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颖把包往沙发上一甩，沙发顿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能听到声响。
张姨立刻从厨房探出头来，用眼神偷偷问时絮发生了什么，时絮朝她耸耸肩膀。
“时絮，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老实孩子，”关颖简直觉得自己被诈骗了，“你怎么想得出做得出这种事？”
时絮低着头。
“你居然请人去帮你开家长会？！谁是你的家长？我死了吗？”
时絮摇头：“没有。”
关颖眼一瞪：“还用你说！”
厨房里的张姨支起耳朵，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关颖在沙发上坐下，“说吧，为什么不告诉学校通知开家长会的事。”
时絮回答道：“我这次入学考试考得太差了，怕丢您的脸，而且听说您周五没空，所以我就没有说。”
关颖哽了一下，“之前，我说你成绩的话是说重了。虽然你以前成绩好，但是你们以前那个破学校确实没法跟横川比，我也是着急了。”她顿了顿，“以后这种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吗，我就是没空也会抽空去，不然把你领回来来干嘛？当摆设？”
“好的。”时絮点点头，虽然关颖说她以前的学校是破学校，但是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时絮发现，关颖这个人还挺刀子嘴豆腐心的.。今天她来给自己开家长会，时絮一开始觉得错愕，后知后觉又反应过来，关颖还是把自己当她的孩子的。
这让时絮的心仿佛被放置在那种暖风机下一般，原本蜷缩在一起，却在暖风下慢慢展开了。
“你和顾令宜又是怎么认识的？”关颖又问。
时絮便将之前入学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关颖听了点点头，“我倒是忘了她也在横川一中，回头我给她打个招呼，让她多照顾一下你。”
时絮心想：即使不用打招呼顾老师都已经很照顾自己了，不过她没有说话。
就让顾老师更照顾我吧。
她偷偷想道。
-
顾令宜和时絮约好每天下午的第四节课自习课，让时絮到她办公室来。
“可以带当天的英语作业，或者是平时的英语卷子。”顾令宜告诉时絮。
时絮说好。
“那是你去给你们孟老师说还是我去？”顾令宜眨眨眼，“你下午自习课不在的话肯定是要告诉她一声的。”
时絮抿了抿唇，“嗯……”
顾令宜了然，“好，我去给她说。”
“谢谢顾老师。”时絮如释重负。
顾令宜笑了，“你不喜欢你们孟老师？”
时絮轻声说：“是她不喜欢我吧。”
“唔，”顾令宜想了想，“是这样的小时，我觉得如果你的数学成绩想要进步，也不能对这门课的主课老师有太大的抵触情绪，你还是要多主动去问她问题。”她笑道，“你想想，把老师当成工具人的感觉多爽啊。”
顾令宜顿了顿，“但是如果你能处理好，对自己的学习心里有数，我觉得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说到这里，她“啧”了一声，“天，我说话是不是太严肃了？其实我也最讨厌只看重成绩的老师了。”
时絮本来先开始还听得认真，听到最后又被她的语气逗笑，“好的顾老师，我明白了。”
顾令宜还沉浸在对自己嫌弃之中，“不行不行，我发现我说话也越来越像我们高中班主人一样了，真的令人讨厌……”
时絮听着她说话，不知不觉扬起了唇角。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第四节课，时絮收拾了当天的英语作业准备去找顾令宜，刚出教室门，迎头撞上了来班上查看情况的孟云。
“孟老师……”时絮刚想硬着头皮解释。
孟云直接说：“我知道了，顾老师跟我说过了，你去吧。”
“好的。”
时絮抱着书，绕过她往心理中心去了。
正是四月天，横川中学的绿化做得很好，沿途有不少烂漫盛开的野花。
时絮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她认为最好看的花，她低头闻了闻，好香。
时絮加快步子走进心理中心，走到顾令宜办公室，她正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老师？”时絮喊她。
顾令宜回过神来，“来啦。”
“嗯，”时絮把手里的花递给顾令宜，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送你的。”
顾令宜一愣，继而笑起来，“是说你怎么来得迟，原来是拈花惹草去了。”她把花接过来，也和时絮一样低头嗅了嗅，“好香。”
她把花小心地放在一旁，转头问时絮：“你今天带了什么？卷子还是作业？”
“带了作业，我已经写了一些了。”时絮说，“我也带了周考的卷子。”
“好，你把卷子给我，然后先继续写，写完了我帮你看。”顾令宜说。
时絮点头，找了把椅子，坐在了顾令宜的对面，拿出作业开始写了起来。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顾令宜无声地观察着时絮，她发现时絮这个小孩做起事来特别地专注，很容易静下来，哪怕她走到时絮身边，低头看她写题，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是很难得的。
顾令宜低头看时絮的周考卷子，这次周考她考了九十出头，刚及格。顾令宜仔细地把她的卷子看了一遍，还是和她的入学考试卷子一样的问题。
花了二十分钟，时絮把今天剩下的英语作业写完了，她把作业交给顾令宜。
顾令宜给她倒了杯水，时絮抿了一口，是玫瑰花茶的味道。
“小时，你的卷子我看了，主要有三个问题。”顾令宜声音温柔，神色认真，时絮却莫名有些紧张。
顾令宜用红笔轻轻点了点卷子，“第一，词汇量不够，好些题都是因为你不认识关键单词才导致你对题意理解偏差。”
时絮点点头。
“第二，一些基本的语法问题不清晰，这个主要体现在你的作文和完形填空上，第三，”顾令宜把卷子递给时絮，“你能把第一个阅读题文章读给我听一下吗？”
时絮一愣。
在时絮以前的那个小县城，英语老师自己的发音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方言味，根本没有教过学生正确的读音，因为担心自己的发音不标准惹笑话，时絮很少开口读英语，更别说现在在顾令宜面前了。
她咬了咬唇，觉得有些窘迫。
“别担心，就读一小段。”顾令宜鼓励她道：“试一试。”
时絮深吸一口气，拿起卷子，开始磕磕绊绊地读起来，中间好几次她快要读不下去了，一抬头，看见顾令宜带着鼓励的眼神，她又硬着头皮往下读。
连时絮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发音都快歪到姥姥家去了。
终于，她把一篇阅读理解全部读完了。
顾令宜立刻举起手给她鼓掌，“很好啊。”她继续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个问题，小时，你们老师以前是不是没有专门教过你们音标？”
时絮摇摇头。
“对，因为没有系统学过音标，所以很多单词读音不太准，这样会让你的听力题也出现问题。”顾令宜说到这里又迅速补充道，“不过很多学生学过音标也是那个样子。”
时絮知道她是怕伤了自己的自尊。
“所以，咱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单词、语法还有发音。”顾令宜挑挑眉，“还有两个月，完全来得及。”
她说得笃定，时絮感觉自己也来了劲。
“来，我把这篇文章给你读一遍，我读一句，你跟着重复一句。”顾令宜说着，搬着椅子坐在了时絮旁边。
她的发尾一下子扫到了时絮的脸，柔软又麻痒的触感让一向专注的时絮瞬间走了神。
顾令宜开始读文章的第一句，她一开口，发音标准优美，抑扬顿挫，一篇无趣的新闻稿被她读得好像是什么优雅的名著。
时絮一时愣住了。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个八岁的小男孩，在来福利院之前家里一直培养他小提琴，后来他把小提琴带到了福利院来，一有空就在站在院子里拉，几年了，他拉来拉去也就那两三首曲子，阿姨和孩子们都听烦了，时絮却特别喜欢那个小提琴的声音，总爱偷偷站在门边听他拉琴。
听见顾令宜的声音，她脑海里突然有了那种荒谬的比喻，觉得她的声音就好像那小提琴音，声声入耳。
顾令宜久久没等到她跟着自己读，转头疑问地“嗯？”了一声。
时絮回过神来，小声地说：“我没有听清……”
“没事，那我再读一遍。”顾令宜很耐心，重新读了一遍第一句。
这回时絮不敢再走神，立刻跟着读了一遍。尽管她已经很努力让发音向顾令宜靠拢，但发出的声音还是那么拙劣，像是东施效颦。
顾令宜似乎察觉到她的着急，安抚她道：“放松，不着急。”
然后她又开始读第二句。
时絮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尝试放松自己的口腔，等顾令宜停下，慢慢跟着她读了一遍。
顾令宜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小朋友就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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