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迦不由地庆幸,如果今天鬼灯没来,处理藤崎浩人的是他的话,他或许得做好计划提前的准备才能彻底杀死术师。否则违逆天照的话,恐怕只能用自己被吓了一跳这种蹩脚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什么击破天照的阻挡取走术师性命了。
鬼灯是地狱的鬼神,归属于阎魔大王统辖,而黄泉又是伊邪那美命的地盘,天照的手伸不到黄泉。也无法对鬼灯造成威慑,他无视天照的话直接杀死藤崎浩人也是因为天照管不着他。
要知道地狱前段时间才换了一副新壁画,把葛饰北斋的画作铲了,换上了钢铁天照这种大不敬的画作。天照的权利也仅限于地上世界了,黄泉国的居民是完全不在乎天之女王的,能管束他们的只有阎魔大王和黄泉女王。
鬼灯从藤崎浩人的尸体中捞出虚弱的术师,随手将其用铁链捆在狼牙棒上,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转过身来,像是才发觉天照出现一般随意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哦,您好,天照大神。”
天照:“……”身体维持在女孩体型的天之女王垂头看了眼狼牙棒上的术师,被地狱的锁链捆好后就是在灵魂上打了地狱的标记,天照想动并非不行,但那样就会给黄泉国找高天原麻烦的理由。
生与死之间的隔阂永远存在,并非开展交流往来就能磨灭的。
没有赶上最佳的时间,这时候已经处在被动一方,天照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天照在烦恼术师的事,而她的出现也让宇迦的心情更沉,他曾经想过为何术师为祸千年,高天原上也知晓他的存在,为何一直没有抓到术师?明明千年前鬼王事件的时候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和鬼王可以说是同期存在的术师天照却不闻不问呢?
是刻意放纵,还是因为术师是成长类,尚且弱小不成气候?如果说鬼王的所作是违逆了天道,转换了人为鬼,逃过了应有的生死轮回才被天照降下罪罚,那术师呢?他虽然没有改变人的能力,但是他不仅屠杀人类还屠杀神明,对天照来说应该后者更糟糕吧?
除非……
除非这是她故意的,天照一直都知道术师的动向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从未告诉其他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要下令处死惠比寿?
宇迦满腹疑问,他抬头看着天照,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宫神大人,您既然知道术师另有其人,为何只因使役妖魔就要处死惠比寿?这样在其他神明眼中术师不就是已然伏诛,可以放松警惕了的信号吗?”
他没有问天照是否隐瞒了术师的消息,他问出的问题天照只要回答了就能解开这一环,况且天照知道术师在何处是显而易见的,否则天照为什么会在术师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出现?惠比寿被处死的那天她在队伍里是为了确认什么?
天照浮在空中,神情淡漠地答道:“他驯养妖魔,本就是违逆之行。至于其他诸神,自当有他们的应对之法。”
“那为何要以术师的罪名施刑?您当时明明就在讨伐队中,为何不为他正名!”只要一想到小惠比寿那句认为自己是做错了事而被天讨伐的坏人,宇迦就难忍怒意。
天照一如那天,依旧不理解他为何愤怒,“新的惠比寿不是和你恢复了往日的相处吗?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每一代惠比寿都是相同而又不同的。不属于他的罪为什么要扣在他的头上?还是说,还是说您在包庇术师!”
鬼灯为他这句话而眉头微动,他伸手搭在宇迦的肩膀上,警示他不要太过冲动:“宇迦。”
他不属于高天原,天照再怎么生气也会顾及到和黄泉国之间的往来问题,不会拿他怎样。可宇迦不同,他属于高天原,一切都在天照的掌控下,如果天照要问责随时可以对他下手。
天照疑惑地歪了歪头:“宇迦之御魂,你在质疑我,为什么?新的惠比寿即使有不同之处,他的本能、他的行为习惯都是大体一致的。诸神也不会将上一代的问题追究到下一代,你也是高天原的神明,应该很清楚才是。”
她无法理解宇迦生气的点到底在哪,甚至将他这副表现视为了小辈为了吸引长辈的注意而故意闹脾气。
“就像上一年一样,你的换代也没有任何神会再多议论那件事,不是吗?”
天照,一个明明浮空着却能在雷点上一踩一个准的奇才。
宇迦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积压已旧的愤怒,“您的意思是,您当初派讨伐队来到我的府邸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那么尊贵的宫神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冽到了什么程度,宇迦很清楚自己过去做过什么,所以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发展过□□速,神社的数量超过了所有神明,让天照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想除去他,再干涉新的宇迦之御魂的成长,通过时间的流转来减少人界对他的信仰。
天照摇了摇头:“你的错误,在于站在了不合适的高度,以及对人类过度的保护。”
……哈?
前者宇迦早有预料,对人类过度的保护是什么意思?
“宇迦之御魂,人与神终有一日会分别,如果你一直这样保护着他们又有什么用呢?等到他们的科技更上一层,将神明抛之脑后,谈起神明时只剩嘲讽的狂言,到那时,你还会像今天一样爱护他们吗?”
宇迦:“会。”
天照错愕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
“人类是会学习、会思考的种族,如果只因为不想被遗忘就放弃他们,又何必在一开始接触他们?若是享受着供奉,又不愿施以援手,人类为何要信仰神明?人类既是个体也是群体,若是因为个体的言论而放弃群体、因为群体的言论而忽视个体,那还算是有自己独立思考判断的神吗?”
诚然,放手让人类自己面对一切是对他们的信任,以及能力的肯定。但试问有多少神忍心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人类如今的繁荣离不开自身的努力与神明的看护,若是从不照顾他们,又放纵自生的天性,在他们还未能依靠自己抵御一切灾祸前就收手,难保他们不会变成下一个灭亡的族群。
神明因为供奉与神器和人产生联系,他们不停地互相影响着,这让神明如何能安心放手不管人类?
诀别之日终会来临,但不管怎么说都不是现在。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宇迦会一直守护着人类,帮助他们一天天进步,一天天成长,直到人类不再需要神明的看护,不再需要这份精神支柱。
宇迦上前一步,将和天照之间的距离拉近。
“还是说,您希望天上诸神,只听您的话便好,不可出现其他意志?那么为什么还要神议,为什么每次神议的中心都是如何治理这个国家?您从不参加神议,让天守们来主持每一次神议与大祓禊,明明只是高悬在空中,将世间的一切变化看在眼中却从来不做什么。这就是您的治理方式吗?”
天照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暗含警告意味地唤道:“宇迦之御魂神,你在质疑我的统治。”
宇迦顶住了这份压力,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天照,“当然不是,我在向您进言。现在已经不是专治的时代,您也该听听别的声音了。您一直在做的事情是哪些呢?暗中清理掉违逆您的神明,将他们换代驯养成合您心意的样子。您包庇术师,放纵他屠戮无辜的人类和神明的原因我都不敢去细想,您想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天照像是被问住了一般,她不禁向后拉开了一段距离,她无法反驳宇迦的话,因为那都是她确实做过的事情,她也不会说谎,因为那是低劣的行为。她从不告诉诸神自己的意图,因为他们会无条件地遵守着她的命令。
而她这样回避的动作反而令宇迦更为火大,“您为什么不答呢?您为何不像鬼王那样,第一时间降罪于术师呢?日光下所有的一切您都看得到吧,您在纵容术师,您把他当成了一把刀,您是为了……”
为了减少人类与神明的数量。
宇迦突然顿悟了天照的用意,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您难道是为了减少人类与神明的数量吗?!”
天照没想到宇迦竟然能凭借这么少的信息推论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她的眼神变得过于悲悯,她就像是在看亲人家中过于聪慧而不知分寸的孩子,“我有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举措,也有过出手相助的时候,这个国家太满了,不论是神还是人,都需要像大祸术师一样夺取生命的刽子手。术师的行为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人类的劣根性让他变得狂妄自大,过度滥杀。此前我已经在占卜下一任候选,但是你太早处理掉了他,在下一任出现之前又该由……”
宇迦:“术师杀掉的多是无辜之人,无辜的神明,您既然看着,为何不及时——”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会被他杀死而无法换代的神明本就是脆弱的,不该出现的。而人类的繁衍能力那么强,少几个也不会影响发展。这个世界,本就是该活的活,该死的死。”
“如果您认为凡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神明不论怎么死亡都可以,只要能换代的那些继续效忠于您就足够了。在各种灾祸中幸存的人类没有得到庇护也必须继续尊奉您为首才对……”宇迦咬牙,隐忍着怒火看向天照。
“那么我要进言,天照大御神!你的所作所为,皆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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