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上马车前往书院, 顺便打包了一份云记的点心。
徐洛音犹豫着问:“夫君,云婆婆为何会认识我祖父?”
太奇怪了,一见到她便问她是不是徐老将军的孙女, 除了带兵打仗时,一般没有人这样称呼一位侯爷的。
沈韶看着那份点心陷入沉思。
第一次来云记时,他大概十二三岁,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婆婆一直孤身一人,丈夫和孩子都不见踪影。有人问起,她也只说自己是孤家寡人, 渐渐地也就没人放在心上了。
难道她的丈夫或是亲人曾是徐老将军的部下?
两人猜测了一番, 致礼书院也到了。
这次也并未在书院门前等候, 沈韶直接带她去了文敏学处。
互相寒暄之后, 沈麟很快蹦蹦跳跳地过来了,看见徐洛音便双眼发亮地扑过来:“嫂嫂来接我啦!”
徐洛音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 猛然想起在云记时沈韶如出一辙的动作,手上便是一顿。
那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她去看沈韶,他却没有及时回应她,而是瞥了眼沈麟。
沈麟连忙放开嫂嫂, 恭恭敬敬地行礼:“大哥。”
“带你嫂嫂参观书院去吧, ”沈韶想了想,温声道, “两刻钟后再过来。”
沈麟笑嘻嘻地应了声是, 说了句“先生再见大哥再见”便拉着徐洛音的手跑外跑。
徐洛音猝不及防,被他带的一个踉跄,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 力气倒是挺大。
出了门, 沈麟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终于逃出来了,嫂嫂想去哪里,麟儿带你去毓轩斋吧,就是我上课的地方。”
徐洛音自然应好。
两人话音渐远,文敏学关上屋门,从袖中拿出一册薄薄的账簿交给沈韶。
文敏学惭愧道:“我查了许久,还是没什么线索,于是便从与靖南侯府结仇的人家入手,找来了忠宁侯府的账务明细,可疑之处都在这里了。”
“你怀疑崔家?”沈韶皱眉翻了翻。
文敏学颔首道:“弟妹与崔同煊曾有婚约,后来又出过外室携款潜逃的事情,虽与弟妹没什么关系,但以崔同煊的性子,难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忠宁侯又疼爱崔同煊,我觉得是崔家的报复。”
沈韶沉吟不语。
据他了解,忠宁侯是个刚正不阿的老将军,不会在此事上犯糊涂,横插一脚对他有什么好处?
但崔同煊就难说了。
可是凭他的脑子,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除非与他人狼狈为奸,暗中有高人指点。
文敏学点点头:“或许是与人勾结,一个挡灾,一个要命,一拍即合。”
沈韶将与忠宁侯府交好的世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作揖道:“这段时日辛苦表哥了,以后我亲自去查便好。”
“哪里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文敏学露出一个温润的笑,“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回府的马车上,沈麟边吃糖葫芦边不停地拉着徐洛音说话,沈韶闭目养神,思索着文敏学的话。
凭空寻找线索确实难上加难,若是从忠宁侯府入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算不是崔家,或许也会有意外发现,总比无头苍蝇乱转来得强,是他心急了。
查过忠宁侯府之后,下一个查谁呢……
徐洛音一直在悄悄看沈韶,自从上了马车,他便一句话都没说话,神色也有几分凝重,不知与文家表哥说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若谈论的是朝堂之事,万一扰乱他的思路便不好了,况且她又不懂这些,是以没有贸然开口。
快到沈府的时候,她瞧见沈韶睁开了眼睛,连忙移开视线。
沈麟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嫂嫂,你怎么不看我大哥了?”
徐洛音一愣,没想到她的小动作竟被他瞧见了,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解释,余光瞥见沈韶朝她看来,她只好嘴硬道:“我没看呀。”
“嫂嫂撒谎,”沈麟噘嘴道,“撒谎就不是好孩子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嫂嫂的眼睛总是往大哥那里瞅,大哥那么好看,看几眼又不会掉块肉,嫂嫂为什么要撒谎说没看呢?
沈韶闻言,似笑非笑地扬了下眉,凑近她一些,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阿音,你是好孩子吗?”
温热的呼吸浅浅地吹拂在耳畔,将耳尖烧的热烫。
徐洛音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顾左右而言他:“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了。”
“你比我小六岁,”他继续低语,“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小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蓦然想起前几日不经意间瞥见的美景与做过的绮梦,此刻稍稍回想,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下移的视线。
他的心跳乱了几分,忙正襟危坐,没再去逗她。
徐洛音自然也没有接话,她掀开车帘看风景,挡住微黯的眼眸。
原来在沈韶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小孩子吗?
他们相差六岁,便意味着她永远比他少六年的阅历,怎么追都追赶不上的,不管她再如何端庄从容,在他眼里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吧。
街市声响喧嚣,将她轻叹藏起。
沈麟挠了挠头,见他们咬了耳朵之后忽然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在看风景,忍不住问:“大哥,刚刚你和嫂嫂说什么悄悄话呢?”
沈韶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沈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心里却在想,大人变脸可真快,刚刚不是还在甜甜蜜蜜吗,怎么转眼就互不理睬了?
可是他不敢问出口,大哥肯定会打他的,为了防止自己会不小心说出来,他连忙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咬掉,挡住了自己的胡言乱语。
很快便到了沈府。
徐洛音下了马车,带着蹦蹦跳跳的沈麟往韶光院走去,没去管沈韶如何。
她赌气地想,小孩子就是要和小孩子一起玩!
牵着沈麟坐在窗边,很快便有个身影出现,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瞧见他往书房去了。
方才的赌气瞬间转化为心疼,休沐日也要工作,沈韶真的好忙。
“嫂嫂,今日我一定要写完课业,我再也不要在最后一天熬夜写了!”
沈麟的话将她拉回现实,她莞尔笑道:“麟儿真乖。”
见他开始认真写字,徐洛音也开始绣衣裳,不知不觉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绿袖来催她。
沈麟一刻钟前被文氏叫走了,沈韶还待在书房没出来,徐洛音决定再等等他,又低头绣了一会儿。
天彻底黑下来,见沈韶还没过来,徐洛音果断道:“去书房吃吧。”
绿袖一边麻利地往食盒里装盘一边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都已经习惯了。
徐洛音垂眸问:“怎么忽然叹气?”
绿袖看了看四周,忍不住道:“姑娘,直接派人直接将膳食送到书房不好吗,您何必亲自去陪他吃。”
在她眼里,沈大公子和姑娘一样,也是个喜欢独处的,两个安静话少的人凑到一起,真的有话说吗?为什么不能井水不犯河水呢?
“我是他的妻子,这是我的义务,”徐洛音再次提醒,“绿袖,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绿袖意识到自己又心直口快了,连忙跪下。
徐洛音狠狠心,没让她起身,而是道:“跪一刻钟再起,回去让红裳给你上药。”
“是。”
徐洛音独自一人去了书房,门前却不见如松的身影——怪不得沈韶没有回来,原来是没人提醒他到饭点了。
她进了书房,轻微的声响让伏案的沈韶抬头看去,见她提着食盒来,又看了天色,惊奇道:“已经这么晚了?”
徐洛音将膳食端出来,没去看他,轻声道:“夫君歇一歇吧,饭菜还热着呢。”
沈韶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坐到她对面。
用着膳,沈韶看了徐洛音一眼,微微拧眉,她似乎有些反常。
暗中观察了一会儿,他看出了一些不同,今日她太过安静了。
平日用膳虽然也是安静的,但时不时会给他夹菜,两人偶尔视线相交,甚是温馨,可是今日她却一眼都没看他,更别提夹菜了。
有心事?
他这样想着,主动给她舀了半碗碧粳粥。
徐洛音温婉道:“多谢夫君。”
再也没有别的言语和动作了。
想了想,沈韶主动开口:“今日的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徐洛音有些懵,这些菜的味道和从前一样啊,他怎么忽然这样说?
见她神色茫然,沈韶便知道自己猜错了,难道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可她若是真的不高兴,想必也不会来送膳了。
既然猜不出来,他便直接问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徐洛音抿了抿唇,不想告诉他实情。
因为“小孩子”那三个字生气,在沈韶心里岂不是坐实了她就是个孩子的事实,再辩驳也无济于事了。
于是她垂眸道:“只是有些困倦了。”
她说的也算是实话,每日晨起前去静兰院,待到黄昏才回来,文氏没有午睡的习惯,徐洛音自然也不能睡,婆媳两人便坐在一起说话。
她一时改不掉午睡的习惯,总是睡不够似的,觉得没精神。
沈韶打量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吃完便回去睡吧,我让如松过来收拾。”
徐洛音点点头,能多睡一会儿她也是乐意的,于是道:“多谢夫君。不过方才我并没有看见如松,他去哪儿了?”
沈韶这才想起来,他让如松去查云婆婆的事了,顺带出去送信。
他与太子交好多年,去年太子抱恙,在京郊山庄休养,两人来往的书信都是由如松来回递的,甚是麻烦,幸好太子的病已经见好了,想必不久之后便会回京了。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徐洛音点点头,用过膳后亲自收拾了,这才安静地离去。
沈韶望着那道窈窕身影逐渐隐在黑暗中,又垂眸去看几案,方才摆的满满当当,此刻却纤尘不染,像是她没有来过,沈韶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没去书案前继续处理事务,而是循着自己的心意出门,快步追上还未走远的徐洛音。
手腕倏然被人握住,徐洛音茫然地回眸,见是沈韶,心中便定了定,轻声问:“夫君还有事吗?”
“我……”
他吐出一个字,却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做,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来找她。
微风轻起,朵朵琼花自枝头落下,覆上他的肩头、她的发间。
沈韶将停留在她发梢的琼花取下,握在手中,轻声道:“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今晚我回去睡。”
作者有话说:
正在单方面闹别扭的阿音:爪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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