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市,清风徐徐,夏日正盛。
市中心最高端繁华的摩尔街商城,花涧溪汉服工作室体验馆正在为即将开业做最后一屏室内古风墙绘。
“好了,最后收尾也完成了,下周一你可以按时开业了。”
古香古色的工作室里,少女身着黑色短袖针织,长发织成一条慵懒蓬松的麻花辫,
端着一个白色的调色盘,右手握着水粉笔细细勾勒着最后的色彩,收笔后看向自己的作品,笑意盈盈。
两天时间,一幅国风汉服墙绘完成,对江畔月的这幅大作,堂妹江小姜表示有被惊艳到!
仙气飘飘中尽显国韵,大气而磅礴,是她心中想要的汉服宣传意象。
“我姐不愧是顶级插画师!同样姓江,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材……”
直到江畔月开始收拾工具,江小姜才小心翼翼靠近墙绘,有些爱不释手,想摸又不敢摸,在一旁顶礼膜拜的同时,忍不住吐槽自己。
“要被人知道,插画界神秘莫测的白汀太太是我姐,还不被人羡慕死!有你这幅画镇店,花涧溪的宣传费用可省了一大笔!”
江小姜暑假前就想把工作室正式开业了,但恰好前两个月江畔月一直在黔岭收集素材、寻找灵感,所以硬是拖了两个月才等到她回来,人还没休息好,就窝在这工作室给她画了两天手绘。
也是她堂姐了,要别人早撂挑子不干了!
江畔月叹了口气:“我倒是羡慕你,想开工作室就直接开。”
“伯伯他……”
江小姜欲言又止,眼眸转了转:“要不,你直接告诉伯伯你的想法,就用你如今的成就说服他?”
江畔月挑了挑眉:“你还不知道我爸?他眼里只有公司利益,更何况,他绝不会答应我画画的。”
江小姜想起了什么,凑了上去:“姐,联姻那事我也是最近听说的,你真不反抗?听说那沈家大少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反抗有用么?”江畔月不甚在意,望着墙上潇洒肆意的古风女子,不禁有些自嘲。
*
两个月前,江畔月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订婚了。
对方是北市赫赫有名的沈氏集团总裁沈雎洲,男人高深莫测,在外鲜有露面,只听闻是一个杀伐果决的狠角色。
江家与沈家算是故交,为了巩固双方地位,两家才强强联手。
而江畔月父亲现如今身边那位夫人的女儿尚未成年,所以她江畔月便成了最好的联姻棋子。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江畔月也算明白过来,父亲当年把自己从江南小镇接回来,大概就是为着有这么一天吧。
可笑的是,她在回到江家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翱翔天空的鸿鹄,有朝一日也能飞翔。
身为江家长女,她只能认命,但也向父亲提出了自己的筹码。
希望从此之后,他不再干涉自己的人生。
或许父亲也想不出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回江家这些年,江畔月除了成绩差得让他头疼,其他也算安分,江父便答应了。
因着江畔月尚在大三未毕业,所以两人只是先订婚,等毕业再领证结婚。
从答应联姻到订婚,前后也不过一周时间。
而这期间,她与沈雎洲从未见过面。
只是听父亲说,他们小时候其实是有见面的。
是八岁那年母亲的葬礼上,不过那时候他们年纪小,估计都忘了。
后来父亲再娶,她被送去了南方的外婆家,本以为就此与北市再无瓜葛,却不想未来一生,还要被绑在这名利圈。
不过这沈雎洲倒也奇怪,堂堂商界大佬,竟会答应与她这种无名小卒的小姑娘结婚,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江家女儿这个身份?
她自幼就不是一个感性的女孩,目睹了父母婚姻从冷战到破裂,再到母亲抑郁而逝,她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
好在年幼的她有自己天马行空的世界,也幸而在南方生活的那几年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她用笔墨勾勒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着自己的爱好与梦想,最大的梦想,就是完成母亲的心愿,成为一名出色的插画师。
然而高二那年,父亲突然把她从乡下接回北市,后来又强行改了她的高考志愿,让她填了丝毫没有兴趣的金融系专业。
她一向对商业这些东西不感冒,却碍于身份无力反抗,只能顺从,一边应付着父亲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一边私下偷偷规划自己的梦想。
所以表面她是金融系废材女大学生,期末考试挂科已是常态。
实则她早已是设圈熟为人知、却又神秘的国风大触白汀,一年前凭借一幅价值十万的《江湖》插画海报一炮而红,年少成名的她在圈内却极为神秘,只见画不见其人。
知道她这些秘密的,也就只有堂妹江小姜和好闺蜜许桑桑。
“那……姐有没有想过,那位未来姐夫……”
江小姜还未说完,许桑桑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江畔月示意她噤声,从桌上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那边传来许桑桑甜美的声音。
“宝!晚上七点,在霓羽裳为你攒了局庆祝!等你哈!”
江畔月抬头瞄了一眼窗外夕阳余晖,忙碌了两个月加两天,也确实可以去放松一下。
“好,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她看向江小姜:“桑桑约我去霓羽裳,一起不?”
身穿汉服的江小姜无奈摇了摇头:“下次吧,开业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你们玩得开心。”
“也行,有需要喊我!”
*
到达霓羽裳时,时间刚好七点,正是酒吧热闹时分。
江畔月抬头望去,片刻后便瞧着一身红裙的甜美少女向她招手大喊,震耳欲聋的dj掩盖了她的声音。
她踩着步调走过去,却招来几个男生询问可否交换联系方式。
江畔月冷漠又熟悉地拒绝了,往许桑桑那边走去。
而当许桑桑看到她的妆容时,直呼:今天女神也太让人上头了!
一桌子人的视线也跟着望去,被款款而来的少女狠狠惊艳了一番。
江畔月身高一米七,此刻身着黑色蕾丝鱼尾连衣裙,斜领设计露出半个小香肩,微卷的长发三开落在两侧,隐隐可见白皙光滑的肌肤,美艳动人的她,偏又长了一张纯欲却性冷淡的脸,着实看不出是才刚进入大三的女学生。
再加上刚出门时,江小姜又给她画了个稍微明艳的浓妆,更显五官明艳带钩。
试问这样一张冷艳纯欲的脸踏入酒吧,谁不想搭讪?
当然,美而不自知的江畔月,自是不知道同学们心中的想法,一如既往与众人打了招呼后,往许桑桑身边懒懒坐下。
抬眸间无意与对面一位男生对视上,心下一跳,转而看向许桑桑。
许桑桑尴尬一笑,与她说起了悄悄话。
“出学校的时候碰上学长,顺便叫了过来,宝,你不会在意吧?”
江畔月轻轻叹了口气,她能说什么?
权当是不知道这位学长的心意罢了。
许桑桑继续低语:“怎么说学长也是我们金融系第一才子,怎么你就毫不心动呢?”
心动啊……
江畔月冷眸上卷而长的睫毛噗簌了两下,纤长的食指下意识摸了摸左手中指。
虽然在去黔岭之前就把那东西摘了压在箱底,但总觉得那里似乎留下了不为人知的痕迹。
她大概是天生就没有为人心动的命。
烦躁地端了一杯红酒,烈焰红唇印上杯口,洁白细腻的天鹅颈微微后仰,冰冷辛辣中带着丝丝甘甜入喉。
江畔月瞥了一眼杯中透亮的石榴红,像极了那日戒指上的红宝石,闪光刺眼。
“开学后你岂不是又有得忙?”许桑桑与她碰了碰杯:“这两个月风吹日晒的,期待你的大作!”
其实今晚的酒吧聚会,许桑桑名义上说是为她大二期末补考过关庆祝,实则是庆祝她刚在imagine原创插画大赛上荣获一等奖。
江畔月勾了勾唇:“就等甲方爸爸验收了。”
她眼中的自信光芒万丈,让人只想匍匐与她眼下,许桑桑就是她的头号脑残粉。
“宝这么厉害,真不知道哪个男人入得了你眼。”
或许是喝多了,江畔月脑中竟闪过订婚那晚,沈雎洲侧身给她戴戒指的时,冷淡到毫无变化的表情,一副清冷自持,唯有指尖碰触下丝丝温暖,才不至于对他退避三舍。
江畔月向来怕冷。
所以在两人靠近时,男人身上清冽的冷香忽然袭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细长的手指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下一刻,捏着她手指的宽厚手指顿了顿,江畔月下意识抬头,看向与自己靠得十分近的男人,有些微怔。
用许桑桑的话来说,学画画的人审美观大概都有些极端,所以她才会连金融系的大才子都看不上。
可其实她的审美一点都不极端,只是很少有人每个部位都长在她审美点上而已。
而巧了,眼前的男人不论五官还是身材,偏偏都长在她审美点上。
骨相清晰轮廓鲜明,是一张非常有辨识度的斯文禁欲脸。薄唇高鼻、眼眸深邃、眉尾稍稍上扬带着些不怒自威气势,是她平日里少见的那种成熟稳重类型。
万里寒光生积雪。
当时江畔月忽然想到这样一句诗。
而沈雎洲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拂了拂她冰凉的手背,眼神高深莫测,甚至有一丝怜悯的气息。
这气质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矜贵冷清,大概是与自己合不来的那种冰冷性格。
不过江畔月也不在意他与自己能否合得来,毕竟,她对这段婚姻也从未抱有任何期盼。
整个订婚仪式很低调,只有双方长辈在场,两人仓促交换了订婚戒指后,男人急需飞国外,并未多留。
而江畔月也因需要寻找灵感和素材,早定了去黔岭的长途火车。
如今再回到北市,订婚一事倒好像一场梦一般遥远。
*
席中,几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有意无意将她和那位学长凑在一起打趣。
江畔月话不多,今晚好像就是来喝酒的,每每轮到她不想说的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时,她毫不犹豫选择喝酒,也不知多少杯红酒下肚,人有些昏昏沉沉。
“桑桑,我去下洗手间,等会你要负责带我回学校哦~”
江畔月揉了揉眉心,对许桑桑说完,便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许桑桑正和另一个男生玩牌,回道:“好,玩完这把我就过去找你。”
江畔月起身,摇摇欲坠,脚也不知踢到什么,闷哼一声就要摔倒,幸亏对面那位学长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江畔月眼眸半眯,食指竖在唇侧,摇了摇头,有些颠倒众生。
“不用,谢谢,我没醉。”
说罢踩着恨天高,摇摇晃晃往洗手间走去。
路过舞池中央,众人正随着dj摇摆,场面声势浩大、震耳欲聋,还挺带感的。
江畔月此刻酒意上头,不受控制般跟着舞起来,虽是杂乱无章乱跳一通,但她面容魅惑、身姿婀娜,不一会儿身边便围过来不少男人。
江畔月此刻早已酩酊大醉,没有意识,只是朦胧中见得不远处,正立着一位长腿小哥哥,身形清风霁月,令人不禁心神一动。
江畔月耳边忽然响起刚刚许桑桑的那句话。
“真不知道哪个男人入得了你眼。”
这不就来了?
她勾唇笑了笑,伸手向那人勾了勾手指,眉目含情。
却见那人盯了她片刻,一双颀长的大长腿向她跨了两步走近,薄唇微启,眸色冷然,拧着眉说了句什么。
江畔月没听清,也没耐心去听,直接踮起脚,霸道地扯住他的领带往下拉,将他往自己身上压,烈焰红唇凑在他性感的喉结处吐气。
“小哥哥,跳支舞?”
沈雎洲此时面色极冷,眼眸低垂半阖,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而怀里已然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东倒西歪一个没站稳便要往后倒,沈雎洲不得不伸手扶她一把。
宽大温厚的手掌覆上她纤细柔软的小腰,轻轻扣住。
“江畔月,本事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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