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谈岁则彻底陷入凌乱的状态之中，原本被他推翻的可能性仿佛又要被验证成现实。难道他真的和付唯然有过暧—昧？
谈岁使劲摇了摇脑袋，希望能寻回一点回忆，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但他敢肯定的一点，纵使付医生相貌堂堂，也绝对不是他的菜，在他的心底掀不起一丝波澜。
只有初次见到路沉萧时才会让他产生天崩地陷的感觉。他是色胚不假，却是个只会为路沉萧心动的色胚。
他镇定自若地清了清嗓子，目光示意谈榭适可而止。
谈榭对此置若罔闻，喋喋不休地说：“哥，我觉得付医生这人真的不错，这么多年一直关心你照顾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不求回报的。”
谈岁微笑：“他工资可不低。”
谈榭卡了一下磕，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付医生虽出身普通家庭，但也是书香门第。他在医院更是完全凭靠自己的专业能力，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地位，那可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人才。不像某些……”
谈榭点到为止，捂着胸口假意斥责谈岁道：“哥，你怎么可以当个渣男。怎么可以失忆就忘了最爱你的人，你忘了他为你做过的那些事，你们一起看猩猩吃月饼的那些……”
路沉萧轻笑出声，打断了谈榭的话，“哦，那正好说明他们不是真爱，爱得不够深沉热烈啊，要不然哥哥怎么会忘记他呢。”
谈榭气急败坏：“你放屁，付哥和我哥才是真爱。你要是早认识我哥，我哥也不记得你是谁。”
“所以相遇得早不如相遇得巧啊。”路沉萧满脸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季野：“你这是后插足，你，你三观不正，好不要脸。”
路沉萧瘪了瘪嘴，拽着凳子移到谈岁的身边，委屈地靠在谈岁的肩膀上，声音弱弱的，“呜，哥哥，他骂我。”
好茶，好茶，谈榭一口气梗在嗓子里，险些没将自己噎死，他颤抖地指了指路沉萧。
毛绒绒的脑袋怼在了谈岁的脸上，茂密柔软的头发落在了他的颈窝处，怪痒的。
桌子底下，谈岁不动声色地牵着路沉萧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揉捏他白皙的手指，无声安抚着他。
思绪万千，他刚才是真的被唬住了。亏他真的以为他和付唯然有过暧—昧。
但越听谈榭的话，越感觉不对劲，这才发现谈榭说的那些其实毫无逻辑，全是主观言论。他这么说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气路沉萧，让他吃醋罢了。
心底莫名有点不是滋味，险些被这臭小子愚弄了，他这才迟钝地发现记忆丢失的最大缺点就是避免不了接受误导信息，任人摆布。
“谈榭。”谈岁冷冷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目光凶狠地盯着眼前胡言乱语的倒霉弟弟，暗自磨了磨牙，忍住把他碗里的汤扣到他脑袋上的冲动，让他清醒正常点。
“你在这跟我演上戏了，上次打你的那顿伤好利索了是不是，又敢在我这我胡说八道了。”
谈岁声音凛冽，顺带递给他一个具有威慑力的眼神，“别仗着我记忆受损再和我开这种玩笑。”
谈榭瞬间安分下来，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哥，我不敢乱说了，你别生气。”
谈岁脸色缓和下来，目光落至近处，他的餐盘里已经放满了各色菜肴，都是他爱吃的。路沉萧修长的手指落在汤勺柄上，盛了满满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烦闷烟消云散，心里不舒服的地方被熨烫得平整。
“哥哥，我们吃饭吧。”
声线温柔，小娇妻体贴地照顾着他。谈岁嘴角微微上扬，“好。”
——
他们安静和谐地享用完这顿晚餐。
看着谈岁放下筷子，谈榭犹豫地开口：“哥，我其实也有正事要跟你说的。爸他明天要从国外回来了，你明天要回老宅吗？”
老父亲要回来了啊，谈岁想起上次不是很愉快的电话交谈，他最后气咧咧地挂了电话，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谈不鸣要想得知他的近况，还得弯弯绕绕去询问其他人。
可想而知他们父子关系的紧张微妙程度。
想到此处，谈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回吧。”
毕竟他现在失忆，脑袋不太好使。他们父子俩也应该好好交谈一下。
“真的！”
谈榭腾地站起身，险些弄翻身后的椅子，满脸喜悦地说：“你真的愿意回家了？”
回家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为什么问他愿不愿意，就因为他是私生子，还是他曾经立过什么誓言。谈岁皱眉，“我以前很排斥回去？”
好像也对，毕竟残疾大佬都是性格孤僻，喜怒无常的，收拾极品亲戚毫不手软。但对待关系还可以的亲人也是忽冷忽热。
“没有没有，哥，你别多想。”谈榭连忙摆手。
路沉萧轻抿嘴唇，一脸担忧地看着谈岁：“哥哥，你真的要回去吗，吃顿饭就回来，住就算……”
“回去了就要住啊，跟爸吃完一顿饭就跑，算怎么回事嘛。”谈榭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有些拘束地站在他哥面前，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眼看着谈岁陷入沉思和迷茫的状态之中，谈榭有点蔫儿，不满地看向路沉萧：“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就会瞎打岔。”
记忆依旧被覆上厚重的面纱，混沌成为了底色，谈岁捕捉不到一点真实讯息。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淡淡地说：“住一晚，沉萧和我一起。你们介意的话就算了。”
路沉萧垂眸不语，谈榭的答案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谈岁去哪他就会去哪。
谈榭其实打心底不希望路沉萧去，但一想到谈岁要回去的选项似乎更具诱惑性，他连忙点头：“不介意不介意，你们愿意多待几天，想怎么样都成，我现在就吩咐佣人准备。”
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去打电话了。
空旷的餐厅瞬间安静下来，凉爽的晚风从角落处的窗户溜了进来，餐桌上鲜美的菜肴早已变成残羹冷炙。
冷白的灯光无声地笼罩着他们，谈岁的头脑仍旧空白，似乎也是崭新的，身上没缘由地透着些许刺骨的凉意，不是冷风在作祟，而是从心底蔓延由内到外的。
手掌上的热源依旧温暖，桌子底下两只手重新牵上，十指交缠，紧紧地相握。
——
月光如水，院里海棠花似有绽放的迹象，空气里飘散着淡淡香气。
路沉萧把谈岁送到书房后，独自下了楼，在后院走廊处看见了谈榭，背影落寞地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
听见声响，谈榭神色紧张地转头一看，见来人是路沉萧，轻哼一声，傲娇地转过头去。
路沉萧站在廊下向远处眺望，天色晦暗难明，云雾随风漂泊。
“喂，你知道我哥现在都喜欢吃什么吗？”谈榭叼着烟头含糊不清地询问。
猝不及防地提问，路沉萧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出言调侃他，淡淡地说：“他不太挑食，但会有所偏好。”
“他比较偏爱鲜笋，豆腐，茼蒿，水果他喜欢葡萄，水蜜桃，芒果。他吃肉类很一般，非要选的话，更偏向猪肉一点……”
谈榭沉默地低下头，刚才打电话嘱咐老宅的阿姨备菜时，提到谈岁现在的喜好，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印象里他们的口味都是一样的。但这几年他哥的变化太大了，他有点不敢确信他的答案，偏偏林婶出去遛弯还没回来。他只好问了最不想问的人，本是抱着难倒他的希望，没想到他居然全能答上，比自己一问三不知强上百倍。
“我一直以为我俩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从小到大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从不挑剔多言。”谈榭满脸都是烦闷憋屈。
路沉萧手指微微蜷缩，“嗯，他是个好哥哥。”
可他不是个好弟弟，谈榭表情落寞，狠狠地抽了一口快要烧到头的烟，吐出来的烟雾瞬间飘散。
“喂，这些都是我哥跟你说的，还是林婶？”
路沉萧逆风站着，不想挨着随风吹过来的烟雾，“都不是，我用眼睛看见的。”
谈榭苦涩地笑了一下，目光悠悠地看向面前挺拔英俊，卸去了稚嫩浮夸的伪装，冷静自持的男生。他啧叹一声：“小看你了，你倒挺会下功夫讨我哥欢心的。”
路沉萧轻笑：“不敢，只是比你们上心罢了。”
谈榭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此刻心事重重，懒得再和他吵架拌嘴。
他们相隔很远，静默无言。小院空旷寂静，今夜虫鸣声清脆得异常聒噪。
“打理得干净彻底些。”
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谈榭掐断了烟，转头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打理什么？”
路沉萧目光冷冽，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矜贵傲慢的仿佛目中无人的君王，他嘲讽地开口：“那些你们不想让他看见的，不敢让他回忆起来的一切。”
冰冷的话语从谈榭的耳朵钻进，硬生生地砸进了他的大脑，他豁然起身，声音尖锐，“你到底都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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