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间点着蜡烛的密室。
凝视了半晌手上狰狞的鬼面, 不知道它是由什么材质制造的，入手温润，不管拿在手上多久, 都是冰凉的触感。就像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一般, 永远不会被体温温暖。
摩挲着面具上鲜艳的花纹，志玄难得的陷入了犹豫。把目光投向正在身边熟睡着的青年，他的眼神愈发复杂。
借着昏暗的烛光，青年的轮廓模糊不清, 带上了几分不在现世的虚幻感。
“……”坐到旁边, 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志玄嘴角明明在微微勾起，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三年的时间, 不算长也不算短。
但三年的朝夕相处，哪怕是只宠物, 也有感情了。
不再去看手边的人, 志玄的视线转到天花板上，逐渐失去了焦距。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飘忽:“算起来, 我其实还从来都没有叫过你的名字。虽然一直都说你就是大蛇丸，但真的让我开口这么叫，我还是叫不出口……”
垂下眼帘, 志玄把手上的鬼面扣到脸上。就着这个姿势, 掩着脸, 他闷闷的笑了几声。
明明目的从来都没变过, 临了却要犹豫感怀几下。真是……自己都要被自己的虚伪逗笑了。
喉咙颤动着, 肩膀也微微颤抖，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志玄笑得越来越肆意。最后他干脆站起身来，昂起头放声大笑，整间密室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配着鲜红而狰狞的鬼面，这个站在房间中央狂笑的男人，当真如同恶鬼。
……
死神的虚影在身后浮现，笑声渐止，志玄慢慢放下手。
没有再犹豫，拔出腰侧的胁差，黏腻的血肉和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他干脆的划开了自己的腹部。志玄对自己下手也着实狠辣，锋利的胁差深深切进了肌肉里，留下了极严重的伤口。
随着他的动作，死神的腹部也裂开黑洞洞的大口子。
谁知道这贪婪的家伙吃了多少东西？这口子一破，不少灵魂都飞了出来。——当然也包括大蛇丸被夺走的三分之一块灵魂。
“咳咳……”内脏被划破，血液从口腔倒涌而出，顺着面具的边缘滴落在地。鲜红的液体沿着地上粗糙的纹路蔓延，像是一条条濒死挣扎的小虫。
虚虚的扶着伤口，也只能保证脏器不会流出来，滑腻的血液仍然在不断涌出，在他偏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志玄脱力的跪倒在地，全靠手里的刀撑着地，才勉强没有摔倒。
腹部冰冷锐利的疼痛让他捏着刀柄的手指都在抽搐，灵魂被牵扯的感觉也越来越重，死亡逼近。面具下的眼睛，却全是狂热的兴奋，像是闪着光。
“终于……终于……”随着他开口，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但他完全不在乎。
为了今天，他已然舍弃了太多。这点痛楚，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只要能让大蛇丸醒过来，那即使拿走更多，又如何？
感受着死神对灵魂的牵扯到了极限，他熟练地施展了不尸转生，在灵魂被抽离的前一刻，附着到了角落里的克隆体身上。
三年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施展不尸转生了。
灵魂撕裂般的锐痛已经很明显了。
……
“就这样，他从死神那赎回了我的灵魂。”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从佐助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大蛇丸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平缓的声音徐徐道出故事的结局：“我的意识复苏了，而他的灵魂，最终没能承受住过于频繁的不尸转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这可真是……令人绝望。
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为主人公的大蛇丸，又该是什么感觉？看着他的背影，三人有点说不出话来。与大蛇丸和志玄二人感情最深的重吾，瞳孔都在颤抖。
“不尸转生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结。”大蛇丸说得很轻，像是呓语。
志玄向来对这一点相当抵触，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罢了。
一直对不尸转生很感兴趣的大蛇丸没有出问题，反倒是对它相当抵触的志玄因为毫不节制的不尸转生出了问题……着实讽刺。
“这指的不止是必须更换身体才能维持生命，而是指……”胸口泛着细细密密的刺痛，大蛇丸背着手，语气仍是淡淡：“从第一次施展这个术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你自己了。”
静静看着大蛇丸的背影，佐助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听着。
“每一次不尸转生，每一次身体的更换，都会给你带来细微而不可避免的改变，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如果更换的过于频繁，就会迷失，灵魂也会变得脆弱。”缓缓抬起一只手，冰凉的蛇瞳注视掌心的纹路：“但如果一直不更换身体，受到那具身体的影响就会越来越深，直到迷失。”
“我被过长的时间侵蚀了，而他则是被过于频繁的转生撕裂了灵魂。”
“所以……与其说我是最开始的那个大蛇丸，不如说我是以大蛇丸的记忆、情感和执念为主导的意志。”转过身来，大蛇丸露出一个笑容，视线扫过面前的三人，让他们有点毛骨悚然。
“大人……”微微上前半步，重吾的声音颤抖着，用极尽哀伤的眼神看着大蛇丸。这个向来沉默的人，此时更是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佐助也是被狠狠震撼到，只觉得头皮发麻。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所以，志玄在那之后，消散了？”
秽土转生也是需要灵魂的，如果那个人的灵魂都已经不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秽土转生召唤他这一说了。
“不……我说过了，他没有死。”背着烛火，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也能听到大蛇丸的声音愈发沙哑：“他的灵魂虽然被撕裂，但却没有完全消散。”
“他就在我们脚下。”
这话带有的意味可是相当恐怖。
头皮炸起，佐助不禁后退了半步，他简直瞳孔地震，一直冷静的表情也裂开了缝隙。
这一趟可当真没白来，自从来了，没有一件事不是超乎他想象的。
“那他现在……”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存在着？
“音忍村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也欢迎所有人。”瞥了佐助一眼，大蛇丸忽然提起了看似和这个话题无关的内容：“而不遵守这个原则的人，会被肃清。”
确实是有这样的传闻。
不止如此，还有一些更离谱的传闻说音忍村会闹鬼，有妖怪作祟……总之越传越邪乎，甚至已经把音忍村妖魔化了，让人不得不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嗯……”深深看了一眼大蛇丸，佐助应了一声，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志玄的手笔，今天见到大蛇丸之后以为是大蛇丸的手笔。但现在看来……阴错阳差之下，他先前的猜测也未必不对。
“出手的人并不是我，是志玄。”大蛇丸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最后把灵魂分散到了寄坏虫里。”闭上眼睛，大蛇丸仰起头，声音无喜无悲：“虫群在音忍村下筑巢，每一只寄坏虫都是他。”
“他守护着音忍村。”
……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见到你最后一面？”摸了摸大蛇丸的脸颊，志玄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带着眷恋：“我们可是已经许久未……”
瞳孔忽然失去焦距，他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顿了许久，才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
灵魂撕裂的痛苦其实已经让他不甚清醒了，这次来得更是格外激烈。眼前模糊一片，志玄捂着脑袋，花了很大的功夫才重新对上焦。
“……”看来是没机会了。
把人揽到怀里，紧紧搂住，志玄许久没有动作。
半晌，再次直起身来，志玄盯着大蛇丸的脸，似乎要把它刻进灵魂里。
“我知道，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停止探寻未知的脚步。”带着无尽的缱绻眷恋，他轻喃：“我们走得很辛苦啊……因为现在还远不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所以我建立了新的音忍村。”
“我会永远守护着这个地方，永远守护着你，直到最好的时代降临，直到你已经不再需要我。”
“希望你会喜欢我的礼物……”
注视着仍在昏睡的爱人，浅棕色的瞳仁终是失去了神采。
……
不过，也许当初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反而是比较好的结局。嘴角挂上自嘲的笑意，大蛇丸想：‘毕竟他真正想见到的，也不完全是我吧。’
“我们都还没有死，但某种意义上，带你们过来那人其实说得也没错。”
“身为人类的大蛇丸和志玄早就死了，我也不过只是一段残存于此间的执念罢了。”
“但只要还有未知的知识存在，我就是不死的大蛇丸。”
掩去眼中的情绪，妖异的男子哼笑几声，把久久不能回神的三人叫醒，从密室里拎出了几具克隆人：“好了……说得也够多了。”
“关于他们两个的回忆就到此为止，来干正事吧。”
第102章 第 102 章
嘹亮的鹰唳划破上空, 营地里的忍者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抬起头来着寻找声源。
初冬的天很是清朗，能见度很高, 那只全黑的鹰迅如闪电, 身后赫然已经拉出了残影。——不用细想，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忍鹰。
这种高调的架势，估计是什么大事。
几个起落，志玄在屋顶举起了手。
张开喙, 又是一声清脆的鸣叫, 直让人觉得头盖骨都为之一震。锁定了志玄的位置, 它并拢双翅，俯冲而来。
它腿上绑着不少卷轴, 略微一扫，拿下其中标着小蛇的卷轴。
“辛苦了。”真诚的道谢, 志玄给它递出了一块足有巴掌大的鹿肉。忍兽均是通人性的伙伴, 这位一看更是位佼佼者，估计地位不低。远道而来, 自然不能亏待。
完全不客气, 就着志玄的手，忍鹰直接三两口把肉吞入喉中。
“不辛苦，是很重要的消息。”低沉磁性的男声传来, 顺着抬手的动作, 它微微振翅, 再次起飞：“我去下一处了。”
粗略的一扫, 志玄不禁挑了挑眉。
……
“急报。”扬了扬手, 把卷轴丢给了站在桌边的大蛇丸:“这是专给你的，自来也应该另有一份。”
把卷轴捏在手里, 大蛇丸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向志玄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们又该回去了。”明白他的意思，志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剩下的。
眉头微动，又看了志玄一眼，大蛇丸十分悠哉的抖开卷轴，缓缓念了出来：“砂忍进攻桔梗城，告急……需要增援。”老长的一个卷轴被他掐头去尾，中间的细节全部无视，就剩了这一句。
他对这事完全不惊讶，那天罗砂出现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
“桔梗城啊……”回忆了一下，那是一座建在火之国边界的要塞，负责人应该是团藏。
那部署的兵力，最近确实有所减少。
撇了撇嘴，大蛇丸笑得十分幸灾乐祸：“看来团藏被砂忍钻了空子啊。”直接负责人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出了事是真的要追责的。
那老东西肯定被气得在自己的地洞里发疯，想想就高兴。
“哦？”这一听，志玄也笑了出来：“那的负责人是团藏啊。”因为之前的事，他对团藏的观感也不是太好。
“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大蛇丸随手把卷轴丢进旁边的废料桶里：“那老东西，现在倒是想起我来了。”
遇到那些看似无害的液体，卷轴上的字迹瞬间被腐蚀。
也算是种另类的阅后即焚了。
收回视线，瞥了一眼桌上散落的草稿，志玄嘴角有几分厌恶的拉下，干脆直接坐在了上边。——大蛇丸负责的实验部分，志玄负责的数据处理。注射剂量的问题，几组联合实验，他都快要算到虚脱了。
很恨一些数据处理。
刚才外边忍鹰过来，他的反应如此迅速，未尝不是因为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个。
伸手揽住大蛇丸的腰，对方也十分配合的靠了过来，志玄把头埋在他的衣物里深吸一口气。被冷冽的气息包裹，他感觉放松了不少。
抬头和金色的瞳仁对上视线，志玄问：“那你要回去吗？”
“回。”慢慢把手上的手套摘掉，大蛇丸回抱了回去。拍拍他的后背，把下巴抵在了发顶上：“就算现在不回，迟早也要回。”
他这段时间能把重心放到研究上，一是因为三代火影的纵容，二是因为尚且松弛。现在导火索明确的点燃了，他大蛇丸再做闲人，显然就不合适了。
“好吧……”叹了口气，志玄大概能猜到之后的安排。——大蛇丸调回去，自来也接着镇守草之国。
影响不大。
说话时，大蛇丸的下巴在头顶动来动去，声音顺着颅骨传导而来，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样有点痒。”一矮身，志玄向后仰去，和大蛇丸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不让他继续作怪。
“是吗？”眉头动了动，大蛇丸的尾音带上了几分玩味的上挑。手撑在桌子上，他缓缓迫向志玄。
志玄的姿势本就后仰着，现在被大蛇丸迫近，更是下意识向后仰了几分，几乎躺在了桌上。
就着这个姿势对视片刻，志玄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可真是漂亮啊。”忍不住感叹道。他真是太喜欢大蛇丸这张脸了，每看一次，都要心动一次。
笑意加深，大蛇丸缓缓张开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不等他说出来，志玄直接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向下一拉，猛地吻了上去。
顺着力道，大蛇丸干脆撒了手，甚至主动加了点力道，实实在在的压到了志玄身上。
该说不愧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大蛇丸吗？见招拆招，反应速度真是快的惊人。
“唔！”一声闷哼，志玄直接撒了手，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降维了。
好一记泰山压顶，猝不及防下，他胸腔里的气体都被挤压出了大半。
攻守瞬间交换，抚上他的腰侧，大蛇丸趁机加深了这个吻。
缺氧的窒息感让人微微眩晕，不禁又抓住了大蛇丸胸前的衣物。随着他的动作，大片苍白的皮肤暴露在了空气里，被划出点点血痕。
触感和吻一样，是柔软而冰凉的。
……
缓缓分开，志玄放松力气，任由自己躺在桌子上。
盯着天花板，他从鼻腔里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语气里颇带着几分生无可恋：“做什么？”
明知道没空做到底，还一定要撩拨一下，这可真是个坏极了的习惯。
“不喜欢吗？”大蛇丸慢条斯理的把刚才被扯开的领子理好，胸口的痕迹被缓缓遮挡住。
修长劲瘦的手指在深色的衣服上慢慢动作着，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动作，由他做出来，莫名的很是性感。
“……”只是瞥了一眼，志玄就收回视线，不愿再看：“……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后悔，现在就是十分后悔，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嘛？
“准备准备吧，我们来把这些收尾。”闷声笑起来，大蛇丸把志玄翻了个面，拿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草稿。理了理厚厚的一沓纸，他还十分讨打的把它们拿到志玄耳边抖了抖，发出清脆的响声。
“***！”忍不住骂了一句，志玄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夺过大蛇丸手里的草稿，走到远处的桌子上开始整理。
下笔的力度入木三分。
第103章 第 103 章 信
“久作！”惊呼一声, 白发的少年人三步并两步窜过去，手虚虚搭在伤员仍在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断面。
他也顾不得自己额头的伤口，全力发动医疗忍术, 手中亮起了柔和的绿色荧光。
汗水和血水混着沙子缓缓流下, 蛰得人生疼。
眯了眯眼睛试图缓解不适，却没什么作用。少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松懈，努力做着紧急止血。
“别管我了，别管我了, 你快走吧……”一只手掩住表情, 久作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我已经不行了。”随着她说话的动作, 口角也溢出了血沫。
她现在的状况颇为凄惨。
右臂和右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的撕下，从根部断裂, 断面相当粗狂。露出的皮肤上尽是擦伤，伤口里还镶满了金色的细小沙砾, 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反光。
相当糟糕的伤势。
她的忍者生涯已经大概率结束了。
不甘, 恐惧，疼痛。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两侧留下, 在满是砂金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晶亮的痕迹。
“信……”咬咬牙, 久作用仅剩的左手狠狠推了少年一把：“你快走！他们肯定还在附近。”
忍者的正面冲突，本就是以短兵相接为主，大规模忍术很难派上用场。——毕竟忍术可不分敌我, 真要是在人堆里发动了大规模的破坏性忍术, 很可能杀的自己人比敌人还多。
但那个该死的怪物……他的忍术能辨别敌我。
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队友被流沙缠住, 碾成了肉泥。那是相当令人崩溃的画面。
回忆起宛如天灾的沙暴, 还有那个站在黄狸猫身上的红发男人, 久作的语气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已然被吓破了胆。
“！”猝不及防下, 信直接被推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队友。
“回桔梗城去，那儿起码还有抑制器！”
“别乱说。”不得不说，千手信的医疗忍术水平着实高超，刚才那一会的急救，断肢血崩一样的出血势头被止住了大半。
狼狈的起身，信终于得空擦了擦脸上的血，却抹的脸上更花：“可以的，我们一起走……”
与其说是信心十分的保证，更像是哀求。今天已经有太多人在他的面前，在他手下死去，他真的受不了自己的队友也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微微偏过头，久作已经涣散的瞳孔凝视着天空，火之国向来空旷的天蒙上了一层细密的阴霾。“树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轻轻呢喃着老师曾说过的话，他感觉心中重新涌出了力量。
‘我的右手已经废了，信作为医疗忍者，能发挥出的作用肯定要远高于我。’心下计量着:‘但我一直在这，他不愿意离开……’
两个人都一定要守在这，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双双死亡。
看了看尤不愿离开的信，久作心下一横，苦无直直的朝着自己的脖颈扎去。
信徒劳的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花溅到身前。
根本来不及阻拦。
“久作！！！”喉咙似乎都撕裂开来。
……
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震动。
志玄猛地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他原地站定，阖上眼睛，把感知投到了寄坏虫上。这里已经相当靠近桔梗城了，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紧绷着，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砂忍。
随着志玄的手势，百来人的队伍悄然止步，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
这可并非易事。
‘自来也这家伙选的人倒是不错。’向后瞥了一眼，大蛇丸颇为满意的眯了眯眼睛。从一个小细节就能大概窥见整体，他们担得起这精锐队的称呼。
“怎么样？”见志玄睁开眼，他开口询问道：“有状况？”
“是人的声音。”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板子，志玄三两下就画了个示意图出来：“但得再靠近一点，我才能知道细节。”
他们的位置，桔梗城的位置，有异动的位置，呈现出了个锐角三角形。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那个锐角所在的点。
看了一眼像是蜘蛛爬出来一样的示意图，大蛇丸嘴角微动。虽然潦草至极，有一点点很不美观，但还是能让人很轻松的看出具体位置就是了。
没什么停顿，他做出决断：“靠近。”
……
即使再努力的催动医疗忍术，也无济于事。
分裂细胞，毕竟是活人才有的功能。
再高超的医术也医不了死人。
“啊，队长，这还有两个呢！”陌生的口音，不同的护额，熄灭了他最后一丝期望。
领头的砂忍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开口笑道：“什么嘛，地上那个已经死掉了。”
完全不想去理会正在慢慢靠近的砂忍，千手信连眼神都没有投过去一个，只是跪坐在地上，机械的，麻木的，一遍又一遍的治疗着。
毫无征兆的突然靠近，他一把把信推开。
这人下手黑的很。信向后倒去，正正的摔到石头上，结结实实的被磕了脑袋。不知道是磕到了哪，信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过去，连哼都没哼出来，像虾子一样蜷缩了起来。
“刚才不是挺狂的嘛，现在怎么不神气了？”嘿嘿一笑，那砂忍走过去，把手插进信的白发，直接把人提了起来。他手上用力，把人强行拖了过来。
“怎么，这是你的小情人？”把信的脑袋对准久作的遗体，完全不理会手上陡然变得剧烈的挣扎，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狰狞的笑着，狠狠把久作的身体踢出去几米，扭曲了形状。
把头提到面前，信眼里刻骨的恨意让他更是得意。又狠狠踢了几脚，他像丢垃圾一样把信丢到久作身上。
拔出腰侧的刀，他走到身边，缓缓举起了刀：“感谢我吧，让你们能死在一起。”
利刃切进胸口，发出黏腻的声音。血液被心脏泵得极高，几乎遮蔽了人的视线。
“……”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看从胸口穿出来的刀尖，他的第一反应是歪头去看刚才身后的队员，这一眼让他目眦欲裂。——刚才还在那的五六个队员，赫然已经都倒在了地上，站着的尽是木叶的人。
“哼。”身后传来一声满含嘲讽的冷哼，胸口的刀被毫不留情的抽出。
膝盖被人从后边踢了一脚，他腿上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你……”从喉咙里挤出气音，他面色狰狞，拼尽全力想要扭过头，却感觉眼前的世界猛地旋转了起来。
冰冷而轻蔑的金色竖瞳，是他意识消散前所见到的最后画面。
人头落地，残躯倒下。垂下眼眸，瞥了一眼已经滚满了泥土的人头，大蛇丸甩掉刀上的血，把刀慢慢纳入刀鞘：“还是个小队长，这一趟倒是没白来。”
“这个女孩是没办法了。”别说别的伤势了，甚至连肋骨都被踢碎了个大概。抬起手来，志玄遗憾的摇了摇头：“信的状况也不是太好。”两个小朋友，一个已经死了，一个陷入了深度昏迷，生死未卜。
志玄对那个白发少年印象很深刻，虽然许久未见，但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之前他在木叶医院见过的千手信。
看大蛇丸的眼神，应该也是记得的。
“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医疗忍者，那个女孩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得很不错。”做了急救，志玄略微有点感叹，把他背在了身后：“但毕竟是那种程度的伤势，也没办法。”
“是吗……”目光扫过志玄背上的白发少年，大蛇丸眯了眯眼睛。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既然你想带着他，那就带着吧。”
刚才他们出来的是一个小队，大部分人都还在后边等着他们呢。这离桔梗城很近，既然出现了砂忍的人，就说明桔梗城不是在被进攻，就是快要被进攻。
“马上去桔梗城。”转过身来，大蛇丸摆了摆手。
“是！”
第104章 第 104 章 局
桔梗城外。
“或许很无畏, 但也很无谓。”罗砂抱着手，站在守鹤头上，冷眼看着那些木叶忍者的抵抗：“能在风沙下发挥全部实力的只有风之国的忍者。”
看了一眼脚下那只明显心情很不好的黄色狸猫, 罗砂笑得更是得意：“当然, 我们能这么轻松的取得优势，还是多亏了守鹤大人相助……”如果没有守鹤，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这几乎沙漠化。
结合守鹤身上牢牢束缚着它的砂金，这话充满了讽刺效果。
话还没说完, 他瞳孔一颤, 迅速向侧方跳开。动作很快, 险险地躲过了从身后突然出现的巨蟒，逃过了被一口咬掉脑袋的命运, 但胳膊就没那么好运了。
血液涌出，汇成了蜿蜒的小溪, 沿着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涓涓流动, 再砸在守鹤头顶上。
表情狰狞了一瞬，锋利的苦无斩下, 头身分离。但即使只剩下了一个蛇头, 它依然在用那双冰冷的竖瞳盯着罗砂，嘴里的力道也丝毫没有放松。
“真是恶心的畜生。”丝毫不顾忌这样可能会让伤势变得更严重，罗砂把苦无挤进它的嘴里, 猛地一撬。
蛇的关节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被他粗暴的动作几乎撕成了两半。
一把把蛇头甩开, 他抬起手, 轻轻摸了摸脸颊。
“……”果然是湿润的触感。
“大蛇丸——！”捂住渗血的手臂,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罗砂猛地转过头来, 愤怒的嘶吼着:“又是你，混蛋！”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不知是被他的情绪影响，还是被刚才挑衅的话语激到，他身下的狸猫明显也躁动了起来。它被罗砂束缚着，不太能做出比较大的动作，也没法发出叫声，情绪变化的具体体现就是——四周的沙暴像有生命一样形成了龙卷，在地上肆虐着。
不愧是尾兽的力量，破坏力极强。树木被连根拔起，桔梗城外围的建筑也在这狂风中被从中间掰开。这些平日里相当沉重的东西在沙暴面前简直像是塑料制品，随着风，轻飘飘的就飞上了天。
以大蛇丸的视力，能清晰地看到不少居民也被卷了出去。
他们的下场自然不必说了。
地上的志玄也仰头看着这恐怖的场面，不禁微微张开嘴巴。
毫不意外的被灌了一嘴沙子。
“呸！”连忙甩甩头，志玄连吐好几下，嘴里硌人的感觉才减少了点。
‘真是最讨厌这些风之国的人了，沙子全顺着领子灌进去了。’偏偏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他们，真是烦人……每次在沙漠里，志玄都觉得自己穿着这身族服，活像是个小口的漏斗。
一边暗骂自己犯蠢，一边加快手下安置信的动作。——刚才一看，桔梗城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与其顶着巨大的风险把人放进去，还不如在外边找个安全的角落安置好。
把人安置好，志玄稍微观察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砂忍的人数并不多，估计杀手锏就是那只守鹤。现在那里有大蛇丸顶着大头，桔梗城也就在身后，木叶忍者的压力倒是还好，短时间里不需要担心。
不知道平民的伤亡如何？
他得赶紧过去看看。
“……”眼见着志玄跑进桔梗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大蛇丸眉头微微皱起。
他记得这里是装配了磁场干扰设备的，居然还是这种阵仗？
视线扫过那只黄色狸猫，他只能把这奇怪的场面归结于它，这就是尾兽之力吗？
来不及细想，两人战在了一起。
如果说之前只面对罗砂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用他的砂金质量过大这点来针对，让战斗变得轻松不少，那现在他和守鹤的组合，当真算的上是无懈可击。
砂金用来防御和抑制守鹤，守鹤则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暴走，沙子肆虐着，速度奇快。
更作弊的是，两者相互独立。揣测和预判都得双线程进行。
他先前取巧的方式陡然对上守鹤几乎无穷无尽的查克拉，也有点相形见绌。
来回间，大蛇丸一点好处都没讨到。
几轮交手，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呼吸间也有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气喘。——这个对手，相当棘手。
果断放弃看起来马上就要得手的一刀，大蛇丸一个后翻，堪堪躲过速度极快的流沙。
连翻几下，舌尖微微用力抵住上腭，大蛇丸用了点技巧才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实状态。
这种对手本就不是他擅长应对的，如果不是仗着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估计现在已经隐隐要显出颓势来了。
‘这时间可不短了。’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桔梗城，大蛇丸狠狠眯了眯眼睛。
事已至此，他再察觉不出不对劲来，就是个傻子了。
杀局。
……
“团藏大人，但是……真的要这样吗？”带着乌鸦面具的年轻女性低垂着头颅，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不明白，这样会把桔梗城的人民也置于很危险的境地。”
“这并不利于大局啊。”
“不要质疑我，巫女。我的话，你只需要执行就好了。”负手而立，团藏面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了一只眼。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显出几分高深莫测。
“保持抑制器关闭，然后把情况记录下来给我。”转过身来，团藏微微抬起下巴，垂眸俯视着她:“我们是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木叶这棵树能更好的生长。”
“时间会证明一切。”
听起来大义凛然。
“即使这样也……”团藏的话完全没法说服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她仍是对团藏的命令极不赞同。
那些可是援军啊，是自己人。援军千里迢迢赶过来支援他们，他们却要……
这样的行为，当真卑劣至极，无异于背叛。
“野乃宇，我可是很看好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微微前倾，野乃宇三字被他刻意强调。
突然听到自己久违的真名，野乃宇不禁瞳孔一缩。她明白，这是一次警告。
“……是。”绷着后背，保持住弯腰的谦卑姿势，她艰难的点了点头。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再说些什么就显得有点不识趣了，领命是她唯一的选择。
“很好。”满意似的点点头，团藏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野乃宇，让人看不清神色:“快去吧，把人扣下来。”
“是。”
第105章 第 105 章
掏出新眼镜在衣角上蹭了蹭, 抬起来一看，似乎也并没有让它变得更清楚。
挑了挑眉，志玄仍是把它戴到了脸上, 以便更好适应这在守鹤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恶劣的环境。他刚才让队里的医疗忍者散开来, 力求把尽可能多的平民送去避难所。
桔梗城位于火之国边境，位于往返于风火两国的必经之路上，自然环境和位于火之国中心的木叶村差别不小，两地居民流动性比较小, 连建筑风格都不尽相同。
眼看着那巨大的石砖块从建筑上被掀下, 直直向自己拍过来, 志玄不由无奈叹了口气。就比如，如果在木叶, 就很难见到这样敦实的石制建筑。
街道上的东西被吹的七扭八歪，跑起来活像障碍赛。加快速度, 志玄一把把傻在地上的人捞起护在胸前, 躲开石板落下的范围，免去了他变成子路的命运。
“轰！”
桔梗城偏爱用石头来修建建筑, 石板墁的路, 刚才已经被沙暴掀了个七七八八，露出其下黄色的地皮来。现在这重物落下，自然是激起了大量的烟尘。
周围一片浑浊的黄色, 彻底看不清了。
‘一尾竟如此恐怖吗？在磁场被抑制的情况下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随着感慨, 担忧也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不知道大蛇丸那边情况如何啊……’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 志玄现在的位置完全看不到他们。
一定要平安啊。
暗暗祈祷着, 志玄提着手里的人穿过了烟尘, 空气终于清朗起来。
就算已经腾出一只手来掩住口鼻，他仍是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谢谢, 谢谢……”听到咳嗽的声音，被提在手上的瘦小男人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连连和手，开口道谢的声音抖得厉害：“真是太感谢您了……”
“没事，我帮你处理一下就送你去避难所吧。”仔细看了他几眼，志玄找了个尚且稳固的角落待下。这个男人的左手应该是断了，从外观上看稍微有点变形。
避难所的人手紧张，估计没什么空余来管他，还不如现在给他先处理一下。减轻痛苦，也不容易留下后遗症。
把人安置在里边，志玄蹲在靠外的地方。这样他刚好可以隔绝大部分的风沙，相当于一个超简陋版的小棚子：“你叫什么名字？”
“额……”似乎是没想到志玄会问这个问题，男人愣了愣才回答：“我叫志和。”
“志和，是个好名字。”拉过他的左臂，把手搭在上边，志玄见他表情很忐忑，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怕的话就捂住眼睛。”
志和倒也是很听话，志玄这么一说，直接用另一只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了个严实。
“很好。”咧咧嘴，他最喜欢这样的患者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似乎正要开口说什么。
卡准他毫无防备的时机，志玄手上微微用力，速度极快的把偏离方向的骨头掰回了正轨。尖锐的疼痛惹得那人猛地一激灵，把未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给你正正，稍微有点疼。”幽幽开口，道出了迟来的提示。手上装模作样的亮起荧光，寄坏虫顺着虚虚按上去的手掌，隐秘的爬了过去。——根据往常的经验，这个动作就像是安慰剂和遮羞布，能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就跟失笑散一样，只要你不知道自己吃的其实是小鼯鼠粑粑，就不会失笑；只要患者没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被寄坏虫治疗，就不会失笑。
“……”讪讪的张了张嘴，志和干笑了几声。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缓缓抬起手，结束了这次治疗。志玄背过身去，把人背到了背上：“我送你去避难所，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嗯……”沉闷的应了一声，他慢慢垂下眼帘。
……
“自来也倒是有个好徒弟。”把双臂架在胸前，不着痕迹的调整着呼吸，大蛇丸眯起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上一个影级一个尾兽，他这文弱的学者还真多少有点吃不消，多亏刚才波风水门给他解了围。
突然出现，重创罗砂，堪称是天降神兵。
无愧金色闪光之名。
想起刚才的事，大蛇丸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深：“自来也的眼光难得好了一回。”
“前辈过奖了。”微微鞠了一躬，金发的青年略有点拘谨，向大蛇丸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要谦虚，你值得这样的称赞。”摆摆手，示意他安心接受自己的夸奖就好，大蛇丸向来不在乎也不喜欢这些虚礼。
“……那就谢谢前辈了。”着实有点招架不住师叔这霸道的称赞，水门笑着搔搔脸，转移了话题：“不过，刚才那么长时间，城里居然一直都没有人来支援您吗？”
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大蛇丸掩盖得很好，水门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况。眉头微动，他勾起嘴角，开口刺道：“不知里面的人是不能还是不愿。”尾兽向来是木叶擅长的部分，最擅长控制尾兽的血继可是木叶的建村家族。
罗砂有这个信心带着守鹤过来，也许是因为他在赌，也许代表着更多东西。
“啊……”这话着实尖锐，让水门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感觉怎么说也不太合适，目光飘移了一下，他硬着头皮开口:“肯定是有事耽搁了吧，正好我也要进去，您要不要和我一块进去看看？”
“也好。”点点头，大蛇丸微抬下颌，眺望远处的桔梗城。
随着罗砂和守鹤的败走，周围肆虐的风沙明显和缓起来，天空也恢复了晴朗。
从大蛇丸这个角度看过去，桔梗城的细节已经清晰可见。——建筑倒了三分之一，地皮都被掀了起来，他现在只是略略一扫，已经看到有6具挂在断壁残垣上的尸体了，谁知道没看见的还有多少？
这状况，绝对称得上一声惨烈。
看得大蛇丸都暗自咋舌，不得不惊叹团藏真是好魄力，让他都自愧不如。
“那我们过去吧。”
……
“大人，天是不是晴了？”志和淅淅索索的动了几下，抬头看向了天空。
“是的……”虽然早就察觉到，但是既然他这么说，志玄还是十分配合的跟着他的动作也向上瞥了一眼。
一直悬着的心刚才终于落了地，志玄眉眼控制不住的弯出弧度：“看来是我们赢了。”话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骄傲。
毕竟，救场的英雄，是他的爱人。
不愧是大蛇丸！
“多亏你们啊，真是辛苦你们了……”背上的男人不停絮叨着，志玄不断向着避难所的方向跑着。速度很快，从他背上看下去，地上纷乱的杂物都已经模糊了起来。
其实是有点奇怪的，桔梗城拢共才那么大一点，避难所也在很靠外的地方，按这个脚程来说早就该到了。
但事实上并没有，志玄也似乎毫无所觉的样子，仍在不断向前跑着……
第106章 第 106 章 他是谁？
眼皮动了动, 志玄从臂弯里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把手搭在腰上，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教室, 窗外是熟悉的建筑物尖顶, 熟悉的一小块天空，熟悉的植被。讲台上的老师正背对大家，在黑板上迅速写着什么。
很安全。
心里莫名冒出这样的判断，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绷起的身体重新放松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 似乎是他多年的习惯。
刚探下去的手又摸索几下, 还是没有摸到那个想要的东西。‘啊……我刚才想摸什么来着？’收回扑了个空的手，志玄皱了皱眉, 虽然有些疑惑自己的动作，但也没有深思。
‘奇怪。’摸了摸手边尚且温热的咖啡杯:‘明明喝过了, 怎么还是睡着了？’依他的经验, 这一小点够他精神到下午了。
“……这就是THC经过肝脏代谢之后的化学式，同学们可以看一下。”讲台上的人忽然开口, 把志玄的思绪拉回了课堂, 下意识的看向他。似乎是因为讲了太多话，老师的声音微微有点沙哑，让志玄觉得很是亲切。
虽然是个男老师, 但意外的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 看起来很是顺滑, 随着他写画的动作丝绸般摆动。
目光被头发吸引, 志玄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一个词——油光水滑。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哪有这么说人的？真损。
画完最后一点，老师向后退开了一步, 缓缓转过身来，扫视了一眼下边的学生们。
脸上的笑容僵住，志玄看着老师白净俊秀的面庞，忽然觉得心脏一紧，随即又跳的厉害。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似的，又胀又闷，让他几乎忘了呼吸，只顾着呆呆的盯着老师看。
许是他面上的表情实在有点滑稽，台上的人目光扫视到他这里的时候都不禁一顿。和志玄对上视线，老师微微眯起眼睛，抬手点了点他:“……你，起来说一下它代谢前后的区别。”
“额……”对视的感觉实在太明显，志玄连怀疑点的是别人的余地都没有。即使不情愿，也只好尴尬的站了起来:“那个，不好意思，您能再问一遍吗？”
虽然素不相识，但同桌的眼神像是看壮士，看得志玄更不好意思了。血液全都涌上了脑袋，一口气热到了耳根，让他觉得自己要冒烟了。
“……”挑了挑眉毛，老师表情微妙，倒也没有难为他，抬手点了点黑板上的两个结构式，放慢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它们两个结构上的区别在哪，会导致性质有什么不同？”
刚才根本没听啊。
看了看黑板上的结构，志玄嘴角不禁抽了抽，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拼命回忆他说过的话:‘肝脏代谢是吧……’
依着经验，一顿连蒙带猜，志玄倒还真说出了点东西。
“不错，请坐吧。”抬了抬手，他颇有点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志玄几眼。问题虽然很简单，但他刚才可是看见这小子在睡觉的。
而且……总觉得这人莫名的眼熟。
……
下课铃声响起，班里的学生大多都如释重负似的呼出一口气。
“也就是说……”话说到一半，被铃声打断，老师干脆的收声，把双手搭在讲台上，静静等着铃声响完。
“兄弟，牛！”铃声刚一响，同桌的男生就迫不及待似的凑了过来，冲志玄比了比大拇指:“上他的课你都敢睡觉啊！”这人看起来相当自来熟，给志玄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啊……只是不小心。”后半节课一直在和想直勾勾盯着老师的欲望作斗争，听到同桌的话，志玄眼神不禁飘了飘:“这是哪个老师来着？”
正巧铃声打完，等环境安静下来，台上的老师这才再次开口:“下课。”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他也扣好包，准备离开。
同桌看起来惊讶极了:“你不知道就来上他选修？这是尉佘啊！二级教授呢。”
“尉……佘？”忍不住念了一遍，细细的感受这两个字的发音，深深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志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人，不该叫这个名字的。
但不是这个名字，他该叫什么呢？
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很关键，对他相当重要，却又被遗忘掉的回忆。志玄苦思冥想，丝毫没注意到随着他的思考，周围的环境都在逐渐变暗。
“怎么了？”还不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凉凉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缓缓抬起头，和那双颜色极浅的眼睛再次对上了视线。
不知是该说和这人太过有缘分，还是该说今天实在倒霉，不止刚才在人家课上睡觉，现在还直呼他的姓名被抓包了。听刚才那同学的意思，再看他的表现，这个老师应该是个很厉害又很严格的人……
志玄嘴里简直有点发苦，面上干笑几声，心里已经在尖叫了。
对视几秒，这尉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志玄愈发局促，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没有，没有……只是一直很景仰您，今天来打听打听，想要加入您的项目组……”尴尬的头皮发麻。
“这样……”听完志玄的理由，眉头微动，面容瘦削苍白的男人还当真点了点头:“我对你也很感兴趣，今天下午来科研楼找我，我们见个面。”
这个情况，总觉得也有微妙的既视感……？
“……额，好的，好的！谢谢您！”愣了愣，志玄连连点头道谢。
……
想起刚才志玄堪称无微不至的照顾，眼里隐晦的闪过一丝不忍，志玄背上的瘦小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竟发出了柔软而婉转的女声:“抱歉了。”
配上他干瘦沧桑的男性面庞，有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他，或者说她，抬起一只手，轻轻蒙住了志玄的眼睛。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残破的街道像是投入了石头的水面，泛起波纹，逐渐扭曲。等到场景稳定，他们赫然身处幽暗的地下建筑，墙上挂着的小油灯正发出惨白的光。
即使这样，志玄对这一切仍毫无反应，只是向前机械的奔跑着，显然不知何时已经深陷幻术了。——对木叶的人，尤其是木叶的平民，他毫无防备。
“晚安了……”女人轻喃，一手蒙着志玄的眼睛，另一只手灵活的一翻，干脆利落的把足有10cm的千本送进了他的脖子。
第107章 第 107 章 背叛的暗示
咚, 咚咚，咚咚。
伴着十分有韵律的敲门声，柔美的女性嗓音从门外传来：“大人。”
“……好, 那就这样, 一会按我的指令行事即可。”抬起眼皮瞥了面前的人一眼，团藏咽下即将出口的话，微微抬手示意，结束了这次对话。没什么停顿, 他直接拔高音量道：“请进。”
沉默的点点头, 那个身形佝偻的根部后退几步, 到了房间的角落。只是站在那，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但那片空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光线一般微微扭曲。
仅仅几秒，他整个人便隐没在了房间的黑影里。
“大人, 人已经带过来了。”金色长发的女人走进来, 眼观鼻鼻观心，死死盯着脚尖前的第三块砖。她低垂着头颅, 看起来丝毫没有探索的欲望, 温驯极了。
“很好……”看着她的样子，团藏不禁微眯起眼睛。把视线移到她背上背着的志玄身上，他缓缓开口道：“吩咐你的部分有按照我的说法做好吗？”
眼睛一瞬间难以置信的瞪大, 但好在一直低着头, 不会被看见。自觉失态, 野乃宇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股悲凉, 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 轻喃着：“大人……”聪慧如她，怎么会听不出, 团藏这哪是真的在问？他只是在说：他已经不信她了。
一个用着不再顺手的工具会是什么下场呢？——总之，不会太好。
团藏似乎没有看到她哀求的目光似的，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叉着托起下巴，十分悠然地再次开口：“我在问你话。”
心已经坠入谷底，野乃宇压下咽喉肌肉的抽搐，出口的声音仍然平稳而柔美：“大人，您伟大的意志就是我的一切，我自然是已经完全按着您的嘱托进行。他现在已经深陷幻术了，我也如同您所吩咐的，给他下了‘背叛’的暗示。”
和团藏对视着，她只觉汗水在顺着后颈缓缓滑落。——这个男人向来多疑，她只能赌自己赌对了。
“哦……？”漏在外面的半边脸上，团藏的眉头高高挑起，仰头笑了起来：“背叛吗？‘背叛’的暗示……真是有趣极了，我都快要不记得当初居然有这样好的兴致了。”
这是她揣摩过团藏的意思之后，按着自己的理解加上去的。
温驯的站在那，安静的等待团藏笑完。野乃宇知道，决定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时刻，马上就来了。
“很好，很好。”鼓着掌，团藏用似乎十分赞赏的目光看着野乃宇：“把人放下，你过来。”
沉默的下蹲，把背上的志玄放在地上，野乃宇依言靠过去几步。
瞥了眼仍在自己五步开外的野乃宇，团藏继续开口：“再近点。”
五步开外是个很安全的距离，不管发生什麽都给人一个反应的机会。再靠近，就……
心思急转，野乃宇没有停顿，又向前迈了一步。
“呵呵……再近点。老夫又不会吃人，到我面前来。”
“……”
前方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光照在她的金发上，似乎发着柔光，更是让她的显得和这昏暗阴森的地下室格格不入。
抬手摘下野乃宇面上的乌鸦面具，团藏微微起身，以一个极近的距离，肆意打量着对方的面容。这是一个近到令人及不适的距离，但忍者的本能似乎在野乃宇身上不存在似的，她身体毫无紧绷，仍温驯的与他对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似乎纯然的信任着团藏。
“！”她忍不住猛地一抖。
“哼……”哼笑一声，团藏重新坐下，靠在椅子背上，用白布细致的擦拭着自己的手：“真是个了不起的忍者啊，野乃宇……”
野乃宇死死捂着眼睛，鲜红的血液不停的顺着指缝和脸颊滑落。
白布哪擦得掉团藏手上黏腻的血迹？他把沾满了血的白布丢到一边，轻轻摸了摸刚才亲手摘下来的乌鸦面具，在上面留下了可怖的红痕：“这面具，就放在我这里吧。”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回去休息吧。”失去了视觉，野乃宇听到耳中的声音充满愉悦。
因为剧痛的缘故，她浑身颤抖着，出口的声音仍是稳定：“大人的恩情，没齿难忘。”
她弯腰行礼，唤了一声，缓缓离开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团藏径直过来，把陷入深度昏迷的志玄单手提起，像端详什么阿猫阿狗一样，放在眼前打量了几眼。
“‘背叛’的暗示吗……太有趣了。”真期待大蛇丸见到这小子充满戒备的目光时的表情啊，嘴角微微勾起，团藏对野乃宇加上的这条暗示满意极了。
想起野乃宇，他不由得遗憾的咂咂嘴。不得不说，那女人聪慧得紧，是他用着最顺手的人之一，可惜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做事实在太和他心意了。
嘴角的弧度不变，团藏开口：“找机会做掉她。”
“是。”阴影里传出了刚才那个佝偻暗部的声音。
……
路灯昏黄，人的影子和教学楼的影子杂在一起，被投成了奇怪的形状，来来往往的人像是被困在学校的幽灵。
明明是自己每天都生活的地方，今天偏觉得哪里都透着一股不对劲，但要说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这怪异的感觉让志玄几乎要发狂了。
烦躁的挠挠头，志玄向下俯视。他趴在天桥的栏杆上，从这个角度能很清楚的看见正下方有两个正在打羽毛球的同学。
天色已经暗了，球拖着残影，同学频频打空。
看了几眼，志玄颇感无趣的收回视线，他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这些运动。满心烦躁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扫过发球人的姿势，他就极精确的预判出了球的起落点。
无比自然，就像是身体在自动修正一样。
‘真是不想过去……’课上的事，只是想起来都会一阵头皮发麻的尴尬。看看时间，志玄悄悄叹了口气，慢慢的往科研楼挪动。
“嘶……”脚步一顿，志玄忍不住皱起眉头，呲牙裂嘴的摸了摸后颈。——那里刚传来了一阵刺痛。
‘难道是昨天睡得太晚了？’他也只好把今天的一切不对劲归结于这个。
……
听见里边的应答，志玄表情悄无声息的狰狞了一瞬。
开了个缝，他闪身进去：“尉老师……”
“你来了。”停下看手里的东西，男人摘下眼镜，抬头打量他，干脆的开口：“明天就来实验室找我吧，地址和时间一会发给你。”
“啊，啊？”志玄张了张嘴巴，瞠目结舌。他知道这样很蠢，但是他忍不住。一见到这个人，志玄就又被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吸引感夺取了注意力，刚才他一直在盯着这人的脸看，现在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的实验室资源很好，如果你不是在一些老牌教授那里做事，大可放心过来。”顿了顿，他一本正经的继续道：“但他们一般都很忙，来我这里的话，我会有更多的时间。”
额，老师，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但事情的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志玄陷入了沉默。
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话有点突兀，面容苍白俊秀的男子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恍然，他似乎感觉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自信解释道：“放心，我只是很看好你。”
额，就是，只是一种假设，不一定对，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觉得你的实验室不好，而是我觉得自己不配。
‘他好像真的在向我推销他的实验室和他自己。’嘴角动了动，看着眼前男人写满了认真的表情，志玄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老师实验室这么缺人的吗……居然连只见过一面的学生都要直接拐进实验组？’陷入沉思。
第108章 第 108 章
“既然你已经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么从明天起就来我这做事吧。”俊秀的男子对志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
‘……太魔幻了，’脚下不停, 志玄悄悄抬头, 撇了一眼走在前边不远处的高挑背影，眨了眨眼睛：‘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发展。’
昏暗的灯光让领路人的大部分身体都隐没在了黑暗里，有些看不真切。但模糊的轮廓，反倒让那股熟悉更明显了。
视线无意识的描绘着他, 那种莫名而热烈的情绪再次涌出, 带来一阵悸动。志玄只觉得心脏的收缩似乎突然间变得格外有力起来, 让他胸口都痒痒的。
“……”有些局促的移开了视线。志玄喉咙有些发紧，却又不太想出声咳嗽。
他下午专门打听过了, 似乎除了他以外的同学，对这位教授印象都很是深刻。同学们的描述不尽相同, 但大体总结一下就是:他个人能力很强, 对待学术痴迷到有些过头，几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 非常高产。
当然, 如果只是这样，大概很难给学生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据同学们用浓墨重彩描述的:他属于严于律己也严以待人的类型，他似乎把所有人都当成和自己一样的存在, 严格要求。他的课是出了名的严厉, 让同学们苦不堪言。
先前课上碰到的那个同学, 还给志玄模仿了不少尉教授的名人名言:“你已经过来上课了, 为什么连书上这些最基本的还不理解？那是你们课下应该做的工作, 不要浪费你和我的时间。”
把志玄听得语塞。
这样一个人，对志玄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不仅主动带着参观，参观结束之后甚至还主动提出一起去吃个晚饭。志玄只能用魔幻来形容。
普遍经验告诉他，眼下发生的事情不太符合逻辑。——天上哪会掉下馅饼来？
以他的运气，就算天上真的掉下了饼，多半也是铁饼，属于飞来横祸那一挂的存在。
‘这样一个人……’把手放在胸口上，那种炽热透过骨头传导过来，格外有力。但胆怯也如影随形，几乎和心动同时升起。微微垂下视线，志玄看着地板，只用余光扫着那人不断迈进的脚步，亦步亦趋的跟着。
……
三天后，桔梗城的地下暗室。
矮小的男子在门前犹豫半晌，他还是穿着和几天前一样的衣服，被黑衣裹得严实。手抬起又放下，似乎对门内很是抵触。顿了顿，他终于还是悄无声息的推开门，闪身进去。
低着头走了几步，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激起小小的一阵烟尘。
额头重重撞在手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大人……很抱歉。”黑衣厚实，看不出他具体的反应，但豆大的汗珠正从兜帽下一滴滴滑落，打在地板上。
“看来是野乃宇还命不该绝啊。”每次进到这个房间，团藏永远都坐在那里，永远都是那个姿势，不知道每天究竟在做些什么:“不过，我们的暗杀大师龙马，居然连个盲人都……”尾调扬起，团藏挑起了眉毛。
他看起来心情莫名的不错。
“……属下一时不察，中了她的幻术。”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位同事深谙幻术之道，但昨晚还是第一次交手，他输得很惨。把头埋得更深，龙马继续道:“实在惭愧！属下甘愿接受您的惩罚。”
“只是，她现在在自己出钱资助那些孤儿，建立了孤儿院……”
前几天的计划，让桔梗城诞生了不少新的孤儿。
孩子，是一个奢侈品。人人都知道那是未来，但在这艰难的条件下，极少有人愿意去投资这些孱弱又无用的家伙。怪得很，人们虽然自己不愿管，但如果看到真的有孩子遭了厄运，又会觉得很是不适。
既然野乃宇已经成了个瞎子，又在帮忙处理棘手山芋。那是不是……
“野乃宇建立的孤儿院已经收容了近20人，大多都是战争孤儿，有些人的身份难以查明。您看……？”龙马小心翼翼陈述事实，没敢表现出自己的主观判断。——团藏讨厌愚蠢的下属，但也并不喜欢聪明的下属，野乃宇就是前车之鉴。
“真是厉害，真是厉害……真是高尚啊，那你也去帮帮她吧。”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团藏没有多说什么，冲龙马摆了摆手:“对于你的失败，我要你一根手指。”
“谢谢大人！”狠狠松了一口气，龙马垂着头，三步并两步的走到门口。
刚到门口，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门就从外面被狠狠的推开，或者说砸开。
那门开启的瞬间甚至都发出了破空声，龙马如果没有反应极快的向后跳开，估计能被这门拍扁脸。
“……”连余光都没施舍给可怜的龙马，大蛇丸缓缓踱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团藏。
“真是无理。”都不用看，团藏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说实话，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难掩胸中的快意，团藏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意：“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你，都是这么没礼貌呢……”
四目相对。
“是吗？”眉头微动，大蛇丸的表情变得充满嘲讽，嗤笑了一声:“也许吧。但礼貌这种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怕死鬼大肆谈论勇气一样……违和而令人恶心。”
大蛇丸的话意有所指，直戳到了团藏最不想提起的过去，让他表情一滞。作为整个根部的最高领导人，极少有人敢如此直白的忤逆侮辱于他，这话显得格外刺耳。
“哼……注意你的态度，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团藏的笑意消减了不少，但底气还是很足，他对自己手里捏住的把柄很有信心：“那油女小子能不能活下来，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这几个项目帮我做好……”把手里拿着的两沓纸放到桌上，向前一推。团藏悠然的靠到了椅子背上，冲大蛇丸扬起了下巴:“再加上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个’，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瞳孔缩了缩，明明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大蛇丸的瞳孔还是缩成了一道细缝，映着烛光，有些诡异。
不得不承认，团藏这老东西确实手段了得。前几年的事对他打击不小，大蛇丸都以为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没有防备，这次就直接被摆了一道。
刚到桔梗城不久，就开始有暗部在大蛇丸和水门身边24小时监视。那些暗部就像是烦人的苍蝇，完事才来不说，还要在人的身边飞来飞去，还要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恶心声音……大蛇丸本就不算太多的耐心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简单的扫了几眼内容，大蛇丸便把它们直接揣进怀里：“可以。”
“哦？想不到答应的这么痛快。”团藏笑了起来:“那看来我的这些条件，对大蛇丸来说只是些毛毛雨啊……那”
“团藏，”靠在墙上，大蛇丸也勾起唇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团藏得意洋洋的话：“你我合作了这么多年，对于彼此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和团藏其实是颇为相像的，极端的利己。
“你当真觉得……只凭手里这一个人，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视线扫过团藏包在纱布里的右眼，大蛇丸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
团藏一直遮挡着右眼的缘由，旁人不知，大蛇丸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里边的正是一颗他亲手移植的血轮眼，来自团藏早亡的队友——宇智波镜。
“哦？”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团藏仍是靠在椅子靠背上，对大蛇丸的威胁置之不理：“那也就是说，你对那油女小子的死活并不在乎咯？”
“……”眯起眼睛，大蛇丸静静的看着团藏，没说什么。
大蛇丸在赌。
他赌团藏不敢和他彻底撕破脸；赌团藏不会舍得就这么杀了志玄；赌团藏不会把赌注全压在绑了志玄上。
团藏这一生的心血全在木叶，他的一切都扎根于此。但大蛇丸可没这些顾虑，待不下去，拍屁股走人便是。团藏不可能真的任由二人走到不死不休那一步。
血继这一块，除了大蛇丸，志玄的技术也是顶尖的。团藏从来都没放下过对宇智波的执念，肯定不舍得轻易把人杀了的。
最重要的，就像他刚刚说的，团藏和他都很是了解对方的自私。这样的话，团藏绝不可能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志玄这一个因素上……
那就还有余地。
“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看着大蛇丸，团藏闷闷的笑了起来，声音里浸润了快意:“那小子可是伤了我的人，还破坏了磁力干扰装置，给桔梗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既然你也并不在乎，倒是免去了我的后顾之忧啊。”
这是足以让一个忍者直接被放逐的罪行。
多荒谬啊。存心救人的志玄遭了黑手，还要背上这等罪名；罪魁祸首却坐在这逍遥自在。
“……老师信了？”大蛇丸冷眼看着团藏，觉得他脸上的得意分外刺目。
之前不管两人是合作还是闹翻，他对团藏都还存有几分傾佩，敬他也是个乱世枭雄。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团藏这些事情做的越来越恶心人了。
摇摇头，团藏似乎对大蛇丸这冰冷的目光十分享受，继续道:“这可是个重罪犯……我愿意给你释放他的机会，可是担了很大风险的。你该感恩我才对，那是什么眼神？”
第109章 第 109 章
联想到那两份文件的名字, 大蛇丸觉得自己已经大概能猜到团藏的目的了。
“……”若有所思地盯着团藏看了半晌，大蛇丸轻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把其中一沓纸从胸口掏出, 扔回团藏桌上, 那上面的赫然写着:木遁忍者批量制造计划。看看标题，大蛇丸斟酌着开口：“我会帮你搞定写轮眼的问题。”
“哦？”抬起头来，团藏没去碰桌上的纸，饶有兴致的挑起了眉毛：“但在我看来, 这可不算是‘各’退一步啊。”
“别装糊涂, 你自己也明白要移植那么多血轮眼有多困难。”大蛇丸底气很足。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困难, 团藏肯定不会想着找上自己。
“按你的要求，不提血轮眼的排异, 光是查克拉的消耗量就能把你吸干。”深谙说话的艺术，大蛇丸继续道：“所以, 为了能给你装上那些眼睛, 如何让人可以兼容初代目细胞，是必要的前置项目。”
“你的人就算再没用, 也不至于连剩下的那点都搞不定吧。”经他这么一说, 一份工都被说成了三份。
“哈哈哈哈哈！好！”仰起头，团藏满意地笑了起来：“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果然，不管大蛇丸嘴上怎么说, 事实还是如他所料。志玄是相当重要的一步棋, 只要能拿捏好分寸, 不损害到大蛇丸的核心利益, 他是肯做出让步的。
“……是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大蛇丸没有搭话，径直离开了。
“咔哒。”随着门被关上, 这小小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和昏暗，只有呼吸发出的轻微响声在其中回荡，显得格外压抑。
……
“怎么样，小子。”良久，团藏再次开口，打破了暗室内的安静:“感觉如何？”他的语气颇为玩味。
“……与你无关。”过了好一会，团藏身后那面墙里才传出了回应。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嗓音。
“你当真觉得……只凭手里这一个人，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团藏颇为恶意的把大蛇丸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看来你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闭嘴！”像被踩到尾巴了一样，墙后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受干涩的声带所限，他发出的声音如同砂纸磨玻璃。不止没有威慑力，还让自己咳嗽起来。
推下墙上的机关，墙壁缓缓翻转，露出了其后极狭小的空间。以成年人的体量，只有当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的时候，才能被勉强容纳其中。长时间下来，这个姿势可是相当折磨人的，与上刑无异。
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志玄猛地抬起头来。
看得出来他吃了不少苦头，短短三天的时间，他肉眼可见的瘦削了不少。平时一直被带在身边的墨镜早就不翼而飞，露出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黑眼圈也很是明显。
长时间的幻术让他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觉，整个人显得虚弱而神经质。
“团藏……！！”看到团藏之后，志玄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即使眼睛被刺激到不停流出生理性泪水，他仍然不肯移开视线，挣扎着想要起身攻击，又因为酸软的膝盖而一次次摔到地上。
“啧啧啧，真是辛苦啊。”后退半步，团藏欣赏着志玄的挣扎：“何必非要去吃苦头呢？只要你点头同意，我就会让你成为根的高层人员，整个根的研究部都会听命于你。”
笑了笑，团藏的话里尽是赤裸的野心：“整个木叶的研究部都会听命于你也说不定？”
“……”听到他的话，志玄冷静下来，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团藏。
“何必那么执着于大蛇丸呢？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待遇，更大的平台。”见志玄看过来，团藏继续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如此浅显的道理，你肯定是明白的。”
“呵！”压下咳嗽，志玄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和团藏仅剩的那只眼睛对视着，他的表情慢慢变化：“道理我自然是懂，所以我才选择了大蛇丸啊。”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是良木明主？”看着团藏骤然耷拉下来的脸，志玄面上写满了讽刺：“别太可笑了，你根本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他。”
大蛇丸于探寻未知方面的狂热，是有目共睹的。他的手段，他的心计，都是在为他的求知欲买单。他做的事或许也并不光彩，但志玄向来对这样的求道者刮目相看，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执念。而团藏对权利顶点的追求……他并不欣赏。
就算他和大蛇丸没有另一层关系在，他也不会选团藏。
“嗯……？你居然还是这么信他？”挑起眉毛，团藏这下倒是真的有点惊讶了。要知道，野乃宇之前是给志玄下过心理暗示的，经过近三整天的幻术，暗示应该已经根深蒂固了才对。
“怎么，风之国的事你已经忘了吗？”别人不知道大蛇丸在风之国那会干过什么事，团藏可是一清二楚。
大蛇丸当初在报告里狠狠地表扬了一番油女志玄的才华，走特殊程序直接提拔了他。对这个新得到的助手，大蛇丸表现得可是青睐有加，喜欢的不得了……连猿飞都略有耳闻。
然后大蛇丸就派志玄去执行调查土之国的任务了。
当时大蛇丸和土之国是有联系的。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必死的任务。为了把自己通敌的嫌疑降到最低，大蛇丸可是狠下心来，直接把志玄送去做了弃子。
在志玄刚从无尽的幻术轮回里醒来之后，团藏就十分‘好心’的把这些都告诉了他。
“……”就算理智告诉志玄，现在的大蛇丸肯定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他曾经的背刺也确实是事实……志玄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
在幻术里和大蛇丸无数次相遇，相爱，又被背叛决裂的记忆涌上心头。在那似乎无穷尽的幻术里，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无论他们所处的是什么环境，无论他们多么相爱……最后都会以相当惨淡的结局收场。无尽的失败让志玄心如死灰。
就算幻术结束之后，那些痛苦的回忆有所淡化，但仍然格外鲜明。心里明白那全是团藏的手笔，志玄面色逐渐扭曲起来，被彻底激起了火气：“那又如何？就算他曾经背叛过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该说你聪明还是蠢呢？”看出志玄还没能完全脱离幻术的影响，团藏精神一振，加大拱火力度：“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并不在乎你。”
“与你无关。”
之后无论团藏如何说，任他说出花来了，志玄的回答也永远都是嘲讽的表情和这四个字。
“你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把团藏气得七窍生烟，看着志玄的目光愈发阴狠。顿了顿，他伸手狠狠的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像掺了冰碴：“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吗？”
同样冷笑一声，志玄直接顶了回去：“说得好听，你难道没对我怎么样吗？”
“好，好，好！”暗暗咬紧了牙，连说三声好，团藏气极反笑：“不愧是和大蛇丸走得这么近的人，真是会说啊。”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大蛇丸也好，油女志玄也罢，全带着点似乎高高在上且不识时务的无谓，他看了就烦的厉害。
“额……”鲜血顺着眼眶涓涓流下。除了最开始闷哼了一声，志玄愣是没再出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团藏。
“口舌之利罢了。”团藏狞笑着抬起志玄的头，强行把手里的眼球展示给他看。抓着他的头，团藏当着他的面把眼球丢到地上，抬脚慢慢地把它碾碎。
“哈……哈，就如此执着于眼睛吗？”怪异的笑了几声，志玄的话句句直戳团藏的心窝：“四代目就算是无心火影之位的大蛇丸，也不会是你。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筑巢的你，也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了吧？”
“哼！你又懂些什么！”没再说什么，团藏把他粗暴的塞回了墙后的狭小缝隙里。
……
待在墙后的时间并不明朗。
在这种安静且黑暗的环境里，时间似乎停止了流逝。最早的时候志玄还会在心里默默计数，但现在，他对时间的感知早就已完全错乱。身上肌肉被绷紧的沉闷酸痛，脸上尖锐钻心的痛，似乎也把每一段时间都无限拉长。
‘这种环境下，伤口很容易感染，应该尽快处理才行……处理的方法……不处理的话，最容易感染的是……’为了不在幽闭的环境里迷失，志玄选择不断的思考。无论有没有意义，哪怕是胡思乱想也好，他也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大脑有在运转。
“请问，志玄先生在这里吗？”
在思考的间隙，志玄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青年嗓音，还伴着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不是错觉。’猛地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如果在的话，请回应我一下。”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他顿了顿，见没有回应，便很贴心的继续解释道:“请不要担心，我是受大蛇丸先生所托过来接您的，没有任何恶意！”
第110章 第 110 章
大蛇丸, 真是一个令人刻骨铭心的名字。
名字从口中说出，很是轻巧。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节，却像那名字的主人一样, 带着一股冰凉的重量, 让志玄纷乱的思绪都骤然沉寂了下来。
“……”稍加思索，志玄一时没想出团藏做这种事会有什么好处。既然不是团藏的人，外面那人说的，大概是真的：‘受大蛇丸所托……吗。’咀嚼着那几个音节, 志玄缓缓合上眼睛。
他知道, 自己如果真的生出异心, 就正中团藏的下怀了。但他现在对大蛇丸的感觉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点微妙的复杂。毕竟, 他会受困于此，经受折磨, 完全是因为团藏想要牵制大蛇丸。要说一点都不怨他, 怎么可能呢？
但是……也许有怨怼，但他对大蛇丸恨不起来。
不止团藏对志玄几乎无视掉了野乃宇的暗示而感到惊讶, 其实志玄自己也有点惊讶。
细细想来, 或许也并不令人意外。除去他刚在这个世界苏醒的那一段时间，他的一切经历里，几乎都有大蛇丸的影子。毫不夸张的讲, 正是大蛇丸让志玄觉得和世界重新连接了起来。
你该如何去割舍一个几乎占据了你全部生命的人？
那无异于亲手从血肉中把骨骼剥出。
他对于大蛇丸的感情不止是简单的爱或恨, 而是更深沉厚重的混合体。随着时间的累加, 随着共同经历的增多, 数不清的情感混合在一起, 连志玄本人都难以把它们拆分。
也许是在逃避什么吧，他保持了沉默, 没有回应外面的声音。
“我是波风水门！”水门还在继续说着:“志玄先生您在吗？”
‘波风水门吗……’这个名字他很熟悉，自来也的弟子，被称为木叶的金色闪光，在这次忍界大战里大放异彩。听着那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志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他伸手敲了敲墙壁示意自己的位置：“开关在左数第三列第五行。”
“好的！”一阵淅淅索索的摸索，墙壁再次缓缓翻转。
“啊……”看着志玄的惨状，水门瞳孔微微颤动，不禁皱起眉头，连忙把人从缝隙里拽了出来。
“谢谢。”腿上实在酸软，几乎全凭着水门的力道，志玄才站了起来。体位变化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伴着强烈的眩晕感，志玄缓了缓才说出话来：“有兵粮丸吗？”
他的查克拉已经快要见底，失去了查克拉滋养的筋脉一直在隐隐作痛。查克拉不足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长时间的亏空会让人伤了根基，以后再难寸进。何况他还是油女一族的忍者，如果不是团藏一早就把体内的寄坏虫全部诱出，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啃成一具骨架了。
“有的。”连忙从腿上的忍具包里摸出一粒兵粮丸，水门用查克拉把它活化，递给了志玄：“不用太急，时间还算比较充足，慢慢来就好。”
他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直到志玄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才再次开口：“我背着你走吧，顺便和你说一说最近的情况。”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突破团藏的防线过来肯定不是件易事。志玄很清楚，一旦发生什么冲突，现在的自己完全就是个累赘。沉默的点头，志玄趴在了水门背上。
“怎么说才好呢……”似乎对接下来怎么解释颇为为难，水门瞥了志玄一眼，语气犹疑：“我只能说个大概，剩下的等见到了大蛇丸先生，让他来说吧。”
“嗯，你讲。”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志玄示意水门随意。最近急转直下的情况，让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去。
“首先就是，你和大蛇丸先生现在都处于被放逐的状态。”从地下出来，眼前的金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志玄不禁眯起了眼睛。怪不得水门刚才犹豫，信息量确实很大。
“放逐？”敏锐的察觉出这个特殊的用词，志玄直觉其中有猫腻：如果他们已经被定罪，为什么不是通缉？
而且，作为三代目徒孙的波风水门会出现在团藏的密室，把他带出来……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因为受大蛇丸所托？恐怕不是，这个行为本身也代表了很多。
“是的……是三代目大人下达的特别密令，村子里几乎没人知道。”观察着志玄的表情，水门继续道：“不要太担心，也没有那么糟糕，三代目大人的态度……”
三代目的态度……水门忽然有点卡壳。那对师徒在火影办公室里相顾无言的样子，在水门的脑中一闪而过。
当时办公室里的气氛格外凝重，三代目背对着大蛇丸，站在窗边俯视整个木叶村，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大蛇丸靠在墙上，沉默地盯着老师的背影。
他一推门进去，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然后三代目大人就给了他这个任务。
“……总之，我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待在一起。”
“是吗……”垂下眼帘，联想到之前暗室里的对话，志玄大概能猜到事情的起因。——大概是权利交接的时间要来了，团藏坐不住了。
大蛇丸是三代目火影最喜爱的弟子，在两次忍界大战里表现出众，屡建战功。如果没有意外，四代火影的归属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就是大蛇丸。
大蛇丸虽然无心争夺权利，但又不是和尚。送到手里的肉，他难道不吃？
不得不说，团藏这个疯子……为了火影之位，真是兵行险招。谁也没想到，团藏居然真的敢在火之国与风之国开战前夕这种节骨眼上背刺援军。
‘确实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这太过反直觉，他和大蛇丸对此没有任何防备。
“团藏呢？”
“被三代目大人叫回去了，具体内容我就不清楚了。”
“那我们要去哪？”
“大蛇丸先生会在营地接应，我只负责把你安全的送过去。”不过，志玄满脸干涸的血迹，实在不像安全的样子。
对自己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水门颇为尴尬的搔了搔脸颊:“抱歉，我刚回村就又出来了，更多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嗯。”既然这样，就是故意没让水门知道的了。四代目的人选，志玄心里大概有数了。
不过……他居然在为没能帮自己更多而道歉吗？志玄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威名赫赫的金色闪光，倒是个温柔的人。
半晌，志玄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卡卡西他们怎么样了？”
“啊，卡卡西他们吗。”似乎没想到志玄会提起这个，水门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们还在草之国营地，有油女一族在那里驻扎，很安全。”
“是吗……”垂下视线，树木在身下极速掠过。
‘那孩子也快要过生日了，但以这个情况估计，我应该是没法给他庆祝了。’闭上眼睛，志玄轻声道:“水门，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
“帮我把我房间里的礼物，以你的名义，在他们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们，可以吗？”
“……”长了张嘴，水门没能发出声音。沉默了一下，他点点头::“可以……”
“谢谢。你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会知道哪个是给谁的。如果可以的话，那个千手家的孩子也帮我看一眼吧，没空就算了。”
“……好。”
第111章 情人节特供！
顺着大蛇丸的力道, 志玄任由两人直接摔到了草地上。厚实的衣物给人带来了柔软的错觉，草的触感变得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在身下绒绒的, 软软的, 搔的人有些痒。
轻笑几声，合上眼睛，志玄颇为惬意的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感觉。舒适的环境总是会让人变得松懈，对于这两个刚从地下实验室里出来的苦行僧而言更是如此, 刚刚见到阳光的那一刻, 他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一小会, 志玄浑身被阳光烤得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变得慵懒了起来。缓缓向后动了动, 把自己蹭到大蛇丸身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因为两人体型相近的缘故, 大蛇丸的怀抱其实并不宽阔, 与其说是怀抱，更像是相互依偎。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志玄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了, 说话时都带着明显的鼻音：“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的出来放松了？”
“大概很久了吧……”大蛇丸显然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氛围，传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懒懒的, 像是一条正在晒鳞片的蟒蛇。
“哼……刚才还那么不情愿, 现在不也玩的很开心？”嗤笑一声, 志玄扬了扬头, 同大蛇丸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如果不是赶上这样特殊的日子, 你难道永远都不打算和我一起出来了吗？”
“哦？那自然不会。”身旁的声音带着几分好笑，志玄不用扭头也能想象出他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样子。“不过……这样说就有点冤枉我了, 平时不打算出门的人也不止是我吧。”
“这倒确实，在没有出来的时候确实不大想出来。”和还在木叶那会不同，志玄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只要他不想，完全不需要为衣食上的琐事出门。非常熟练的抓起大蛇丸的一缕头发，放在指腹间把玩着，他由衷感叹：“不过，看来偶尔出来一下还是很必要的，感觉放放风脑子都清楚了不少。”
“是吗？”大蛇丸对此不置可否：“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每周固定出一段时间来出门放风。”
“不，不用。”志玄轻轻摇头，翻了个身，和大蛇丸面对面。
“为什么？”
“把时间固定下来的话，总会有种计划内的公事公办感，反而没意思了。”伸手揽住爱人的腰，志玄缓缓靠近，直到两人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才停了下来。“相比既定的程序，我还是更喜欢随机的惊喜。”
“好吧。”互相交换着温热的吐息，大蛇丸从善如流的放弃了刚才的提议。
从大蛇丸的外表或许很难看出来，但在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是一个相当随和的人，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伴侣。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当然，前提是先得到他的认可。
随着心中突然升起的想法，志玄把头埋进了大蛇丸的脖颈，轻轻啃咬起来。突然被触碰了要害，本能让大蛇丸的身体有一瞬间紧绷，但马上又放松下来，抬手碰了碰在作怪的人，纵容了他的动作。满怀抱着对方，志玄就着这样的姿势深吸了一口气，鼻端满是大蛇丸的气息，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泥土散发出来的清新味道，让人感到安心而惬意。
微微抬眼，几乎是毫不意外的，视线撞进了一双同样噙着笑意的金色眼眸。
果然，他的爱人也在注视着他。
眉眼柔和下来，温暖的情意在胸中升起，心口也变得像身下的草地一样，充满毛绒绒的柔软。二人相视一笑，根本不用言语，就已经完全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东西。——毕竟，两人正是因为体会到了相同的美好，怀着相同的心情，有着相同的分享欲望，才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事。
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在这种时候似乎被链接在了一起。
这种心意相通的奇妙感觉让志玄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摸了摸他的脸颊，大蛇丸也缓缓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我就在笑什么。”直起身来，志玄用手挡住那双似乎闪着光芒的眼睛，轻轻吻上了爱人尚带着弧度的唇。
那薄薄的嘴唇，触感是柔软的，冰凉的。
“我爱你。”
“嗯……我也是。”
第112章 羁绊间的重逢 （上）
“那就好, 谢谢你了，水门。”
志玄这完全是一副交代身后事的语气。
“嗯……”水门听得很是不舒服，看他这幅低落的样子, 有点想开口安慰他: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但张了张嘴巴, 似乎想起了什么，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没能出口。
“没什么，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之前他们在草之国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和大蛇丸先生在关照吧, 我身为他们的老师, 却一直没什么时间去管他们, 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虽然是白牙前辈的嘱托，但我们也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嘴角的笑意刚要冒头, 就又因为被牵动到伤口的疼痛而压下。调整表情，志玄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带着点不明显的欣慰：“卡卡西是个好孩子, 他的队友也是，都是好孩子。”
“是的。”水门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提起他的三个弟子, 他的语气是和志玄如出一辙的欣慰和骄傲：“他们都会成长为十分出色的忍者的。”这就是木叶的未来啊。
理智让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后半句咽回了肚子。
“是啊……是啊……”
顿了顿，志玄自嘲的笑起来。
没有错过水门刚才瞬间的停顿，其实不用开口, 他也能大概猜到水门想要说什么。——毕竟, 他也曾经沐浴在火之意志下呢。
由初代目点燃的火种, 以众人的意志为燃料而燃烧着的火之意志……它代代相传, 从未熄灭。每一个木叶的村民, 都沐浴在他的光辉下，被它指引, 为它献身，曾经的志玄自然也并不例外。只是现在……这不知道在为谁而燃烧的火焰，不再容纳他这片树叶了。
‘不，也不能说是不再容纳了吧。只是它想要吞噬这片树叶，这片树叶不乐意罢了。’来的时候还是木叶村的援军，现在这一走，再回，不，或许应该说再去。等他再去木叶，怕是连村口的封印都进不去了。
真是讽刺。这话他已经说腻了。
话题结束，两人间又陷入了沉默。
……
心中一动，就像是被拳头倏地捏住了一样。一直半阖着眼睛恢复体力的志玄依着这感觉，抬起头看向前方。果不其然，在目光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高挑清瘦的熟悉身影。
按理来说，以他现在虚弱的状态，不该能感知到大蛇丸的存在……但事实却是，他就是像预知一样确信，那个人，就在那。意识到这一点，志玄的表情不禁缓缓发生变化，嘴角一点点勾起，却似哭似笑，他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总之，他现在鼻子发酸，有种不知名的苦涩在作怪，让他胸口闷痛，像是吞下了一口干冰。
这感觉并不好。
怨他吗？爱他吗？对这次重逢感到欢喜吗？对之前的事情可以介怀吗？
面对迷茫，志玄不禁习惯性的对自己发问：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这是面对事物永恒的三问。
是的，只要能完美的回答这三个问题，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了。即使是亲密关系也不会例外。万物都躲不过这个规律，是的。
志玄这样对自己反复强调着，强迫自己通过逻辑来重新变得理性，好能稍微安下一点心来。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一个狠狠抓住泳圈不撒手的溺水者。
如果不能介怀，那还要继续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就被瞬间回避。志玄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把这个尖锐滚烫的问题远远丢了出去。
“……”紧紧的闭上眼睛，志玄选择短暂的逃避。
“多谢了，水门。”然而还不等他理清自己的思路，那沙哑的声音忽然在极近的位置轻轻响起。他的嗓子不好，说出来的声音总是以气音为主，并不响亮，但听在志玄耳朵里，无异于平地惊雷。
下意识的偏过头去，志玄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狼狈。——各种意义上的狼狈。
明明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大蛇丸应该是瞬身过来的。
大蛇丸向水门点头示意：“已经可以了，你回去复命吧。”
水门刚把身后有点僵硬的志玄放到地上来，志玄就错开一步，转过身去，背对着另外两人。
气氛有些微妙。
“那我就先告辞了，”水门虽然对这两人算不上熟稔，但也能感觉得到，这两人刚一见面，其它的事情已经被他们全都排除在外了，二人中间连插一根针都有些勉强。深觉不该在这里打扰他们，水门深深的看了看的二人一眼，也不啰嗦，语气郑重的道别：“还请多多保重。”
随着那抹金色消失，这片森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久违的，终于又见到了他的半身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大蛇丸感觉自己饥渴的心终于停止了叫嚣。
囫囵扫视一圈，对方虽然有点狼狈，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大蛇丸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紧绷了许久的弦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亲爱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勾起嘴角，大蛇丸慢慢张开双臂，他的声音里透出显而易见的愉悦：“分别的这几天，我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你呢。”
“……是吗。”志玄紧抿着嘴唇，仍然保持着背对大蛇丸的姿势，绷在那一动不动。
见状，大蛇丸柔和下眉眼，缓步靠近：“你是在怨我没能及时过去救你吗？我的半身，我的爱人……”
“很抱歉……我知道……我也很想……只是离村……事宜……”
“……”根本没有听清大蛇丸后来具体在说些什么，志玄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正在升起，根本不受控制。
哈，该说不愧是大蛇丸吗？多聪明的人啊，对自己讲话都要用上话术了。
用那种语气来问自己是不是还在埋怨他，是想要让自己下意识的向他话里的反方向去做？还是说他的潜台词是在说:因为觉得他来得晚而埋怨他，未免太幼稚。
那股烦躁，让志玄下意识的把大蛇丸话里的意思向着尖酸刻薄的方向理解，向着在责怪自己的方向理解。
像是有什么裂开了一样，那些一向为志玄所不喜的，长久以来都被他用理性刻意忽视的，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些软弱的情绪，一股脑的全都喷了出来。
这浪头淹没了志玄，也彻底绷断了名为理智的弦。
“够了！”猛地伸出拳头，狠狠锤向旁边的树。毫不在意那些痛楚，志玄肆意扯动着面部的肌肉，表情愈发狰狞。
大蛇丸本来还在沉稳而缓慢的叙说着什么，完全没想到志玄会突然有如此大的反应。
只是愣了一瞬，他反应极快的上前一步，从背后揽住志玄。不顾志玄那略显微弱的反抗，他一直按着志玄的手，直到志玄筋疲力尽，被迫结束了这场堪称自残的发泄行为，他也没撒开，仍是把人圈在怀里。
饶是大蛇丸，此时也完全摸不清伴侣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生气。
“怎……”
“！”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蛇丸的目光就触及到了志玄的脸，或者说眼睛。瞳孔猛地缩小，那双金色的瞳仁颤抖着，几乎成了两条狭窄的细缝。
“这是，团藏……！”脸色阴沉下来，大蛇丸的发音像是正在逐渐绞紧的蟒蛇，想要连同名字一起，把这个名字的主人也狠狠撕碎。
喘着粗气，理智回笼，志玄微微偏头，把那道狰狞的伤口从大蛇丸的视线中掩去。
“这……”瞳孔颤抖着，大蛇丸罕见的语塞。极轻极慢的伸出手，大蛇丸似乎想要触摸志玄的脸颊，却被志玄后退半步闪了过去。
“……”落空的手悬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大蛇丸沉默着，缓缓的收回手来。
直到这时，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喜悦有多么愚不可及。
第113章 下
“志玄……”抿了抿嘴唇, 纵然大蛇丸向来雄辩，此时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经过刚才短暂的爆发，志玄看起来平静了不少。但仔细感觉起来, 却像是流淌于薄冰下的岩浆, 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是更深的汹涌波涛。
沉默。
心思急转，百般念头闪过，最终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志玄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大蛇丸, 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是想说, 这都是因为我的无能吗。”
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居然会被曲解成这样，大蛇丸眉头深深皱起, 眉心都拧成了川字：“怎么可能？”
“也许吧，毕竟也是事实。”不管大蛇丸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志玄闭上眼睛, 继续道：“但是……说真的，我还是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虽然不符合现实, 但我还是贪婪的希望我在你心里是特殊的, 希望你会在做选择时无条件的偏向于我，希望……”故意避开和大蛇丸的眼神交换，志玄自顾自的说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诚实的吐露自己的欲望。
在感情中的大多数时候, 他都是十分克制且信奉目的论的, 大蛇丸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很少, 或者说还没有真正爆发过矛盾。
——如果争吵的目的是想要发泄, 那没有必要发泄在重要的人身上。如果争吵的目的是想要解决问题，那为什么要选择如此低效的方式？
‘就目的而言, 争吵是没有意义的。’盯着大蛇丸的鼻子，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神，志玄提醒着自己。
“我知道，这并不合理，也没有要求你回应我。但人的心里，总是会有一些过分的期盼……或许过分，但那才是真实。”
习惯了掩盖自己的欲望，如今真的把它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连志玄自己都觉得那幼稚的渴求十分可笑。
“不……”这并不可笑。虽然志玄说的有些散乱，但大蛇丸完全能理解他想表达的事。
“不是的……那并不可笑。”志玄的话，无异于把胸口剖开，把心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任他观察。
他的爱人，何时如此狼狈？如此……卑微？
不该是这样的。
再冷硬的人，心中也会有柔软的地方，大蛇丸也不例外。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动，那是十分久违的感受，感觉并不好。
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志玄和自己很像，方方面面皆是如此，就连对待感情的方式也是颇为类似。他一直对此乐见其成，毕竟正是因为相似，他们才得以越走越近。
这份相似麻痹了他。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间意识到。
太自大了。
他们都太自大了。
他们忘了，他们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理性，而是两个人。
就算不想，他也不得不承认。
人，是有局限的。
人，是有欲望的。
人，是柔软的……
“抱歉。”大蛇丸极少见的，真心实意的道了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到结果，也许他根本就没办法切实的意识到志玄遭受到的苦难。但现在，那只塌下去的眼睛，正在反复的提醒着他，嘲弄着他。
嘲笑他的无能，他的懦弱，他的自以为是。
“抱歉……”从来都挺直着的脊背微微塌下了几分，那双眼睛里闪着志玄从未见过的情感:“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你会觉得委屈。
其实无关对错，只是作为一个人，在受到了伤害之后，想从他的爱人那里，获得些慰藉罢了，谁能谴责这个人呢？
缓缓张开双臂，上前去。这一次，志玄没有拒绝。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隔。”
这是大蛇丸的诺言，是他所能想到最浪漫的情话。
第114章 未送出的礼物
木叶的风, 总是带着一股树木的清新气息。
就像是用木遁种下了这些树的那位大人一样，它们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生生不息, 世代守护着木叶。
摘下代表着火影的披风, 水门坐到窗边，看着村子里的点点星火，还有那些说说笑笑的村民，神情有些放空。摩挲着手中那个崭新且精致的护目镜, 这个一向开朗的男人, 表情难得的黯淡非常。
‘他们都会成长为十分出色的忍者, 成为木叶的未来。’自己的声音又隐约在耳边响起，对着志玄说出这话的时间似乎就在昨天, 水门还能很清晰的记得两人当时欣慰的语气和神态。
但现在……
他的三位弟子，那三个优秀的孩子。一个为了保护队友, 死在了神无毗桥下, 连尸体都找不到，成了慰灵碑上的冰冷的字；一个为了保护村子受尽折磨, 死在了队友手里, 到现在连死亡信息都无法公布；一个瞎了一只眼，作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承受了全部的痛苦, 已经被逼入了半疯的境地。
就连志玄, 也都已经被木叶除了名。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
又想起那飞舞的雪白刀光, 还有那张沾满了血的冷静面孔。水门只觉得心里有股苍凉的悲伤升起, 让人胸口发闷。把护目镜抵在了额头上, 感受着那略微冰凉的触感，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手上稍微用上了点力。
现实讽刺的有些过于辛辣了。
他辜负了白牙前辈，也辜负了志玄，更是辜负了信任着他的弟子们。被称作金色闪光的他，在最重要的时刻，每次都慢了一步。
“怎么了？”伴着推开门的轻微响声，玖辛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过头来，水门露出了个略显勉强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向她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护目镜。
瞳仁颤了颤，玖辛奈也想起了什么，沉默下来，她一直很喜欢那几个孩子的。走到水门身边，陪他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静静地俯视着木叶的万家灯火，宛如雕塑的两人和那热闹的夜市相比，显得有些割裂。
——这难得的和平，是用鲜血一点一点争取来的，其中赫然也包括孩子们年轻的生命。
把头枕到水门的肩膀上，玖辛奈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也是……油女志玄给他们留下的生日礼物吗？”
虽然没有真的见过油女志玄本人，但在木叶的医疗忍者间，他的事迹堪称传奇。拜好友所赐，她对这位以一己之力把木叶医疗技术提高一大截的天才忍者早有耳闻。听水门说过他的事情之后，更是算得上印象深刻了。
光从这几件礼物看来，玖辛奈就觉得志玄肯定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对他颇有好感。看着手里精致的镜子，玖辛奈想:‘毕竟，琳收到礼物的时候，可是笑得很开心。’
接过被包裹得精致的礼物，琳向面前的师傅师母道了谢。
在夫妻二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打开礼物，有些惊讶的呀了一声：里面是一个医疗包，和一些饰品。
琳对这个医疗包爱不释手，对其中的发带和发卡也是喜欢得不了。琳直觉水门老师肯定送不出这样的东西，于是把视线师母。
玖辛奈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摸了摸琳的脑袋。
女孩笑了起来，用温柔的眼神看向手中的礼物，似乎也明白了它的由来：“谢谢……我会好好珍惜它们的。”
如她所说，自那之后，她果然真的一直在用这个新的医疗包守护着另外两个莽撞的男孩。
那个聪明而坚韧的女孩子，总是有一种能感染人心的力量，想起她的笑脸，玖辛奈不禁也笑了起来。但没能持续多久，唇边的弧度就又变得苦涩。
“是的……这就是之前和你讲的，他离开木叶之前拜托我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玖辛奈，水门显然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这已经是最后一件了。”但这最后一件，恐怕要送不出去了。
“……”明白水门的未尽之意，玖辛奈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丈夫。
“是一件很不错的礼物，带土如果看到，肯定会喜欢的。”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玖辛奈问，她知道水门同大蛇丸一直还有些书信来往。毕竟，大蛇丸和油女志玄似乎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叛忍，三代目对他们的态度一直很暧昧。
“还算不错吧？”虽然有些没料到玖辛奈会问起志玄，但水门还是规整的回答:“他说比在木叶的时候要自由不少。”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三个孩子的情况……”想起志玄对他们一直以来的照拂，水门叹了口气，有些愧疚：“之前他拜托我照看一下的千手信，也在桔梗城失踪了。”按他的说法，千手信被放在了桔梗城外的森林里。既然没被找到，后来也没有回村……
要知道那片森林并不适合人类生存，那孩子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经两个多月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不过，原来刚刚过去了两个月吗？
‘原来这么多事，都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吗……’猛地意识到这个事实，水门有些恍惚。
“是吗……”
闭上眼睛，水门仰起头，细细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沉默蔓延。
直到天空微微泛白，两人也没有再言语，他们只是依偎在一起，静静地坐在窗边。
抖落掉身上的露珠，水门翻身进了屋子，玖辛奈也紧随其后。
他们的卧室被装饰的很有生气，看起来很是温馨。正中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张被小心封好的合照。
在照片里，三个孩子在阳光下的神态显得那么生动。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水门把那副护目镜小心地擦亮，放在了合照前。
这是水门班的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全体合影。
得好好珍惜才行啊，毕竟，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拍了。
用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相框，水门便收回手来。看着照片里鲜活的四人，他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意：“生日快乐，带土。”
“生日快乐，带土。”
第115章 第 115 章
和占有着整片大陆上最丰饶之地的火之国不同, 位于内陆深处的土之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地势险峻，植被稀少。
就比如这里, 气温极低, 斜坡上满是乱石，人走在上面很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只有零星的植物在乱石坡上扎根, 顽强的生长出来。
对普通人而言, 在这光秃秃的地方, 移动和隐藏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这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却如同鬼影, 在其上健步如飞，石头在他们身后纷纷滚落。
“离你说的那个村子还有多远？”缓缓止住脚步, 瞥了一眼已经西斜的太阳, 志玄开口问道。这是土之国与草之国交界的地方，颇为荒凉, 那个村子估计是方圆几公里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
有些热, 志玄摘下兜帽，脸上赫然已经换了一副和先前几乎一样的墨镜。可以看得到，比起之前来, 他的脸颊瘦削了不少, 显出了青年人的棱角。“之前从来都没有觉得从草之国到这有这么远。”
忍者几天的脚程, 他们已经断断续续的走了小半个月。
不过,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二人的旅行。在旅途中, 他们会扮演两位没有查克拉的普通人，在战乱的土之国中穿行。
也算是种修行吧, 身心的修行。
“很近了，明天就能到。”大蛇丸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怀念，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如果那个村子还在的话。”距离他在那村子里居住，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少说也有二十年……
二十年，真的很长，长到可以让一位重伤濒死的孱弱下忍，成长为名震忍界的“传说中的三忍”。
早就物是人非了。
细细听去，他的嗓音同平时有所不同，少了几分沙哑，多了几分磁性。只是稍微有些奇怪，像是从喉咙中用气顶出的：“等出了这片乱石滩，今天就扎营休息吧。”
“也好，一会你来烤吧。”甩开袍子的下摆，向大蛇丸展示挂在腰间的那只肥硕兔子。上次这样两个人出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志玄的语气有些感慨：“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了。”
“谁说不是呢。”大蛇丸笑了笑，也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黑发黑瞳的普通面容来。这段时间的徒步，让大蛇丸也觉得奇妙的宁静了下来。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你我二人，那些纷扰的念头远去了。
往日看来没有什么意义，也从不会接手去做的琐事，同对方一起做的话，也生出了别样的趣味。
全新的视角，全新的感知，这种体验很是奇妙。大蛇丸有种微妙的，正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感觉，这给了他不少新的思考角度。
但就算没有这层。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大蛇丸不得不承认，这样也很不错。离开后才发现，其实木叶从来都不需要他们，而那些东西，也许也……并不是那么的必要。
……
就算不用查克拉，两人的身体素质到底还是强悍，等他们出了乱石滩，也只是夕阳西斜。
天其实还大亮着，但根据这些日子的经验来看，时间已经不够充裕了。丝毫不敢耽搁，两人快马加鞭的搭建营地，准备篝火。
果然，光是寻找合适的干枝就花了不少功夫。
这土之国的气候当真恶劣，他们找了半天，最茂盛的植物就是几丛不到人膝盖高的多刺灌木。
平日里他们不屑一顾的小东西，这时候纷纷显出了自己的厉害之处。这些生在高原的植物都刁钻得很，志玄在旁边转了几圈，根本无从下手，最后还是从根部切断，才把它们拔了出来。大蛇丸在后面搭建帐篷，志玄在树枝上垫着干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火升起来。
等这些都弄好的时候，两人颇有些狼狈，天色也彻底暗下来了。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面前的这一点红芒，还有它照亮的区域，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
一手撑着地，志玄把重心压上去，十分放松地坐在篝火旁。仗着有墨镜，他一错不错的直视着火焰发呆，火光在镜片上跳跃着，如同幽灵的眼眶，有些诡异。
一抬眼就注意到了志玄的墨镜，大蛇丸手上的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感觉眼睛怎么样？”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但他就是有些微妙的心虚。
“嗯……新眼睛吗。”已经去太虚神游的意识被大蛇丸的声音拉回，志玄瞥了他一眼：“蛮好用的。”
“新墨镜也很好用哦。”也不忌讳，志玄直接抬手摘下墨镜，起身贴近大蛇丸，方便他看清楚。
两人的距离很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间的热量。紧绷了一瞬，大蛇丸仔细看去，作为这只眼睛的制造者，他熟悉它的每一个细节，也能清晰的意识到它和自然眼睛的不同。
乍一看，和左眼没有什么不同。但随即它像是变色龙的眼睛一般，独自转动了一圈。运动间能隐约看到一些不似人体的金属结构，等志玄重新看向大蛇丸的时候，两只眼睛的瞳孔大小有了些许的差距，有些奇异。
“说实话，比原来的还要好用，只是焦距需要手动调节，还有些不是很习惯。”在他说话期间，右侧的瞳孔细微变化着，颤动了几下，回到了和左侧差不多的样子。
“……看起来你适应的还不错。”移开视线，大蛇丸有些干巴的蹦出这么一句。
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但瞥了他手上的动作几眼，志玄闭上嘴巴，坏心眼地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眼看着兔兔黑掉，他才带着几分调笑开口：“哦？兔子下面似乎有些糊了呢。”
大蛇丸一顿，若无其事似的，满脸认真地把那块肉割下。
“噗！”还不了解他吗？志玄完全能想象得到他的心理活动。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他所料，大蛇丸闻声投过来一个凉凉的眼神。
“嗯……”止住笑意，索性不再逗弄他，志玄转变了话题：“话说，前些日子和水门通了信，他在信里提到，三代目似乎有了想要卸任的想法。”
“哼。”迅速从刚才的尴尬中摆脱，大蛇丸抬抬下颌，不屑的笑了起来:“我都说过我会走了，还要过来试探我，真是可笑。”
乍一听，指的似乎像是团藏，但联想起先前水门透露过的消息，志玄很敏锐的切中了重点。“和三代目吗？”
“对。”赞赏地点点头，和志玄说话就是很舒服，不用细说，一点就通。“确实是和猿飞老师的约定。”
战争期间，正值壮年的猿飞日斩居然要退位。这是谁的手笔，几乎不用想。
看来，老师最终还是没有听了他的劝……
他临走前和三代目谈了很久，说了很多。——大概是受了志玄的影响吧，如果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说那些话。
‘难以置信，自己也会有对人如此坦诚的一天。’大蛇丸有些自嘲的想着。这是他极稀少的真心，只是，说出真话之后，结局并不美好。虽然隐隐能预料到，但老师的寡断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猿飞日斩的脸又在脑海里浮现，其余的部分都有些模糊不清。但那双隐藏在烟雾后面，饱含着失望和悲伤的眼眸，像是穿透了时间和屏障，又显现在了眼前。那双眼睛如此清晰而真实，就连眼周的皱纹都分毫不差，它反复出现，不知在刺痛着谁。
“你已经走上一条可怕的路了啊，大蛇丸……”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三代目在烟雾背后盯着自己最喜爱的弟子，表情有些复杂。而大蛇丸正一脸阴沉的靠在门口，一言不发。
能说的，该说的，他已经都说完了。既然老师并不接受，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团藏给我的那些资料，我不信。”深吸一口，这位正值壮年的影合上眼睛，缓缓吐出一条烟龙。“但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似乎也由不得我不信了，对吗？”
他抽得很凶，吞吐间烟丝迅速燃烧，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薄薄的白烟，呛人的味道更是无孔不入。
大蛇丸不喜这种味道。
“不过我还是想亲口问问你。”看着沉默不语的大蛇丸，三代目的声音有些晦暗不明。大蛇丸很难说，当时老师的眼睛里有没有带着希冀和期盼。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和老师对视。
“大蛇丸，那些……真的是你做的吗？”
“……”就算大蛇丸向来雄辩，此时也陷入了极少见的沉默。张了张嘴，他正欲开口，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金发的青年闪身而入，见到师徒二人间凝重的气氛，似乎有些惊讶。
沉默着，一直等到他奉命离开，大蛇丸才再次幽幽地开口：“……我会离开木叶，和志玄一起。”
有的时候，答非所问，便也是答了。
“……你知道的，大蛇丸，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那个答案。”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弟子啊！几乎是带着私心的，三代目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你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木叶……”
这话，像是对着大蛇丸在说，又像是在对着他自己在说。
“四代目，估计会是自来也的徒弟吧，那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很少见的，大蛇丸开口打断了老师的话。
“水门吗……？”像第一次认识大蛇丸似的，三代火影十分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大蛇丸何尝听不懂老师话里的挽留？何尝不明白那几乎是一次不合规矩的挽留？
“老师，桔梗城的事，您应该心里也有数才是……”大蛇丸直起身来，看向猿飞日斩：“‘交锋时如果不够坚定，可是会死的。’这还是您教给我的。”
“有些事，是犹豫不得的。”
“唉……！”他何尝不知？长叹一声，三代目手上的青筋暴起又落下。
椅子缓缓转了过去，背对着大蛇丸，他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出口的声音比大蛇丸印象中的要更显沧桑：“走吧，走吧！带上那孩子，你们走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个位置，肯定会落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手上。”志玄的声音把大蛇丸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见大蛇丸看过来，志玄笑了笑，意有所指：“起码不会是团藏。”
“是啊……你说得对。”金芒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大蛇丸眯起眼睛，掩去了所有的神色。把手上烤好的兔子递给志玄，看着志玄把兔子的头撕下，大蛇丸也缓缓笑了起来：“确实不会是团藏。”
如果想要享受到软烂的美味，精心而费时的烹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
其他事情也是一样，心急是行不通的啊……
第116章 美代婆婆
摸了摸头上的汗, 志玄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面前是一片绿油油的，似乎绵延到天边的无垠农田。
早就习惯了忍者一日千里的脚程，他真的很难想象, 有一天他和大蛇丸居然会为了翻过了一座山而花费近半月的时间。
“大……”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称呼, 志玄连忙改口：“啊，佐藤君。”毕竟大蛇丸是个很有名的忍者，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前往土之国，肯定是不能使用真容和真名的。
为了提前习惯, 这些日子大蛇丸本人倒是一直在坚持易容的。悻悻地闭上嘴巴, 志玄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一直偷懒没有改口。
至于志玄, 则只是轻微的改变了肤色和一些细节。一来是因为他平日里就捂得严实，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容, 二来是因为他自晋升上忍之后，就基本不怎么出任务, 也不怎么出现在前线了……
闲聊间, 二人很是默契地一同停住脚步:他们很眼尖的看到了远处石头上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细细看去，那身影佝偻着, 十分细瘦, 像是个正在编织着什么东西的老人。
“过去聊聊如何？”回头看向身边的大蛇丸，那黑发黑眼的高大男子也看了过来，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诶？’的憨厚表情。
虽然不是熟悉的样貌, 但那毕竟是大蛇丸啊。看到这张脸上露出这样愚蠢的表情, 志玄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做出相同表情的大蛇丸形象。
‘额……’有些辣脑子。有的时候, 想象力太丰富也是一种原罪。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志玄搓搓胳膊, 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你，入戏还真是快啊。”
“嘿嘿……”似乎对受到夸奖很高兴似的, 他摸了摸脑袋，弯起眼睛，冲着志玄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羞涩的笑。
“……你是会演的。”妈的，这人真是太恶趣味了！不忍直视的闭上眼睛，志玄用力锤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试图把那灾难一般的画面锤出脑海。
合理怀疑，大蛇丸就是为了看他无语，才故意越演越憨的。
不再去看，志玄快走几步，领先在前。
别后悔，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喜欢上这人时脑子里进的水！
……
“啊……是从山的那一边？”听了志玄的解释，老妇人把手里一直在编制着的草鞋放在旁边，立直了身体。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有些惊讶：“孩子们，你们是翻山过来的吗？”
“是啊。”志玄早已摘掉了墨镜，穿着粗麻衣服，皮肤黝黑的他，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村头少年。摸摸脑袋，他满是苦涩的挤出一个笑容：“老婆婆，您也知道，最近乱的很。”
“是啊……毕竟和火之国又打起来了嘛。”老婆婆半阖上眼，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我的儿子儿媳妇出门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咯……”
“会没事的，他们肯定还会回来。”安慰了老婆婆一句，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志玄的嘴角垮下来，声音微微颤抖着，像是要哭出来了:“只是，我的父母就……”
“只剩下我和哥哥了。”
“啊呀啊呀……两个可怜的孩子哟！”怜惜的皱起眉头，老婆婆伸出满是皱纹和划痕的手，轻轻摸了摸志玄的头。“既然你们找到村子里来，也是缘分，在这里住下也是可以的。”
“啊。”微微张开嘴巴，志玄抬起头来，表情数次变化，最终停留在了感激，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珍贵善意有些不知所措：“真的可以吗？”
“那山险峻的很啊，能过来也真是辛苦你们了。”把编到一半的草鞋放进脚边的筐里，老婆婆站起身来，笑着冲两人招了招手：“过来吧。”
回头看了看大蛇丸，他安静的跟在身后，目光有些怔楞，似乎已经和他所扮演的那位憨厚大哥形象融为一体了。但他显然不是……大蛇丸几乎只有在认真思考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这种怔楞的眼神。
志玄直觉应该有什么特别之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正在盯着这位老婆婆手里的筐。
“我来帮您提吧！”凑上去，轻轻接过老人手中的重物，志玄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亲热：“真是太感谢您了，婆婆，我们应该怎么称呼您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筐和筐里的东西。
但不管志玄怎么看，都只是一些寻常的物件。
‘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细节吗？’忍不住瞥了大蛇丸一眼，他正看向自己，见志玄回头便点头示意。
老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斑白，有些耳背，志玄重复了好几次她才恍然似的明白：“奥奥，称呼是吗？真是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了，叫我美代婆婆就可以啦……”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村子。都是很典型的土之国风格的建筑，按房子的数量来看，这个村子应该至少有百人以上的规模。
但是，一路走来，除了偶尔碰到一两个正在自家院子里干活的人，偌大的村庄里几乎没有人在走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如果不是有此起彼伏的细微硬物相击声在街上回荡，恐怕志玄都要觉得这是个荒村。
声音高高低低的交错着，回荡着，甚至显出几分诡异的悠扬来。
又是一个干活的人，那年轻女子本来正用石头在敲着什么。但当她远远的看到美代婆婆一行人后，就急匆匆地把东西收到怀里，紧走几步进屋，关上了门。
‘为什么？’门在眼前合上，志玄只好收回视线。他不禁皱起眉头:‘他们在害怕什么？’已经遇见好几户这样的人了，每一次都是有人在院里敲着什么东西，等他们一过来，那些人就匆匆回去了。
他们是在害怕外人吗？但本村的美代婆婆明明就在前面带路，不应该到这种程度才对。那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怕被发现吗？但总不能家家户户都做吧，况且，如果家家户户都做，那就也不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
而且大蛇丸的表现也有些异常，这可是很少见。
瞥了大蛇丸一眼，他这回倒是反应及时，不再出神了。‘独处的时候再问个明白好了。’想着，志玄伸出手想要推一下眼镜，却推了个空。
手在半空有些尴尬的顿住，他颇有些不甘心地转而撸了一把头发，才把手放下。
奇怪，奇怪！想不清楚。
“婆婆，他们这是……？”凑到美代婆婆身边，志玄压低了声音问。
“呵呵呵……年轻人们，大概是有什么自己的事情吧。”婆婆笑了笑，眉毛却垮了下来，饱经风霜的面颊上满是慈祥和无奈。“跑得那么快，大概是怕我这老人家去问他们讨饭去吧。”
“奥……”那绿油油的农田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志玄垂下眼帘，轻轻地应了一声。
要知道现在已是晚秋……他似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随着走动，那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一拐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也正在门前的石墩上砸着什么。很近，志玄瞥见那是些白色的块状物。但还不等他看清楚，那人就用旁边的布盖上了石墩。
‘啧！遮遮掩掩的。’在心里暗啧一声，志玄被勾起了点好奇，心里痒痒的，手指蠢蠢欲动。‘真是好想直接放出寄坏虫去看看……’
但那就属于作弊了。
又缓缓放下了手。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体验到真实？体验到平民眼中的真实。有些东西光靠想，是没有办法预测的。
“美代婆婆。”点点头，中年男子简单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闪身进屋，关上了门。
吱呀一声，对面的门也被老人推开：“孩子们，快进来歇歇吧。”站在门口，美代婆婆招招手。不等还在打量房子的二人有所动作，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倒也正和意。
“……你今天怎么了？”用手肘戳戳大蛇丸，志玄盯着他的眼睛，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节:“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什么，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大蛇丸的眼神几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但还是被志玄捕捉到。“她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
什么陈年旧事？从没听大蛇丸说起过。
“你……”不等志玄问完，婆婆的呼声就打断了他的对话。
“孩子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呢，快进来吧！”
“……”门口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是自己有些太心急了。瞥他一眼，志玄先行进去。
“美代婆婆，您是一个人住吗？”弯下腰，凑到婆婆耳边，志玄放慢语速，拔高了音量。
“是啊，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曾经也有个老头子和我住在一起，可惜后来冲撞了忍者，被他们杀掉啦……”似乎是寂寞的老年人的通病，婆婆回忆起了过去，语气有些悲伤：“后来还有些孩子和我住在一起，但慢慢的，慢慢的……孩子们长大了，也都离开了。”
“最后，这里就只剩下我这腿脚不便的老太太一个人咯。”
慈祥又好心的老婆婆，总是能触动人内心最柔软的那些回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在您这里住下啦！”
“住下好啊，住下好。”老婆婆笑了笑，只剩几颗牙齿的嘴巴抿成了一朵花：“人多好啊，热闹。”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止住了笑意：“啊，只是这粮食的事，恐怕就要你们自己解决了。年轻的小伙子食量大，老太太我一天只能供你们一顿饭，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能让我们住下已经很感激您了。”沉默片刻，志玄明知故问:“不过，您家没有存粮了吗？”
“唉！”提起这个，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你们那边怎么样，我们村今年的地奇怪的紧，粮食种下去，肯发芽，也肯长，但就是不肯结果……”摇着脑袋，她看起来很是苦恼，手上向志玄他们比划着：“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水一瓢一瓢的浇下去，谷子抽得老高……按理来说是稳稳当当的丰年，但就是一粒粮食都不肯结，奇怪的紧。”
“是吗……”
双手握拳，抵在额头上，苍老的美代婆婆颤颤巍巍地向着天空行了一礼:“村子里的人都在说，我们这是触怒了稻荷神啊……”
第117章 第 117 章
触怒了稻荷神么……倒也是个有趣的解释。
擦拭着屋子, 志玄目光逐渐放空，他又回忆起了刚才婆婆的话，想要笑一笑, 嘴角却显得有些沉重。
“怎么, 后悔了吗？”身后传来大蛇丸的声音。
“倒也没有。”垂下眼帘，把罐子上的浮土细细地擦拭干净，志玄手下不断动作，没有回头看他：“毕竟在当初做出决定的时候, 早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现在再谈后悔, 未免显得有些过于虚伪。
“我并不后悔, 但亲眼看到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果来，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两人都没有看向对方, 对方的反应和状态却已经自动浮现在了脑海。
“目睹死亡，确实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摩挲着手中那个用草杆编制成的小玩偶, 他收紧手臂肌肉, 把它攥在了手心里，语气淡淡：“只是, 不管你愿不愿意, 总归有人要死。不是他们，就是我们，不是陌生人, 就是熟人……”
“话虽如此……”叹了口气, 志玄岔开了话题：“不过,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怎么心不在焉？”
耸耸肩, 大蛇丸又要拿出刚才在门口时的说辞：“只是一些陈年……”
“少来！”刚一开口就被志玄打断：“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
窗边的清洁告一段落，把手里的抹布丢到桶里, 志玄转过头来。学着大蛇丸的样子，他也耸起肩膀，摊了摊手：“你之前答应过的，不隐瞒。”盯着大蛇丸，志玄眉毛高挑。
“啊……”闭上眼睛，大蛇丸有些无奈的扶住额头：“那只是个无聊的故事而已。”
“我喜欢故事，特别是你的故事。”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志玄道：“我不需要这个消息有用，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好吧。”
……
“咳咳咳……”星星点点的血沫飞溅出来，素白的雪被这些猩红液体腐蚀出细密孔洞。
站在原地艰难的喘息，粘稠的血液在口角集聚又流下的感觉并不好，大蛇丸却腾不出手来擦拭。很难想象，不过几声咳嗽，就令他差点直接栽倒在路边。
‘前进……不能在这里倒下……’眼睫颤抖半天，才重新睁开了眼睛，这是他混沌的脑海里唯一还在飘悬着的思维。
小小的孩子在路上勉强移动着，全靠着手上那根粗壮的树枝撑住身体才没摔进雪堆。他满脸都是□□涸的血液固定住的污物，几乎看不出本来的容貌，只有那双冰凉的金色眼睛仍在熠熠生辉。
‘前进……’眼前白光炸开，汗液从颊边划过，带来虚假的温热，恍惚间似乎又重现了猿飞老师的血溅到脸上的感觉。
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代表着什么，他继续挪动着脚步。抬脚，落脚，在比他膝盖还高的雪地上划出歪歪斜斜的痕迹。哪怕抓来一只蛞蝓，都比现在的大蛇丸爬的更快。
“唔！”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大蛇丸一阵阵的眼前发黑，他自己也分不清这股颠倒了天地的眩晕究竟是因为低温还是因为失血，亦或是别的什么……
趴在地上，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的手杖已经被甩了出去，几步远的距离，犹如天蛰。
“……”缓慢而木然地合上眼睛，他知道，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起码当时的大蛇丸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那石砌的屋顶，他第一反应是惊叹：‘原来人死了之后，真的还会留有意志？真是神奇……’
但死人也会痛苦吗？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但仍是像被碾碎又重组一般的痛，连绵不断的痛楚，让大蛇丸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活着的。
‘居然还活着？真是幸运啊。’明明是那种绝境。大蛇丸淡淡的想着，无喜无悲。
毕竟于他而言，生与死的唯一区别就是——活人要继续执行任务，回到村子去，死人只要在原地等待腐朽就好了。
两天前，猿飞小队遭到突袭，猿飞日斩为了掩护他们三个拖油瓶受了重伤，自来也和纲手也不知所踪。
‘不，也许不知所踪的只有我。’自来也那个家伙，肯定会紧紧的跟着纲手的。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妈妈，妈妈！”清脆的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个漂亮的小哥哥醒了！我看到他睁眼睛啦！”
“啊，那海斗帮妈妈盛一碗汤送给他吧？”温柔的女声，听起来约莫三十上下。
“好——！”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早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大蛇丸就已经检查过了，自己身上的忍具包已经被收走了。脚步声逼近，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盯着这房间唯一的入口。
站在那的两个人都是平民，毫无训练痕迹的平民。
女人在门口停住，海斗则一路小跑到了床边：“给你，小哥哥！”
海斗是一个留着棕色短发的圆脸小男孩，眼睛大大的，像是在闪光，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看着被伸到面前的汤，还有那孩子满含期待的眼神，大蛇丸犹疑着轻声道谢，接过他递来的汤。
“不客气。”不知是有些害羞，还是有些害怕，那孩子踌躇了一下，又跑回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半的脸，偷偷打量着大蛇丸。
手里这只碗有些破旧，盯着那半碗飘着几根野菜的汤看了半晌，大蛇丸疑惑地看向仍站在门口的女人：“为什么？”
难道不害怕吗？她肯定知道自己是个忍者，为什么还要救？
“快喝吧。”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大蛇丸的问题：“喝完好好休息。”
“……谢谢。”小小的喝了一口，空旷了许久的胃为这一点汤兴奋到扭曲，让大蛇丸觉得肚子绞痛。垂下眼帘掩盖自己的虚弱和不适，出口的语气仍是平稳：“不用担心，我今晚就会离开这。”
“啊，其实……也不用那么急……”女人听起来也有些犹豫。
“可是他受了很重的伤啊，外面那么冷，一个人出去怎么可以？”海斗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来，和大蛇丸对视片刻，又转而看向自己的母亲，摇晃着她的手撒娇：“先前那只断了腿的小雀，也是养好了伤才放走的啊！”
“海斗……”摸摸孩子的头，女子看起来更纠结了。
“我会在今晚离开。”向他们微微鞠躬，大蛇丸没有让她过多为难：“已经很感谢了。”忍者交任务，是需要凭证的，没有拿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不知道那些忍者还会不会找来……
有一点毋庸置疑。——只要大蛇丸在这，就会给他们带来风险。
而且自己的存在本身，也会让他们害怕。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女人，大蛇丸想。
“啊——”见大蛇丸的态度坚决，海斗垮下脸，发出很失望的声音。但他的低落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就又恢复了活力：“那我可以来和小哥哥玩吗？”
“不可以哦，海斗，这样会影响人家休息的。”把孩子揽到身后，女人冲大蛇丸抱歉的笑了笑：“请您见谅，这孩子就是这样，有些太活泼了。”
“没什么，谢谢你们。”合上眼睛，大蛇丸开始闭目养神，争取在夜晚前提炼出更多的查克拉。
……
“只是一个很平淡无趣的故事。”讲到这，大蛇丸就停下了，看起来若有所思：“现在回想起来，那次猿飞老师倒是很少见的判断失误了呢，不知道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是怎么回木叶的。”
“那后来呢？”故事明明刚刚展开！志玄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觉得无趣：“后来你就直接走了吗？”
“差不多吧。”把刚才一直攥在手里的小玩偶放在桌子上，大蛇丸的语气晦暗不明：“不过，那天下午的时候，海斗也送了我一个类似的小玩偶。”
“类似的？”愣了一下，志玄歪着脑袋打量这个用草杆编成的小玩偶。它的做功很粗劣，只能勉强看出编的应该是个人，但具体的是什么就看不出来了。
这玩偶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岁了，但除了被氧化的痕迹外，仍然很完好，应该有被经常保养：“……那你身上也有一个差不多的？”
偏过头来，两人对视，大蛇丸幽幽地开口：“我并没有带走，又放回桌子上了。”
“……？”嘴角抽了抽，志玄忍不住道：“那你，放回玩偶的桌子，是不是也和这张桌子长得很像啊。”
“嗯。”很无辜的点了点头。
“？”
这平淡无趣吗！？
表情逐渐变得难以描述，志玄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你管这叫无用的信息？？”
第118章 第 118 章 回响
几天的功夫, 出于报答的心愿，两人几乎一刻没闲着，帮美代婆婆把房子加固了一遍, 那些年久腐化的部分也全都替换掉了。
瞥了大蛇丸一眼, 他正站在屋子里，看着院子里的动静。他的位置，刚好是美代婆婆视野的死角。
收回视线，向正坐在院子里编织着什么的美代婆婆挥了挥手, 志玄凑到她身边, 语气颇为亲昵：“婆婆, 我们准备明天离开这里。”这个慈祥而善良的老人，处处都让他回忆起早已辞世的亲人, 所以他对她颇有好感。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慈祥的笑着，美代婆婆伸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志玄棕色的头发, 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怀念：“你们都是好孩子, 住在这里的这几天，婆婆很开心哦。”
低下脑袋, 方便美代婆婆的动作, 志玄也笑起来：“我们也很开心，真的太感谢您了。”
“呵呵呵，哪里的话。”放下手里的东西, 她在志玄的搀扶下站起, 缓缓走向厨房：“如果是明天的话, 那老太太我今晚得给你们准备些好吃的才行啊。”
“不用的, 婆婆。”
“是婆婆想给你们做, 你们只管吃，不要嫌弃就好。”
“……好。”他沉默下来, 不再言语。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就像是被太阳烘焙过的棉花，就算明白那只是微生物被烧焦的味道，也依然能让人的心变得柔软而平和。对于习惯了冷硬金属的忍者而言，更是如此，令人忍不住心生贪恋。
站在门口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着婆婆，志玄转身离开。
不过一会的功夫，大蛇丸已经离开窗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了。走过去，把下巴搭在他的头顶，志玄开口，脑袋随着下颌的开合微微起伏：“你要给美代婆婆留下点什么吗？”
作为报答。
“算了，我和她之间的缘分早就终结了。”出乎意料的，大蛇丸拒绝了：“让她觉得我们死在了今天晚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就像那个消失在火海中的小忍者一样。
“好吧，随你……”底下传来的震动让志玄觉得下巴有些痒。
……
但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灯油洒了一地，火焰猛地升起，整张木质的桌子被瞬间笼罩其中，那一桌精心准备的吃食也都打碎在了地上，沾满灰尘。
美代婆婆倒在旁边，已经奄奄一息。
强烈的不真实感，让志玄有些懵。
“为什么？”慢慢的收回手，他的瞳孔颤抖着，人造的右眼被火光照射，变成了玻璃样。蹲下身来，志玄的手上亮起掌仙术的光芒，看着正在艰难喘息着的老人，他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婆婆……何必呢？”
“因为想要活下去啊……”气若游丝，她轻声回答。
在志玄的全力治疗下，老人很快就有所好转。但在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志玄的手挪开。她的手很抖，力道也很轻，像是一片浮叶，如果志玄想的话，完全可以忽视。
——但她很坚定。
志玄感觉得到她的决意，于是顺从着她挪开了手。
“你们果然是忍者吧？”虽然是问句，但婆婆的语气很肯定。失去了志玄的查克拉支撑，她的生机迅速衰败，随着她嘴巴的张合，血液从嘴角缓缓流下。
看着志玄和大蛇丸，她的瞳孔在涣散，眼神却很复杂，其中的情绪在明灭的火光下变得模糊，让人看不真切。
“……是。”手悬在半空仍没有收回，志玄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把村外徘徊的那些浪人斩杀，他和大蛇丸直接离开，前往下一站，而婆婆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
“果然啊，果然。又是忍者……吗？”瞥了志玄一眼，美代婆婆缓缓的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又融入石板。“我这一生，和忍者真是有缘分啊。”
明明……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结局的，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是好孩子，但我还是忍不住在饭里下了毒。”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下，她的声音哽咽：“抱歉。”
看着已经半只脚跨入死域的老婆婆，志玄觉得自己的胃里像是有什么冰冷而沉重的金属在翻腾，让他有些犯恶心。
孤身对上两个忍者，这和自杀没有区别，她不可能不明白。
“为什么？”闭上眼睛沉默良久，他也只能苍白无力的说出这句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儿子，我的丈夫……他们都是死在忍者的手下。现在就连我自己，终于也要死在忍者的手里。”老人的泪水打湿了石板，她像是要把这一生的泪都在此时流干。在泪水的洗刷下，那双眼睛不再浑浊，而是闪着光，满是哀求：“但我早就犯下了不容宽恕的罪行了，被杀掉也算是罪有应得。”
“拜托你，杀了我吧。”
“婆婆，你……”那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志玄蹲在那，觉得喉咙发紧，唾液都难以通过。
不等他做出决定，就觉得肩上一重，大蛇丸把手搭了上来。下意识的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颌。
志玄听到了他久违的沙哑本音：“你是美代由美，对吗？”
“你是……”眼睛猛地瞪大，老人陡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是你！”那双金色的竖瞳，那个消失在火海里的孩子，她永远也忘不掉！
“你还没死？”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狼狈的躺在那。
“差一点，但我逃了。”没有靠近，大蛇丸仍是站在志玄身后，只是看着。
“逃了……逃了……”美代由美咧开嘴，血混着泪糊花了脸。她似哭似笑，整个人回光返照一般精神起来:“你倒是逃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
孤儿寡母，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不用说他们也大概能猜到，毕竟很多忍者都是不拿平民当人看待的，干出什么都不奇怪。从志玄的角度看不见大蛇丸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喉咙动了动，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干巴巴的蹦出一句抱歉。
“海斗，你还记得海斗吗？”老人的面孔向来安宁且慈祥，志玄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狰狞的仇恨。“我那漂亮的孩子，可爱的孩子，他被那群畜生割下脑袋在地上踢来踢去啊！”
“海斗……”大蛇丸微微一愣。他自然是记得的，那个可爱的孩子躲在美代身后，露出毛茸茸小脑袋觑着自己的样子，似乎又在面前浮现。
……
“哥哥，这个送给你吧！”那天下午，海斗偷偷溜进大蛇丸的房间，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草人放到床边：“这是妈妈教给我的护身符，只要一直带在身边的话，它就会替你挡下不好的事情，保护你平平安安……”
大蛇丸抬眼看去，他认真辨别了半天才看出，是一个做功很粗糙稚嫩的草人，脑袋上毛糙的插着几根长草……着实有些抽象，估计是出自海斗之手。
怕把它碰坏，大蛇丸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有些歪斜的小人，端详着那张丑到有些扭曲的脸，大蛇丸嘴角微动，忍不住问：“这个，是我吗？”我是这样子的吗？
“是啊！肯定没有哥哥你好看就是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海斗的小脸红扑扑的，他歪头看着大蛇丸，笑得很开心。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棕色的短发，他趴在床边的样子活像是一只毛绒小狗。“因为形状很像真人，所以才能帮你挡下不好的事情嘛！”
轻轻把它握在手中，大蛇丸也向他露出了一个笑脸：“谢谢你，海斗。”
……
从小人身上带走的那几根“头发”，还在大蛇丸的实验室里放着呢，但那孩子居然死在那晚了吗？比起那个现在还好好的小草人，更像是无辜的海斗帮他挡下了那一劫。
大蛇丸不禁哽住:“……抱歉。”
因为见过那孩子活泼的样子，体会过那孩子的善良，所以想象中那些血色的惨相显得更是触目惊心。——好人是不该有那样悲惨的下场的。
特别是不该因为他的善意而招致灾厄。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木制的桌子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爆裂声，缓缓坍塌。
这种发展，志玄着实没想到，他已经有些木然了。
“为什么？”老奶奶喃喃着，用自己的话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因为想要活下去啊……”
“我不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吗？似乎也没有什么谴责你的立场啊……”瞳孔彻底涣散，她缓缓的合上眼睛，不再去看大蛇丸。安静的躺在那，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为了保护真正想保护的人，人就是要变得自私起来才行啊，唯一的错，可能就是救了你吧……”她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低，后面的话志玄几乎已经听不到，全靠着嘴唇才读出。
火焰比起一开始势头小了太多，像是在苟延残喘，那张桌子被烧得一团焦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最后深深地看了手中的小人一眼，大蛇丸微微抬手，把它丟进了火焰中。
得到了新的燃料，火苗短暂的窜得更高了一些，却也加速了桌子的燃尽。
美代由美已经停止了呼吸，不能再言语，志玄和大蛇丸也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局面让志玄感到深深的无力，一股难言的哀恸在他胸中升起。他最终还是没能让美代婆婆活下来，就像当时也没能让自己的奶奶活下来一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能做的就只是在一旁看。
大蛇丸轻轻踢开生着火的灶台，那里面尽是被烧的灰白的骨头，看着那些残骸，大蛇丸的眼睛里闪过了然。
这起码属于五个以上的成年人。
“……走吗？”从人骨上移开视线，志玄问。
“走吧。”大蛇丸的声音有些干涩。
时隔多年，他和这个村子的缘分也算是彻底终结了。
第119章 第 119 章 欠他两条命（改）
“三代目大人！”有些惊讶地放下手里的文件, 水门连忙站起身来，迎接他的师爷。
抬手轻抚被精心打理过的山羊胡，猿飞日斩笑了起来:“呵呵呵……什么三代目大人。我已经不再是影了, 也就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
同样笑了起来, 水门一直都对这位为了木叶鞠躬尽瘁的影很有好感，有股天然的亲近。他摇了摇头，笑道:“还请不要推脱，您值得这样的尊称。”
这话有点耳熟, 很像是大蛇丸会说的话。想起他最心爱的弟子, 三代目的动作微不可查的一顿。
“你这孩子……”一次不错的凝视着他, 把水门看得都有些不自在。目光一松，日斩仰头大笑出声:“说得我都得意起来了。”
“嘿嘿……”摸摸脑袋, 水门也轻声干笑了几声:“我说的是真心话，三代目大人。和老师一样, 您一直以来也是我的偶像, 比起你们来，我还是差远了。”说完, 他有些低落的低下脑袋, 在这位值得信任的长辈面前，水门摩挲着四代目的帽子，难得流露出自己的迷茫:“您说, 我真的能做好吗？”
他的上任, 称得上是临危受命。不同于前几代火影的交接方式, 三代目几乎是被迫下台的, 现在的木叶内忧外患。
“当然可以,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日斩下意识的去摸烟斗，却摸了个空。忽的想起烟斗被他留在了家里, 只好悻悻地收回手来。“你一定是想问，为什么会选你吧。”
水门太年轻，在他身前还有太多优秀而且老道的人选。
“嗯。”轻轻点了点头，水门直言道:“我还以为会是团藏大人。”
日斩不禁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过年轻，这孩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先前安排他去和大蛇丸交接的用意。不过……反正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还在，一个年轻的领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师刚刚去世的时候，他们几个不也还很年轻？
不也从群狼环伺的险况下把木叶守了下来？
除了镜，他们甚至全都撑到了现在。想起过去的事情，日斩表情有些黯然，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就算没了大蛇丸，就算没了你。只要我还活着，团藏就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日斩笑得满是苦涩:“他确实经验丰富，但不合适这个位置。”
“这样……”水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日斩苦涩的想：他的老战友，和他越来越疏远了。
想起早上的那封信，他不得不承认，也许大蛇丸说得对，做出决断的时候该到了。
“实话来讲，虽然他们的经验确实更多，但你远比他们都合适这个位置。”听到这话，年轻人瞪大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不相信？”笑了笑，日斩向前走了几步，又站在了窗边，他曾经最喜欢的那个位置。晚春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带来温暖的触感，像是干燥而柔软的小手在抚摸他。
“也不是……只是有些惊讶。”
三代目背起手，迎着光俯视整个木叶村。他自认一生都在战斗和守护，为了木叶全心全意，从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哪怕到黄泉路上遇见了扉间老师，他也能笑着拍拍胸脯，骄傲地说自己没有辜负您的信任。
对木叶，对村民……对任何人，他都问心无愧。
但他唯独亏欠了两个人。——宇智波镜，志村团藏。
合上眼睛，沉默良久，他才再次开口：“那么我问你，水门。你认为什么是木叶？什么是火影？”
“影是守护村子的存在。”几乎没有停顿，水门的回答毫不犹豫。
“对，但不全对。”轻轻摇了摇头，日斩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整个木叶，目光幽深：“火影，是那个点燃村民意志的人，能把全村上下拧成一股绳的人。”
“火影的职责，就是燃烧自己，也点燃木叶。这烈火会焚毁所有试图侵犯木叶的敌人，也会滋养着下一代。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把木叶传承下去。”
不断生长的树木，其上燃烧的烈焰……那两位大人宛如神迹的复合忍术又在脑中闪现。
“你，是火把，水门。”这个年轻人似乎天生就具有那种感染人心的温暖力量，他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团藏和大蛇丸……他们要更阴冷，只适合在暗处燃烧。
“我明白了……”
……
几天前，水门曾收到过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那是一个周天，当时他还没有继任火影，只是一名普通的木叶上忍。他陪着玖辛奈，两人在木叶的街上闲逛。
换届即将到来，土之国的攻势愈发疯狂，但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显然没有蔓延到遥远的木叶里来，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尽显繁华。今年是个大丰年，人们的脸上挂着笑意，水门手里也抱着一大包东西，几乎遮挡了他的全部视线。
“等等我啊，玖辛奈！”被人群拥挤着，水门费力的前进，玖辛奈遥遥领先。
“是你实在太慢了，水门！”做了个小小的鬼脸，拥有火红长发的女人笑着调侃他。
‘明明是因为东西全都给我提了啊！’有些汗颜，但水门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一句，根本不敢真的说出来。“啊，来了来了。”
“！”
忽的眉头一皱，水门警觉起来，他几乎霎时间就止住脚步，向侧边躲开。
但那无济于事，对方也同样转了个弯。躲了，但似乎和没躲完全一样，那孩子还是像炮弹一样砸在了水门身上。
“啊……！”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力道却大得惊人。猝不及防下把水门撞得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屁股着地，那个白发的少年在地上揉着脑袋，又揉着屁股，看起来似乎也分不清到底哪里疼，完全被撞懵了。
连忙回头，玖辛奈赶紧把他扶起来：“没事吧，小朋友？”
摸着脑袋，眼睛里倏地涌出泪水，他猛地甩开玖辛奈的手，抹着脸跑开了。
“啊，等等啊，小朋友！”微微张开嘴巴，一溜烟他就已经消失在了人海里，只剩下玖辛奈在原地徒劳的摆出尔康手。
“怎么回事啊，水门？”看着那一抹白色消失的方向，玖辛奈尴尬的挠挠脑袋，站起身来。半晌都没听到水门的回答，她有些疑惑的转头：“水……”
“门……？”玖辛奈不禁一顿，因为此时水门看着那个方向，脸上满是严肃。
看到她询问的眼神，水门凝重的脸色迅速放松下来，向她隐晦的眨了眨眼睛。
直觉这件事先不能被暗部发现，他若无其事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就在刚才被撞到的一瞬间，这封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那孩子绝不简单，这信也不简单。
慢慢靠过去，她没有再多问，两人捡起路边的东西，直接回了家。
信上让他要注意团藏，看好卡卡西和玖辛奈。
缓缓合上信件，把它丢入火焰，水门大概能猜得到这是谁送来的信。但正是因为明白，才会觉得更震撼。——那位前辈，在木叶居然还有如此影响力？
而且，那个孩子没有易容，看起来很是有些眼熟。刚才在街上，他没有时间认真回忆，现在闲下来，稍一琢磨，就想起来了。
那孩子的脸和情报上的照片重合。——那是，千手信。
对此，水门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羞愧。高兴于还好那孩子没死，已经被大蛇丸他们救了回去；羞愧于自己搜寻数次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直到他以如此张扬的方式出现在木叶，出现在自己面前……
即使已经离开许久，仍然有手段能把信件准确的送到自己手上，大蛇丸的这份实力，着实让水门惊叹。
……
“不过，三代目大人，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偷偷看着日斩的表情，水门犹豫道。
“但说无妨。”头发已经开始斑白的中年人慈祥的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我想问，您为什么不直接把团藏大人他……”毕竟，他前些日子可是试图蛊惑卡卡西，刺杀三代目火影。“您为什么不直接……”战时刺杀火影，这个罪行是足以处决任何一个人的，无论他曾经有过如何丰满的功绩。
如果不是先前的那封信，水门完全难以想象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也难以想象万一对方成功了会导致怎样可怕的后果。
目光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猿飞日斩的声音满含苦涩：“很简单，因为我欠他一条命啊。”或者是两条。
说来不可思议，但团藏和宇智波镜间的感情向来深厚。
他记得很清楚，团藏经常对镜摆出一副：‘少来烦我，我最讨厌宇智波！’的样子，而镜对此的反应向来只是温和地微微一笑，继续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经常笑着调侃团藏：“除了镜，谁还受得了你这么臭屁啊？要是我，早就给你一拳。”每次说起这个，团藏都会暴跳如雷，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谁稀罕，一边忍不住瞥向在一边偷笑的镜。
那两人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如此鲜活。多少年了？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楚吗？猿飞日斩自己都觉得惊讶。
不过……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自己的老友脸上见到过那么鲜活的表情了。青年的团藏，像是在那天和镜一起死去了。
虽然那两人常常一副冤家的样子，但猿飞感觉得到。团藏和镜之间……其实存在着旁人无法插足的，最深的羁绊。
忍不住长叹一声，老人的背影显出佝偻的意味。自从团藏试图刺杀他之后，他这几天叹息的次数明显增多，就像是要把前半辈子的全部补回来。
“这下……我们也勉强算是平了吧。”
第120章 第 120 章 镜
该死的, 该死的！
狼狈地坐在地上，空空的眼眶被汗水蛰得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其它部位的痛楚来讲, 它已经算是比较和缓的一个。团藏死死地捂着右眼, 试图减少血液的流出。
可是，他很快就绝望的发现，对方的武器似乎也涂了毒。无论他如何用力，黏腻的血液依然顽强地顺着指缝涓涓涌出, 根本止不住。
干脆不再试图止血, 团藏直接把手按在了猿飞日斩身上, 在感受到脉搏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这位新晋的火影, 早在这场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中了毒，一直昏迷到现在, 生死不知。
‘真是可笑啊……都到现在了, 甚至连究竟是谁在袭击我们都没弄清楚。’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反正他们马上就要长眠于此了。收回手，团藏有些泄气的想。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样, 远方茂盛的植被后传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那动静太明显了, 毫不掩饰，简直就像在故意发出声响戏弄他们一样。
——追兵已至。
身材高大的异国忍者们扒开面前的树枝，大咧咧的向团藏他们缓缓迫近。
‘这群杂种, 觉得自己赢定了？少瞧不起人了啊……’怨毒而冰冷的恨意在团藏眼中一闪而逝。看了看旁边, 宇智波镜垂着脑袋靠在树上一动不动, 猿飞日斩也早已陷入昏迷。
“……”护在猿飞日斩身前, 团藏像是认命了一般, 缓缓垂下脑袋。低着头，他的手上暗暗地在衣服里摸索仅剩的起爆符。横竖是死, 他绝不能让这群畜生好过。
而且刚好可以销毁掉镜的眼睛，防止血继外流。他想。
这是一场几乎是一面倒的战斗，但他没有退路。
对方像是猫捉老鼠似的优哉游哉：把团藏打倒在地，停手，看着他挣扎着爬起来，再毫不留情的把他打翻在地……
几次下来，团藏的恨意根本就藏不住了。又一次，他被左右两边的人耍猴似的一人踢了一脚，踉跄几下，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脸颊蹭过粗糙的石块，划出道道血痕。他仰头看着那几个忍者，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
见他不再起来，那些异国的忍者逐渐逼近。喘息着，眯起眼睛，团藏攥紧手里的起爆符，把它小心地折叠起来，夹在指缝间。
近了……近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在他面前站定，为首的那人缓缓抬脚，踩在了团藏脸上。
这是个不错的姿势，团藏暗暗地想。恨意灼烧着他，他却觉得脑袋愈发冰冷，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
“想起我来了吗？我可是等这一天很久了。”缓缓摘下面罩，那人露出一张被蜈蚣似的狭长疤痕毁容的脸。瞳孔不由得缩了缩，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熟悉。
“……谁？人太多了，我可记不住无名之辈。”这是实话，根本想不起来。喘了几下，团藏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血液从口角滴落，牙齿被染的通红，但他不在乎。
起爆符已经被激活了。
“臭小子……骨头真硬啊？”他脚下用力碾了碾，一些细小的石头卡进了团藏的肉里。看着团藏的惨状，他带着点不明显的快意，昂头笑了起来：“只有这种程度吗？完全看不出是那个男人的弟子啊……”
哦，这么说的话……团藏想起这张脸了。——不过是一个曾被扉间老师打得屁滚尿流的叛忍，当初他就背叛了木叶。
情况终于变得明朗，是这个叛徒舔着其它忍村的鞋底，勾结了其它下三滥的东西，过来复仇了。就算是复仇，也只敢挑在扉间老师战死之后。
“该死的叛徒，你有什么资格提起老师！”目眦欲裂，团藏猛地伸出右手，试图抓住他的脚腕。
咔擦——
几乎是霎时，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团藏的右手就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不等反应，刀疤脸手起刀落，那只可怜的手，被齐根砍断。
“……额！”脖颈上的青筋猛地暴突出来，团藏发狠地咬住颊边的嫩肉，把即将出口的惨叫硬生生咽了回去，面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着。
这样也无所谓！不影响结果！如果说刚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么现在这个距离，他死定了。死死盯着刀疤脸脚下的那只断手，他拼命的安抚自己，试图让那正跟着神经一起抽搐的理智重归平静。
“说啊？怎么不说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刀疤脸踢了踢它，得意的笑了起来。尤嫌不够似的，他用刀尖挑起断手，把它远远的扔了出去。
团藏脸色剧变。
几乎是刚飞起来，它就爆炸了。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刀疤脸一惊，差点跳起来。
‘完了。’浑身发冷，这个念头清晰而残忍的浮现在脑海里。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在半空被起爆符炸成了一团碎片，血肉溅在团藏脸上，他木楞在那里，有点分不清那些粘稠湿热的液体是从眼眶里流出来的，还是自己右手的残骸。
赶紧收拾自己的神态，刀疤脸故作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重新挂上笑意:“不错嘛！谢谢你的烟花，小子。”
这种程度的忍者，在他们状态完好的时候，根本不足挂齿。但这些人却用下作的手段……
恶意横生，团藏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没想到啊……终日打雀，却被雀啄了眼睛。’现在再说那些，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团藏，带着猿飞走。”熟悉的，温和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身前想起。
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正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自己身前的宇智波镜，团藏咬了咬了牙。‘他什么时候……？’过量的失血，让他有些眩晕，眼前的镜身上叠了四五个重影。
眯起眼睛，那些幻影才重新归为一个。
‘他难道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吗？’起码他还是完整的，而自己已经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手，更该活下去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咽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团藏挣扎着，拼尽全力才直起身来。
他恶狠狠地开口:“逞什么能？你带着猿飞快走！”
“走！”不等他说完，就被镜打断，他的话语极其强硬，几乎算得上是呵斥。
团藏不由得楞住，镜一向温和，团藏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老战友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带着日斩走。”语气缓和下来，又重复了一遍。镜微微侧头，瞥了团藏一眼。
逆着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双猩红的眼睛像是发着光，不可思议的清晰。配上镜满脸的鲜血，它们当真显出了几分传说中的邪异。
“镜，你的眼睛……”瞪大眼睛，团藏震惊的张了张嘴，觉得口舌发干。
——那里面赫然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三个勾玉，而是一个更加复杂而锐利的图案，正在缓缓转动着。
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有着操控人心的力量。对视的瞬间，一股摄人心魄的惊怒之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团藏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洪流冲击的不知所措。
微微点头证实他的猜测，镜弯下眉眼，对着团藏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意：“走吧……”
转过头去，他面色冷峻起来，用这双新的眼睛凉凉地扫视着越来越多的敌人。对方似乎是发出了信号，更多的蒙面忍者逐渐出现，其中有不少光是从举止看来，就让团藏觉得很是眼熟的人。
而他上次见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还是敌国的好手。
这次袭击背后显然有着其它四国的身影，他们料定了现在木叶根本就开不起战，就算被狠狠地打了脸，也只能唾面自干的忍耐。
‘这群混蛋……！’不得不承认，镜是对的。团藏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连拖延他们都做不到。
“保重！”最后看了一眼镜的背影，团藏紧紧闭上仅剩的那只眼睛，压下其中翻涌的情绪。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咬着牙，把猿飞日斩扛在了肩上。
他们本就在火之国境内，踩在茂盛的树木上，他向木叶的方向跑去。即使眼前发黑，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也依然手脚并用的向前跑着，或者说，狼狈的向前滚动。
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燃烧生命。
屈辱在胸腔中缭绕，他觉得自己抛下镜逃跑的这幅模样，像极了一条断脊之犬。
恐怖的查克拉波动从身后传来，打乱了团藏混沌的思绪，他忍不住回头看去：青色的巨人拔地而起，周围的大树像是什么脆弱的草本植物一样，被摧枯拉朽的折断。他仰起头，无声的嘶吼，宛如魔神现世。
走神间，又一次被猿飞的身体绊倒在地，团藏的脸结结实实的拍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他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差点直接昏过去。
重新把猿飞扛在肩上固定好，团藏踉跄着往前走。
“……团藏。”似乎是被刚才的动静惊醒，猿飞嘶哑的声音在团藏耳边响起：“发生什么了？”
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团藏没有开口。似乎明白了什么，猿飞也闭上了嘴巴。
于是森林间便又沉寂下来，只剩下团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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