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楼下的游宣。
他脚步轻微顿了下,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刚刚所表白的对象,耳根没由得泛了股燥热,不过被很巧妙的掩饰了过去。
游宣回了眸,眼神从他脸侧那一抹血痕划过,隐约多了些暗色。
“……”姜依将手放在胸口,犹豫了许久,“楠楠,你们应该……”
话音未落,岑子央一个眼刀就过去了。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隐约还带着几分怒意,眉关轻皱,倒是带了些孤傲。
“我不叫那个名字。”岑子央缓声道,“需要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叫什么吗?”
姜依抿紧了唇角,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也带了些许不满。
她虽然生气,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只能有些埋怨的瞪了岑子央一眼,直接转身上了楼。
现在的她倒是没了刚见面时的那股子跋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父在场,整个人收敛了许多。
岑子央有些不屑的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很轻的嗤笑了声,等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就骤然撞入了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中。
游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近,垂眸看着他脸上那道有些明显的血痕,唇角无意识的抿了下。
片刻后,他抬了手。
岑子央怔愣了下,只感觉属于他人的体温落在自己脸侧,很轻的划了过去。
微凉的,带着股好闻的檀木香气。
游宣收了手,轻声道:“疼吗?”
岑子央睫翼颤了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眼尖的看到眼前男人脖颈中那一抹有些诡异的红痕。
他们二人的距离极近,近到他似乎能听到对方沉稳且有力的心跳声,此时那抹红痕正随着呼吸上下颤动着,在白皙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醒目。
岑子央眸色顿时暗了下来。
他拉住游宣的衣角,直直的看向对方,开了口:“宣哥,你脖子上……”
游宣迟疑了下,伸手,从那道痕迹上划过。
昨天晚上这只狗崽子似乎是下了死力气,导致脖子上现在还有点轻微的刺痛,早上对着镜子看的时候,就能看见周围隐隐透了丝青紫。
“是谁?”
岑子央静静的看着游宣,声音很低,隐约带着股质问的意味。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倒映着那道痕迹,晦暗不明的情绪满到几乎要溢出。
游宣沉默了片刻,移开了视线。
“被狗咬的。”
岑子央冷笑了下:“宣哥,你真的当我很好骗吗?”
游宣很轻的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看岑子央这幅样子,显然已经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他也不大清楚昨天这人是怎么喝醉后穿着那种衣服坐在自己腿上,然后留下这个痕迹的。
他移开视线的动作落在岑子央眼底彻底成了心虚,岑子央轻眯了下眸子,定定的看着那抹红色。
片刻后,他直接伸手拽住了游宣的衣领,踮脚凑了过去。
动作有些猛烈,游宣下意识的往他那里靠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颈侧就又落上了阵温热。
呼吸落在颈间,带着些许的烫意,能感受到柔软的舌尖在那块泛着细密疼痛的血肉上轻轻划过,刻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游宣眸子很轻的颤了下。
岑子央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咬上去,只是磨蹭了片刻,便撤回身子。
“现在是我留的了。”岑子央松开游宣,看着他,“下次我再也不想看见这种东西了。”
游宣垂眸:“从哪学的这种坏毛病?”
岑子央冷笑:“谁养的跟谁学的。”
游宣抿了下唇。
自己现在好像该庆幸,这小子没再一口咬上去,要不然受罪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这半年来,岑子央的变化似乎是真的很大,明明之前走的时候偷亲自己一下还会脸红半天,现在居然都会面不改色的做这种事了。
二人呼吸交织着,草木香气夹杂着花香,莫名显得有几分般配,他们就单单是站在就完美的像是幅画,眼中满是彼此,完全注意不到外界的异样。
也全然没有发现二楼走廊上站着的两个人影。
游父瞪目欲裂,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都泛着青白,他眼眶中充斥满了红血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他最为器重的大儿子,和他最为愧疚的小儿子……
居然发生了这种病态的情感!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身边的姜依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紧伸手揽住了游父的手臂。
“他们这是……”游父几乎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画面过于惊悚,他本以为只是岑子央的一厢情愿,但没想到,二人都是那种扭曲的思想。
游父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片花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浑身骤然升腾起阵无力感,让他几乎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妄想,直到姜依将他稳稳扶住,从口袋里掏出药送入口中,游父这才缓过来了些许。
“老公,宣宣从小跟着咱们一起长大,受的肯定是最良好的教育,这点不用担心,但楠……子央可就可怜了。”姜依温柔劝慰,“他住的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保不齐有什么人带坏他,而且他以前上的那个小学据说也不怎么样,唉,可怜子央小小年纪在那种地方长大……”
话说的很委婉,但话里的意思轮谁都能听明白。
游父重重的合上双眼,停了很久后,缓缓出了口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总不能看着自家孩子走入这种极端的地狱。
他看着楼下那两道相携的身影,沉默良久。
——
从游家出来的时候,岑子央便极其自觉的上了宋年的车。
游宣倒也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没有阻挠,只是吩咐了宋年一声,让他直接去公司。
“老板,今天下午宴湘的老板似乎是要过来一趟,已经提前三天跟您预约了,好像说的是股份所有权的事……”
游宣应了声。
宴湘集团,就是前段时间风头很大的互联网企业,在短短半年的发展中,就已经做到了世界五百强,企业所发展的速度是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迅速,在互联网行业独占鳌头,单单是市额便达到了数十亿美元,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企业发展的是很快,但他们的领导人却极其神秘,据说这个公司刚开始的时候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在那位领导人的带领下逐渐做大做强,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劲。
而且据董事会说,有两位股东已经签了股权转让协议,宴湘集团的负责人现在就拥有5%的游氏集团股权,已经到了可以出现在董事会上的程度了。
游宣很轻的眯了下眸子。
不管那人是谁,都心思深沉的有些可怕。
岑子央安静的听着他们的交流,在车厢陷入一片沉默后,他垂眸看着手机。
手机中是一长串的图片,他将亮度调到最低,一张张点开了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场景还都不大相同,但里面却几乎都是同一道身影,身边偶尔会出现个长相乖巧的少年,二人亲昵的走在一起,距离挨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岑子央缓缓滑动着,每看一张,眼底的阴郁就更浓重几分。
看来他不在的这半年游宣和这小娘炮相处的还挺好的。
他轻微放大图片,将视线定格在游宣的侧脸上,画面中的男人眼神温柔,似乎是在给身边的人挑选礼物,手上还拿着个造型精致的摆件。
岑子央心情更差了。
他很轻的吸了口气,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在当看来那人发的最后几张图片后,整个人彻底濒临失控边缘了。
偷拍的图片画面有些昏暗,似乎是在酒吧中,游宣身边坐了好几个漂亮男女,正殷切的将酒杯递到他嘴边,而画面中的男人则满脸享受的怀抱着温香软玉,肆意享受着。
……
这群人里没一个能看的,就这游宣还下得去嘴?
岑子央侧眸看向身边的游宣,漆黑的眸子空洞深邃,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
——
某著名餐厅的包间中。
屋内安静的有些渗人,桌子上摆好了各种美味佳肴,食物的香气飘荡在房间中,却丝毫不能缓解屋内人的焦虑。
宋年紧张的不行,再三检查了这次洽谈所需要的所有资料,确认没有任何纰漏后还是不大放心,在屋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来回,看的游宣眼前都有了重影。
“你转够了吗?”
游宣出声打断了他。
宋年迈出的步子猛地顿在原地,惊悚的看向自家老板:“老板,您就不紧张吗?”
游宣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并没有回答。
宴湘集团董事长,业内最为神秘的存在,就连他都没有见过真容,只是偶尔会有生意上的合作,每次对话的时候都会被对方那极其缜密的思维和逻辑模式带着走,是个让他很头疼的存在。
游宣以前倒也做过类似的工作,虽然得心应手,但他却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样在商场上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让人打心底感到不适。
“我记得咱们以前来饭店谈的合作都很顺利,这次估计也差不多,希望对方能好相处……”
话音未落,包间的门就猛地被推开。
游宣抬眸看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人。
岑子央今天穿了件浅色卫衣,配了件牛仔裤,衬的整个人乖巧了很多,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洒下,他半张侧脸沐浴在灯光下,明明是幅美到极致的画面,偏偏那双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带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
他身边那位则西装笔挺,一副干练的模样,游宣认识那张脸,那位是宴湘集团名义上的总经理,不过只是个挂名罢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权利。
“游总,您好。”
宴湘集团总经理客气的打了招呼。
游宣的视线很轻的落在旁边的岑子央身上,后者冲他歪了下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您好。”游宣伸出手,礼貌的交握了下,“今天怎么是您来了,不是说那位也会过来吗?”
他口中的那位是谁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总经理轻笑了下:“恕我失礼,没有给您介绍。”
他稍稍后退一步,将身侧的岑子央完完全全让了出来。
“这位就是宴湘集团董事长兼创始人,岑总。”
游宣猛的怔住。
他看着眼前的岑子央很乖的抿唇笑了下,笑容却格外陌生,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岑……总?
那个从半年前就开始不动声色的和游氏集团争夺投资及各种合作的新兴公司,居然就是岑子央所领导的?
游宣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身边的宋年大幅度的吸了口气,现实感才逐渐回归,视线重新有了焦距,他看向岑子央,眉关紧皱。
“不、不是吧?”宋年被吓傻了,“您不是开玩笑吧?小岑他才多大啊,怎么能领导那么大的产业,更何况他不是在国外呆了……”
说到一半,宋年就说不下去了。
游宣浅色的眸子眯了下,也意识到了不对。
说起来,宴湘集团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进军国外市场的,他当时权当是对方人心不足蛇吞象,甚至做好了围观其生死的打算,但没想到对方直接在国外那鱼龙混杂的地方杀出了条血路,硬生生站稳了脚跟。
……
怪不得。
一切都能解释的清了。
游宣很轻的吸了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看向宋年,道:“你先出去吧。”
宋年也自知这里不是自己该留的地方,麻溜的走了出去,宴湘集团总经理附身在岑子央耳边说了句什么,便也跟着走了。
屋内再度恢复成一片寂静,安静到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宣哥。”岑子央缓声道,声调微微上扬,“是不是很意外?”
游宣看向他,少年精致的脸上带了几分戏谑,似乎很享受这种自己错愕的模样,陌生到让游宣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算是吧。”
游宣揉了下太阳穴,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看着桌面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和文件,头疼的厉害。
他本来以为今天这个酒局可以跟平常一样顺利进行的,没想到……
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岑子央则十分自然的来到他身边,坐在旁边,两条修长的腿随意的晃荡着,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盯着游宣看了片刻,开了口:“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突然想以这个身份见你吗。”
游宣抬眸:“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很强了。”岑子央缓声道,声音放的很轻,说出的话却极具压迫感。
“游宣,你应该知道的,现在游氏集团有将近20%的股权在我手上,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这个企业覆灭,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少年用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蛋说出这种冰冷的话,倒是没有半分违和感,反而让人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游宣拿着酒杯的手很轻的顿了下,浅色的眸子蕴满了深思。
“20%的股权对一个企业来说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岑子央的声音隐约透着股蛊惑,“宣哥,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给游氏留一条活路,这是你精心创办的企业,你也不想看着它就这么毁在我手里吧?”
游宣抬眸看向他:“你的条件是?”
“和我在一起。”
岑子央眉眼弯弯的笑着,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游宣:……
他拿起被子,轻抿了口深红色的酒水,“抱歉。”
岑子央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宁肯和那群杂七杂八的人在一起,都不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游宣虽然不知道他口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到底是谁,但也没太在意,只是安静的喝着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注意到的是,在他垂下眸子的瞬间,眼前的人神色骤然阴沉了许多,看着酒水消失在那淡色的唇间,眼底的贪恋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浮出水面。
“宣哥?”
过了片刻,岑子央小声的叫了句。
游宣抬眸看向他,有些疑惑的轻皱了下眉,不过片刻,他眼前便异样的出现了片昏花,连带着整个头都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模糊了不少。
他眨了下眼,却还是挡不住那骤然袭来的困意,连带着杯中深红色的酒水都出现了抹虚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是不大清醒。
岑子央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异样,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视线越发空洞,伸出舌尖抿了下干涩的下唇,心中的悸动满到将要溢出。
他缓缓靠近游宣,在游宣身边坐下,眼底是满满的占有欲。
“宣哥,你还记得吗。”
岑子央小心的握上男人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声音放的很轻:“我生日那天晚上,你朝我伸出手,让我从你那里拿走属于我的一切。”
他似乎是在呢喃,将手贴在自己脸上,亲昵的蹭着。
“这个一切,当然也包括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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