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上午八.九点这个样子,太阳就彻底出来了,厚厚的积雪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穿着胶雨鞋走路去县城的阮甜甜冻得脸皮霜白。


    陪着她一起去县城的二哥阮北瞧她那样,相当不舍的取下脖子上的毛线围条,说:“这可是晓穗给哥织的,借你戴一小会儿,等到了大姐家你再还给我。”


    阮甜甜:“……”


    她知道那毛线围条,是她二哥救了周晓穗的命后,周晓穗为了还恩给织的,针脚不密,没有款式,在阮甜甜看来这围条跟渔网没啥区别。


    阮甜甜还清楚周晓穗是怕她二哥挟恩图报,所以才敷衍织了这玩意儿,偏她二哥当个宝贝。


    阮甜甜对这丑绝了的围条敬谢不敏,说:“不了,二哥你还是自个戴着吧!”


    阮北瞧自个妹妹嫌弃,他骂了句挑剔鬼,然后迅速将解下来的围条围好,搞得像慢一步这玩意儿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阮甜甜无语道:“二哥,你知道啥叫舔狗不?”


    这个词还是从系统233那儿听到的,昨天因她不肯和贾文锦成对儿,非要吊死在程松这棵树上,被233痛骂舔狗。


    阮甜甜活学活用,跟阮北说:“二哥,像周晓穗把你当最后的退路,而你还一颗心扑在她身上的行为就叫舔狗。舔狗舔狗,舔到最后是会一无所有的!”


    被骂舔狗,阮北也没多不高兴,这几年他没少因为太追着周晓穗了被家里人骂。对待妹妹的斥责他就一句:“你这么不喜欢舔狗,那就肯定不需要舔狗背咯?也不需要用舔狗的脖子暖手咯?”


    冻得直哆嗦的阮甜甜:“……”


    阮甜甜改了口,说:“我二哥怎么能叫舔狗呢?我二哥那是追逐爱情!是追求心目中的美好!是情圣!你一定会感动周晓穗,呸,应该是感动我二嫂!然后抱得美人归的!”


    阮北知道阮甜甜是在说假话哄人,但依旧被哄得心花怒放。


    谁不希望听好话呢?


    阮北干咳了两声后,在阮甜甜跟前蹲下来,意气风发的说:“来,哥背你!”


    阮甜甜迅速爬上阮北的背,手也钻进了她哥那针线不密的毛线围条里,贴着她哥暖呼呼的脖子,阮甜甜瞬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距离县城还有二十几里路,干惯了农活的阮北背着不到百斤的妹子那是相当轻松的。


    他边走边问:“甜甜,你脑子好,跟哥支两招,哥咋才能把晓穗娶回家?”


    阮甜甜不喜欢周晓穗,明明自己也是乡下人,却瞧不起乡下人,瞧不起她二哥,觉得她二哥是没文化的大老粗。


    若说周晓穗只是瞧不起她二哥,阮甜甜也不觉得有什么,人各有志嘛!但一边收着她二哥的东西,一边瞧不起她二哥,这不是端起碗叫娘,放下碗骂娘吗?!


    阮甜甜沉默了片刻问:“二哥,你真非周晓穗不可吗?她可是一边收着你的好东西,一边拒绝你瞧不起你哎?”


    阮北和阮甜甜不愧是兄妹,两个人讲的话也是相差无几。他说:“我就要周晓穗。”


    阮甜甜道:“那行吧,你要想把周晓穗娶回家,你首先得满足两点条件。一是成为城里人;二是有文化。你得先让你自己优秀起来,才能让周晓穗正眼看你,这时候再去问周晓穗愿不愿意跟你处对象,她肯定应你。”


    要想有城市户口,那得在城里有房子,有工作。


    房子得花钱买,工作……现在城里的工作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城里人自个都紧缺,哪里能给一个乡下人工作啊?


    至于有文化……阮北打小就不爱读书,成绩烂的令人发指,让阮北肚子里能有墨水,那还不如让母猪上树呢!


    阮北听着头大如牛,他问:“没其他法子?甜甜,你没诓我吧?你不是城里人,文化水平就比我高点儿,为啥能去找牛棚里那个啊?”


    阮甜甜纠正道:“二哥,我文化水平不止比你高一点。我是高中毕业,而且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你个倒数第一名,咋个能讲出我文化水平就比你高一点儿的话啊?!”


    “你不知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吗?还有,什么城里人、文化人,那是周晓穗的要求,不是程松的要求。”


    被下放到牛棚的程松哪还会要求什么城里人文化人?只要把他从泥地里拽出来就可以了。


    阮北很是苦恼,这两个要求也太难了吧?


    难归难,阮北却并未放弃,他又问:“你给哥支个招,怎么成为城里人、文化人。”


    阮甜甜正要开口呢,好久没动静的系统233又在她耳边叭叭了:“想让你二哥迅速成为城里人,文化人吗?此刻成为本系统的宿主,本系统能帮你达成所愿。”


    二哥在呢,阮甜甜可不想被当做神经病,她无视了233,然后跟她二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


    “咱们生产大队每四年就有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读书厉害的话,就能被推举进工农兵大学。瞧瞧贾文锦,从工农兵大学出来后不就是城里人了?也勉强算个文化人吧。”


    阮北觉得这太难了,比登天还难。


    被难到的阮北太痛苦了,一直到大姐阮雪家,阮北都垮了个批脸。


    大姐阮雪是县机械厂宣传部的人,纵使年关口,她也忙得很。


    阮甜甜兄妹两也是运气好,正巧在县机械厂东门的家属区门口碰上了阮雪。


    被喊住的阮雪瞧见弟妹那是又惊又喜,问:“你们怎么来了?这大冷天的,还化着雪呢!甜甜,冷不冷啊?快快快,咱回家烤火去!”


    边要领着弟妹回家,边瞥了一眼背着小妹的小弟,问:“怎么蔫了吧唧的。又被周晓穗拒绝了?”


    阮甜甜咯咯笑,说:“二哥哪天不被拒绝啊?他是跟我支招,我告诉他要成周晓穗的对象,得是城里人,文化人。他就蔫了呗!”


    阮雪皱眉,正要老生常谈,阮甜甜又说:“大姐,你有事儿要忙吧?不然你先忙,我跟二哥回去烤火。平平和安安都在家吧?”


    阮雪很想招待弟妹,但工作真的很紧急,于是说:“那行,你两先回去,平平安安都在家写作业呢!中午去外头吃,晚上也别回去了,等我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知道吗?”


    边说,阮雪边从公文包里翻出了粮票肉票,还有钱,硬塞给了阮甜甜。


    阮甜甜连道:“大姐,用不着这么多……”


    她大姐给的都够他们四个人吃五顿了。


    阮雪不容拒绝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今天吃不完,那就下次吃!小姑娘家家的,手里得多拿点钱和票。我还给你留了几张工业票,明天我有假,领你去买头花首饰。”


    时间不多了,阮雪连阮甜甜的回话都没等到就急匆匆走了。


    阮北见大姐一走,立马说:“甜甜,明天大姐给你买头花,多买一份呗!过年分钱时,哥分你一半!”


    每年年底,他们红日□□产大队会根据工分本儿给社员发钱,那都是除去每人每月口粮后的钱。


    阮北的钱每年都得上交一半儿给阿娘,存着做老婆本,剩下那一半要么给阮甜甜花了,要么给周晓穗花了,就没怎么用到自己身上过。


    阮甜甜没应,她说:“二哥,我都跟你说了,往周晓穗身上砸钱是没用的,你得是城里人,是文化人。”


    阮北又开始头疼了,他不想听小妹反复提醒,便是在大姐家门前把妹妹放下,说:“差点忘了阿爹阿娘让我给大哥寄信,甜甜你先进去,我去寄信!”


    阮甜甜没阻止她二哥,正好她也要跟她二哥打电话,说些不能给其他人知晓的要紧事儿。她拎着从家里带来的山货,边拍门边跟阮北说:“那行,你去吧,咱们中午在西门那边的国营饭店碰头吃饭。”


    郑平平开门时,阮北已然跑出去十几米了。


    在小侄女的欢喜声中,阮甜甜拖着山货进了郑家小院。


    阮甜甜她姐夫郑广是机械厂的八级铣工,再加上郑广亲爹是机械厂的副厂长,他也就能在东门家属院这边分到一套独门独院的房子。


    房子不是很大,但五脏俱全,阮甜甜和阮北过来还有客房住。


    平平安安这对双胞胎姐妹看见阮甜甜非常高兴,小姨聪明,能教她们做作业!


    阮甜甜刚进屋,平平安安就拿着作业本儿来问问题了。


    翻过年才七岁的双胞胎姐妹已然悄悄自学到三年级了,问的问题有点弯弯绕绕的数学应用题。


    阮甜甜教了一个多小时后,暂停了教学,说:“剩下的咱们下午学,现在我得出门去给你们大舅舅打电话。”


    双胞胎姐妹不太喜欢大舅舅阮南,人高马大,还总是冷着一张脸,听说要去给大舅舅电话后,郑安安小声说:“小姨,我们在家等你吧,你一个人去给大舅舅打电话行不行啊?”


    阮甜甜求之不得,只是正要出门呢,她二哥阮北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一脸慌张的拽着阮甜甜,说:“甜甜,出大事儿了!”


    阮甜甜:“?”


    寄个信能出什么大事儿?


    想到二哥是屁大点事儿都会当做大事儿的性子,她问:“信丢了?还是你去寄信忘带钱了?都不是的话,那……你看见周晓穗跟别人走在一起了?”


    要往日,阮北肯定得为周晓穗狡辩,可今天阮北没有,他压低了声音,又气又急迫的说:“我看见姐夫在百货大楼那儿!身边还跟着个标致女人,和个四五岁的男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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