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折腾了一圈,等到回到府里,已经是快午睡的时辰了。徐氏困得恹恹的,却还是坐在厅里候着她。
瞧见女儿进门,她才多了些精神。“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跟舒玉多说了一会话。”李清婳的声音有些虚。
燕儿在旁边腹诽,这大概是姑娘头一回说谎。她侧眸去看,果然见她的耳根红红的。
“过来,让娘亲瞧瞧。”徐氏伸开手。李清婳高兴地凑过去,却摆摆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
“有事?”徐氏有些诧异。
“想问问娘亲国公府的事。”李清婳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连脖颈都红了。
徐氏暗骂李桃扇嘴松得跟裙子似的,嘴上却哄道:“婳婳年纪还小,娘亲觉得我们可以暂时不想这些事。娘亲知道你的心意,可咱们也得慢慢瞧着,总不能把这么好的女儿急忙忙地拱手送出去,对不对?国公府那你也不必管,娘亲不会松口的。有什么事,咱们都过几年再说。”
李清婳这才安下心,却又想起铭洲表哥那日发的火气,心里不免又有些惴惴。再想想桃扇早上那句话,她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徐氏早听汀兰说过徐铭洲那日的鲁莽,本打算让婳婳也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此刻见婳婳这么难受,她又舍不得,连声哄道:“凡事要往前看。你今日深以为困扰的事,如果放在往后的日子里去回想,往往会觉得很不必要。婳婳觉得娘亲说得对吗?”
“有时候,父母的话,往往是很有道理的。”
林揽熙的话莫名回响在脑海。李清婳重重点了点头。旋即她又抬眸道:“娘亲,去国子学府读书的事,不会有变动吧。”
即便心里不想让她去,可徐氏也不舍得让女儿再次失望,于是点点头道:“你姑母给你准备了最好的文房四宝,等到下个月,咱们就去。这些日子,你好好跟书院的人告个别,啊。”
“只是舍不得舒玉,旁的都不打紧。”李清婳笑笑。
“舒玉娘亲也跟母亲说了,你若是不去惠光书院,她也不打算去了。舒玉年岁比你大,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到时候,你们自然有的是一起玩的时候。”徐氏搂着女儿念叨。
掐着手指算算日子,其实距离离开惠光书院的日子也只剩十几天而已。李清婳到底有些舍不得,决心这些日子为绿竹馆的同学们准备一些礼物,以作离别之意。
跟李清婳一样要走的,还有祝宝荣。只不过他明日就要走,根本不打算多呆一天了。
熬了一夜没睡之后,祝宝荣决定跟李清婳作别。
本想给李清婳准备一幅画,后来想着她那日口口声声说自己心有所托的坚定,于是又放下了念头。
祝宝荣最后空着手进了绿竹馆。
李清婳与李桃扇二人此刻正背对着门口准备着下堂课要用的石板。因为尹夫子知道李清婳要走,所以特意让她教李桃扇如何准备石板。
李桃扇本也不喜欢这些事,但瞧着如今绿竹馆的贵女们个个摘记做得极认真,读书也更起劲,似乎都想在林揽熙面前一争风头,她哪里还舍得推辞这大好的机会。
觑着比自己稍矮了一点的李清婳,李桃扇心里愈发得意,忽然起了兴致,把身子靠在石板上,挑衅道:“婳婳姐,昨儿我瞧见有位公子上了你的马车……”
咯噔。李清婳手里的石笔一滑,画出一道长长的白印。
李桃扇吃吃笑道:“姐姐怕什么呀,我又没看清那位公子是谁。不过,我敢肯定是位公子。婳婳姐,是铭洲表哥吗?”
她的眼里三分不屑,七分调笑。
李清婳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她万万没想到,林揽熙那样小心,却还是被人瞧见了。她咬着银牙,好不容易劝自己别怕,又勉强道:“桃扇你别胡说。”
李桃扇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却连连咳了数声。自从上次胸口撞到桌角后,她的胸口便一直不怎么舒服。可她不敢跟家里人说,更不敢抱怨林揽熙,只能暗自忍着。
这样咳了一会,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索性撂下手里的石笔,不屑道:“我不在意是谁上了你的马车,左右不是表哥,就是什么祝公子。不过,我要你发誓,以后去了国子学府也好,不去也好,都不准再跟林公子说半句话。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伯母。”
后头的话,祝宝荣不打算再听,扭头跟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很快碎步跑远。片刻后,祝宝荣与昌宁一道进了绿竹馆。
昌宁福了一福身,笑道:“桃扇姑娘,我家公子请您到亭子里叙话。”
亭子宽敞又通透,不是什么隐秘之处。即便偶有男女在那停留,也没人会在意。
李桃扇的眼里顿时闪过惊喜。“真的?”
昌宁道不敢欺瞒。
李桃扇便愈发雀跃,耳边的红宝石坠子晃了又晃,方才稳当下来道:“我这就过去,你先回话便是。”
她扭头跟李清婳不知说了句什么,而后便迈着欢喜的步子向外走去。自然没忘了跟祝宝荣问礼,可惜祝宝荣只是厌恶地蹙蹙眉,连话都没说。
见她远走,祝宝荣才站在距离李清婳足足五尺有余的地方,轻声道:“清婳姑娘,宝荣特来辞行。”
李清婳点点头,不打算多话。祝宝荣见她疏离客气,不由得苦笑道:“清婳姑娘放心,宝荣不是纠缠的人。往后只愿姑娘平安顺遂。”
说罢这句话,他身姿朗然地往外走去。
临了,又想起什么,扭头道:“对了,方才桃扇姑娘所言一事,姑娘不必在意。林公子已亲自与她相商,她定不敢再泄露此事。”
说完这话,祝宝荣似有不舍地看了李清婳一眼。
李清婳自觉不能太过失礼,终于鼓起勇气道:“祝公子。”
祝宝荣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她软糯的声音。
李清婳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柔柔道:“清婳愿祝公子早日觅得良缘。还有林公子,您二位都是好人。”
在盛京城的这些年,祝宝荣很少听见有人用好人来夸赞别人。因为这个好字太过笼统了。可李清婳说得认认真真的,让人信服。
他唇边抿了一丝笑,大步走出了绿竹馆。
而另一边,林揽熙正蹙眉看向亭子一侧的李桃扇。
李桃扇知道自己在被审视着,心里紧张而又局促,幸好还记得平素里妈妈教的那些规矩,索性垂着手站着,总是挑不出错的。
可林揽熙的目光里实在半点暖意都寻不出来。她站着站着,不由自主地便慌了神。
半晌,才听见对面的公子懒懒喂着鱼料道:“昨儿是我上了太傅府上的马车。”
李桃扇顿时如遭雷击。她的确见那人衣裳华贵,但脚步却也极快,根本看不清脸。李桃扇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是堂堂太子爷。
难道,他真的喜欢李清婳?李清婳酸得牙疼。她从小到大见过的这几位翩翩公子,却都跟李清婳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让她怎么能不嫉妒。
她很想问林揽熙为什么要去李清婳的马车?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喜欢李清婳?这一大堆问题在看见林揽熙眼底的冷漠时,被生生咽下去。
李桃扇注意到林揽熙一直在喂一只瘦小的离群小鱼。
她心里莫名不舒服,蹙着眉斗胆道:“公子,所谓物竞天择,此鱼即便喂了,也不会活太久。倒不如您瞧瞧那边一水的红尾孔雀鱼,那才值得一喂。”
林揽熙的手稍稍一顿,但很快又扔了一把鱼料给那只小鱼。丝毫不把李桃扇的话放在耳中。
最让人难堪的打脸就是漠视。
李桃扇还想再说些什么,昌宁已经知趣地拦在前头,笑着对李桃扇道:“姑娘请吧,眼瞧着就要上课了。”
李桃扇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林揽熙。那傲然的身躯,那蛊惑人心的眉眼,从来都不会让自己靠近一次。
随着昌宁一道离开了亭子,李桃扇叹口气,正要打发了昌宁,便听人家语气和顺道:“传林公子的话,此事若再有旁人得知,就是姑娘的错。到时候,姑娘是瞎是哑,您自己选一条路便是。”
“什,什么。”李桃扇几乎要站不住。从小到大,她何曾听见过这种重话。是瞎还是哑,这两样哪个听着都让人心颤。她不过就是吓唬了李清婳一下,至于要如此威胁自己吗?
李桃扇心里越想越恐慌,却也渐渐寻思过味来。大概也是这些日子见林揽熙与李清婳相处得还算好的缘故,她真是忘了这位太子爷的声名。
但现在李桃扇想起来了,林揽熙从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我……我知道了。”李桃扇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却又不死心地追问道:“昌宁,你们家主子是不是真的喜欢李清婳?”
说着话,她在袖口里摸了摸,只有几两碎银子,实在给不出手,便从胳膊上褪下缠丝镯子递过去。
但昌宁连眼皮都没抬。宫里好东西多了去了,太子爷天天赏,他又岂会为一个女儿家用的镯子动心,于是皮笑肉不笑,摊手道:“这事奴才也不知道,还想让姑娘指点一二呢。”
李桃扇尴尬地笑笑,将镯子重新收回去又道:“那太子爷以前也曾对哪位姑娘这般上心吗?”
宫里的人口风没有不严的,昌宁笑着走远没吱声,可心里也真的开始泛起了嘀咕。是啊,太子爷何曾对哪位姑娘这般上心呢?看来自己往后真不该多嘴了。幸亏这宝荣公子的事没成,要不然太子爷真有后悔的那一天,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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