被白雪压上,地面上也有不少积雪。白雪反射着天光,就是夜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更别说远的近的都点上了灯,两个人凑在一块,踩在已经除过雪的小道上,别有一番滋味来。
她们一边走着还一边说着一些小话,例如明日要进宫里去先面圣,而后再去施家探望施瑾瑜父母。
她们逛了会儿消了消食,施瑾瑜看佑宁实在被冷风冻得难受,还是不忍心她多在外面,连忙带着她就回去了。
外面冰天雪地冷得吓人,只有被窝里才暖和。脱去了厚重的衣袍放到一边,女官抱着衣袍先行退下了,她们躺进床里摘下床幔。施瑾瑜先躺着睡去,却感到旁边的佑宁在使坏。
施瑾瑜抓住了佑宁的手:“宁宁?”
佑宁当场被抓包,却一点都没有虚心,反而凑过来亲吻着施瑾瑜的肩窝。
“明天还有事呢。”
佑宁笑了一下:“就让我弄一会儿,下午睡得时间太长了,我现在睡不着。”
佑宁的亲吻像是雨滴一般落在了施瑾瑜的肩窝里,外人眼里玉树临风看上去风姿绰约的贵公子,如今面上一派绯红,连声音也没了平日里伪装出来的清冷味,都是小女生的娇羞。
佑宁钻进了被子底下,她俯首在下面让施瑾瑜更加难耐。施瑾瑜的手牢牢抓住了被子,她手指修长,微微用力的时候连青色的脉络都隐隐约约看得见。
到了冬日,日头不大,佑宁又总是拿着各种东西让她保养自己的皮肤,施瑾瑜天生也白,从入秋到现在,施瑾瑜白回了不少。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用,等到了夏天,老是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施瑾瑜又得再黑回去。
只是如今雪白的手指搭在锦被上微微蜷曲,紧紧抓着那一团被子,若是让佑宁看见了,非得化身成狼。
但终究第二日还有事情,说“弄一会儿”,佑宁也就弄了一会儿。
等到云雨初歇佑宁把施瑾瑜揽在了怀里,两个人交颈而眠,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施瑾瑜醒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而佑宁则坐在梳妆桌前由女官帮她梳头。
屋外的阳光落进来,落在佑宁的头上,那光芒照射着金作的凤钗,晃得施瑾瑜有点恍惚。京城的长公主府她待得时间不久,和佑宁成婚后没多久就去了两州。但是今时今日这般场面,让她恍惚间想到了三年多以前,大婚之日的第二天。
那时候公主也是坐在梳妆桌前由女官给她打理头发,自己睡在床上,因着羞恼假睡不想醒来。但公主不知道,她其实偷偷摸摸睁开一条缝偷偷看过公主。
一晃三年过,如今这一模一样的场景,让她缓缓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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