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姑娘方才严阵以待的小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她投入十万分心思。
这是小姑娘送他的第一件女红,五阿哥自然珍惜,他忍住心中笑意,亲自动手把白玉坠在腰间。
苏瑶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动起手来却做的不成样子,当即便有些恼羞成怒。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偏头从指缝中偷看过去。
这些皇子身上的衣物,哪一样不是由那些顶级针绣娘精心制成,针脚细密不说,连根多余线头也没有。
苏瑶看着这家伙将白玉挂在腰间,只觉惨不忍睹,五阿哥身上佩戴这副瑕疵品,着实惹人注目。
苏瑶有些忧心,她要丢脸丢到整个紫禁城去。
小姑娘时不时瞄过来两眼,满脸纠结的小模样,五阿哥忍不住轻笑一声,却也不好惹急了她。
理了理今儿上身的石青色常服,五阿哥低头看了看,腰带上挂着众多活计,如此那根歪扭的络子,倒也不扎眼。
五阿哥心中有了谱儿,温声哄道:“没事儿,爷的常服配饰大都是石青色,若不仔细瞧,旁人岂会轻易发现。”
闻言,苏瑶转过身子,认真看了过去,只见那荷包、扇套、扳指套等物件都是石青色,那根丑丑的络子确实不显眼。
她心中却有些别扭,不由问道:“若是真有人瞧见这根络子,五爷可不许说是我做的。”
小姑娘嘟着唇娇声说话的模样,五阿哥心中酥软,不禁捧住那张粉白小脸,印上唇瓣……
他凑到小姑娘耳边,沉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爷戴着它出门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
少年过了变声时期,此时特意压低嗓音说话,显得格外的低沉,且那气息喷在耳廓上,苏瑶不自觉红了耳。
候在屋外的张福,注意到里面的动静后,他放下心来。
以后若是遇见这般情况,倒是可以请苏格格来救火。
在这西所里,五阿哥是这上下几十号宫人的天,奴才们自然是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苏格格得了五爷这般宠爱,便有人想来烧热灶。
苏格格沉得住气,愣是没有接下那些橄榄枝,不卑不亢的打发了人,偏偏让人抓不着错处。
不仅如此,她从不恃宠而骄,许多人受宠时得意忘形,这种事在后宫里比比皆是。
张福旁观这些事,总觉得苏格格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只因为唯有沉得住气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宫内已传出风声,皇上已经允准户部的选秀奏报,眼下内务府正着手准备明年的大选。
这次大选,是皇上登基后举办的头一回选秀,不仅要充实后宫,还要为因国孝而耽搁下来的宗室朝臣子女们指婚。
四阿哥与五阿哥的婚事,更是至关重要。
不知圣上会给五爷挑个怎样的嫡福晋?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翻过这个年头,秀女们陆续进了宫,紫禁城也热闹起来。
眼下令人关注的是两位皇子福晋的人选,究竟花落谁家。
尤其以四阿哥为甚,现如今他是名副其实的长子,日益受皇上重视。众人猜测,皇上肯定会给这位皇子指一个得力妻族。
这日休沐,圣上罕见招来两位皇子一同问话,四阿哥与五阿哥接了口谕后快速赶往养心殿。
皇帝先检查两位皇子的学业,一番问答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选秀临近尾声,皇上提了一句:“你们对自己的福晋人选,可有什么要求?”
两位皇子闻言着实愣了一下,不提皇子婚事干系重大,便是普通人家孩子的婚姻,向来是听从父母之命。
不提四阿哥如何思量,五阿哥知道他母族不得力,若是福晋出身世家大族,日后大有益处。
转念间,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三阿哥的妻族,董鄂氏家族。
三福晋董鄂氏的阿玛席尔达,是个厉害的人物,受先帝重用,曾任职三部尚书,家族底蕴深厚。
三阿哥娶妻时,丈人席尔达虽已亡故,可董鄂氏一族还出了三、九两位皇子福晋,实力不容小觑。
也不知皇上把三阿哥过继出去,与董鄂家族绑的太紧是否有关。若是如此,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念及至此,五阿哥忽然明白一件事,妻族无需多得力,不拖后腿便好。
朝臣拥有的庞大势力,在皇权下显得何其脆弱,龙椅上的帝王只需稍稍费些心神,便能将之碾碎。
只是言知之易,行之难。
舍弃近在眼前的利益,何其艰难。五阿哥脑中闪过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
倘若嫡福晋个贤惠大度的女子,他的后院纷争会少些,哪怕他会护着小姑娘,某些委屈最好不曾遇到。
默了几息,四阿哥上前一步,率先回话道:“婚姻之事,儿臣听从汗阿玛安排。”
五阿哥紧随其后表明态度,随后又补充道:“若是能娶一位贤惠福晋,孝顺汗阿玛和嫡额娘、额娘,便是儿臣的福气。”
不在帝王面前说谎,这是五阿哥的行事准则。
皇上闻言心中一乐,弘昼这小子倒也实诚,没有耍滑头。雍正脸上不露分毫,交待几句话,便示意他们退下。
皇上不露一丝口风,两位皇子也没多问,当即便行礼告退。他们出了养心殿,便各自分开行事去了。
五阿哥转脚去了后宫,钟粹宫、景仁宫、承乾宫各跑一趟,向皇后、熹妃、裕嫔请安后,他捡了条僻静小路回毓庆宫。
走至半路上,隐隐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五阿哥不由停住脚步。
不管前方是何人,此时选秀尚未落幕,秀女们仍旧住在宫内,若是碰见她们必然是桩麻烦。
半盏茶的功夫,前面动静渐渐没了声息,五阿哥这才迈步前行,一群伺候的宫人随行其后。
毓庆宫,西所。
瞧着苏格格万事不入心的模样,宫女玉梅可是为主子操碎了心,整个人愁的不行。
眼见五福晋的人选马上就要落定,等嫡福晋入了门,后院有这么一位盛宠的格格,岂不是扎她的眼。
福晋岂能容得下苏格格,若是暗地里使几个绊子,那酸苦都没地儿说去。
或是多寻几个风格相似的美人分了格格的宠爱,一个失宠的格格只能被人捏在手里,生死由不得自己。
前两年,福晋入门还是个没影的事,后院格格们不好提前生下子嗣。
昔日那三位格格侍了寝,管事嬷嬷随后便送去一份避子汤,哪怕明知汤药寒性大,她们也不敢拒绝。
毕竟若是私下里偷偷怀上子嗣,也要看有没有命数将孩子生下来,紫禁城里不缺不知不觉间消失的人。
自家主子向来得五阿哥得欢心,从没见过那碗汤药送来。
玉梅心中暗暗祈祷,主子若能尽快生个孩子,甭管是个小阿哥或小格格,这后院得女人也得忌惮几分,使人不敢肆无忌惮的下手。
然而,苏格格气定神闲地伏在桌案上,写写画画,半点忧愁也无的模样,身边伺候的人便着急起来。
只是玉梅知道主子的习惯,最不喜下面人自作主张,因此那一肚子的话,唯有寄希望于自家主子能早些开窍。
若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格格,自然要想法子握紧五爷的心,再多生几个子嗣,毕竟苏家门第有些低,族中也无能拿得出手的人,万事只能靠自己。
这些宫人的想法,苏瑶自然清楚,然而对她来说完成任务是最重要的事,生孩子这码事还得靠后站。
只是在福晋入门的档口,她整日吃吃喝喝,颇为自在的过着小日子,是否有些没心没肺?
五阿哥若是瞧见了,不知如何作想。
她要不要演一出吃醋的戏码,还是……
一番胡思乱想中,苏瑶渐渐出神,连五阿哥何时过来都未曾发现,直到被人一把抱在怀里,方才回过神来。
苏瑶拍了拍胸口,忍不住瞪他一眼,不由控诉道:“干嘛呀,真真是吓死人了哎。”
话音刚落,她肉厚的部位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苏瑶抬眼望去,只见五阿哥难得板着脸沉声道:“怎么也没个忌讳,那个字岂能随便说?”
五阿哥进屋时,便看到小姑娘皱着眉头神游太虚,喊了两声,也没回神。
他上前抱了人,那张小嘴吐出个“死”字,顿时扎了他的心。
自去年入冬后,这姑娘病了一场,五阿哥只要想起她面色苍白躺在榻上的画面,胸腔便一阵一阵扯着疼。
哪怕安排药膳嬷嬷专门为她调养身子,他也不放心这姑娘的身子。
此时从她嘴里听到那个字眼,五阿哥顿时有些恼怒,觉得这姑娘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说话也没个忌讳。
苏瑶不知他这番思量,见他难得板脸肃容,不禁认真回想宫中的忌讳。
有些字眼确实不能随意说,若是普通宫人,挨顿板子怕是轻的。
她知晓刚刚说错了话,却依旧嘴硬道:“这不是在你面前嘛,旁人也不知道呀,今儿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五爷定是不喜欢我了。”
小姑娘可真会倒打一耙,五阿哥有些哭笑不得,这副伶牙俐齿的小模样,他算是领教了。
伸手点了点她额头,五阿哥笑着解释道:“爷的好心,真是让你糟蹋了。”
“明明是担忧你身子,怕你口无遮拦,咒了自己,到你嘴里,却成了爷的错?”
“还有爷怎么就不喜欢你了,你今儿给爷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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