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再迟钝的,此刻也该看出林姝姝心情不大妙。
落染一路跪行,才到了林姝姝面前就不住磕头:“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应该乱说话惹皇上烦躁,奴婢以后没有您的吩咐,一定不轻易出现在皇上面前。”
“请娘娘放心,皇上只是心烦了奴婢,没有对您产生不好的感官,求娘娘开恩……”
“够了。”林姝姝本就不舒服,她轻轻喘息了几声,先是是跟落梅交待:“去传太医。”
等对上落染,则是一点也不想迂回了:“叫你抄的宫规,你抄完了吗?”
“奴婢有在认真抄写,只是……”
“你只需要回答有或没有。”
“……奴婢没有。”落染将头垂得更低了。
“如此说来,罚你的宫规没抄完,你就私自出来了,甚至还到皇上跟前多嘴多舌,搬弄是非?”
“娘娘明鉴,奴婢所说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言,绝不敢胡乱说话呀!”
到了这时候,落染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林姝姝气极反笑,甚至分辨不出她是真蠢,还是故意装蠢。
偏她肚子小腹越来越难受,只能挑明问:“本宫不在乎你是不是嘴碎,是不是连累了本宫,如今只想问一句,你给端妃效忠多久了?”
此话一出,落染整个人都吓傻了。
回过神便是百般否认:“娘娘明鉴,奴婢一心侍奉着您,从未背叛您呀……”
“行了,若是没有证据,本宫缘何一口认定?”林姝姝声音一点点变低,每说两句就要停顿一下,她今天是想将落染解决了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很难如意。
正这时,落梅已带太医赶回来。
无需多说,太医先给贵妃诊脉,可才搭上手,顿时脸色大变:“敢问娘娘今日食了何物?”
“太医……娘娘今日吃了七八块梅炙鹿烤,还吃了一大块豆乳蛋糕,还有、还有……”
“回来后还吃了一小碟冰过的荔枝,喝了几口热茶。”林姝姝补充道。
听她说完,便是落梅都意识到问题,遑论太医,已是连连苦笑。
贵妃前面的病根还没除尽,就敢冷的热的混着吃,而且之前就有叫她吃东西适量,今日摸着脉象,又有些胀腹。
不遵医嘱,她不难受谁难受!
林姝姝抬手拦了太医断诊,先是指了指底下跪着的落染:“把她带下去,也不用押她回房了,就直接送去后面地牢吧。”
贵妃宫里有个小地牢,专门处置惹她不高兴的宫人。
林姝姝穿过来后,早将里面的人都放了,只留俩掌刑的人在里面养老鼠。
没想到今天,地牢又要重新用起来了。
落染一听,吓得手脚发软:“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不要进去,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
林姝姝被她吵得脑袋嗡嗡的,只能赶紧叫人把她带走。
在她被拖走前,林姝姝忽然把人叫住:“落染,本宫的手段你也是清楚的,往日种种,你若不想一一经历一遭,你知道该怎么办。”
而贵妃往年做的那些事,哪件没有落染插手,断指剥皮,都是她亲眼见过的。
叫喊的声音低下去,随后便是止不住的哭啼。
太医见了这么一场主仆反目的大戏,大气不敢出一声,等贵妃看过来,当即大声喊:“臣什么都不知道!”
林姝姝笑笑,主动偏开话题:“本宫先感觉有些腹痛,麻烦太医给开些药。”
“不敢不敢,都是臣应该的。”
落梅随太医去拿药,留下两个人伺候贵妃去休息。
林姝姝睡前紧着交代了两句:“找人去偷偷透漏给端妃,就说落染被关起来了,好像是跟什么背叛有关系,地牢那边也先不用动刑,吓吓人就好,问不问出话来不重要。”
一一交代清楚了,她再不用忧思这些琐事,翻身躺到床最里面,将被子裹起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半睡半醒间,她忽然有些疑惑。
也不知贵妃结局凄凉,除了她自己作,还有多少是被别人串掇的。
远的不说,只看落染,看似一心为主,实则挖了多少坑,有心无心的,少不得引人误会,再一多想,那些破帽子又都扣到贵妃头上。
彻底睡着前,林姝姝最后一个念头。
哪天有机会了,可要把华清宫里的人彻底清理一遍。
——
贵妃又又又病了。
偏这回生病,还跟皇上有不小的关系。
也不知是华清宫的宫人传的,还是看诊的太医不小心说漏嘴,反正才过了半天,大半个后宫的人都知道——
都是皇上偏要人吃荔枝,才让贵妃生了腹痛。
有人嫉妒贵妃得宠,有人也忍不住动其他心思,反正传来传去,最后不知演变出多少个版本。
还有些胆子大的,凑在宫墙下小声私语:“听说是皇上看不惯贵妃,故意要贵妃吃的,你想呀,这才吃过烤鹿肉,紧跟着吃冰过的荔枝,寻常人都受不住吧。”
可巧,阿布从后面经过,听了这么一耳朵,回头就复述给司祁。
司祁昨日专门去了仁寿殿一趟,太后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多嘴问了一句贵妃,谁知母后难得没有出言训责,只是咧咧嘴:“哀家还以为她真要来孝敬哀家呢,谁知道……依我看,她就是来我这躲懒的,吃喝都有,可真舒服。”
听来像在埋怨,但司祁看太后神态,竟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此情此景,可是司祁从未想过的,心里全是好奇,但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心里痒痒的,直到转天还不住寻思。
今天又听贵妃那边出了问题,他倒有了正当借口:“哦?贵妃又病了?走,去华清宫看看!”
他是存着两分探望的心思的,路上还叫人去私库取灵芝,可司祁万万想不到,时隔一日,他又要在华清宫扑个空。
“回皇上,娘娘才过晌午就去仁寿殿了,娘娘还说,今日要陪太后用完晚膳再回来。”
司祁:“……”
纠结再三,他终于还是放弃过去凑热闹,一甩袖:“把折子都搬过来,朕就在这等贵妃回来。”
说完,他止了去传话的宫人,只说无需惊扰贵妃,他等就是。
与此同时,仁寿殿内。
太后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捂着眼睛,满脸的嫌弃。
在她对面,林姝姝一身素白襦裙,随手梳了发髻,简单戴了一只钗子,因为身体还没修养好,脸色比昨日苍白了许多,说话都带着点有气无力。
太后的嫌弃可不是装出来的,她甚至怕贵妃身体晃一晃,就此赖在她殿里。
“贵妃生了病不好好在宫里休息,跑来哀家这干什么?,可别病情加重了,又怪哀家。”
“太后娘娘多虑了,臣妾是来陪您说话的,而且您看,这是啥!”正说着,林姝姝轻咳两声,随后拍拍手,落梅端着食盒上来。
落梅一边将里面的东西摆上桌,一边帮自家娘娘介绍:“禀太后,这是我家娘娘提早吩咐厨房做的,除了豆乳盒子,还有肉松蛋糕,想到您兴许喜欢,还特意准备了枸杞水。”
“这枸杞茶可好,里面加了冰糖,您午后去外面晒太阳的话,抱上一大杯,渴了热了都能喝上一口,而且连太医都说,枸杞水好呀,明目降压、清心静气。”
“对了还有这,可是娘娘翻遍华清宫,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长杯!”
太后下意识地去瞧,只见落梅又从是何最底下掏出两个长杯子出来,跟寻常杯盏不一样,又高又细,跟个长柱子似的,虽周围雕有花鸟虫纹,但怎么看都不像杯子,倒像笔筒。
“这是什么?”太后忍不住问。
林姝姝回道:“娘娘您别看这东西不好看,却是个好玩意儿。”
不是她说,枸杞水保温杯,实在绝配。
她在华清宫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两个跟保温杯长得差不多的东西,这长杯是陶瓷做的,没有保温杯的功效,也没有盖子,但总比圆圆小小的茶盏强,能将就着用两天。
林姝姝起身,主动给太后演示。
她提前把杯子刷过,还用热水烫了几遍,闻起来没有异味,看着也挺干净。
枸杞水倒进去,清清透透的,还能看见杯底的花纹,等把这一杯都倒满,茶壶里的枸杞水已去了大半。
林姝姝献宝似的把长杯给太后递过去,因为烫,外面还裹了一层丝绢。
太后心有疑虑,好半天才接过,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好来。
林姝姝说:“太后您想,平常在外面晒着太阳,怀里抱上这么一大杯枸杞水,躺一回喝两口,再吃块点心,不舒服吗?”
“臣妾已经找人绘制新图纸了,拿去珍奇司,请那边的匠人们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保温杯来,就是将水倒进去,几个时辰也不会放凉的杯子,到了冬天可保暖,您不动心吗?”
“我——”
“哎呀娘娘您就别犹豫了,心动不如行动,好用不好用的,试试就知道了。”
“良嬷嬷!”林姝姝不给太后反驳的机会,直接喊人,“娘娘要去外面晒会太阳,快去把躺椅搬来,还要小茶桌。”
转过头来:“娘娘就去试试吧,抱着杯子,躺小半个时辰,您就知道舒不舒坦了。”
不是太后意志不坚定,实在是贵妃太能说。
太后人还迷糊着,已经被林姝姝簇拥着走去外面,往躺椅上一靠,怀里塞进一个热水杯,一张嘴,还有贵妃亲手送来的小块豆乳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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