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嵇雪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开始参与萧昀等人的议事。
太子亲兵,此消息很快传到了敌营,耶律绮高价封赏了嵇雪容的人头。
“月末会有一场倒春寒,若孤是耶律绮,定会在此之前找机会。”
嵇雪容说:“他们前几次都是为了炭火和粮草,让他们得逞两次,自然不会再有第三次。”
和畅道:“我等全凭殿下吩咐。殿下朔将之才,我等唯恐莫及。”
前几次按照嵇雪容的部署,耶律绮几次奇袭失败,可谓料事如神。
嵇雪容问萧昀:“饮仪,你如何看?”
“殿下分析的不错,耶律与狩虞联合,与我军不相上下。第一场战若是输了,恐扰士气,我们不如提前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萧昀移动了山河图上的布局,看向嵇灵玉道:“七皇子上次已经探出来了河谷地图,在冰封之前,这里都有耶律士兵守着,我们需要一部分人从河谷做饵。”
“七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自从嵇雪容回来之后,嵇灵玉鲜少发表自己的观点,在将士中非常沉默。
前几次军中传嵇灵玉设计陷害萧昀亲兵,这件事已经传开,嵇灵玉近来非常低调,让人抓不出错处。
嵇雪容目光落在嵇灵玉身上,温和道:“要看看老七的意思,七弟愿不愿意前去?”
去了兴许是死路一条,若是不去,在军中便会成为笑话,难以服众。
嵇灵玉掩去眼底的情绪,他略微颔首,对萧昀道:“上次我连累常将军死在河谷,此事我愧疚于心。”
“这次便由我带兵作饵,为三哥和萧将军争取时间。”
萧昀扫了嵇灵玉一眼,对嵇灵玉道:“七殿下如此觉悟,将士们一定会感激涕零。”
嵇灵玉眼中嘲讽一闪而过,客气地和萧昀客套回去,接下来拟定具体计划,他一言不发。
“七弟带兵从河谷出发,河谷往深处便是死路,到时候孤从另一侧出发,耶律绮已经命人赏赐孤的人头,萧昀前去支援七弟,剩余的将士随孤从另一处绕到河谷。”
“到时把他们逼到此处。”嵇雪容指在地图上一处,那里是一处低凹的断崖。
嵇雪容:“耶律性子善疑谨慎,七弟带兵若是不想被发现,需要提前几日埋伏,此事便交给七弟了。”
这几日正是天寒的时候,河谷气温更加低,埋伏几日,兴许会被冻成死人。
将士未曾诉过严寒之苦,何况耶律绮在零下二十度的马棚曾待了四天。
有此事在先,胡人尚且未说过冷,他们自然也不能露了怯。
嵇灵玉眼眸略微垂着,对嵇雪容道:“我的亲兵恐怕不够,可否劳烦三哥派些人支援,到时以防万一,若是有什么不对,人马多才好骗过耶律绮的眼睛。”
嵇雪容神情平静,说了个“可以”。
嵇灵玉行了一礼,率先离去了。
“将军,他要我们的亲兵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掩人耳目,再像常将军那般杀了?”和畅询问。
萧昀看着嵇灵玉离去的方向,回复道:“此战他必须要去,兴许是为了有些底气。”
如何看都是做无用功。
嵇雪容眉底若有所思,对萧昀交代道:“多留意嵇灵玉的动向,若是他有异常,立刻禀报孤。”
想了想,嵇雪容补充道:“再留一队人马守着城中。”
帐外寒冷无比,吹起的沙子如刀割般刮在脸上,铁甲银盔闪烁着冷硬的光。
北方的天风吹在脸上干冷,嵇灵玉带着一队人马出发,他们在夜晚行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
嵇灵玉走时向萧昀告别,他临走前特意把自己的行李都带上。
这些自然都被将士们注意到了,若是嵇灵玉当真成了逃兵,一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告别时念桥正好从帐中出来,他瞅了一眼,问了旁边的士兵是怎么回事。
士兵回复他道:“七皇子要去埋伏耶律士兵,他们需提前出发。”
这么冷的天,念桥抱着汤婆子都觉得冷,团子更是粘在炉火旁,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他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打完仗自然就回来了。”
念桥摸摸自己一直乱跳的右眼皮子,他看着嵇灵玉离开的方向,瞅了好几眼,看着嵇灵玉的身影消失在黄沙深处。
风一天比一天刮的厉害,到了第三日,外面已经看不清远处的营帐,营帐好似消失在了风中。
念桥被扑面而来的风沙迷了眼,有士兵来接他,要把他送进城里。
他背着自己的小包子,吃了满嘴的沙子,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舍不得嵇雪容。
“殿下,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找你。”念桥问。
他有些担忧,不大想让嵇雪容上战场,胡人悬赏嵇雪容给的赏金很高,他担心嵇雪容在战场上出事。
沈奕留着守城,看到念桥这幅模样,不禁道:“小公子,仗打完了殿下就会回来了。”
嵇雪容摸了下念桥的脑袋,低声道:“孤说的,念桥可还记得?”
“不要乱跑,在驿站待着,等孤派人去接你。”
念桥略有些舍不得,旁边还有一众将士看着,他上前抱了嵇雪容一下,踮着脚在嵇雪容耳边道:“那殿下要早些回来,不要被坏人抓住了。”
“殿下要保护好自己。”念桥小声嘱咐。
他摸着嵇雪容的衣襟,前天晚上悄悄在上面绣了一只小老虎,希望小老虎能够保嵇雪容平安。
嵇雪容嗯了一声,冷艳的五官略微融化,俯身在念桥额头亲了一下。
周围的将士目不斜视,沈奕略微咳嗽一声,对念桥道:“小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念桥这才上了马车,上马车的时候还趴在车窗上看,因为风沙吹着可见度非常低,很快便看不到嵇雪容的身影。
他收回脑袋,抱着自己的小包子,团子在他腿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派去嵇灵玉身边的有萧昀的亲兵,萧昀的亲兵传来了消息,嵇灵玉当真守在河谷,三日未曾动过。
萧昀看了信之后,便将信交给了嵇雪容。
嵇雪容看完之后反而若有所思,他顿了顿道:“萧昀,计划有变,不必再去支援嵇灵玉,你和孤一同前去。”
萧昀但凭嵇雪容的吩咐。
“殿下,当真要丢下七皇子不管?”
嵇雪容轻笑一声,眼中冰冷。
“他应当最惜命,若是按照原定计划,兴许我们都会送命。”
萧昀随嵇雪容到了另一处阙道,耶律士兵收到消息,很快密密麻麻的兵马涌了上来。
黄沙之下,长戟折射出冷光。
耶律士兵的人马,少说也有五万有余。
然而带兵的并不是耶律绮,而是狩虞将士。
显然耶律绮将大部分都人马留在这里,自己亲自守着河谷那一方。
这般若是景兵兵分两路,耶律绮能够立刻察觉,河谷地势险要,无论哪一方过去,都能够中伤一方。
沙子溅上鲜血,温热的猩红裹着风沙扬在人脸上,滚烫灼人。
两方旗帜在风沙中迷离,随着阳光落下来,逐渐地清晰,微弱的阳光撒落下来,沙子上和血凝成一层霜。
耶律士兵向后退回百尺山,嵇雪容留了一部分人马守在原地,剩余的将士返回营帐。
虽说嵇雪容临时改了决定,最后结果险胜,但是景方同样伤亡惨重。
回来时伤病都被带回来,保护嵇雪容的其中一名士兵腿上中了箭。
嵇雪容只有胳膊和脸受了伤,算轻伤,他在回程时下马,把马匹让给了那名受伤的士兵。
士兵腿上的血渗透轻盔,见此连忙要跪下来推拒,“殿下千金之躯,不必如此。”
“属下受的伤并不重,若是殿下为谁都要让座,那么这匹马应当载不动。”
嵇雪容将士兵扶起来,目光落在士兵的腿上,此时态度没有那么温和。
“你们听从孤的命令行事,孤自然要对你们负责。目之所及,孤能帮一个是一个,回程还有十里路,你这条腿若是拖着兴许会废。”
嵇雪容带头,其余将士纷纷效仿,重伤的士兵由其余士兵背着或者抬着,马匹让给腿伤的士兵。
他们回程的路上慢一些,嵇雪容带的全部都是伤兵,一路将伤病全部送回了营帐。
和畅在一旁看着,不免感叹,“殿下仁慈之心令人敬佩,只是这般是不是缺乏韧性。”
悯善是长处,只是为帝王者,应当冷硬过人,这般才能顾全大局。
萧昀和和畅牵着马走在后面,对此反问道:“这般的结论是听谁说的,史书还是钦天监?”
和畅怔然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低声道:“是属下浅薄,将军说的不错。”
以史为鉴,史书为后世所书,若为君王者人人得以暴-政,那么廉政便是民害,是以推出“顾全大局”这一借口,苦的便是民众,唯帝王得势。
上层者推出这一借口,底层百姓人人效仿,久而久之,暴-政常态矣。
方回到营帐,嵇雪容和萧昀等将士聚在营帐,萧昀派去的亲兵在此时回来了。
他们忙于应付五万耶律将士,未曾注意嵇灵玉那边。
亲兵受了伤,进来便禀报道:“殿下,萧将军。耶律绮埋伏在河谷那里,七殿下和他的人……被困在箭坑里,属下侥幸逃脱,特地回来报信。”
箭坑是胡族的一种酷刑,相传古时犯了重错,会将罪犯放至坑底,上万支箭一同射进坑底,罪犯会被扎成虱子。
箭坑九死一生,纵使能侥幸活下来,也没有气能从坑底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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