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一天

    不论这话多好听, 本意却是不变的,

    司祁哭笑不得,最后只能在林姝姝侧颊上捏了一把, 见到白皙肌肤上的两道鲜明指痕,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两人今天都累了,用过晚膳只小坐片刻, 就一同歇息下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 司祁再不觉得与人同塌而眠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睁眼见到贵妃恬静的睡颜, 便是满心安然。

    若非朝堂上堆积的折子实在是太太太多, 他甚至还想称病,继续同林姝姝无所事事的, 吃喝玩乐睡。

    转过天, 等林姝姝睡醒,司祁已经离开了。

    因司祁昨天晚上那句话, 林姝姝一整天都没平静下来。

    她几次叫落梅去外面打探, 看曹贵人的病情如何了, 有没有外人去看望曹贵人,又或者曹贵人有没有出来过。

    落梅每次回来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回娘娘,什么都没有。”

    次数多了, 便是林姝姝心里都起了疑,可千万别是两人已断了情缘, 桥归桥路归路的, 往后再无牵扯了。

    这种又期待又担忧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快要就寝的时候,司祁知她在意, 即便这样晚了, 还是专程来华清宫走了一趟。

    彼时, 林姝姝已经换了衣衫,只着一身素白寝衣,青丝散在脑后,一两根俏皮地挡在眼前,被她不耐烦地揪到后面去。

    不过有一小缕总是往前散,她正烦着呢,却被司祁抓住了手腕:“朕来吧。”

    虽然林姝姝从未见过皇上束发,但她一点也不担心,闻言直接放下手,懒懒地靠在床榻上,歪着脑袋:“皇上怎这么晚还过来。”

    司祁仔细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又将拧在一起的发丝解开,不紧不慢说道:“还不是怕你等得着急,才知道曹贵人与张大人的消息,便紧着来给你讲了。”

    话音刚落,林姝姝顿时坐直了身子:“皇上快说!”

    刚别好的碎发又掉下来,司祁看着不舒坦,只好再重新打理一回,又有些好笑:“这不已经来了,别动。”

    林姝姝听话得一动不动,只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的,不错眼珠地盯着司祁。

    司祁没有故让她揪心太久,很快就说:“如你我所愿,两人感情还好着,才见了面,便抱头痛哭起来了。”

    这后宫数位妃嫔,除了贵妃常能进出宫廷,其余人自进宫后是再没有出去过的,只每年年关得了皇上同意,能许家人进来看望几个时辰,而这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了。

    至于曹贵人同张大人,则是足足几年没见过面了。

    “那——”林姝姝吞了吞口水,反手握住司祁的掌心,“皇上着急吗?若是大臣们催的急了,我可以帮忙的。”

    坦白讲,司祁其实无所谓着急不着急,便是大臣们催得再急了,他不应,那就全是无用功,最多是看多了重复的折子,有些堵心罢了。

    但瞧着林姝姝面上的迫切,他福至心灵:“好。”

    “有朕在,你尽管去做,都依你。”

    林姝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实在急切了些,登时敛了几分神色,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她往里面挪了挪,正想让司祁上来。

    谁知司祁站起身:“行了,告诉你一声,朕便走了。”

    “皇上不留下了?”林姝姝错愕极了。

    司祁说:“距离元旦就还剩下一个多月,各地驻军都来京述职,右翼营的几位统帅才整理好各地军报,今晚要见他们。”

    “朕还不知要同他们说到什么时候,怕你歇下的早,就先过来了,睡吧,等忙过这段时间,就有闲了。”

    大奉律历,元旦假休沐三天,之后还需继续办公的。

    但今年春节时间较早,元旦后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若将所有事都积攒到元旦后,实在是太多了,这才将部分公务挪到元旦前。

    司祁本想倾身亲林姝姝一下的,但腰弯了一半,不知想到什么,最后只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寝善。”

    “皇上寝善。”林姝姝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望着司祁离开的背影,心头莫名涌现一阵冲动。

    司祁前脚才走出去华清宫宫门,就听背后传来呼唤声。

    “皇上等等!”一回头,只见林姝姝光着脚,只着一身极为单薄的寝衣,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到他身前两步远的位置才停下,小口小口喘着气。

    “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司祁目光不善地盯着她赤白的脚丫,越看越是不高兴。

    谁知林姝姝完全忽略了他的不悦,张开双臂扑过来,不等他回神,直接亲在他嘴角处。

    亲了一下还不算完,林姝姝抬起头,眸子里闪着晶亮的光:“我可以等阿祁回来。”

    司祁回过神,揽着她的腰,将人抱高一点,然后让她踩在自己靴面上:“就为了跟朕说这?”

    “嗯!”林姝姝重重点头,眼角还含着笑。

    可是,等着她的不是夸赞或认同,而是屁股上清脆的一巴掌。

    “胡闹!”司祁打了一下还不解气,又在另一边再打了一巴掌,他没有收力,两下下去,林姝姝已经红了眼眶。

    “我要很晚才能结束,你不好好睡觉,等我做什么?”他说,“连鞋袜都不穿,朕看你这些日子是太安生了,又想生场病了,是不是?”

    “我没——”

    “没什么没,你摸摸,刚才还温热的掌心,才多一会儿就冰凉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如今天凉,夜里温度更低,随便在外跑动,是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林姝姝是怀着满腔热枕跑出来的,无端被打了骂了,心里又是憋闷又是委屈,一张嘴,眼泪吧嗒落了下来,半句辩解也说不出了。

    见她落了泪,司祁心里咯噔一下:“不是骂你。”他轻叹一声,抱着林姝姝回寝室。

    他把人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帕子,一点点帮她擦净脚上沾到的泥土,随后道:“是我把话说重了,莫哭。”

    林姝姝不理他,默默流着眼泪。

    “是我心急,天冷怕你受了凉,才打了你两下。”

    念着他还要去见臣子,林姝姝虽然还觉委屈,但也没过多纠缠,哑着嗓子说:“皇上走吧,等明天再说。”

    “我——”

    “皇上快走啦!”她重复了一遍,翻身钻进被子里,将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都缩进去,不管司祁怎么说,她都不再给一点回应。

    司祁喊了半天没把人喊出来,只能作罢,隔着被子在林姝姝头顶亲了亲:“我明天晚上再来,再给姝姝好好赔罪。”

    他一时后悔,但也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天,林姝姝直到中午才起床,用了午膳又躺了会儿,就叫人喊曹贵人过来。

    她趁机收拾了一番,面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去堂厅等曹贵人。

    等曹贵人到了,两人寒暄了几句,林姝姝说:“本宫今儿叫你过来,其实是想问问你。”

    曹贵人问:“娘娘想问什么?”

    “本宫记着,前段时间你说想出宫,想同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再续前缘,那你同张天驰张大人,如何了?”

    就在林姝姝刚说完,曹贵人手一松,握在掌心里的被子应声跌落,啪一声碎了满地瓷片。

    曹贵人仿佛看不见那地上的碎渣一般,扑通一声跪到在旁:“臣妾知错了,求娘娘饶命!”

    她仰着头,满眼惶恐,说完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是……”林姝姝正想解释,曹贵人径自打断。

    “都是臣妾的错,同驰郎……不是,同张大人无关,都是臣妾任性,求娘娘明鉴。”

    林姝姝忍不住低呵一声:“闭嘴!”

    曹贵人一把捂住嘴巴,瞧着贵妃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魔头似的。

    林姝姝稍微抬高了点声音:“落梅进来!扶曹贵人起来!”

    落梅她们就守在门外,听见声音赶紧进门,在看见满地狼藉后,落梅脚步一顿,但还是先依娘娘吩咐,将曹贵人扶起来。

    林姝姝头疼地扶住额角,摆了摆手,落梅很快意会,快速将地上的瓷片拢到一起,用帕子垫着,收到不碍事的角落,等晚些时候再收拾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曹贵人才发觉事实与她认为的兴许有些出入。

    落梅很快就将地面收拾好了,再分别给贵妃和曹贵人添上新茶,随后才福一福身,快步退出去。

    四下无人了,曹贵人抹了抹眼泪:“娘娘……”

    林姝姝可不敢让她说话了,一点弯不敢绕:“你听本宫说,本宫没说完前,不许你说话,也不许你动,听见没有?”

    “……是,臣妾知道了。”

    “你跟张大人。”林姝姝才说了几个字,就听曹贵人大吸冷气,但好歹没影响她说话,她也就没理会。

    “不仅本宫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不过并不是要追究你二人罪过,皇上仁慈,是要成全你们的。”

    林姝姝不断加快语速,总算在曹贵人大呼大叫前把所有话说出来。

    曹贵人却是迷茫了:“成、成全?”

    “是,皇上说了,知你二人情谊深厚,皇上不愿做那拆散有情者的恶人,索性成全了你们,就连张大人挪任起居郎,也是皇上安排的,给你二人见面的机会。”

    “如今见你们情谊不减,就让本宫来问问,若皇上放你出宫,且给你二人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机会,你可愿帮皇上一个忙?”

    曹贵人脑子里乱糟糟的,紧跟着问了句:“帮什么?”

    “给本宫行个方便,让本宫捉个奸。”

    “……”曹贵人听见某些关键字眼,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半天回过神来,一下子又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捉捉捉——”

    “捉奸。”林姝姝善意提醒。

    作者有话说:

    曹贵人:……我谢谢您。

    司祁:别说话,忙着想怎么赔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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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二天

    时隔多日, 本波澜无惊的朝会上掀起轩然大波。

    今日正是大朝会,皇上才到朝上,见了满地跪伏的朝臣, 半晌才叫人起来,神色晦暗不明,许久不发一言。

    这叫底下的一众臣子们多有猜测, 起来后各自隐晦地对视一眼, 见对方皆是摇头,只能将心神收回来。

    之后朝会倒是正常, 直到有人出列:“启禀皇上, 今秋大选因故延迟,臣等斗胆, 私以为……”

    他们以为的, 说白了就是想在开春补一回选秀。

    司祁听了十几遍,耳朵都快生了茧子, 直接打断了。

    “大选啊。”终于听见想听的了, 他笑说, “说起大选,太常寺曹爱卿何在?”

    曹先靖曾也是劝谏皇上广开后宫的朝臣之一,按理说他家已有女儿在宫中, 怎么也不该再掺和大选。

    却不知谁许了他好处,放着宫里的女儿不帮, 偏要跟着一群人起哄递折子。

    不过今天他是没有出头的, 听见皇上喊他,还错愕了一瞬, 直到内侍又唤了一遍, 他才从队列里出去。

    “臣在。”

    司祁自龙案上翻了翻, 可算找出几张纸,眯着眼睛瞧了片刻,将纸张全攥在一起,抖了抖。

    “曹爱卿啊,可看看吧,看看你那好女儿。”话音刚落,他将手里的纸张全丢了下去,纷纷扬扬洒了一地,不是奏折,倒像审讯后的状纸,潦草得记录着什么。

    与此同时,司祁重重冷哼一声,面上带有气色,甚至反手将镇尺丢下去,咕噜噜滚了半天,刚好停在曹大人脚边。

    曹大人反应还算快的,当即跪在殿上,膝盖正好卡到镇尺,也不见他面色有分毫改变:“臣有罪,求皇上明示!”

    皇上震怒,在他之后,其余朝臣也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司祁说:“看看吧,曹大人看看,其余人也看看。”

    一群人惊疑未定的,也不敢起身,膝行几步,直到阶前,将散乱的纸捡起,就近分给同僚瞧瞧。

    曹大人也得了两张,可他才看见头两行字,脸上刷一下子全白了,膝下一动,直接从镇尺上磕下去,又是咚一声闷响。

    而这会功夫,其余人也将纸上的东西看了个大概,嗡的一声,满朝议论不止。

    等曹大人抢着将剩下几张纸看了,他已经不只是连白这么简单了,他浑身发着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皇上开恩——”曹大人匍伏不起。

    那纸上所写——

    曹贵人与起居郎张天驰深夜于思南院私会,为宫人所撞破,因疑刺客而惊叫,后引来巡逻禁军,再惊动圣上。

    按照宫人和禁军的供词,曹贵人和张大人被发现时,两人正抱在一起,举止亲昵,远有违正常交往的尺度。

    两人是何关系,一看便知。

    后妃□□宫讳,本朝还没出现过这般事情,曹贵人成了第一个,更是被放到明面上说的第一个,其下场几乎可以预见了。

    司祁冷声说:“尔等叫朕广开后宫,便是再选些早有私情的,叫朕做那拆散有情者的恶人,再给朕搅乱宫廷的吗?”

    曹大人被带下去了,剩下的人里,尤其是刚提了大选的那几位,正是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在司祁没打算同他们计较,冷冷地扫了一眼,就叫内侍宣布退朝了。

    曹贵人与人私通,虽在早朝上宣扬了出去,但毕竟是皇家私事,如何处理还是要皇上和贵妃说了算。

    而此时,被众人以为已被禁足的曹贵人,正带着风帽,被宫人一路掩护着,从华清宫侧门进去。

    为了防止被旁人瞧见,林姝姝没在堂厅见她,而是把人带去内寝,两人一个坐在小榻上,一个坐在桌前。

    当日答应贵妃交易时,曹贵人虽然也有一点小怕,但更多还是紧张和期待,直到事情闹大了,听说父亲被下狱,她才感到惶恐。

    虽然皇上贵妃都许了她承诺,可她也不敢保证,这二位一定会信守诺言,利用了她与驰郎后,还能放她二人一条生路。

    但那日林姝姝找她,若是应了,方有一条活路,若是不应,惹了皇上贵妃震怒,只她与张天驰的关系,足以牵连两家,皆落不得好下场,随后她与张天驰一商量,到底是听从了贵妃吩咐。

    虽然日后大抵会坏了名声,但好歹保了性命,往后余生,也能同心上人在一起,不亏。

    两人在思南苑夜会,再被提早安排好的人撞破,出了这个引子,后面一切就皆由皇上发挥了。

    幸好,事到如今,贵妃仍同她说:“安心,答应你的,本宫与皇上皆不会失信。”

    也不知宫里的贵人们是怎么处理的,三日后,皇上下旨,放曹贵人出宫,并为其与张大人赐婚,张大人升任起居起居蛇人,另赐京内民宅一座,祝二位百年好合。

    这般处理结果,实在是跌破了所有人的想象,就连当初被下狱的曹大人也被安然无恙地放了回去。

    直到早朝时,司祁四下环顾后,说:“朕痛心于曹贵人背叛,几年内都不打算选秀了,诸位爱卿若是有什么旁的想法,可私下与朕谈,至于朝会上,就不要在让朕听见关于大选的字眼了。”

    “不然日后再出宫妃惑乱,在场之人,皆有罪过!”

    众人这才明白皇上绕了一大圈所为何,但对上皇上那双冷厉的眸子,到底没人敢上去触霉头。

    等把曹贵人和大选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已经是几天后了。

    司祁要扮演一个伤了心的帝王,就不好总往后宫走,这几天都是宿在承明殿的,不过他还记着当日惹了贵妃,每天都会派人去华清宫送东西。

    或者是些糕点吃食,或者是些珍玩奇巧,到了最后一天,更是一尾据说由皇上亲自下水捉的锦鲤,请贵妃娘娘品鉴。

    林姝姝看了看,转头就放进了前院的水池里,跟另一条鱼一起养着,将来一起吃。

    好不容易把所有事处置好了,当天夜里,司祁就去了华清宫。

    林姝姝早得了消息,侧躺在小榻上。

    司祁一进门就耐不住多日思念,直接将她抱进怀里,埋首深吸一口气:“许久未见,姝姝可有想朕?”

    想不想的吧,林姝姝都说:“自然是想了。”

    得到了想听的答案,司祁眉眼一弯。

    只想到那日曹贵人和张天驰来他跟前辞行,两人便是跪着还牵着手,曹贵人说:“多谢皇上成全,皇上大恩,民女此生无以为报,愿为皇上和贵妃娘娘祈福,祝皇上贵妃恩爱、终老。”

    司祁心念一动,贴在林姝姝耳边说:“朕若想立后,姝姝可愿做这后宫之主?”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谁知林姝姝张口便是拒绝:“那可不行。”

    两人还是头一次讲这话摆在明面上,哪怕司祁眼中情谊再深,林姝姝怎么都不改口。

    “我只喜欢独一无二,皇上宫里还这么多嫔妃,我才不要去做矮子里的高个,白被人当活靶子。”她半真半假的说道,虽然比喻得不太对,但能意会就好了。

    说完,她轻浮地挑了挑司祁的下巴,赶在男人会身前,先跳着退开,转身又倒在了小榻上。

    司祁眸色一暗:“姝姝这话说的,便是现在,难道不是活靶子了?”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拉到的仇恨也不是一点半点。

    林姝姝不理,不管司祁说什么,反正就是不肯松口,若司祁纠缠得久了:“做朕的皇后不好吗?母仪天下的,便是这宫里除了母后最尊贵的女人,百年后与朕同棺……”

    “等皇上什么时候只剩我一个了,再与我提吧。”她笑说道。

    司祁还想再说什么,林姝姝就不想奉陪了,说了句头疼脑热,惊得司祁赶忙出去找太医,谁知他前脚出门,身后的房门就被反锁上了,里面传来林姝姝清脆的声音。

    “臣妾突然又好了,皇上快回吧。”

    “姝姝——”司祁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后知后觉想起,贵妃刚才面上就浮现了不悦,只是他一直没多想,才给忽略了过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快开门,放我进去吧。”

    “皇上快回啦,天很晚了,我先歇下了。”说完,林姝姝转身就走,完全不打算放司祁进来,没一会就灭了屋里的蜡烛。

    司祁左右无法,只好摇了摇头,落寞地离开。

    只行至中途,他忍不住回了回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宫院,许久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里许多人都听说了,皇上惹了贵妃娘娘不高兴,当夜被赶出房门,之后又连着赏赐了许多天珍宝,才重新踏入华清宫。

    众人再次刷新了对贵妃娘娘受宠程度的认知,就连几天后给贵妃请安时都拘谨了许多,仔细瞧着贵妃脸色,唯恐哪句话说错了,叫娘娘心里不痛快,连带着她们也没好果子吃。

    除了这些妃嫔外,太后也听了几句闲话。

    之前曹贵人被放出宫她就听了许多闲言,只她多年不管事了,这又是皇上的决定,她不发表任何看法。

    现在是儿子与贵妃的感情,她就多了几分在意。

    太后跟良嬷嬷私底下各有猜测,但因着不好找当事人询问,各种猜测只能浮于表面,也不知这两人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冬至节。

    以膳食司为主,各宫小厨房配合着,宫里各殿都送了饺子。

    林姝姝一睁眼,就看见窗外一片素白,她匆匆换了衣衫鞋袜,到窗边一看,一夜大雪后,入眼皆裹上了银装,屋檐下坠着冰花,半个巴掌长,食指般粗细。

    守在外面的宫人听见动静,开门一看,见贵妃娘娘已经醒来了,赶紧招呼其他人准备温水,快伺候娘娘梳洗。

    落梅她们已经换上了新领的冬衣,上身是两件夹袄,下身是绣了暗纹的马面裙,颈间还有毛茸茸的龙华,头上再戴两朵颜色秀丽的绢花,教人看着眼前一亮。

    林姝姝都开口打趣了几句:“瞧着好是俊俏。”

    帮她束发的几个宫人不禁笑出来:“娘娘才是漂亮呢!尚衣局送了新衣来,边缘是很漂亮的水红色,打眼又不显轻佻,正好今儿要去太后娘娘那儿,娘娘可要换上?”

    林姝姝颔首应了,因着心里敞快,还挑了两支珍珠发钗,搭配着珍珠耳饰,腕上带一双翡翠镯子,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华。

    冬至日宫里要吃饺子,太后却请皇上和贵妃都去仁寿殿,大家亲手包,也能趁着冬至坐一坐。

    估摸着司祁要下朝了,林姝姝也收拾好了从宫里出去。

    她穿越前是南方人,冬日里最多能见两片冰花,还不曾见过这样厚重的雪地,出去了玩心大起,不顾落梅等人的劝阻,偏要在雪地上叭哒叭哒踩脚印。

    要不是落梅她们百般拦着,她甚至想伸手去团雪球。

    “娘娘可别了,您本就畏寒,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奴婢们可要被重罚了,娘娘要是喜欢,不妨请皇上同您一起赏雪。”

    林姝姝仍是蠢蠢欲动,但念着还要去太后宫里,要是弄脏了衣衫,总有些失礼,只好暂时放弃,盘算着从仁寿殿出来,再想法让司祁带她去花园,仔细瞧瞧雪景。

    见贵妃熄了玩雪的心思,几个陪同的宫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为了防止再让她动心,落梅直接传了轿辇,两边落下挡风帘,也遮住了外面的雪景。

    一路行至仁寿殿,刚才撞见赶来的司祁。

    见到林姝姝时,司祁眼前一亮,看她打扮新颖,不觉多凝视了一会儿。

    林姝姝简单行了礼,自觉走到司祁身侧,两人并肩进去。

    虽然这段时间皇上和贵妃的感情多有传言,但两人还是头一回一起在仁寿殿里。

    太后心里好奇,一边吩咐宫人们将包饺子的东西备好,一边暗自打量着对面的两个。

    只见皇上和贵妃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大约一步远的距离,看着略有疏远,但在林姝姝不小心撞到桌角,差点跌倒的时候,司祁刚好能扶着她,然后手腕一动,就把人带进怀里。

    太后眉心一跳,手里的帕子顿时攥紧了。

    另一边,林姝姝稳住身形,很快从司祁怀里闪开,转头看向太后:“臣妾失礼,让娘娘见笑了。”

    太后半天才应了一声:“好……没有,不失礼。”

    至少在太后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她是从没有见过司祁与谁这般亲近的,何况是向来为她与皇帝所忌惮的林家女。

    对上林姝姝那双略显不谙世事的眼睛,太后呼吸一滞。

    第63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三天

    若说两人先前还有几分分寸, 等真到了桌边包饺子的时候,林姝姝负责捏饺子,司祁负责擀皮, 动作间难免会接触到。

    就像现在,司祁擀完一张饺子皮,随手递给林姝姝, 林姝姝正将刚包好的饺子放下, 便没有注意这边的动作,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 尚未回神, 就被人捉住了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林姝姝一回头, 正好撞见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吓得她当即将指尖抽回来, 下意识地往太后那看一眼,见太后娘娘没发现这边的异状, 方才恶狠狠地瞪了司祁一眼。

    只她自以为的凶恶, 到了司祁眼中, 便只剩下灵巧。

    这一点小插曲后,两人总算安分了些,也不枉太后配合着, 装作眼瞎耳聋的模样,不去跟这不知羞的小情侣计较。

    可是, 太后宽心得实在太早了点, 没过多久,这饺子她就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她望着对面两人时不时碰到一起的手, 几次欲言又止。

    一次两次的, 司祁仿佛寻到了乐趣, 总是借着传递的动作,或是碰碰指尖,或是蹭蹭手腕,瞧着贵人恼而不发的样子,是又乐又觉有趣。

    而林姝姝实在做不出在长辈面前亲昵的举动,胆战心惊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身上,唯恐不小心被撞见了,才是要丢死个人,这般顾不上司祁,就只能由着他胡来,她连轻呵一声都做不到。

    只可怜了太后,多番掩目,连眉毛上都不小心染到了面粉。

    若是贵妃主动也就罢了,她还能单独把贵妃留下,旁敲侧击地说说分寸和矜持,偏偏这主动的——

    再一次看见皇上动手动脚,她终于忍不住了,将包了一半的饺子往桌板上一放:“咳咳咳!”

    太后连声咳嗽,一边咳着,一边瞪着司祁。

    “母后这是怎么了?”司祁不觉有异,招手让宫人上茶,看了看手上的面粉,到底没亲自上手。

    太后喝了两口热茶,好歹将心里那点扑腾压下去,只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拍了拍手:“算了,哀家乏了,就不继续了。”

    不等司祁面上出现喜色,只听太后话音一转:“皇上和贵妃也包了不少饺子了,还有膳食司送来的,我们几个人吃是足够了,这面板就收拾了吧。”

    “这……”

    “快收快收,还在等什么呢!”太后无法当场呵责皇上贵妃,就只能把火发在面板上,赶紧招呼宫人收拾,就连桌上那些饺子也叫她看着颇不顺眼。

    见状,司祁也不好再坚持:“收了吧。”

    宫人送了温水和帕子上来,太后就一个转头的功夫,再回头,却发现两人又腻在一起了,你给我拿条帕子,我给你擦擦手。

    “……”哀家是管不了了。

    太后终于亲眼见到了皇上和贵妃的相处,往日多有怀疑的诸多传言,也一点点动摇着,往真实的方向飞奔。

    因着这些,便是到了饭桌上,太后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人包的马蹄猪肉馅的,三十多个,一人能分十个,膳食司的饺子馅料可就多了,肉的素的,便是每样只吃一个,也能吃饱。

    林姝姝心虚,便刻意跟司祁保持着距离,多是在跟太后说话,闲话间聊到昨夜大雪,她笑说道:“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确实……”太后附和着,似有若无地往司祁那瞥了一眼。

    吃过饺子,几人又坐了一会,太后前些天刚得了一只并蒂珊瑚簪,今天见了贵妃和皇上感情,虽然心里还是别扭,但想了想,还是将簪子送出去了。

    并蒂莲蓬勃绽开着,珊瑚是最明艳的赤红,底下的金簪也熠熠生辉,林姝姝巧笑嫣兮,也不管搭不搭,直接把原本的发钗换下了。

    等太后要午休,林姝姝和司祁起身告辞。

    从仁寿殿出来,林姝姝问:“皇上下午可要处理政务?”

    “倒没有,怎么了?”冬至没有休沐,但各家都在吃饺子,司祁也不至于不讲人情到这个时候还要朝臣来宫里议事。

    林姝姝眼前一亮:“皇上瞧这雪景多漂亮!”

    “嗯?”

    “皇上要赏赏雪景吗?这雪这么大,我却还没好好看过,难得皇上有时间,能否带我四处玩玩呢?”林姝姝说,“不出去,就在宫里。”

    司祁想了想:“去玩玩?”

    “嗯嗯!”林姝姝猛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司祁很少能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林姝姝也常求他,但更多是三言两语,就哄得他找不着北,什么都答应了。

    如今被这样一双期待且热忱的眸子,他喉结一动。

    理智上,贵妃身子弱,天凉本就不该在外面多待。

    可要是从情感上讲……

    “去!想玩多久玩多久!”话说出口,他才觉后悔,但金口玉言的,他再想说不也没机会了。

    林姝姝当场欢呼,转头扑进司祁怀里,差点直接亲上去。

    幸好司祁咳嗽了一声,她才想起这还在外面,转头一看,随侍的宫人们无一不是掩面微笑,满面的心照不宣。

    “……”林姝姝的脸刷得红了。

    两边宫道已经清扫出来了,但为了让林姝姝走走,司祁没有传唤轿辇,就一路步行着,往西花园的位置去。

    走了没几步,司祁就不放心地嘱咐:“朕带你去玩,你也不能贪凉,最多就是走走看看,玩雪就算了,正好临渊湖那边结了冰,你也能上去走走。”

    “嗯嗯嗯,都听皇上的!”随口给的承诺,林姝姝是一点负担都没有,哪哪都听话,瞧着可乖巧。

    司祁应了她,万没有临时反悔的道理,他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带着林姝姝去了临渊湖。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要说冬日有什么地方好的,便是这满园的花枝都谢了,只在东园还剩下一片梅花林,不专门过去,再用不着担心哪里扑了花粉,白起一身疹子。

    自入了冬,湖面上的冰也越来越厚,昨天一夜大雪后,湖面上已经堆满了洁白的雪花,这边还未来得及清扫,整片冰湖上只有鸟雀小巧的脚印,别有一番生趣。

    林姝姝到了这,就把司祁那些交待全抛到脑后了,她率先跑过去,见湖边有打扫的内侍,张口便问:“这湖冰可能载人?”

    “回娘娘,可以的。”

    如此,林姝姝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一路小跑着,跨过栏杆就到了冰面上:“哇——”

    她能跑,司祁却放不下架子,只能在后面喊几句,可玩疯了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林姝姝已经跑到了湖中央。

    临渊湖中间有一避暑亭,夏日需要乘坐游船,现在却能直接走过去了,两边的长凳上覆满了厚雪,林姝姝回头一看,见司祁才走了一半,当即心向胆边生。

    她快速伸出双手,一手抓一把,入手的冰凉让她不觉惊呼。

    正当她想把两团雪揉成雪球时,司祁终于赶到了,看见她尤半蹲着,不住把往自己这边划拉雪。

    多亏司祁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见状也只是深呼吸一口,心里略有恼火,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是谁答应的朕,只走走转转不玩雪的?”

    “不是我诶,皇上还记得是谁吗?”林姝姝扭过头来,无辜地眨眨眼,不等司祁追责,她先发制人,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

    “皇上快来,真的好软,冰冰凉凉的,我想要两个雪人,一个皇上一个我,牵手摆在一起可以吗?”

    司祁黑着脸,刚想说“你还敢想”,谁知林姝姝站了起来,用她冰凉的指尖在他手腕上蹭了蹭:“皇上,臣妾真的很想要。”

    “……要。”

    一刻钟后,宫人取了毛绒手套过来,司祁仔细给林姝姝戴上,又给她披了一件大髦,方才许她去碰雪。

    堆雪人嘛,讲究的还是一个过程,司祁为了叫林姝姝少碰雪,难得有动力,铲雪堆雪球的速度让众人叹为观止。

    两个雪人身子滚得浑圆,脑袋上用萝卜做鼻子,丝带做嘴巴,以及几颗黑豆做眼睛,最后再披上两件小斗篷。

    林姝姝参与度不高,多半是在旁边瞎玩,等觉得手心凉了,见司祁正专心给雪人打扮,就惦着脚尖绕去他后面。

    司祁早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只是一直没吭声,直到觉得后颈一凉,他反手把人捞进怀里。

    “啊!”林姝姝才叫了两声,就被司祁捏住嘴巴。

    “做什么坏事呢?”

    林姝姝不回答,傻兮兮地就是笑。

    从午后一直到傍晚,两人一直在外面,堆完雪人去滑冰,宫里备着雪橇,正好还有两头养了三四年一直没用到的雪犬,牵在雪橇前,动起来快乐极了。

    林姝姝玩了个尽兴,直到晚上回华清宫,脸上还带着红,也不知是被风雪冻的,还是单纯兴奋的。

    作为帮她圆梦的皇上,林姝姝毫不吝啬地表达她的欢喜,等四下无人了,啵啵两口,全亲在司祁脸颊上。

    “我真的好开心呀!”

    司祁带她体验了太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管是到街上逛街,还是去围场打猎,以及冬日里看雪景堆雪人,每一件,对林姝姝都是极为新奇的体验,欢喜之余,更多还是满足。

    看她傻乐的模样,司祁到底没说出任何呵斥的话来,在她后颈捏了一把,温声说道:“朕叫人提前备了热水,在外面冻了大半天,快去泡一泡。”

    司祁早就料到,在寒冬腊月里玩了这么久,若是不生病,可能就不是贵妃了。

    这般,当夜他察觉到身侧滚烫时,他竟能冷静地坐起来,披了件外袍,直接到门口喊:“叫何院首过来!”

    何院首是傍晚被叫来的,一直守在侧殿,才得了传召,不过半刻钟就赶来了,连药童都带好了,抓了药就能煎。

    诊过脉后,还好只是普通风寒。

    司祁为了给林姝姝一个教训,特意叫何院首挑最苦最涩的药,还要连着喝三天,一颗蜜饯也没有。

    林姝姝少不得求饶诉苦,司祁对此半句话没说,只指了指窗外。

    只见两人前不久堆的雪人被挪来了华清宫,雪人两侧摆了冰鉴,加之天凉,少说也能保存一段日子。

    林姝姝看得一愣,到了嘴边的求饶全忘了,半天嘿嘿一笑,也不说药苦难喝了,只看着司祁脸色,小声说:“下回还要。”

    司祁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是不同意的。

    过了冬至,紧跟着就是元旦,元旦休沐三天,司祁被太后请去仁寿殿坐了坐。

    倒也没什么大事,说来说去,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贵妃身上。

    太后神色不明,双眼望着远处,言语间颇有感慨:“哀家同贵妃相处也有些时日了,瞧着她确实大有不同,虽倦懒了些,但总归不是什么大毛病,总比霸道骄横得好。”

    “就是这身子骨太不争气,入冬时就病过一回,便是这样用心养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会生个大病小病的,这也就是在皇家,换成普通百姓家里,如何经得起这般常年抱恙。”

    太后这样说着,但据司祁所知,仁寿殿送给贵妃的药材,可要比他这个皇帝给的还要多。

    他一时摸不准太后的想法,沉吟片刻:“母后说的是,还是要太医们多用心,看能不能把姝姝的身子养好。”

    听见那两字爱称,太后心里一紧。

    她望向司祁,却不见皇上面上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姝姝两字不带任何刻意,完全是平日喊得多了,自然而然的。

    太后眸色一暗,本想再说点什么的,忽然又觉得没意思,想了想,挥手示意宫人们都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就连良嬷嬷都没留下,太后才问:“皇上对贵妃,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司祁愣了愣:“母后是听见什么人嚼舌根了吗?”

    “听了一点,但哀家没多在意,就是想问问你,对于贵妃,你是怎么打算的?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中宫长久空悬,到底不是个事。”

    朝臣们最多也就是提一提大选,对于后位人选,一方面碍于林相权势,一方面是得不到皇上示意,这两年还没人敢提。

    司祁之前也考虑过立后的事,但更多都是和林姝姝私底下说说,还是头一回被太后问到。

    他本想含糊过去的,可一抬头,正好看见太后格外郑重的面孔,司祁沉默片刻,轻声问:“儿臣若是说想立贵妃为后,母后以为如何?”

    ……

    当日司祁在仁寿殿坐了将近半天的时间,他临走时太后瞧着情绪还好,谁知当天夜里,就听说仁寿殿传了太医。

    好在太后病情不严重,只是有些郁结于心,太医给开了凝神静心的方子,又交待娘娘少动气,要好好静养。

    随后仁寿殿就传出闭门谢客的消息,不管是后宫妃嫔还是贵妃亲至,一律以娘娘养病为借口,尽数挡了回去。

    就连司祁过去看望,也被良嬷嬷拦下了。

    良嬷嬷面上多有为难:“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才歇了没一会,皇上您看……”

    “罢了,朕晚些时候再来。”

    但不管司祁什么时候来,太后要不就是去小佛堂礼佛,要不就是歇下,总之一连许多天,他都没能进去。

    若是这样还看不出太后是什么意思,司祁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但他有他的私心,太后的抗拒又不是不可调和,就只能先把立后一事暂放,也不再去仁寿殿外刷存在感了。

    过完元旦,朝上诸事越发忙碌了,各个部门都想着尽快办完事,也好舒舒坦坦过个年节,还有些积攒了一年的政事,也该在年前彻底解决了,总堆着实在不好。

    紧赶慢赶的,腊月二十七,各部门的政务基本解决完毕,有些要回老家祭祖的,就提前递了请假折子,经上峰审批,提前回家去了。

    就连司祁都回复了两道二品大员的告假折子,过年的氛围越发浓厚,连带着他在政务上也有些懈怠。

    与此同时,宫里也早早开始了春节的布置。

    林姝姝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般热闹的春节了,各宫各殿都热闹起来,火红的窗花贴在窗子上,庭院里的廊檐树枝上也挂了大又圆的红灯笼。

    内务府给所有宫人都发了新衣,暗红色的夹袄,和新年的氛围正衬。

    就连平日里总是针锋相对的妃嫔们都和气了许多,碰见了还能问句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上好看。

    二□□早,林姝姝被司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揪出来,亲手在殿外贴了桃符。

    腊月三十,玉玺装匣,朱笔得封。

    按照规矩,从三十到初一,都用不到皇上动用朱笔,但根据往年的惯例来看,直到初七也没什么需要批阅的奏折。

    朝臣得了年假,司祁也终于彻底歇下来了。

    他给各宫都送了赏赐,就连宫人都得了半吊赏钱,当然贵妃得到的,是其余人远远不能比的。

    值得一提的是,太后闭门半个月,总算开始见人了。

    年三十于钟南殿设宴,今日宴席乃是家宴,都是宫里的主子们,没有外人,也就无需拘泥于诸多规矩了。

    因公主未成亲,司敏早在两天前就住进了仁寿殿,今日自然也在场。

    太后位于上位,左边是嘉毓公主,右边是皇上和贵妃,然后就是各殿妃嫔,按照位次依次坐下。

    太后和皇上先后讲了话,在皇上的带领下,其余人一起给太后敬了酒,然后就上了佳肴,年夜饭和和美美,三三两两说着话。

    大家多少都喝了些酒水,便是林姝姝都得了两杯果酒,趁着司祁不注意时,她又偷了对方的一盏清酒,还没来得及品尝滋味,见司祁似要看过来,她就囫囵吞下了。

    太后今年注重养生,没办法熬到子时,见大家伙吃得差不多了,就先离开了,司敏提前贺皇兄新年后,也随着走了。

    司祁见宫妃们多有拘谨,要不就是不断给他敬着酒,时间一长,难免有些不耐烦,索性将宴席散了,各自回宫里去守岁。

    不过作为年节的恩典,他说:“今明后三日,许各宫摆牌桌,然需节制,若让朕发现有谁沉迷打牌,一律从严从重处理。”

    大家才听了一半,当即喜上眉梢,至于后半句则是自动忽略,也不管要不要在皇上面前争宠了,赶紧叫上玩得好的小姐妹,没多久席上的人就走了大半。

    司祁这时候才想起去看林姝姝,谁知这一回头不要紧,只见林姝姝两颊透红,眼中泛着水光。

    林姝姝晕晕乎乎,才被人碰到,就自觉靠了过去,调子绵软悠长,带着些不甚清晰的撒娇:“梅子酒甜滋滋的……”

    司祁垂眸一看,果然发现那一小壶果酒全空了,而他全程未碰,酒水去了哪儿,不言而喻。

    然看着林姝姝水汪汪的眼睛,他半天说不出苛责的话来,最后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把人扶起来,又叫宫人在左右遮掩着,拿一件大髦批头盖过来,护着林姝姝回寝殿。

    林姝姝今日醉酒后很是安静,乖乖巧巧地靠在司祁身上,不管同她说什么,她都是答应,就连下车时都没有挣扎,老老实实随司祁进了内寝。

    落梅她们拿了温热的帕子,本想伺候娘娘洗漱的,司祁拦下了她们,将帕子留下,宫人则是全部赶出去了。

    可就在他关上房门回来时,冷不丁被一个温温软软的身体撞过来,林姝姝似醉似醒的,也不知小声嘟喃着什么。

    不等司祁探究明白,林姝姝已经主动亲了上了。

    她正醉着,便是亲吻也毫无章法,不小心磕到嘴角后,更是委屈地哼唧起来。

    司祁哭笑不得,正要哄她,谁知林姝姝的手滑到他的腰间。

    下一刻,只听耳边炸响惊雷。

    他甚至分不清林姝姝到底是醉着还是清醒着,只听她说:“我们还未圆房欸……”声音轻飘飘的,不过顷刻就消散在了空中。

    司祁的双臂猛地收紧,几乎不敢置信。

    直到同样的话语再次出现,他总算相信这不是幻听。

    “姝姝,你若是明日后悔了……”司祁紧紧箍住林姝姝的腰肢,虽然说的要放过,却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

    直到林姝姝觉热,迷迷糊糊地解开衣带,解到一半弄乱了衣衫,懊恼地嘀咕了两句,见实在解不开了,不高兴地把下巴磕在司祁肩头。

    她的个头比之司祁还是有些矮的,如今是要稍稍垫着脚尖,才能将下巴抵在对方身上,时间一长,她就觉得累了。

    “皇上快点……”林姝姝忍不住催促,甚至伸手摸了摸司祁的唇边,微凉的指尖在唇角划过,司祁终是放出恶兽。

    一声闷哼,只见林姝姝被打横抱了起来,司祁脚步快而不乱,目标明确地奔向床榻。

    “姝姝,做我的皇后吧。”

    回应他的,只有不甚明了的轻哼,窗幔被放下,床头的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不知何时,窗外烟花绽放,绚烂的烟火点亮整片夜空。

    伴着人们互相拜年的声音,飘飘散散的雪花随风坠落。

    春宵帐暖,被翻红浪。

    年节后罢朝七日,这也就让林姝姝转天醒来时,虽见不到枕边人,但伸手一摸,旁边的位置还是暖着的。

    一动弹才发现,她身上已经清爽,但到底酸软,不过翻个身,就叫后腰叫嚣起来,一抽一抽的。

    再好的涵养也抵不过这般奇妙的感受,林姝姝皱着眉,忍不住咒骂一句:“混蛋……”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

    若有皇上留宿,落梅她们进来时,往往是要先敲门的,来人直接推门而入,想也知道是谁。

    果然,她很快听见司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姝姝:要不要装得娇羞一点

    来惹来惹,终于写到春节了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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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四天

    司祁很早就醒了, 屋外已经有宫人走动的声音,虽然他们尽量保持安静,但架不住他实在敏感,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

    昨夜他睡得极晚,如今早早醒来了,却一点不觉困顿, 只借着熹微的晨光, 望着枕边人,怎么都看不够。

    林姝姝睡着时格外安静, 便是呼吸声都轻轻小小的, 因着屋里不仅烧了地龙,还放了好几个火炉, 屋里闷热, 叫她鼻尖都染了一小层薄汗,但她是习惯这种温度的, 睡着也不觉热。

    司祁手痒, 忍不住在她唇角碰了碰, 直到差点把人惹醒,才讪讪地收回手,侧身躺着, 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就这样一直躺到天光大亮,他估摸着林姝姝也快醒了, 就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去, 他本就睡在外面,动作轻一点, 完全不会惊扰熟睡的人。

    何院首他们在外守了一夜, 原本是防着贵妃娘娘醉酒后不适的, 谁知后半夜屋里传了热水。

    这些大人们早有娶妻,孩子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闻言顿时明悟,有几个脸皮薄的,还主动退到偏门那里,防止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但不管怎么样,没有皇上的吩咐,他们也轻易不敢离开,便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也只能老老实实候着,左手揣右手,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把皇上等出来了,几人齐步上前。

    司祁说:“贵妃面皮薄,几位太医……”

    “是是,臣等明白,臣等昨夜一直在偏殿候令,什么都不知道。”何院首上道,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

    司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既如此,劳烦几位太医给贵妃挑些合适的药膳,等贵妃醒了就送来吧,还有醒酒汤,可还需要?”

    何院首问了两句贵妃的状态,只说不需要,司祁就叫他们下去准备,而他也没闲着,又往旁边走了走,叫住落梅她们。

    “去看看后面的热泉能不能用,晚些时候朕和贵妃要去,再去熬一碗马蹄燕窝银耳粥,速度快些。”

    远的近的,他全交代过了,最后才端着一盆温水回去。

    谁知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探头一看,正好看见林姝姝翻了个身,一脸苦相地抽着凉气。

    司祁心里发虚,但还是第一时间走过去。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默了一瞬。

    林姝姝嘴上不满,表现到实处,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涩的,不等司祁摸过来,先偏头躲了过去。

    “姝姝?”司祁声音里都带着笑,余光扫见她蓦然红透了的耳尖,更是心头一阵滚烫,“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姝姝浑身都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小声哼哼两句。

    司祁没有解读的本事,只能凭着经验估摸,先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摸着没有发热,便能放下大半心了。

    他还记着林姝姝刚才的举动,当即搓了搓手,将双手都搓热了,又在颈上试了试温度,觉着不凉了,才自然而然地摸到林姝姝腰上。

    林姝姝一惊,再回神已经抓住了司祁的手腕:“别——”

    昨夜再怎么折腾,到底是在黑暗中,且意识不大清晰的。

    现在这光天化日的,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般亲近。

    谁知司祁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窘迫,一本正经地将她的手拉开,做也就做了,还偏要叭叭:“姝姝这是做什么?再亲密的事我们都有过了,怪我没有分寸,叫你不舒服了,我见你腰疼,想给你揉揉。”

    “姝姝还有其他地方不好受的吗?等会太医来了……”

    “闭嘴啦!”林姝姝再也忍不住了,低喝一声,一巴掌捂在他嘴上,她已经羞得眼角都红了,怎么都无法理解,这人怎么能做到,毫无芥蒂地说出去找太医这种话。

    “唔唔——”

    林姝姝瞪了他一眼,熟练地把被子拉高,直到盖在鼻尖才停止,这样尤觉不好,再拽拽,最后只留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司祁迟钝的,可算反应过来。

    但他止不住闷笑,不仅不肯把手缩回去,还慢慢地搓揉起来。

    他的力道掌握得实在太好,掌心温热,不一会就让林姝姝舒服地轻哼出来,眼睛里也没那么抗拒了,等司祁作势要停下的时候,她还小声说了一句:“……再揉一会。”

    司祁本就是逗她,见她终于不再口是心非了,也就不演了,他把被子拽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继续帮她按摩。

    “要起吗?我叫人准备了粥,还让太医准备了药膳,怕你不舒服,多多少少吃一点。”

    听见太医两个字,林姝姝眉心一皱,面上才浮现一抹疑色,就听司祁补充了一句:“我没多说,太医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神色真挚,完全看不出是在说谎。

    林姝姝没多想,天真的相信了。

    等她腰腹没那么难受了,司祁便把温水端过来,帮她擦了擦脸,然后等她换上一身能见客的衣裳。

    司祁不过偶然说了一句:“姝姝穿红很漂亮。”

    林姝姝一顿,手腕一转,将手伸向最边上那件水红色长袄上。

    换衣服司祁还能帮一把,但梳妆打扮,就只能让落梅她们来了,正好清粥和药膳都好了,林姝姝梳发的时候,一样喝了小半碗,随后就说抱吃不下了。

    宫人们正要把碗筷收下去,谁知司祁一点也不避讳,直接用林姝姝用过的碗,把她吃剩的那些打扫干净。

    等两人收拾好了,是要去给太后拜年的。

    司祁体恤林姝姝不舒服,便说:“我自己去吧,见了母后就说你昨夜累到了,等晚几天再给她老人家赔罪。”

    “算了吧。”林姝姝也不是不能忍,想给太后留个好印象,自然没有

    司祁阻拦无果,只好由着她了。

    但去仁寿殿的路上,轿辇上铺了厚厚的坐垫,还专门备了两件厚毯子,唯恐贵妃受了风。

    等两人到仁寿殿,里面已经坐满了宫妃。

    众人先贺太后新春,又各自献上节礼,太后一视同仁,每人赏了一对珊瑚耳坠,大小做工一模一样,挑不出半分偏私。

    随后就是群妃给皇上拜年,众妃给贵妃拜年。

    一套礼下来,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由于晚上宫里还要设宴,太后就没让人久留,拜完年了,就把一众人打发了,最后只剩下皇上和贵妃,她才让良嬷嬷又拿来一个匣子。

    “这是太皇太后给哀家的一对白玉镯子,哀家这些年戴不到了,但也一直好好保管着,如今送给贵妃吧。”

    太皇太后的东西,于林姝姝有些贵重,她一时间踌躇,也不知到底收是不收。

    但司祁就不一样了,他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直接帮她接了过来:“朕就替姝姝谢过母后了,姝姝皮肤白皙,戴这镯子一定好看。”说完,他也不等林姝姝拒绝,直接把镯子拿出来,戴在她手上。

    这般,林姝姝是彻底拒绝不了了,只能道了谢,再随司祁一同离开。

    初一宫中仍要设宴,但这回是款待朝臣的了,林姝姝身子不舒服,只在开始露了一面,随后便托病先行离开了。

    司祁一时半会走不开,就派了阿布跟着贵妃,若有什么意外,也好尽快过来通知他。

    台下坐着的人里有林丞相,林澜也在,许是有爱屋及乌的原因在,以前司祁瞧着林丞相多有不喜,今天不仅能同他好好说话,连林丞相的酒也喝了,还唤了句爱卿。

    一时间君臣相合,看呆了不少人。

    宴会结束,他自然又是去了华清宫,消息一惊传出,其他妃嫔已经麻木了,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摆摆手:“醒了,咱也洗洗睡吧。”

    到了初二,林姝姝是要回娘家省亲的。

    按理来说,入了宫的女子就没有初二回娘家的规矩了,但就算只是为了表示贵妃荣宠,她也该有这个特例。

    但林姝姝问了下,得知林夫人连春节都没回来,就不是那么想回家了,思虑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她只往家里送了节礼,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涉及一点,没有大张旗鼓,也只有林府附近的官员见到了。

    等司祁得到消息,赶来问询的时候,只见林姝姝不知何时把她那躺椅搬出去了,就在太阳底下,躺着抱一手炉,再搭上一层羊皮毯,眯着眼睛,瞧着懒洋洋的。

    “我平日也常回家,昨日刚说了不舒服,今天就出宫,可不是让昨天的借口不攻自破,便算了。”

    “正好母亲也不再家,等日后有机会,我再回去吧。”

    她说话时语气淡淡的,司祁正想走个流程,简单劝两句,谁知林姝姝突然看来,一双眸子里顾盼生辉,一点水雾,仿佛含了无限魅情。

    司祁顿时哑口,呐呐说:“都依你。”

    林姝姝打了个哈欠,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花。

    过了初三,可算安生下来了。

    司敏回了公主府,太后娘娘则是要去禧平寺找方丈大师讲经,还有两个后妃也跟着一起去了。

    一时间,宫里只留下司祁和林姝姝两人,其余妃嫔鲜少会主动来华清宫,四舍五入的,也能算作不存在。

    司祁食髓知味,连着几天都在华清宫,不管去哪都要林姝姝陪着,到了夜里,更是红烛帐暖,夜夜笙歌。

    就这样过了三天,这天清早醒来,司祁忽然察觉到身边的温度不大对,探手一抹,蓦地被林姝姝身体的热量吓到了。

    “姝姝?”司祁一下子清醒了,匆忙起身,只见林姝姝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听见呼声眼睑颤了又颤,只挣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林姝姝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看见他时,语带哀求,一双手无力地推拒着:“别来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节制呢?矜持呢?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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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五天

    太医来过后, 先后给贵妃看了诊,又是摸脉又是看面相的,折腾了半天, 最后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祁看不惯他们吞吞吐吐的,言语间多了些不耐烦:“有话便说,贵妃这是怎么了?”

    眼看皇上不虞, 何院首大着胆子, 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请皇上恕罪,娘娘这是操劳过度, 又气短体虚, 一时没能缓过来,身体自动起了保护, 方才发了热。”

    “什么叫——”

    “请皇上禀退左右!”

    何院首一脸严肃, 只无人注意的耳边浮现一抹红,许是他的表情太能哄人, 便是司祁都被他呵住了, 愣了愣, 摆手说:“其余人都去外面候着吧。”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退到门外,司祁的目光缓缓落在何院首脸上,才发现这位上了年纪即将退休的老院首, 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司祁迷惑了。

    何院首低下头:“求皇上恕臣不敬之罪。”

    “你先说来听听。”

    “……是。”何院首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的病症, 直白些讲, 便是纵|欲过度了,臣知皇上年轻气盛, 但总要顾及几分贵妃娘娘的身体状况。”

    “娘娘向来体弱, 入了冬又先后生过两场不大不小的病, 本该好生安养着,皇上您却……”

    何院首说得已经很婉转了,剩下的话不好直白说出来,却不妨碍他眼含控诉,难得不畏权势,瞪着司祁半天移不开眼睛。

    司祁:“……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

    “退下退下!”司祁忽然怒起,若非还记挂着身为上位者的尊严,差点就要上脚踹人了。

    何院首连声告罪,偏偏快要出去的时候,还要回头说一句:“臣有罪,还是想告诫皇上一句,纵|欲伤身,皇上理当劳逸结合……”

    一只茶盏摔在门上,吓得他赶紧关了门逃走了。

    何院首话糙理不糙,司祁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能否认事实,他轻手轻脚地回了内寝,看着林姝姝额角上还挂着冷汗汗珠,终是觉得愧疚。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何院首说他两句也就罢了,远在宫外的太后不知从哪听去的消息,连夜给他送来一份手信,通篇都在斥责他不知分寸。

    过了一天,林姝姝的温度下去了,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的手拍下去。

    “姝姝?”司祁错愕。

    林姝姝嗓子又干又哑,勉强压着气,好声叫司祁给她端来一杯热茶。

    等把茶喝干净了,嗓子觉得舒服了,封印也解开了。

    “我都说了不行不行不行,你怎么还是要继续!”林姝姝又气又委屈,看见床边的手,实在忍不住,抓来嗷呜一口咬在司祁的虎口。

    她稍稍用了些力气,司祁能感觉到痛,但并不严重,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故意装作很疼的模样,丝丝哈哈的,不一会就觉出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而那作恶的人小心抬着眼睛,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可算松了口。

    林姝姝小声问:“疼吗?”

    司祁没回答,只在她头上揉了又揉。

    等见他手上的咬痕看不大清了,林姝姝又拾起气势,靠着床头抱着被子都不能削减她的羞恼。

    “从过完年,太后娘娘走了,皇上也不用去仁寿殿陪太后了,就整日赖在我殿里,要是坐着看看折子说说话还好,你偏要每天都——”

    林姝姝脸皮薄,实在没办法把话挑明了说,脸上一红,又是一拳头砸在司祁小臂上。

    疼到是不疼,但司祁死死皱着眉头,怎么想怎么记着——

    第一天,他只同林姝姝亲近了两回,林姝姝就因为疲困先睡下了,他又不是禽兽,总不至于连睡着的人都不放过,

    第二天稍稍过分了些,除了在寝殿折腾了几回,还在暖池里多待了一个时辰。

    第三天便很普通了,他只拒了林姝姝两次,第三回 见她实在不愿意,也只好停下,只亲亲抱抱,最后相拥而眠。

    虽然林姝姝瞧着有不情愿,但、但……不也觉得高兴了吗?

    而这些,叫他不仅被何院首念了两天适可而止,还惊动了礼佛的母后,如今连林姝姝本人都控诉不停。

    司祁觉得很委屈。

    但望着林姝姝格外愤恼的表情,他明智地没有把他的质疑说出口,低眉顺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

    林姝姝:“你错了,但不改!是不是!”

    “……咳。”被人揭穿,便是司祁也感到几分难为情。

    林姝姝还想同他说出个一二三,可司祁已经倾身凑上来,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嘴巴:“唔唔唔!”

    会传染的!

    司祁充耳不闻,直到林姝姝彻底安静了,他才意犹未尽地退开,装个大尾巴狼:“乖,你生着病,不宜大动肝火。”

    ……我是为什么动肝火!

    林姝姝歪倒在软和温暖的床上,忽然就后悔了。

    “春节那天,我就不该乱喝酒。”酒后乱性,诚不欺我。

    司祁哑然失笑,捏着她的侧颊:“后悔也晚了。”

    林姝姝这次发热来势汹汹,也不知积了多久的病根,一次性全爆发出来了,发热没过去多久,又染上了咳疾,每天都睡不安稳,半天都要因为喉咙难受而咳醒。

    她见司祁每日被她吵醒,白天夜里都没办法好好休息,心里觉得愧疚,就努力忍着,甚至拿被子捂着嘴,竭力把咳嗽的声音降到最低。

    可她还是低估了司祁的敏感,在被发现后,她被司祁拎着耳朵念了大半天:“简直是胡闹,我说你烦了吗,生了病还不好好听话……”

    林姝姝:“呜呜我错了,求求你别念了!”

    还好她病了没几天,就到了初七,初七早朝恢复,司祁少不了离开几个时辰,而这几个时辰就是林姝姝的天下了,总算不用害怕,稍微有什么举动,耳边就多个年轻和尚叨叨叨。

    只因为刚过了年节,朝上也没什么事,大多数人就是来走个过场,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司祁同样,一下朝就往华清宫跑,仔细照顾着林姝姝,一应吃喝用尽由他包揽,偶尔还能读几篇话本子,当作闲余时的消遣。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姝姝一直卧床养病,一日三餐不是清粥就是药膳,要是哪天多了一碟小咸菜,那都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养了十几天,她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受不得寒,但总归不是一点风不能见了。

    而因为这一回病,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全没了,下巴尖尖的,能轻轻松松被司祁握在掌心里。

    司祁把她整个人都抱着,不满地说:“太瘦了,这么多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人怎么能这么瘦……”

    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全打在林姝姝耳边,痒痒的,逗得林姝姝歪着脑袋笑个不停。

    司祁的满心担忧都被她笑乱了,看着她无忧无虑去抓松子的模样,忍不住念了一句:“傻东西……”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被禁锢在殿里许多天的林姝姝可算有了出去放风的机会。

    这天大早,她早早就被司祁唤醒,温热的掌心在她颈边不断摩挲,仿佛一团热乎乎的棉花,叫人不禁发出舒服的呓语,哪怕是被人扰了清梦,也不觉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落梅她们端来温水,要伺候娘娘梳洗,而司祁也在旁边打理衣衫。

    林姝姝眼睛半开不合的,打了个哈欠:“今儿怎起这么早?”

    司祁把帕子放下:“今晚护城河边有元宵灯会,我带你出宫去玩玩。”

    “出宫?”

    “是,城南新建了一座冰场,我们先过去那,玩到中午,在旁边的农家吃饭,下午回城中,去街上走走转转,晚上去江南岸用膳,最后游过灯会再回宫。”

    司祁已经将行程安排好了,为了这次出游,所经之地也早早做好了布防,除了灯会人多可能会出现意外,其余地方皆可确保万无一失。

    尤其是有了去年秋猎的教训,御林军就差封路了,还是被司祁拦下:“大好的年节,何必扰百姓欢乐。”

    如此,御林军检查了十几遍,每条街上都留有一定的官兵,若是百姓问就说是为了维持秩序,实际全在摸索有没有可疑人士。

    也是因为街上徒增的官兵,今年过年京城的治安都好了许多,小偷小摸的数量大减,人贩子也不敢轻易动弹了,官府都没接到什么案子。

    林姝姝对冰场灯会有期待,拾掇起来就快了许多,除了多添了几件厚衣裳,其余一切从简。

    她最后在腰间挂了个荷包,里面放着几片金叶子,还有几块碎银子,迎着司祁不解的目光,她目光灵动:“带足了钱,才能让皇上见到什么买什么呀!”

    她说的像模像样,又兴致勃勃的,司祁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就说:“那今日可就全靠贵妃养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身边伺候的只留了阿布和落梅落萱,林姝姝手里抱着手里,微微侧着身子,靠在司祁身上。

    她今天起得早,坐久了车就觉得困了,司祁怕她受凉,一直跟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巳时一刻,马车抵达冰场。

    作者有话说:

    来惹orz

    咱们再谈两章恋爱,然后走走剧情收收尾,然后……哈哈哈终于快到完结的时候啦(可能尾巴多那么三四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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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六天

    路途严寒, 一行人才下了车,冰场的主人就送上几碗热腾腾的浮元子:“几位贵人一路辛苦了。”

    “这次家母手作的浮元子,用的最好的花生和黑芝麻, 甜而不腻,味美鲜香,还请几位贵人尝尝, 也驱驱寒。”

    冰场的主人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头上戴着一顶小毡帽,却跟头型不大符合, 露出四周秃秃的发顶。

    林姝姝瞧着觉得好玩,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冰场主人早就得了信儿,说是京里的大官要携妻眷来冰场游玩, 叫他提早准备好滑冰的一应用具, 再好好接待。

    负责安排行程的护卫支付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相当于冰场两天的收入了, 莫说只是要冰场主人敬重些, 就是当一天的陪游的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他并不知道所谓高官高到什么地步, 如今见是一对年轻男女,便理所应当的觉得,是哪家的公子和夫人来了。

    司祁微微颔首, 转头看向林姝姝:“要尝尝吗?”

    落梅及时递来了自备的银勺,又将装有浮元子的碗接过来, 趁热递到贵妃娘娘嘴边:“夫人请。”

    这据说手擀的汤圆不大, 差不多一口一个,轻轻一咬, 内陷流了满勺, 尝着清甜, 许久没吃过,一时间倒也叫人上瘾。

    司祁是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的,如今见林姝姝喜欢,便也分了一个,不过到底是糯米皮,他怕吃多了不消化,只让林姝姝吃了四五个就把碗拿过来了。

    而吃了这几口,林姝姝身上暖洋洋的,手脚都不似刚才那样僵硬了。

    “叫你们准备的用具都备好了吗?”司祁问。

    “备好了备好了,回这位大人,所有的用具都是新的,从没有人用过,防护的手套护膝也都是前两天刚赶出来的,用的上好的兔毛,还请几位贵人移步。”

    司祁同林姝姝随着冰场主人往里走,两边能看见几间还能看出新茬的小木屋,想必是新修建的。

    直到木屋尽头,是一座二层小阁楼,而他们要去的就是这间小阁楼,冰场主人在前介绍:“咱这冰场乃依托天然地势,南边有云间湖,深冬湖面冰厚三尺,不论滑冰还是赏景,皆是上佳去处,北侧是雪藏山,山间雪道极深。”

    正说着,有下人献上滑冰滑雪的用具。

    司祁望向林姝姝:“想玩什么?”

    林姝姝虽然都想试试,但不得不受制于现实,她腼腆笑笑:“我都不会。”

    “我会,我带你。”司祁说着,索性叫人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冰场主人原本还要继续陪同的,但有外人在,司祁他们说话也不方便,就叫冰场主人去忙别的了,只他们一行人自行进去。

    “是是是,既然如此,几位贵人若有吩咐,尽管唤小人来,小人这就去准备午间膳食,敢为可有忌口?”

    司祁想了想:“无,添些清淡的菜色。”

    等冰场主人走了,司祁也没留太多人跟着,左右就他和林姝姝,再把落萱和阿布带上,其余人或是自行去玩闹,或是在远处候着,没必要缀在后面。

    等人少了,林姝姝就不用端着矜贵的架子了,一把将手塞进司祁掌心里,扭头满目雀跃:“要滑雪!也要滑冰!”

    司祁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今日出来,本就是为了带她散心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皆不会推辞。

    两人先把护膝护腕都带好,剩下的滑雪板和滑冰鞋则让落萱拿着,之后就手牵着手,快快乐乐地去冰场。

    从小阁楼出去,还有走上一段距离,方才能看见一大片冰湖。

    湖面上已经有许多人了,有穿着粗布衣的普通百姓,也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两方分别在左右不同的地界,互不干扰。

    冰湖极大,入眼所见,在上面嬉戏的人绝不少于数百人,即便如此,冰湖上还有许多无人涉足的区域。

    等林姝姝小心翼翼地换好冰鞋,她在司祁的搀扶下,甚至可以说是拖拽下,仿佛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司祁想笑,偏又要顾及她的脸面,只有肩膀一颤一颤的,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先迈左脚……别怕,我扶着你呢。”

    林姝姝依言抬脚,可落在冰面上的右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蓦地滑动起来:“啊啊啊——”

    “哈哈哈!”司祁张开双手将人抱了满怀,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放生笑出来。

    林姝姝惊魂未定的,一时间也顾不上被笑话,死死抱着司祁的手,好半天不敢松开。

    司祁也没奢望一上午就能教会她滑冰滑雪,他始终跟在林姝姝身边,也不管旁人目光,一步一顿的,陪着林姝姝在冰面上小步走动,等从冰面下来时,林姝姝刚学会单独站立。

    而这,司祁也要夸:“很棒了,我刚学的时候,还不如你。”至于他只半天就能在冰面上健步如飞,就没必要说给贵妃添堵了。

    林姝姝被他安慰道,龇着白花花的牙,不住笑。

    随后他们又去了仓雪山,比起冰湖,山间的游客就少了许多,半山腰设有滑雪场,单人板双人板都有。

    吸取冰面上的教训,司祁没想着再从头教她滑雪,直接选了双人板,他在前面,既能挡风,还能控制方向。

    林姝姝只需要在后面把住他的腰,腿脚随着牵引力而动,从头到尾都不用动什么脑筋,就可以享受到在雪山中飞驰的快|感。

    玩了两趟,林姝姝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

    因为兴奋,她面上已经出了汗珠,鼻尖红红的,露在外面的脸颊上也被风吹得渐显粗粝,却还不想停。

    她抓着司祁的衣袖,说话都喘息不断:“再、再来……再来一次!”

    司祁嘴上应着,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但凡刚才那话能发生在寝殿里……

    冷厉的风吹在他脸上,不知从哪飞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啪得砸在他胸口,顺便也把他从不切实际中唤醒。

    从冰场出来,林姝姝仍意犹未尽,只是想到其他安排,她也舍不得把一天都耗在这边,只好纠结着,边走边回头。

    冰场上人多,意外也多,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

    司祁虽然看出她的留恋,但也没有妄自承诺,而是说:“我听说那农家膳里有一道铁锅炖大鹅,搭配着刚贴出来的玉米饼和花卷,围在锅边,在冬日是再舒坦不过了。”

    “你今早就没吃多少东西,不饿吗?”

    林姝姝早就饿了,闻言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再一想那铁锅炖,仿佛已经可以闻到鲜美的酱香,嘴巴里不自觉分泌出口水。

    他们先回阁楼把玩闹的用具卸下,没过一会儿冰场主人就来了,引着他们去了后面的农家院。

    冰场和农家院是一家的,冰场由家里的男人经营,农家院就是女眷和孩子看顾了,总归就是一些做饭上菜的活计,女人们带着孩子一起,也能照顾得过来。

    午膳除了一份铁锅炖大鹅,其余都是些家常小炒,还有几道清淡些的素炒,最后是一份山楂枣泥陷的浮元子和一壶大麦茶。

    司祁喝惯了清茶,对粗糙的大麦茶有些喝不惯,林姝姝却是接受良好,一手捏着浸满汤汁的花卷,一手在锅里挑肉,觉得腻了就喝两口司祁递来的大麦茶,吃了小半个时辰,竟吃了七八个小花卷。

    司祁难得见她吃的那么多,忍不住叫阿布去找女主人打听菜方,等回宫后,若是贵妃哪天胃口不好了,就上一锅炖大鹅来。

    用过午膳,一行人也要离开了。

    酒足饭饱的,林姝姝才上了马车就开始犯困,抱着司祁的手,没一会儿就一下接一下的点头,瞧着有些可爱,又有几分可怜。

    司祁看了一会儿笑话,就扶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又要了一条毯子,覆再两人身上。

    等马车进了城内,林姝姝睡得正沉。

    “嘘——”司祁拦了下人的通报,一手盖在林姝姝耳边,小声说,“沿着外城绕几圈,等贵妃醒了再说。”

    如此,马车平白围着外城缓缓行驶,直到半个时辰后,听见车厢里响起对话的声音,车夫才调转方向,重新向着内城最繁华的闹市驶去。

    车厢里,林姝姝睡得两眼发蒙,愣愣地被司祁喂了温水,半天才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问了句:“阿祁,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未时,不急。”

    “噢——”林姝姝应了一声,脑袋一点,竟是还想睡。

    司祁忍俊不禁,赶紧把她拦下:“不能再睡了,车上不舒服,而且京城最大的汇来庄马上就要开始一年一度的拍卖场了,姝姝不想去看看吗?”

    他又说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总算把林姝姝从瞌睡虫里揪出来。

    正巧,车夫“吁”得一声,马车停下,随后就听随从说:“回主子,汇来庄到了。”

    林姝姝无法,只好尽快醒神,然后随着司祁进去。

    汇来庄是一座三层阁楼,占地面积光,装饰更是金碧辉煌,丝毫不逊于宫廷内装饰。

    林姝姝原本还好奇何人有如此大手笔,直到进了三楼位置最佳的包厢,司祁说:“这是母后的产业,若有喜欢的便说,我叫他们提前留下。”

    作者有话说:

    一穷二白毫无产业的姝姝:……

    我以为可以一章写完元宵的QWQ

    第67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七天

    两人坐下没多久, 就有管事带着册子上来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各色精致的茶点,管事还说:“卖场在一刻钟后正式开始,娘娘若有喜欢的物件, 小人提前为您截下。”

    林姝姝应了一声,到底心里好奇,便翻了翻册子。

    汇来庄做的生意很杂, 各个方面都能涉及一些, 最主要的则是钱庄。

    它的拍卖场一年一次,每次只三十三件拍品, 不拘物品贵贱, 有时候是万金难求的前朝遗宝,有时候也可能只是一只被养的肥白大胖的鸽子, 而卖场三层, 二三层开放给达官显贵,第一层普通百姓交两枚铜板也能进来。

    这般安排自有人不满, 但碍于庄子背后的势力, 满不满的都要憋着。

    林姝姝好奇问了一嘴, 管事背后一凉,谁知下一刻,司祁已经开口了:“过年嘛, 图个热闹。”

    册子统共三十多页,林姝姝很快给予翻完了, 她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反而对一会的拍卖更感兴趣。

    如此,司祁就叫管事下去准备了, 只留他同林姝姝说些小话。

    没一会, 只听一声锣鼓声响起, 管事换了一身长衫,上台向四方作揖:“恭迎各位贵客光临敝店,话不多说,拍卖场正式开始!”

    “今年第一件拍品,乃西域特产红葡萄干,共三两,起拍价一吊钱!”

    第一至第八件拍品都是吃食,大江南北都有,当然也有宫中御厨的拿手好菜,除了最后那道御膳被二楼的一个客人拍下了,其余几件都是一层的百姓拍走的,前八件总价也没超过五两银子。

    从第九件开始,就出了些名家古画诗集,又或者是什么颜色靓丽的宝石珠子。

    在管事说出:“此乃前朝公主心爱项链,由二十颗珍珠和一枚翡翠玉石制成另有南珠若干,因珍珠材质特殊,于夜光下亦可发出明辉,却不同于夜明珠之色,前朝公主项链,起拍价,二十两纹银。”

    奇特的材质引起不少富商的关注,二层三层接连有人叫价。

    而一层的普通百姓也在议论纷纷,又或者还沉浸在没抢到前几件拍品的遗憾中。

    确实如司祁所说——

    热闹。

    无人注意处,一行人自拍卖场东南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曾惊动任何人。

    从汇来庄出来了,林姝姝仍在感慨:“果然热闹,我还从没有见过哪家店铺能有这么多人。”

    不拘身份,雅俗共赏。

    司祁但笑不语,习以为常地牵住她的手,继而问道:“接下来想去哪儿?”

    林姝姝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们提前从拍卖场出来,则是因为正常拍卖结束,就要到傍晚了,若是等到那时,就没有在街上闲逛到时间了。

    两人都没有目标,索性沿着这条街走走。

    过了初七后,街上许多商铺小贩都正常营业了,尤其是到了十五这天,人正是多的时候,街上的小贩更是暴增。

    林姝姝和司祁才走了一会,就已经遇见三个卖纸花的小姑娘了,年纪不大,纸花也算不得多精致,但是红色的,瞧着喜庆。

    林姝姝买了一朵,反手就送给了司祁。

    她也不管司祁有多错愕,一撒手,顾自往前面跑开了。

    阿布做势要帮皇上拿花,然而司祁拒绝了,捏着那朵并不算好看的纸花,快步追上林姝姝的步伐。

    后面两人绕了整整三条街,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还有一些瞧着并不算干净的小吃,林姝姝想尝,也给她买了,只最多尝尝味道,紧接着就会被司祁抢走,赏给阿布和落梅他们。

    林姝姝体力不太好,往往走上半条街就累了,那就找个能坐的小摊位,要一碗小馄饨,要不就要一碗甜水,歇歇脚,继续往前。

    一路走下来,她的头饰耳饰全换了,多少人求不来的珍贵首饰,反倒换成了朴素又简陋的木钗木簪。

    司祁说要买,林姝姝就应,她也不嫌弃,让换就换,还要跨一声:“阿祁眼光真好!”

    两人互相迁就着,总之一下午快快乐乐,还没反应过来,夜幕已然降临。

    司祁一开始选的江南岸靠近护城河,夜里的河灯大多会在此经过,放眼望去,灯海璀璨。

    林姝姝一整个下午总在吃东西,虽然吃的不多,但挡不住样数多呀,到了酒楼,哪怕桌面上的菜色格外和心,她也吃不下了。

    只能抱着肚子,幽怨地盯着司祁。

    司祁将金钱肚咽下,笑吟吟说道:“已经叫你少吃些了,谁叫你不听话的。”

    “哼!”林姝姝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等用过晚膳,街上的行人已经拥挤起来了,各种各样的花灯河灯,将街道照得灯火通明,还有猜灯谜的小摊,更是数不胜数。

    林姝姝虽然有心要下去,但也要顾及着护卫的不易,只在酒楼门口瞧了瞧,就提前去护城河那边了。

    河边已经有了年轻的小情侣,一起将河灯点燃,再一起放入护城河中。

    一盏盏河灯沿着河道遥遥飘远,宛若地上繁星,载着许多人的期盼,悠悠飘向远方。

    阿布买了两盏河灯来,林姝姝只要了一盏,等司祁将烛灯点燃,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蹲在河岸上,将河灯放出去。

    而天上也飘起孔明灯,诸多样式,叫人们挑花了眼。

    今日京城无宵禁,但宫门落匙的时间是不变的,等又放了一盏花灯后,林姝姝他们也要回宫了。

    马车缓缓行驶,林姝姝一直扒头往外看,迎面和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撞了视线,那小娃娃一愣后,忽然咧开嘴,咯咯笑起来。

    林姝姝不自觉地了一个微笑,放下车帘,碰了碰头上的木簪。

    在外面耍了一天,即便司祁百般在意着,还是没躲过一场病。

    她有一点点受寒,但更多还是因为吃得杂,胃里积食厉害,之后许多天恐怕又逃不开清粥药膳了。

    林姝姝早有心理准备,因为玩得开心,哪怕难受也能忍了,还要在司祁掌心上蹭蹭,轻声细语地跟他商量:“我不难受,明年还要出去呀。”

    司祁也是服了她要玩不要命的精神了,瞧着她可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想起正是由于他的心软,才让林姝姝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好冷下脸:“明年再说吧。”

    见他这副反应,林姝姝不高兴地拍了他一巴掌,团吧团吧被子,翻个身,将自己裹进去。

    过了元宵,这个年便彻底结束了。

    宫人们已经开始撤下宫里的喜气摆饰,宫外的百姓也将生意做上正轨,就连朝堂上奏的事情也逐渐多起来,远的不说,只司祁每日下朝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

    元宵节后,太后就从寺庙中回来了,她在寺中清修半月,身上莫名萦绕着一股慈悲之气。

    待林姝姝病好得差不多了,她去看望太后时,都有些不敢说话,就连约着太后趁天好晒晒太阳,都要再三斟酌措辞。

    倒也不是怕,就有种……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亵渎了似的。

    好在太后待她同平时并无两样,甚至由于晓得皇上和贵妃圆了房,各种珠宝首饰,想起来就往华清宫送。

    是了,后宫诸多妃嫔,多年来却无一人承恩,太后一直都知道。

    她虽不说,却并不代表不在乎,乃至得知贵妃当真成了皇上的女人,更是连往日那些恩怨都忘了干净,偶尔拍着林姝姝的手,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她肚子上略过,抿抿唇,眸中闪过一抹期待。

    只这样一来,皇上给贵妃赏赐,太后也给贵妃赏赐,天大的荣宠,不知看红多少人的眼睛。

    林姝姝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平日除了太后那走动走动,其余时间都在自己宫里,偶尔不想同其他人虚与委蛇了,就连请安日都称病,一个月也不怎么在人前露面。

    一眨眼就出了正月,朝堂上风向几番变动,最近则开始为西狄来朝做准备。

    除了该有的礼节外,更重要的还有文武笔试。

    之前秋猎拔得头筹的那几位,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功夫更精进了些,司祁已经下旨,叫在京畿大营冬训的人回来,他要检阅一番训练成果。

    朝上的事情,司祁一般不怎么跟林姝姝将,她能知晓,却是从司敏口中得知的。

    嘉毓公主来宫看望太后,正巧和贵妃撞见,从仁寿殿离开后,就来华清宫坐了坐。

    司敏说:“我同林澜大哥说,他就要从京畿大营回来了,要准备接见西狄使臣来着。”

    “听谁说?”林姝姝坐直身体。

    司敏重复:“林澜大哥呀。”

    林姝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木木地盯着司敏,仿佛想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这才几个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大哥都叫上来?

    而且林澜在京畿大营,又是怎么办到同在公主府的司敏联络上的?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和二哥还有联系?”

    司敏傻乎乎的,一点没藏着掖着,张口便说:“一直都有联系呀,林澜大哥去了京畿大营后,也常托人给我送信,我想着信使都有了,回个信件也没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眼前一黑.jpg

    是时候把林丞相拉出来溜溜(一大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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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八天

    “公主倒是坦率。”林姝姝一时间竟不知该夸她还是该骂她, 表情复杂。

    司敏这才发现贵妃脸色有点怪,她顿了一下,问:“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没说错, 公主别多想。”林姝姝牵强地笑了笑,沉吟片刻,索性问, “既然公主同二哥多有联系, 在公主看来,二哥他人如何呢?”

    “啊?林澜大哥挺好的啊。”司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乱七八糟的优点数了一堆, 就连能吃也算上去了。

    只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全程坦荡, 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或者羞涩的样子, 最后还吞吞吐吐地说:“与我相熟的小姐妹不多,这两年也忙着说亲, 更少约我出来玩了。”

    “其余人我见得更少, 多亏林澜大哥不嫌弃我, 还愿意带我玩玩。”她感慨道。

    林姝姝始终在静静打量着她,自然也露不掉那些过分平淡的神色。

    她心里渐渐有了底,很快又纠结起来——

    瞧公主的样子, 只把二哥当作玩伴了,可是一点没有动心的意思。

    也不知二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近期没有出宫的打算, 也没机会和林澜接触, 只能单方面打探打探司敏的心思。

    可问来问去,不管司敏在想什么, 全都与情爱无关, 也不知是不是对上一回恋爱有了阴影, 提起婚事,她竟隐约有些抗拒。

    司敏小幅度摩挲着茶杯:“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皇兄和娘娘似的,正好两情相悦。”

    “唔——”林姝姝颔首,没好意思跟她讲,这个两情相悦也是慢慢处出来的。

    送走了司敏,林姝姝撑着下巴,又把她与林澜的关系仔细梳理了一遍。

    只到底是旁人的感情,她也无权插手,只心里有个数,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就好了。

    这天之后,前后不到半个月,京畿大营加训的将士们都回来了,以林澜为首的十八个人,随便挑出一个,都是能以一敌三的好手。

    就连林澜虽然力气比不上旁人,但他更擅长巧劲儿,同时对上两三个人,往往也能有一战之力。

    皇上检阅的地方设在皇宫的习武场,两两对峙,最后选出十人,作为比试的主选,剩余把人为备选。

    几番搏斗下来,十位优胜者出列。

    而参加检阅的,除了皇上和几位将军外,还有以林丞相为首的七八位文官。

    毕竟场上的人中有自家儿子,林丞相面上难免多了些得意,有同僚问到了,却要敛起喜色,轻咳一声:“也就这样吧,不孝子。”

    司祁右手边就是林丞相他们,闻言不禁多看了一眼。

    林丞相当即拱手:“让皇上见笑了。”

    习武场上的事,当天晚上就被司祁复述给林姝姝,多半是在讲林家父子的,林姝姝认真听着,最后评价一句:“父亲就是嘴硬,实际上心里还不知多高兴呢。”

    司祁笑了:“也就你敢这样评价。”

    “什么评价,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是是是,姝姝说得都对。”

    一晃眼的时间,入了三月,春暖花开,西狄来使抵达皇城,初日觐见皇帝后,就住进了鸿胪寺。

    因着刚穿来时的教训,林姝姝提前一星期就开始打听西狄的习俗,可千万别又犯了人家忌讳,白白送上把柄。

    虽说大景与西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但就算开战,也应当是由于边境摩擦,而非由久居深宫的贵妃挑起战火。

    先不说这理由有多荒唐,若真发生了这种事,妖妃祸国,还不知让司祁多难做。

    虽然在林姝姝看来,两国交战这种事,还是能不发生就不要发生,但家国大事,远不是她一个人能置喙的。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哪怕司祁偶尔与她聊起边关态势,她也多以附和为主,很少主动发表自己见解。

    最多是上回说到北戎没到冬日就入关抢掠,她提了一句:“何不开放商贸,既能免了北戎为粮食而起战,还能增添一份边关的收入,更有甚者,或许还能修复与北戎的关系呢?”

    司祁顿时惊诧,转头望来。

    林姝姝这才察觉失言:“我就是随便说说,皇上别……”

    “我觉得倒挺好。”司祁打断她。

    北戎与大景的恩怨维系许久,两方多有摩擦,但也没有大肆发过兵,只冷冷地处着,互相警惕戒备。

    他们却忘了,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一个双赢的解决办法。

    “我再同其他人商量商量,若是当真可行,姝姝可是立了大功。”

    林姝姝眨眨眼:“能帮上阿祁的忙就很好了。”

    只这回后,她更是小心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失心之语,影响到司祁的决策,不论好坏。

    后来司祁意外撞见林姝姝翻阅西狄典籍,他嗤笑一声,直接把典籍扔去身后。

    林姝姝不满:“皇上这是做什么?”

    司祁颇有些不屑:“一群蛮人,说什么两国交好方才访问,实际安了什么心思,谁不是一清二楚。”

    “我倒希望贵妃可以再嚣张些,能当众把酒水泼在来使头上才好。”

    当初南梁使臣来的时候,司祁虽也不太上心,但好歹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

    这换成西狄,他能不当场将使臣扣押,已经是碍着合约的面子了,倘若边关开战,这些使臣,当第一个被开刀。

    林姝姝忍不住笑,捏着司祁的手:“皇上竟会打趣我。”

    司祁没反驳,只在日后的接风宴上,亲自给她展示了一番,何为下脸子。

    接风宴往往设在正殿,偏这回接见西狄,礼部却说正殿被占了,只能将宴席设在偏殿。

    这种事若没有皇上授意,礼部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的,那西狄的使者心里门清,被气的脸上发绿,却也不能当众摔盘子走人,只能压着怒火,表面还要装得不在意。

    林姝姝伴在司祁身边,今日只当个吉祥物。

    她开始还觉得司祁是不是过分了些,直到西狄献上礼物——

    已经腐烂的牛羊肉,多亏天气还不算炎热,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蚊虫围绕。

    还有破了许多洞的牛皮羊皮,据使臣所言,这已经是西狄最好的皮子了。

    就连一百头牛一百头羊和三十匹马,各个瘦骨嶙峋的,才被赶上来,就当朝摔倒两只。

    “……”林姝姝不明白,都互相仇视到这种程度了,还有假惺惺朝见设宴的必要吗?

    她百无聊赖,正天马向空地想着,谁知随行的一个西狄勇士,眼瞎找上门来。

    他说着一口磕磕巴巴的大景话,一双眼睛里满是让人恶心的贪婪:“皇上的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若我大汗能得此美人,定能与贵国关系更进一步!”

    司祁面上仅存的一点笑模样也散尽了,他将酒盏重重放下,刚想说他找死,谁知林丞相先站了起来。

    林丞相与司祁不对付是真,但这也是他的女儿啊。

    出嫁了的女儿,反被不知哪里来的蛮人羞辱,这份轻贱叫他当场气功红了脸:“放肆!”

    林敬之大呵一声,直接将桌上的几盘菜肴扫落在地:“此乃我朝贵妃,尔等蛮夷,不见尊敬,反出言不逊,到底是在轻视贵妃娘娘,还是轻视我大景!”

    在他之后,几位丞相府的门生也站起来帮忙说话。

    贵妃受辱,于情于理,他们也当站出来。

    最开始挑事的西狄勇士被骂得哑口无言,他倒想反驳,可一届武夫,嘴皮子哪里比得上一众文臣的利落。

    说来说去,便是同行的人都投来不赞同的目光,领头的那个更是用西狄语说:“你草率了。”

    等林丞相他们骂完一轮,司祁也说话了。

    “说说吧,尔之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偏头看了一下,只见林姝姝眼眶含泪,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贝齿紧咬下唇,仍不住打颤。

    见到她这幅模样,司祁心头怒火更盛,反手将手边的酒壶摔下去:“说话!”

    林姝姝早在刚吵起来的时候就配合着做出恰当的表情,先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是要觉得愤怒的。

    问就是人格受到了侮辱。

    这时,司祁伸出手来,盖在她微凉的手臂上,侧头安抚着:“莫怕,朕给你出气。”

    被前后围攻的西狄勇士已经受于压力单膝跪下来,他脸上涨红,不甘不愿地说:“冒犯了,请贵妃大人大量,莫与我计较。”

    话落,他拿起桌上的酒壶,也不往外倒,直接对着壶口,连干三壶:“得罪了。”

    做完这些,他自认已经道过歉,反身站起来。

    直到高台上响起一声讽刺的笑,司祁薄唇轻启,声音不高不低,却自带威严不容拒绝:“来人呀,给朕拿下!”

    话音刚落,守在两侧的御林军大步上前,顷刻就将西狄人围起来。

    领头那位终于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他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一个他们西狄的礼节。

    “小王乃西狄王六子,武立钶羯,是小王约束不当,让手下勇士冒犯了贵妃,就闻大景皇帝海量,还请放小王之勇士一马。”

    不等司祁回话,林姝姝先悠悠说了一句:“就这,也能称为勇士?”

    她看似是对着司祁说的,可殿内正安静着,她的声音也不算低,可不被所有人听去。

    几声嗤笑接连响起,而后便是哄堂大笑。

    武立钶羯面色难看,忽然一脚踹向惹事的人:“还不跪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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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九天

    正当武立钶羯教训惹事的随从时, 林姝姝也不甘寂寞,她忽然轻掩双唇,皱着眉, 似有后悔。

    “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是能说的吗?”她面带纠结,想了想, 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然臣妾还是给使者赔个不是吧。”

    这些西狄人功课做得不足,尚不晓得这句话的威力, 可大景的朝臣是知道的, 甚至是一些宫人也略有耳闻——

    上一个让贵妃娘娘说出这种话的,可是连夜仓皇离京, 哪怕占着理, 仍走得狼狈不堪,心理阴影还不知积了多少。

    才消下去没多久的笑声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直将那些西狄来的笑的满脸疑惑。

    而另一边, 林姝姝也被司祁拉着坐下了, 司祁一点不客气:“本就是他们的错,凭何由贵妃道歉?”

    “且看这位王子吧,出言不逊之人, 该当如何处置?可别轻拿轻放的,传出去倒成了你西狄看不起我大景, 小心走不出大景皇城去。”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武立钶羯踹人的动作一顿,只好抬头:“依大景皇上意见, 该如何处置呢?”

    “林爱卿, 以下犯上, 侮辱皇室,该当何罪?”司祁问。

    林丞相拱手:“回皇上,以下犯上着当刺配,侮辱皇室者当斩首,严重者二罪并罚,当受五马分尸之刑。”

    司祁笑:“六王子听见了?”

    武立钶羯的脸色已经不是一个黑可以形容的了,他沉默良久,后退半步,将犯事那人露出来。

    虽然这次抓人是师出有名,但总不好将事情做绝,司祁只让御林军把人押下了,具体如何处置,却没给个准话。

    有了这番事情,后半程宴上西狄来使都安静了许多,不论如何被奚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不见他们反驳。

    只那位六王子几次往林姝姝所在的位置看,目光幽暗深邃,叫她毛毛的,忍不住向司祁凑近了些。

    “怎么了?”司祁侧目问道。

    “没……”林姝姝没有当场点出,却是打定主意,一会接风宴结束,她一定第一时间把武立钶羯的讨厌眼神说出去。

    因为接风双方都不算和睦,宴席不到申时就结束了。

    西狄一行人率先离开,剩下的臣子似乎还有话说,林姝姝就先行了一步,去外面等司祁出来。

    她等待的时间不算长,也就小半个时辰,就瞧见林丞相他们陆续出来了。

    父女相见,于情于理,她也该上前说两句话。

    林丞相官职够高,见了贵妃也只有微微躬身,林姝姝侧开半边身子,随后又福身见礼。

    其余人有眼色的先走了,最后只剩下林姝姝和林丞相两人。

    见了面又如何,两人半晌相对无言。

    好半天才听林丞相说:“你若是有机会,不妨去看看你母亲,她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就连之前过年,他去寺中请夫人回府,也被拒之门外。

    林辉林澜好不容易见了林夫人的面,可只要一提到回去,话题也就结束了,算来算去,竟只剩下小女儿没出马。

    林姝姝自无不可:“好,等西狄使臣离开了,我就去看望母亲。”

    “也别只是看,要是能劝她回来……”林丞相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

    林姝姝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只是她也没直接应承下来,她先让宫人们退去旁边,确保听不见这边的谈话后,瞧着左右无人,隐晦地问了问:“那上回同父亲说的,父亲可有主意了?”

    只见林丞相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林姝姝下意识地以为他仍不同意,谁知林丞相忽然说:“我在改变了。”

    “可是姝……你们不能要求太快,我真的做不到,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了,你们总该给我点时间……”他痛苦说道。

    林姝姝不知道他的改变是什么,可难得见他改了主意,也不敢逼急,只好连声应好。

    最后说一句:“父亲也别过于劳累。”

    “好,好。”林丞相收拾好情绪,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皇上也快出来了,我就不久留了,你记着去看看你母亲,我就先走了。”林丞相说,“贵妃娘娘留步。”

    林姝姝没有拒绝,只说:“父亲慢走。”

    而她这边才送走林丞相,一转头就看见司祁站在殿门口,含笑望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司祁主动走来,先探了探她脸上的温度,没有太凉,方才问:“姝姝刚才跟林相聊什么呢?”

    林姝姝知道,他这是对宫人皆被屏退起了疑心,笑答道:“还不都是父亲!”

    “哦?”

    林姝姝止住了宫人们靠近的步伐,微微往司祁那凑了凑,带着点说悄悄话的意思:“皇上可听说,母亲年前就去寺庙中清修了?”

    “略有耳闻。”

    “那是父亲做错了事,把母亲惹恼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能让母亲回心转意,实在没办法了,便想让我去劝一劝。”林姝姝捂着嘴偷笑,“毕竟是家事,父亲不好意思让旁人听去,我就把宫人都赶去旁边了。”

    司祁之前也有听说过,林丞相夫妻感情甚笃,听到这些也不觉为奇,只不经意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

    林姝姝不解:“皇上笑什么?”

    “姝姝确定要在这里听?”

    “……”直觉告诉她,哪里都不要听。

    可她实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拽住司祁的手腕:“那皇上快走,回去说给我听!”

    司祁放声笑出来,然而他没有依着林姝姝的心思,直接将人拽进怀里,然后紧贴着她的耳侧,一字一顿:“我只是在想,姝姝什么时候原谅我。”

    “?”

    “自姝姝过年时生气,可再没与我亲近过,也不知朕的爱妃什么时候气消了,能饶了朕。”

    “……”啊啊啊光天化日哪来的流氓!

    林姝姝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猛地把人推开,从脖子红到脸,余光扫见宫人们含笑的眼睛,都怀疑是不是把这话偷听去了。

    “你你你——”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你别跟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一边头顶冒烟,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见司祁真的不动地方,她又觉得生气。

    好在司祁没逗她太过,很快就追了上来,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不由分说地同贵妃手牵手,慢悠悠地往华清宫走去。

    中途还遇见了两个刚从仁寿殿出来的后妃,一个宸妃一个丽嫔,司祁只简单说了两句,就带着林姝姝走了,却不知背后的目光有多羡慕。

    羡慕贵妃,经年荣宠不衰。

    林姝姝容易被惹恼,却也容易被哄好,司祁只赔了赔罪,又说了些好话,就叫她不再记仇了。

    她又想起武立钶羯的眼神,如实同司祁说了。

    明明刚才还挺高兴的,只刚一听完,司祁就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中的水都溅出来。

    “怎么刚才不说?”他语气极差。

    等望见林姝姝稍显瑟缩的神色,方才意识到不对。

    “抱歉,我不是冲你发火。”司祁哑声道,主动坐到林姝姝身边,安抚地在她背后拍着。

    “交给我来处理,不会有事的。”他这样说着,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思虑片刻,终于还是说,“姝姝可否介意,在你身边放两个暗卫呢?”

    皇家暗卫数量不多,总共也就二十余人,除去轮休的,其余要不就是贴身保护皇上,要不就是被分派出去做事,尚没有人会用来保护旁人。

    司祁倒不至于吝啬几个暗卫,但他还记着,之前出宫时,林姝姝就不习惯被人盯着,也就没将暗卫安置到她身边。

    只是这回有西狄的威胁,他实在怕那个王子做出什么事,思来想去,还是想做些准备。

    林姝姝能理解他,哪怕打心底里抗拒,可也没有拒绝:“那等他们走了……”

    “等他们走了,若你还不舒服,我就把他们都收回去。”

    话已至此,林姝姝点头:“好。”

    这事说过了,司祁就不想多谈,主要也是怕给林姝姝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随口聊了几句趣事。

    等到了晚上,因着今日挑起的话题,半推半就的,时隔多日,司祁终于又一次摸到了爱妃光裸的背脊。

    一夜好眠后,他因早朝不得不早起,林姝姝则一觉睡到晌午,午膳都摆好了,还不见她有动静。

    而她自然也就错过了宫人们的八卦——

    听闻今日早朝因西狄六王子言行无状,皇上大怒,若非群臣劝阻,险些将那王子发落了去。

    有劝阻的,当然也有跟皇上同仇敌忾表赞同的,就比如那向来与皇上政见不合的林丞相,难得对皇上表示了支持,还说不严惩不足彰显国威。

    争执来争执去,最后得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三日后与京郊演武场举办武比,大景西狄双方各派出十名勇士,双双搏斗,获胜多方为最终赢家。

    若大景获胜,除约定物外,西狄所有人还需向贵妃及皇上下跪道歉。

    若西狄获胜……不好意思,大景的地盘上,不许说这种晦气话。

    第70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天

    武斗本就是既定的流程, 如今不过提前几天,总体来说也是各有准备的。

    自西狄使者入京后,司敏就搬回宫里住, 也是怕那些人起了歪心思,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皇帝的亲妹妹。

    这回比试,司敏也有机会观看, 只是太后不愿意让她抛头露面, 最终还是拦下了,连带着林姝姝也没出席, 陪着司敏在华清宫摸鱼斗鸟。

    前段时间有人献了一只会学话的鹦鹉, 几经辗转,到了贵妃手里。

    林姝姝对它不感兴趣, 但闲的无聊了, 也能逗弄一会儿,就像现在, 耐心教它说话:“皇上。”

    “咣冈——”

    “皇上, 皇上万安。”

    “咣冈, 皇上万安——”

    林姝姝和司敏两个人轮流着教,好不容易听见了一句咬字正确的,不禁面露喜色:“皇上万安。”

    “皇上万安!皇上万安!”

    司敏笑说:“这鸟儿是个机灵的, 也能哄娘娘高兴,不亏每日好谷好粮的养着。”

    她正想多说几句, 忽然瞧见林姝姝神色淡淡, 正倒着茶,却连茶盏装满了都没瞧见。

    “哎娘娘小心!”她赶紧起身, 扶住林姝姝的手腕, 好险没让热茶淌出去, 不然少不得一个烫伤。

    林姝姝这才回神,也被即将溢满的茶盏吓了一跳,随及有些不好意思:“怪我,走神了。”

    她不欲多说,司敏也能猜到两分,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是在担心皇兄吗?”

    就在昨日,西狄六王子上了折子,提议在十场比试后再试一场,大景皇帝亲自下场,与他比斗,也好看看各自掌权者的能耐。

    提议一出,他当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朝上的大臣先后出列,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司祁更是乐得看戏,也不阻拦不劝和,若不是瞧着武立钶羯实在忍到了极点,仍不打算喝止。

    可就算这样,武立钶羯仍坚持提议,激将法都用上了:“莫非大景皇帝不善习武,方不敢同小王比试?”

    司祁不理,也不应,一直拖到早朝结束,也不给个准话。

    但看那天的架势,武立钶羯明显是不肯放弃的,只是时间仓促,他没有机会再行逼迫了。

    那日接风宴上,林姝姝已经引起风波,她怕再生纰漏,就不愿再出席了,可念着昨日之事,她无法安心。

    若司祁受言论所扰,不得不答应比试呢?

    又或者那六王子心怀不轨,暗藏祸心呢?

    更有甚者——

    太多的可能,叫她想都不敢想。

    如今听司敏问到了,她也没刻意瞒着:“我是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皇上文武双全,就算真有什么事,肯定也能应付得过来吧。”

    但有信心和不担心完全是两回事。

    司敏想了想:“不然娘娘也去演武场看看?我去找护卫,让他们送您过去。”

    谁知林姝姝反口拒绝了:“不用,过去便罢了。”

    她提前说好了不去,再临时起意,无端给人添麻烦。

    司敏不理解,她直白问出来,可林姝姝也只是笑笑,尽量收敛了面上的愁容,拍了拍两颊:“好了,不说这些了,华清宫新来了个厨子,特别擅长做粤菜……”

    与此同时,京郊演武场。

    三场比试过去,局面却不容乐观。

    双方皆是大早就到了,天才蒙蒙亮,双方就派出了第一对上场的人。

    大景方派出的是一个京畿大营的统领,名赵刚,正值壮年,功夫不错,也有一把子力气,在所有人中水平算是中上。

    而西狄派出的是一个身量矮小的人,一双眯眯眼,眼角下垂,嘴巴绷的紧紧的,只面上泛着不正常的赤红,莫名叫人不舒服。

    而按照西狄挑选勇士的标准,西狄勇士多是身量高大之辈,越高越壮才越好。

    不等双方互相探究,台上战鼓锣起,只听一声惊呵,西狄方率先发出攻势。

    一来一回间,两人看似势均力敌,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司祁本轻松的神色消失,换上了一抹郑重。

    赵刚功夫力气都不错,唯独耐力上算是一大缺点,寻常比斗还看不出什么,可对上西狄那瘦巴勇士,却成了几次三番被消耗体力。

    对方只躲闪而不正面交锋,赵刚的喘息逐渐粗重,眼睛也被汗水糊住,反观西狄那方,除了脚步凌乱了些,其余同刚上场时无异,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攥拳向天空挥舞了一下。

    就在下一刻,只见他忽然咧开嘴,抓准赵刚晃神的刹那,袖口处一道光芒闪过,他终于向前冲去。

    “啊——”

    长刀足有一臂长,一直藏在他的袖子里,难怪他之前一直注意着右手,便是躲闪时也不曾弯折。

    整把刀直直插入赵刚侧腹,赵刚吃痛,当即卸了力,而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对方又往前冲了几分,直接将刀捅了个对穿。

    瞬息后,赵刚轰然倒地,随行军医赶紧冲上去。

    西狄那人兴奋喊道:“小人努里哈,侥幸得胜。”

    西狄开门红!

    搏斗台上刺眼的血迹扎伤了在场每一个臣子,军医几次为赵刚探脉,许久之后,却是忽而双膝跪地,冲着皇上所在的位置长跪不起。

    “这这这……既是比武,如何能用武器!”老御史颤巍巍地站出来,哑声说道。

    在他之后,更有其他人纷纷附和,无一不在指责西狄不讲道义。

    与大景这边的义愤填膺截然相反,武立钶羯受了这么多天的气,可算把场子找回来了,一时间扬眉吐气,连身板都笔挺了几分。

    面对大臣的诘问,他倒有理:“可也没说不能用啊。”

    赵刚被人抬下去,因为他的意外,剩下那几个未上场更添几分奋勇。

    双方皆有借口,谁也说不过谁,最后只能双方各退一步,之后九场不许使用任何兵器,暗器也不行。

    然而谁都没想到,之后连着两场,仍是西狄获胜。

    不论大景这边派出谁,对方总能出一个正好压制的。

    大景的人力气不足,西狄就来个力大无穷的,拼命推都推不动,还打什么?

    大景换个力气大却不够灵活的,西狄就来个身轻如燕的,围着搏斗台跑,让人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好歹后面不许使用兵器,就算落败,也不至于再出人命。

    一次两次还能说巧合,可连着三场下来,就是再傻的,也看出几分端倪。

    西狄仿佛提前了解了所有人的优缺点,再有针对性的选出对战者,扬长避短,接连取胜。

    “下一位,又是谁呢?”武立钶羯笑问道。

    “西狄勇士果然勇猛,不如由你方先出吧。”司祁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我短我先骂!指指点点叽里咕噜噜哩咕叽…

    小声bb)明天加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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