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还以为自己死了。
昏昏沉沉里, 她觉得肩膀传来一阵钝痛,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方向被什么拖动。
沈悦眼皮掀了掀,挣脱眼皮上黏糊糊的东西, 聚焦视线, 看见了傅风宁。
冬天的夜色深沉,这样的荒郊没有路灯。好在冬夜的月光如雪洁白,像是在天地间点了一盏微弱的小灯。
沈悦嘴唇动了动, 配合傅风宁的拖动往外爬, 她的神智还没有完全复位, 她有些惊讶:“是您……”
话刚落音,她听见身下一阵痛苦的哼声, 这才意识到,还有个棒球帽被她压在身下。
沈悦被傅风宁拖出车门的时候, 没忍住一脚踹在那棒球帽的脸上。那男人原本是个半昏迷状态, 一下被沈悦给踹得晕透了。
沈悦软倒在侧翻的车边, 大口大口地吐气。
“能走么?”傅风宁问。
沈悦试了试, 抱歉地摇头:“可能需要一点帮助……站不起来……”
傅风宁看了一眼已经被他制服的浑身是伤的刀疤脸和另一个棒球帽。
棒球帽陷入在比车祸更恐怖的傅风宁的顶级信息素压制里, 在地上蠕虫一样浑身抽搐还没缓过神来。
而刀疤脸一脸都是血, 他两手撑着地,屡次想要站起来, 可是都失败了。
傅风宁抬步走向刀疤脸,蹲下身。
把刀疤脸吓得惊恐地睁大了眼, 刀疤脸牙关打颤,似乎在压制着恐惧保持冷静的措辞:“傅先生, 我真不知道是动了您的人, 早知道目标和您有关系, 我们不会接这个单子。”
刀疤脸后悔极了。
他原本凶神恶煞想要杀了尾随者, 可是当傅风宁的京牌连号迈巴赫靠近他,他得意看清车牌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萎了。
傅风宁是道上的人都不敢招惹的,甚至连暗网的核心脉络层都畏惧他几分。他们这些接散单的,怎么可能去招惹传闻里比他们上还黑的活阎王。
他能接这个单子,只是因为他曾经跟金佐恩打过交道。金佐恩有钱的时候,曾经给过他不少好处。现在金佐恩成了破落户,他本已经看不上了,可金佐恩竟然来找他做笔大的,说是让他绑架一个人,预计能拿到三百万的赎金。金佐恩会给他五十万。然后他自己用剩下的起一个必成的新项目,项目发展起来会给他股份。
倘若是一个普通人给他这样的承诺他不会信。但那人是金佐恩,他曾经成功过。
可金佐恩没说,他绑架的目标是会被傅风宁保护的人。刀疤脸现在只想搞死金佐恩这个坏事的傻逼。
刀疤脸眼看傅风宁的手伸向了他的衣服,他浑身颤抖:“傅先生,是金佐恩指使的,他承诺……”
傅风宁沉声:“没兴趣。这些话,留着待会儿做笔录。”
刀疤脸闻言瞳孔一缩,他颤抖地抱住傅风宁的大腿:“傅先生求您不要报警,我会死的,我案底太多,我会死的……您高抬贵手,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我做您的狗,为您效忠……求您放我一马……求您……”
傅风宁只是从刀疤脸衣袋里搜出一把匕首,他抬脚避开刀疤脸,拿起匕首丢给沈悦:“接着。我开车过来带你。”
“他们呢?”
“车毁了,人重伤。跑不了。警方很快就到。”
沈悦深深望了傅风宁一眼:“好。”
傅风宁回到车里,沈安解开安全带,爬到手托上,一把扑进傅风宁的怀里。
傅风宁只觉怀里脆弱的身子颤得像是风里的残叶,呼气吸气的声音十分紊乱,像是哭得喘不过气了,车里一股浓烈而冰凉的栀子花味,单是浅浅地嗅着,就叫人觉出这信息素里汹涌而猛烈的害怕、悲伤情绪。
“傅叔叔……呜呜……傅叔叔……傅叔叔……不走……不走……”
沈安抖得太厉害了,像是随时都会崩溃掉。傅风宁低头,只见沈安眼睛里完全失去了焦距,一张脸苍白得像纸,他的瞳孔是涣散的,呼吸鼻口并用,但出气多进气少,大概是因为缺氧,粉嫩的小舌从唇瓣里露出了一个尖尖,像是在拼命地汲取。他的嘴唇也没有血色,可是嘴角却有一道让他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知道发抖太激烈,咬到了舌头,还是他急火攻心,呕出来的。傅风宁心都快碎了。
“宝贝,傅叔叔没走,不怕了不怕了,傅叔叔是去救姐姐了,宝贝,看着傅叔叔。”
傅风宁顾不得其他,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西裤口袋拿出一板手工压制的白色药片。这是伯恩给他的急救镇定药,内含伯恩调配了剂量的氯/硝/西/泮和其他类辅助镇静剂。有强效稳定情绪作用,副作用是会使服用者短时神志不清、昏睡,及接连几天的嗜睡。
不用做平日里的治疗药物,属于应急情况的急救措施。傅风宁一直随身携带着,可他把沈安保护得很好,即便是在前段时间给沈安脱敏治疗,顶多也就是用到镇定针,没用过副作用这么大的药。
可现在显然不用不行,傅风宁把沈安紧紧地揽在怀里,他的的手轻轻托起沈安湿漉漉的脸,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乖,宝贝乖,看着傅叔叔。”
可是沈安像是听不到他,只是行尸走肉一般紧紧地钻在他的怀里汹涌地哭泣,嗓子已经在刚才哭哑了,现在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每一个声息都像是狠狠地撕裂傅风宁的心脏。
傅风宁轻轻扳住沈安的下巴,他把一粒药片放在沈安嘴里:“宝贝乖,咽下去。”
可是沈安根本解析不了他的话语,用舌尖抵着这又苦又涩的药片,悲伤而抗拒。
傅风宁闭了闭眼,把药片含到自己嘴里,紧紧地摁住沈安的后脑,他俯身吻住沈安,封住他的嘴,小心翼翼地强迫沈安咽下这枚药片。他害怕呛到沈安,竟不惜以身试药,把药片在他自己的嘴里嚼碎,一点一点渡给沈安,强行逼沈安咽下。
感觉到沈安两只手在他背后无力地拍打,傅风宁心下一痛,眼角竟也湿润了。
他这辈子自打懂事以来从没哭过。
过来成为叱咤风云的商业泰斗更是不可能有掉泪的机会。可自从给沈安进行脱敏治疗以来,他已经三番两次为沈安红了眼眶。
傅风宁顺着沈安的背:“不怕了不怕了……乖啊……安安乖啊……”
傅风宁刚觉得沈安在他怀里有些镇静下来的迹象,下一秒沈安却在他怀里猛烈地打颤,沈安拼命往傅风宁怀里贴着,嘴里呜咽着:“杀人了……杀人了……”
傅风宁心头一紧,低头端详沈安。
沈安惊恐地望着车窗的前方,喃喃道:“血……杀人了……我也杀人了……我也杀人了……我不想……我……我杀了……呜呜……”
傅风宁眼神一瞥,透过车窗,他看见身后十米开外,那个刀疤脸和棒球帽不知怎么纠缠到一起,两人滚在地上,一上一下地拼命,刀疤脸正在死命地掐着棒球帽的脖子,棒球帽不断地捶打着刀疤脸。
而沈悦手里举着匕首,腿脚不能走动,只能坐着往身后挪动,不断挥舞手里的匕首,试图恐吓撕打的两个人不要靠向她。
这幅画面,刚好正对着沈安抱向他的角度。
傅风宁闭了闭眼,心里骂了声该死。
他身形动了动,把身后的画面完全挡住,他不打算开车去接沈悦了。他觉得在沈安这个状态下,不适合再生事端,他发了定位派人来接沈悦,同时叫来了自己的司机替自己开这辆迈巴赫,又给林瑜和伯恩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到医院准备就绪。
傅风宁避着身后的画面,下车抱起沈安到了后座,把沈安抱在腿上。按照伯恩手把手教了他许多许多次的急救手段,来呵护沈安剧烈的PTSD反应。
沈安哭得快要昏过去,嘴里不住呢喃着说他杀人了,他的身体开始时不时抽搐,几次差点窒息,傅风宁吻着他往他嘴里渡气才把他救过来。傅风宁守着沈安,用信息素安抚着,轻轻地揉按着沈安的腺/体让他感知着他,又给沈安加量喂了一粒药。
他说不清沈安是在他怀里累得昏过去的,还是药效发挥了他睡着了。这么一般折腾下去,沈安脸色惨白地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的样子会让他十分害怕。
傅风宁几次伸出发颤的手指去感知沈安的呼吸,他把沈安紧紧搂在怀里:“什么时候才能好呢,我的宝贝……”
一滴泪落在沈安的脸上,而沈安无知无觉。
到医院的时候,林瑜和伯恩在夜色伸手哈着气,看见傅风宁的车穿过静谧的院区,驶向他们身后的住院区,连忙疾跑过来。
沈安身上裹着傅风宁的大衣,在傅风宁怀里沉沉睡去,脸色惨白得像是没有了生气。
把林瑜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伯恩也紧紧皱着眉头,跟在傅风宁身后皱着眉头:“极端反应……已经超过他的临界点了,傅先生,不是说收尾了,怎么还……”
“是意外。我拼命保护他不使他想起那些残酷的记忆碎片。可他刚才想起来一些。是我不好。”
沈安被放在病房的床上,林瑜飞快地给沈安配药打针。
伯恩在采样沈安释放出的信息素。
林瑜在沈安身上连接了各种仪器。
仪器把沈安的心跳频率转变成滴滴的机械声,沈安的每一次心跳都虚弱无力。
林瑜小心翼翼看了傅风宁一眼:“需要供氧。”
他看见傅风宁撑在额头上的手在发抖,听见他说出的四个字傅风宁下意识从口袋摸出登喜路黑金打火机和一盒烟,可是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把打火机和烟盒随便扔在地上。
紧接着,林瑜看见这个叱咤风云,向来不见喜怒的男人,捂着脸无声地哭了,泪水透过他关节凌厉的手指淌出来。
林瑜摇了摇头:“就是供氧而已。他呼吸微弱,但没有太大问题。身体PTSD反映是很强烈,好在你救护足够专业,给药也及时。他现在呼吸微弱是因为药量过多,伯恩给的药比较极端,副作用大。”
林瑜给沈安安排好氧气罩,看着守在身边的顶级alpha,忽然皱了皱眉,提出了一个疑问:“傅总,刚才你说明情况时,是说你是对着他的嘴喂下去的药?”
“是。”
“那你怎么没有被药效影响?”
伯恩刚好拿着信息素采样分析过来,伯恩看了傅风宁一眼,耸了耸肩:“我做过药试,这种药别人吃一片够睡一两天,但是给傅总吃的话,得五片才能起作用。”
林瑜:“啧……你们顶级都是怪兽么?我不能理解。”
伯恩一本正经点头:“的确是怪兽。”
傅风宁问:“他什么时候会醒?”
“三四天吧,也可能四五天。”
“他醒来会怎么样?”
伯恩忽然不适时宜地笑了笑。
就在傅风宁望着他的眸光转冷,快要发作的时候,伯恩十分认真地说:“傅总,您记不记得,最开始,我的建议就是直面最深的恐惧源?”
“记得。”
伯恩轻叹:“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您当初因为心疼沈小先生,极力阻止的最深层脱敏……现在已经在面临了。”
“我很自责。”
“无需自责。我分析了他的信息素,给到的建议是第二疗程延长。傅总,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坏事,如果您当初不pass我的深度脱敏方案,这种直面最深恐惧源的事情,也会被安排上脱敏日程。放心吧,最深恐惧源已经在疗程期间暴露,现在我终于可以向您保证,我会还给您一个健康的沈小先生了!”
给了氧以后,沈安的心跳频率总算有力了一点。
沈安脸上总算有了血色,他似乎从深度昏迷里缓了过来,现在看上去在做一个很可怕的梦。
他的薄唇会微微翕动,傅风宁觉得沈安是在喊傅叔叔,在梦里向他求救。
傅风宁就坐在床边攥着沈安的手,他用温烫的手掌包裹着沈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吻着沈安冰凉的手背:“安安不要怕,傅叔叔一直都在……在等安安醒来……”
作者有话说:
别怕,治疗的过程就是艰难,安安快好了,别哭虐啊,没虐的,谁喊虐,来我怀里,我给你抱抱。
安安有傅叔叔的抱抱,你有我的抱抱-【嘿,嘿嘿】
说好的二更来了!【2/2】
没有骗人吧?你们算算,十一点半左右对吧,现在是一点五十,那就是十一点半往右偏了俩仨小时,符合十一点左右,对吧对吧?嗯……怎么不对呢。【手动狗头】
我都这么勤快了,信用值有没有增加?别烤我了!烤熟了谁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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