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傍晚是手工社的针织课程，李清羽提前一个小时到。他虽然有点手残, 但是胜在勤奋, 除了在社团里练习外, 他还会偷偷在宿舍里把床帘拉上开个小灯继续打，水平不说多高, 但也已经像模像样。这也是他最近没回绿湖高地的原因，他总不能在程未面前织毛衣吧。
搬回宿舍前，李清羽特意去医院做了个身体检查。大概是体质原因，他的易感期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可能要半年甚至一年才来一次。而上次那个老医生给他诊断的结果大概率是没有科学检查后的误诊，再加上长时间在程未的帮助下，他已经能够尽量地控制住信息素。在确保了信息素不会泄露以及易感期遥遥无期的前提下, 他才敢去宿舍住几天。
人一会儿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家伙一一和他打过招呼, 看他那么勤奋也就没再打扰他。
副社长还没过来, 大家都见缝插针地偷懒，其余几个社员在旁边聊天。
薛芳芳说到华研科技这次不仅又给学校捐了一批新的实验器材，还给学校的舞蹈社和电子竞技社投了经费, 奖励他们上半年代表学校在外面比赛拿了奖。
她语气羡慕：“这样的好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轮得到我们头上。”
柳妍妍说：“唉，别想了，我们社连一个活动室都没有。简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清羽现在对所有和程未有关的消息都很敏感, 他没忍住插了一句：“你们说的是华研科技吗？程未哥哥那个公司？”
几人齐刷刷转过去看他：“程未哥哥？”
薛芳芳恍然大悟：“对哦, 他是程野哥哥, 你和程野的好朋友。你们肯定认识。”
她说罢扑哧笑了一声：“不过李清羽, 你喊他哥哥, 这也太小学生了吧。他都没什么意见吗？”
柳妍妍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人家程学长毕竟比我们大半轮，八成把人当小孩了吧。”
李清羽听到那句「八成把人当小孩了吧」，莫名心里有些不爽。不过分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没有听程野喊过程未「哥哥」，都是喊的「哥」。再仔细回想一下从前和程未相处时的细节，对方好像从来没对自己喊哥哥表示出任何不满，还时不时喜欢摸他脑袋李清羽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对方好像真的把他当小孩！
莫名的，他生出一点闷气来。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太希望对方把他当小孩去看。
华研科技。
王伟旸站在办公室门口，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可能摆出最专业最完美的姿态，去面对他最近又开始暴躁的老板。
“程总，这是海盛交上来的季度总结，请您过目。”
程未随手翻了几页：“以后这种东西送给楚副总处理。”
口吻相当不耐。
王伟旸战战兢兢拿回文件，就在他打算走的时候，突然又被人喊住。
“等等。”王伟旸的心咯噔一跳，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刚刚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程未最近有了新的苦恼，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没过几天李清羽又借口说最近学校事情比较多，要回宿舍住几天。住几天也就算了，好歹李清羽还和往常一样每天和他发消息打电话，偶尔也会以交换信息素为名，在学校附近碰个面。
真正让程未感觉到出问题是在两天前。
他敏锐的发觉，李清羽突然开始不叫他哥哥了。
和李清羽显得有些冷淡的外表不同，他的声线干净又柔软，说话的时候带点南方水乡独有的绵软，喊哥哥的声音声音特别好听。
可是从两天前开始，李清羽对他的称呼从「程未哥哥」变成了「程未哥」。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字的差距，却让老谋深算的男人察觉到了危机感。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称呼会从「哥哥」转换成「哥」。”
王伟旸在心里简直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简单点，这个「一个人」是李小同学，「另一个人」就是你吧。
王伟旸露出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程总，在字面意义上，「哥哥」和「哥」并没有任何区别。”
程未身子后仰，靠在了宽阔的椅背上，因为靠着，下巴微微上扬，一个相当鄙夷的姿态。
而且想当然的，王伟旸也在自家上司睥睨的眼睛里看到了「果然问你也是白问」的鄙夷。
自取其辱了属于是。
五点钟，程未一分钟都不耽误拿了下套下班。
今天是李清羽参加的吃鸡比赛，比赛结束后，就有人给程未发了消息——李清羽所在的401宿舍拿了三等奖。
程未放下手机，长睫垂着，唇角翘着。
想着待会见面李清羽肯定会像只小狗似的开心的直摇尾巴，搞不好还会向他求夸夸，他就已经开始期待今天的见面了。
刚刚从楚邝办公室回来的王伟旸还想汇报一下工作，又被程未冰冷的眼神打了回去：“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专业的小王助理掂量了一下：“倒也不是。”
其实就是一个很小的汇报事项，这算是他从前每天的必须工作，毕竟他老板是个加班机器，所以小王助理一直都把这项汇报放在最后。可是没曾想，这几天他都赶不上趟了。程未最近下班下的比那些摸鱼的咸鱼还准时。
程未一侧眉毛微妙地挑了挑：“下班后，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要打扰我，我要去接人。”
那一副，你没约会对象但是我有的表情真是欠揍极了。
王伟旸：为了年终奖，我忍！
另一边，401宿舍还陷在拿了三等奖的喜悦中，原本三等奖是没有这么多奖励的，好像是这次的主办的电子竞技社团得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经费，所以给第二第三名也追加了金钱奖励。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宿舍拿到了4000块钱的奖金，算起来一人可以分到一千块钱！对他们而言也可以说得上是一笔天降横财了。
徐蔚然几个已经在下面计划怎么去花这笔钱了，大家喜不自胜的同时也不忘这次的大功臣，这次的主力就在李清羽，他一个人拿下了十一个人头，杀出一条血路跻身决赛圈。可惜最后还是被人一枪爆头功亏一篑。
比赛完的时候，徐蔚然几个一直夸他安慰他：“卧槽你太牛了小羽！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菜鸟蜕变成超级王牌！这天赋放在古代就是根骨卓绝的天才，会一眼被仙尊捡回去的那种！”
顾林说：“第一第二都是电子竞技社的，上个月还代表我们学校初赛在高校联盟拿了奖，所以不是你技术不行。”
施研平也说：“是啊小羽毛，我们都是一起学的，你看你都能进决赛圈了，我还是落地成盒。”
李清羽原本还有点儿郁闷的心，一下子就恢复了生机。
当时还有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来和他打招呼对他说恭喜。
李清羽还是头一次在画画之外的地方，被这么多人用这样肯定的目光注视着。
比赛完回宿舍，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开始的，提议请神秘的F大神吃顿饭。用徐蔚然的话说，多亏F大神陪练了这么久，才让他们取得了今天的辉煌。
室友们一人吹一句耳边风，李清羽就有些坐不住了，最重要的是——
他也挺想和程未见面的。
李清羽纠结了一会儿，和他们几个拉勾：“行，我去问问。但是提前说好，你们不准告诉程野。”
下午六点的时候接到程未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A大侧门口，李清羽猛地站起身。
程未怎么来了？
他刚刚还陷在给程未发消息说他们拿了第三名，对方只是非常冷淡地回复了一个「嗯」的郁闷情绪里。没想到程未就直接过来了！
所以刚刚程未只给他那样的回复，是因为在开车吗？
方才那点堆积在胸口的郁闷一下子散开，心脏突然跳的有点快。
他原本就打算这样下去，可是刚走到宿舍门口又折回来，低头看看自己今天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有点脏的鞋面，重新换了鞋子。换完鞋之后突然又觉得衣服好像和这双鞋不太搭，又换了件比较搭的外套。末了，在宿舍的公共更衣镜前转一圈照了照。
李清羽鲜少有这么注意形象的时候，徐蔚然在一旁调侃：“哎哟哟，我们小羽毛今天拿了奖春风得意，晚上还要去约会啊。真是爱业双丰收，羡煞旁人啊。”
突然被人这样调侃的李清羽磕磕巴巴：“没、没有，什么约会啊，就是去见个朋友，你不要胡说八道。”
徐蔚然「啧啧」两声：“是，我胡说八道。那你脸红什么啊！”
顾林和施研平也跟着笑，李清羽被他们都逗的有些羞恼，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宿舍。
傍晚，一辆宾利无声停在了A大一个比较偏僻的侧门街道上。
这条街道没什么店铺，所以平常也很少有学生过来。
程未靠在宾利车旁，头顶的枫叶似火，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风衣，肩宽腰窄腿长，极度鲜明的颜色衬得他的五官分外优秀。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没过一会儿，侧门探出一个小脑袋，李清羽鬼鬼祟祟趴在门口左右看了一会儿，眼神瞥到站在车前的人，一双猫眼立刻变得亮晶晶的，迈开腿向程未跑去。
看人疾跑过来，程未蹙眉同时向他走去，双手摁住来人的肩膀，口吻有些训斥，但是语气依然温柔：“跑什么。”
李清羽抬头喘了几口粗气：“没事儿的，这里没车。”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程未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仍旧像个老干部似的交代：“下回过马路不准跑。”
李清羽非常乖巧的保证：“知道了！下次一定！”
两个人在外面吃了顿饭，程未送他回去的时候，李清羽突然想起来室友们说的事情。
“我们这次比赛拿了三等奖！虽然很可惜没有拿到第一，但是第三名一人也可以分到一千块钱奖金！”
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显得特别的高兴。
他的情绪外放非常具有感染力，程未看着他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李清羽一双猫眼瞪的很圆，一瞬不瞬地看着程未，像极了一只求夸奖求摸摸的小猫。
好乖。
程未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棒！”
李清羽开心地在他掌心蹭了蹭，要是他有尾巴肯定开心地翘起来了。
他见程未也很高兴的样子，试探着问：“程未哥，就是这段时间也辛苦你抽时间陪我们练习，室友们说想用这次的奖金请你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
他微妙的感觉到刚刚还很开心地程未突然就没那么高兴了，他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
“没关系，我知道你忙。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去和他们说就好了。”
李清羽莫名有些失落，但是也很理解，大概是不想让室友们知道他是谁，否则也不会不开麦。
李清羽的感知很准确，他话一出口，程未的情绪的确低下来不少，具体原因是在这段时间令他耿耿于怀的第一句——程未哥。
而不是哥哥。
程未揣测了很久，仍是他再聪明，也实在想不到李清羽突然转变的原因。
他之前怀疑李清羽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许是没有了程野这个媒介，对方和自己疏远了。可是看李清羽这样的态度，和从前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程未半天没什么反应，李清羽莫名有些紧张。他别过脸，就看见男人一手撑在方向盘上，玩味的看着他。唇角勾着笑，看上去有点儿坏。
下一秒，他听见程未说：“你是想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李清羽疑惑：“都是你见过的啊，就是徐蔚然顾林和施研平。”
程未有些无奈，这个小笨蛋有的时候直球的给人错觉，实际上又一点都不开窍。
学校侧门回宿舍楼有条林荫小道，平常走侧门的人就很少，所以这条路除了情侣偶尔来走走很少有人经过。
程未开车送李清羽到侧门，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说送他到宿舍楼底下时，李清羽有些受宠若惊。
上回程未说换个地方聊，他还以为对方不喜欢被人撞见他们两个走在一起。
四月末是近夏时节，这个时节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穿上了短袖，但是晚上还是会有些轻微的凉意。
李清羽和程未两人并肩走在这条情侣专属的林荫小道上，两人中间空了半只手臂的距离。
晚风婆娑，李清羽低头看他和程未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有种莫名的心悸。
宿舍楼很快就到了，李清羽突然觉得，这条林荫小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短了。
明明之前走的时候，还感觉特别特别长的。
程未站在不远处，看着李清羽往宿舍楼走。
李清羽几步一回头，看程未一直在那儿站着，即便暮色四合，只有不甚明亮的灯光也把男人的身形与五官勾勒的极其惹眼。周边已经有不少同学注意到了程未，李清羽听见两个原本在等人的漂亮男性omega低声讨论谁去和人要个微信。
他听着听着，心情越来越不爽。
程未目送李清羽走进宿舍楼，和往常一样，他在树底下再站一会儿才会离开。
今天令他意外的是，明明已经进了宿舍楼的李清羽突然又转身跑了回来。
他抢在那两个omega之前，径直跑到程未跟前。
或许是跑得急了，他的呼吸灼热，带了些微喘，眼尾也染上一丝红晕。
他没忍住扭过头，扫了那两个人一眼。
那两人嘴巴里说了句什么，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就识相地走开了。
李清羽莫名有些得意。
直到他听到程未带着一声轻笑的「小羽」后，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李清羽有些尴尬地扭过头看向程未，对方一副你还有什么事吗的表情看着他。
李清羽想了想，笑着说：“我忘了说晚安了！”
他飞快地和人说了句「晚安」，又转身哒哒哒跑开了。
程未看着他一路小跑回宿舍。
脑子里反复回味他笑着说「晚安」的模样。
简直甜的要命。
甜的程未想吻他。
宿舍已经熄灯。
但是因为赢了比赛，神经过于兴奋，401点起夜灯，还在围炉夜谈。
李清羽躺在床上，双肘撑着玩手机，两只不停晃悠的小腿透露出他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他正在和程未聊天。
程未说他已经到家了。
程未到家第一件事一般就是洗澡，那边果然没有再回消息。李清羽独自对着聊天框，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内容，大多数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但是每一条程未都回复的很认真。
他突然莫名生出一个念头，程未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程未对被人也是这样细致耐心的，他陡然间生出一点儿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
正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徐蔚然说：“小羽毛，刚刚隔壁宿舍的大伟说他死了之后录了一个你的视角的视频，到时候他发给我，我发给你留个纪念怎么样。”
床帘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李清羽回到：“好啊。”
夜晚熄灯后的男生宿舍经常会进行一些相当隐秘且少儿不宜的活动。
李清羽下床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见三人都坐在床底下，椅子也搬到一块儿，三个人在密谋什么似的围坐在一起。
徐蔚然抬头见他回来，赶忙伸手招呼他也过来看。
之前他们宿舍也进行过这种活动，但是从前程野把人护的好，怎么都不肯让他们拉李清羽入伙，也不让李清羽和他们狼狈为奸。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大学生，李清羽大概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的。
青春期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点好奇，但李清羽没什么途径，还真没相关方面的经验。
这会儿程野不在，没人管他。
这个年纪的男生看点儿片很正常，不搞点颜色反而不太正常。
李清羽耐不住好奇，他视力好，站在距离他们一步开外的位置，探出脑袋去看一眼。
就这一眼，他眼睛都直了。
看的是晋江锁了不让写的东西……
顾林拍了拍徐蔚然，挤眉弄眼：“牛啊，这么好的资源不早点儿拿出来和兄弟分享，来一份？”
徐蔚然：“去去去，这可是我的独家珍藏！以后留着给我和我老婆一起看的，要不是今天高兴，否则才不便宜你们！还想要我的资源，做梦吧你！”
“你这儿也太抠门了！！xxxxxxxxxxxxxxxxxx！”
“滚滚滚，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艹！”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插科打诨，聊到401唯一一个有对象的施研平身上。神神秘秘地问施研平和他那小师妹有过没。没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施研平，在这种问题上一点儿都不老实。
一旁的李清羽听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蒸汽火车，心里已经呜呜呜了上百遍了。
徐蔚然见他一直不吭声，手里的台灯转过去扫到李清羽脸上，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卧槽小羽毛！你脸怎么这么红！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顾林挡下徐蔚然向他伸过去的手：“没看出来，害羞了呗。”
徐蔚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脸震惊道：“我说小羽毛，你不会第一次看片吧！”
李清羽僵硬且诚实地点了点头。
徐蔚然更来劲了：“这么多年，你不会连手工都没做过吧？不会吧不会吧。”
李清羽好歹是个男的，当然自己手工过，但是这种事情他说不出口。
徐蔚然见他不吭声，就以为他没有。
“接吻呢？接吻也没有过？”
李清羽仔细回想了一下程未生日那天的那场意外，他的意识太模糊，记不清楚他们到底接过吻没有。
徐蔚然的口吻简直恨铁不成钢：“小羽毛，你也太纯情了！”
“你这样太容易被坏人骗了！”
“完了，我觉得你下一秒就要被骗了！”
“唉，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蔚哥我就破例给你发两部我的独家学习资料，你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多多学习一下。”
于是当晚，李清羽成为了宿舍唯一一个得到徐蔚然两部独家学习资料的幸运儿。
作者有话说：
以后在别的地方还能喊哥哥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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