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施星晖见面是六月十八, 风和日丽的日子。
他们在咖啡厅约了碰面,本来施星晖想说要不餐厅见,顺带吃个饭。温知予说聊工作就不吃饭了, 分心, 去咖啡厅点个下午茶,他就说好。
见这姑娘第一面, 首先是觉得跟他想的一样。
容貌有点江南系女子的柔和,却又有职场女性的细致干练。见面那天她穿的也是职业套装,是直接从公司就赶过来了, 带着电脑,那是谈起工作一点也不含糊。
她不说废话, 一来就把咖啡点好了, 然后打开电脑说:“施先生,咱们是怎么谈?”
施星晖看着她的脸只想说。要不他们谈谈阿姨说的相亲的事。
可看这姑娘满脸严肃, 知道她一心只有工作,笑了,直了直身说:“你先讲讲你们的想法就好。”
她说:“好。”
接着,温知予就他们的方针理念,和他好好谈了一下关于设计的想法。温知予原来大学就是学的这一块,刚出来创业那会儿还没忘老本,可迄今为止过了一年,老早没碰设计什么的了。
可她还是喜欢那些的, 碰上一个同专业的伙伴很健谈。
“我原来没做过这块,但差不多也了解UI交互设计。这很考验一个设计师在脑海中对一个页面原型幻想的考验。关于布局、色彩、比例, 这关乎我们游戏宣传时给客户的第一眼印象, 所以我希望咱们这边设计时能慎重更慎重, 我想要创新, 但又不希望跟别家撞灵感,这个还望您考量。”
过程里,施星晖往后靠着,静静聆听。
温知予吧,说话客气,可提起要求时是有理有据一点不含糊。
他说:“可以。”
她又说:“那我这边还有一些想法,您可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那我希望贵公司以后就承包咱们《夜睹》二期以后所有的画面设计,再就是新项等我们确定方向后,如若合作顺利也希望可以交给你们。”
施星晖也表示:“可以。”
长达一个小时的会谈,想法什么的差不多都聊透了。再多的他们也聊不出什么,毕竟这得交给底下设计师分工。
要起身前,温知予又小小地犹豫了下。
施星晖看出来了,因为她想说话时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捏着旁边的包有个很细微的动作,像想起又没起。
“怎么了?”
“虽然知道工作不偏私,是怎样就是怎样,但,我还是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请讲。”
“因为这是我们的新项,贵公司很有实力,我也很喜欢你们过往的作品设计。只是希望面对我们的单子的时候贵司团队可不可以稍微多出那么一分的用心,因为我们真的很认真看重项目,也希望一切都不出错。价格什么都好说。”
温知予突然说这话可不为别的。因为原本合作过的设计公司也老会出一些错的,比如最终定稿跟和他们商谈的质量偏出一大截,或是赶工对他们的单子粗心,那都是谭丰交涉时不少跟人家对接的人吵的。
她觉得施星晖人还蛮好,要有这点关系,有个特别照顾当然好。
明明刚刚话还说那么直接的,到这时候,竟还有点小女生起来。
施星晖笑了笑,觉得有点反差。
他说:“可以。”
“谢谢。”
“但。”他忽而出声。
她看过去。
男人还靠着,只是视线已然直视她:“但是人情总要有点依据,我特别对待了,那温小姐也可以给点回报吗。”
“什么?”
“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男人会玩文字游戏,老无意中像撩人的。
他这句话一出她就知道言下之意是什么了。
她未忘两人相识初衷,源于家人,源自相亲,除去工作他可还是她的相亲对象。
她知道,或许他对她还挺满意的。
温知予心里悬了两下,垂眼,到底犹豫了几秒。
可片刻不知看到什么。
可能是桌上工作电脑,也可能是亮着的手机界面上她的微信界面。
她说:“可以。”
那天结束工作后回去,温知予就在想这事。
吃饭,去哪吃?怎么吃?这是个问题。
没想到她还没定好,她妈直接把人给邀请过来了。
原因是温知予周末的晚上在家无意说了句想抽空邀姚卉他们几个出去吃饭。
陆芹抹着桌子说:“哪要那么麻烦啊,我也想姚卉那姑娘了,直接把他们叫来家里吃呗,便宜又方便。”
温知予想了想,说了好。
她妈又说:“对了,我还喊个人。”
她问:“喊谁?”
陆芹当时没正面回答,到了那天才知道,她妈喊的是施星晖。
中间隔着几道亲戚,喊人也方便,施星晖提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客客气气地喊阿姨。男人穿着一身便装,平常看着倒也还算斯文。
陆芹招呼着,说:“哎,来阿姨家还带什么东西啊。来的路上堵不堵啊,听说你们二环堵死了吧?”
“还好,不堵的。”
“害,你家住城南,那还是有点远,你来找知予老要一两小时的也麻烦。”
“还好,不麻烦。”
“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蛮好的。”
他俩在门口讲话,她妈过度热情,施星晖其实态度也还好。
温知予有点尴尬,过去帮着拎东西,说:“妈。”
她是真不想两个不熟的人要故意搞那么热络,可大人间的相处好像老这样,风风火火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陆芹把东西给她说:“知予,你招待客人,我去厨房看看炖的鸡汤。”
温知予看看对方,就只能笑:“其实不用拿东西。”
施星晖弯唇:“礼节总得要。”
温知予点头:“破费了。”
“没事。”
好吧,俩不熟的人,还是稍许有那么点尴尬的。
过了阵,姚卉她们也来了,几个人坐同一辆车。
他们去一个地方那画风截然不同了,说说笑笑的跟炸场似的。
“哎,知予,阿姨呢?我让谭丰去市场买了二十斤鲜牛肉,快让阿姨放冰箱。”
来了新客,她妈赶紧出来招待:“哎哟,来吃饭就来吃饭,一个个的都拿什么东西啊。二十斤谁吃得完啊。”
话是这么说,心疼着,又赶紧跟着他们男生把东西塞冰箱去了。
看见客厅坐着个面生的人,姚卉赶紧给温知予打眼神:“啥情况这是?”
温知予说:“施星晖,就是美术设计合作的那个,也是我妈介绍的那个。”
姚卉睁大眼,懂了。
她立马顺道看了看外头的车:“宝马,不错啊。”
他们都人精,姚卉知道就等于他们也知道。
刘冀几个出来时,立马过去跟人握手打招呼。
谭丰说:“久仰大名,我们是黎明工作室一块的合伙人。”
施星晖笑:“知道,温知予和我说过。”
谭丰点头:“是,咱以后可能还合作呢,往后对接多叨扰。”
说着,递了根烟出去。
“是,你们都是朋友吗。”
“嗯,伙伴。”
“可以。”
其实照她妈说的,施星晖此人,条件好、性格开朗、处处有余。
是,工作上相处来感觉也是,如若非要说,也确实真往以后发展了也可以,起码温知予知道她家里长辈肯定都最高兴的。
饭桌上,他们男人举杯聊天,谈论市场,谁都健谈的样。
温知予本来要被他们安排着坐施星晖旁边,她尴尬,还是不了,坐了一会儿起身借着倒饮料,回来又坐姚卉旁边了。施星晖也知道,都没提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越相处那种不适应的感觉越浓烈,就是有点心事。
快吃完了,姚卉跟她说:“刚刚跟施星晖握手的时候,其实有一刻我想起去年你带我们见顾谈隽。那时候去科技大会多有排面,你还去见了各种科长、主任。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去休息室,本来在那坐着的男人起身也是跟我们握手,可都没这么客气。”
“随和里带着疏离,当时我就说,感觉那种人才真难相处。”
突然提及这个名。
温知予心触动了下,端着手里可乐杯,嗯了声。
姚卉记起什么,知道她介意,说:“忘了,我不是故意提的。”
温知予说:“没事,行业人,提提没什么。”
姚卉看她,问:“但是知予,你真的想开始第二段感情?”
温知予盯着桌上的菜盘,没说话。
晚上吃完了饭,陆芹留他们继续玩,说可以聊聊人生大事、谈谈工作。
温知予家有卡拉OK设备,调好以后客厅里氛围就起来了,他们几个男人坐一块聊天,电视里唱着。施星晖在交际上并不疏离,事实上,他给人的感觉和她几个事业伙伴很像,不端架子,跟谭丰他们几个很快就说一起去了。
他们脱了外套,穿着衬衣在那拿着话筒玩。
施星晖长得还算高,很瘦,袖口挽起来,他边唱边笑,偶然间回头看了温知予一眼。
温知予跟姚卉坐沙发里。
眼神对上,温知予捧着杯子回笑了下。
可之后,看着眼前客气又不熟悉的男人,心里又无尽空落。
她想到了今年过年他们也这样聚。
她唱了一首《多远都要在一起》。
大年三十那个夜晚,她哭了很久。而此刻她也忽然想到那个雨夜,那个穿着黑色衬衣胳膊搭在桌台买烟,谈笑间漫不经心,讲什么却又云淡风轻的男人。
他也很瘦,是那种看着有张力的瘦。
他能认真眼神盯她,却也能温柔哄她,她哭了,他把她抱到怀里无奈地说:仙女怎么能哭。她工作出错,他以身作则告诉她要怎么做。
后来遇到的男人也好,也有几分优雅,可都再不是他。
人人像他,人人又不是他。
也再遇不到一个他。
下首歌跳到了一首王菲的《暗涌》——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么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什么样的感情才会到敢爱不敢碰?
暧昧不清的情感,界定不清的关系,她永远无终的暗恋。
妈妈提及时她有没有一刻想过。算了,跟人生和解,用新感情来走出阴霾吧。
对方觉得她可以,正好她也被催得急。
可是有的事她清楚,却又无法轻易接受。
听着,温知予靠到姚卉肩上,说:“你想知道真实答案吗?”
饭桌上问的话题过去好久,姚卉都要忘了。
她说:“嗯?”
温知予盯着电视上跳动的歌词,说:“不想。”
不想开始新感情,也不想要新开始。
她宁愿永远一个人沉浮在工作和忙碌里也不愿再溺身于情感。
可看着眼前另一个男人。
在夜里听着这首歌。
她忽而悲哀。
因为她的心告诉她,她想他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面,可以吗?-
标注:文中歌词来自王菲的歌曲《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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