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摸了个空,这一下直接清醒了。


    他本来还在不好意思,现在只余下了担心。


    他有点费劲地坐起来,浑身酸疼绵软,仿佛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到处都疼,醒来没看到人无形中让这种疼更强烈了些。


    他撑着床沿站起来,眼前有些发花,只能是勉强稳住身体,可是打颤的双腿让他一步迈出去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还能不能好了!


    除了生病,他还没感觉过这么无能为力,方鹤宁做之前跟他说的是一点都不虚。


    听到动静后方鹤宁快步返回,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忙走过去,手刚碰到宋棠的肩膀,对方就抬起了头,看着眼前人的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他的心跟着一下揪了起来。


    宋棠抬手攥住了方鹤宁的衣服,“没事儿你瞎跑什么,不知道会担心你吗?”


    方鹤宁连声应着,给宋棠擦了擦眼泪,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抱歉,我道歉,是我不好,棠棠乖,我只是去取一下送来的午餐,嗯?乖,别哭。”


    宋棠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闻言,他怔怔地盯着方鹤宁看了十几秒,随即抱住了对方,把脸埋在人家怀里。


    方鹤宁唇边弯着无奈的笑意,揽着宋棠,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对方的背。


    昨晚上做到后面,宋棠的眼泪就没止住过,平日里就剔透水润的琥珀眼,被泪水一浸更是透着惹人怜惜的色泽。


    美人落泪自然是好看的,让人想欺负得更狠,然而看对方眼泪汪汪攀附着他,手臂都没力气了还不愿意松开手,又有无尽的心疼。


    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情绪,宋棠抬起头,有句他惦记了一晚上的话想问对方。


    他的嗓音哑得不像样,语速很慢地问,“你觉得你昨晚有……伤害我吗?”


    方鹤宁顿了下,注视着宋棠的面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夹杂着忧虑的些微烦躁,他给人拢了拢睡衣,手指从对方颈侧的痕迹边缘扫过,眼神微暗沉,轻轻应了声。


    宋棠摇摇头,“如果那就是你认为的伤害,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关系……我能接受,而且并不觉得那是伤害,只是、只是……”


    有些话到底难以启齿。


    方鹤宁凑近了些,看着宋棠泛着明朗水光的双眼、抖个不停的眼睫,问,“只是什么?”


    宋棠的声音低下去,微不可闻,“是……你喜欢我。”


    方鹤宁难得愣怔了下,他没想到宋棠是这样的回答,不由追问道:“真的不讨厌我那么对你?”


    宋棠蜷起手指攥着被单,窘得要命,可他知道现在不是躲的时候,只能迎着方鹤宁的目光,有些磕磕绊绊道:“不讨厌,就是、就是你下次……下次、咬轻些……”


    说完该说的,他再次把脸埋到对方怀里,完了,这脸面是彻底要不成了。


    方鹤宁偏过头贴着宋棠的头发,略沉默了会儿,轻笑着应道:“好,下次轻些。”


    他漆黑的眼底泛出些微的柔光,心弦倏地松了下来,这个答案比他渴求的还要好,他的宝贝没有让他失望。


    宋棠说的确实没错,他能给的恰恰是对方需要的,这说明什么?他勾起唇角,心情非常非常好——


    不管他们出生在哪里,终究是要在一起的,因为他们天生一对,是天作之合。


    时间、空间都不是阻碍他们相遇的理由。


    既然来了就是他的。


    宋棠不想让他自称喜怒无常的疯子,这他当然答应,以前确实是,但有对方在身边,以后他可以不是,前提么自然是两人一直在一起。


    宋棠的情绪半天才缓过来,方鹤宁搂着他哄了半天,给身上被咬破皮的地方上了药,坚持喂他吃午饭,还抱着他又睡了一下午的回笼觉。


    简直把他当娇气的小朋友在照顾。


    他一开始还木楞着脸装淡定,后来实在是脸红耳热到保持不下去,索性直接装鹌鹑了……他算是实实在在领教了方总裁的哄人本事。


    阎罗王?


    不,哪儿有这么会说情话的阎王。


    晚上两人窝在床上,宋棠仰靠在方鹤宁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平板,“昨晚上确实精彩,有不少人联系不上你就把消息发到我那儿去了,全都是求原谅。”


    以前对方影帝说的轻蔑话,现在全都成了面对方总裁时唯唯诺诺的道歉和巴结。


    方鹤宁贴着宋棠的头发蹭了下,“意料之中,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不过是常态而已。”


    宋棠明白,但事情落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他心里还是不好受。


    方鹤宁安慰道:“公开了身份至少能避免一些麻烦,是好事。”


    “嗯。”宋棠顿了下,又道,“袁瑞林和宋涛两人还没消息。”


    “他们能有什么消息?别担心,之前他们做不到的,现在、以后都做不到,别想他们了,来看看这个……”方鹤宁点进另一条热搜,扯开了话题,“c粉们昨天到今天都像是在过节。”


    说起来这个,宋棠的情绪很快被带得轻快起来,“虽然她们说的一些话我并不认可,但是……有些说的还挺对。”


    方鹤宁了然。


    宋棠不认可的肯定是人丨妻、可爱这一些,认同的……是说他们般配、感情好、是真爱。


    他笑道:“我倒是觉得大家没说错,我的糖宝就是很可爱,就是招人疼,就是心里眼里只有我。”


    宋棠被说的不好意思,随即反驳道:“那大家还说你堂堂方氏总裁却是个小心眼的醋精,说好的建国后不能成精,可你就是醋精本精吧?谁的醋都要吃,也不怕酸到自己。


    “而且说得好像你没走哪儿眼神都粘着我一样,总是勾着我的手晃晃晃地把戒指给大家看的不是你呀?


    “还有,绒绒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我顾及你的面子不多提,结果昨晚上你还非要提绒绒,提了绒绒更要提‘方鹤宁’‘方暄’,问我为什么只喜欢‘鹤宁’不喜欢‘方暄’,怎么着,方大总裁是吃醋上瘾?绒绒不说了,难道是自己的醋格外好吃?”


    “……棠棠。”


    宋棠抿抿唇,猛一下反应过来,绷不住了,他抽走平板扣在床头,顺带关了灯,“睡觉,现在。”


    明明是要反驳的,怎么这话说出来不好意思的还是他?!


    方鹤宁止不住地轻笑,宋棠那耳根子都红了。


    搂着人躺下,他被对方屈起的手肘不轻不重戳了下,就揉了揉怀里人的腰,却到底没舍得再多折腾,昨晚上确实是把人累着了。


    宋棠的脸直发烧,满心的难为情,好在方鹤宁没追着说什么。


    一片昏暗里与爱人抵足相拥,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唇边是明显上翘的弧度。


    方鹤宁拢着宋棠,是一样的好心情,走到这一步他的求婚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他想给宋棠一个足够大的惊喜。


    婚姻对他来讲只是形式,但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跟宋棠在一起他很愿意尝试这些。


    再者,他隐约是能感觉到的,离宋棠主动跟他彻底坦白一切不会太远了,他可以不在乎对方从哪里来,但他不想两人之间存在隐瞒。


    他要宋棠,要的是全部。


    那一晚的放纵的结果是宋棠又在家待了两天,在方鹤宁面前丢脸就算了,他可不想被别人瞧出端倪。


    正好方鹤宁的身份公开,他算是躲了个闲。


    上班那天早上方鹤宁坚持送他去公司,临下车前还交换了一个亲吻,一吻过后,他抿了抿唇,心情相当松快。


    三天没来公司多少积压了些工作,宋棠处理着就有点忘时间,还是方鹤宁打来视频电话督促着他吃了午餐。


    应了要去午休,只是挂断电话后他没真的去休息,想早些把工作处理完,今天好按时下班。


    可他的手机还没放下就又震动了起来,是来自黎辛的一通视频电话。


    他皱起眉,对方联系他干什么?


    他没接,等到自动挂断后瞧见对方又连续发过来的几条消息,神色逐渐沉下去,在第二个视频电话打进来时他接了起来。


    黎辛的话让他没法拒绝。


    “我确实喜欢鹤宁,所以,聊聊吧”


    而在视频电话接通后,看着对面从容淡定的黎辛,宋棠的心情不可谓不沉重,明明知道他跟方鹤宁感情很好,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到底什么意思?


    宋棠对黎辛的印象不好不坏,回国发展的商业巨子,长得好,性格开朗,方鹤宁小时候的邻居,对他的爱人……隐约打的有主意。


    而刚才那几句话就让他的猜测不再只是猜测。


    根本就是挑明了。


    他没先开口,随着僵持时间的延长,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几分钟后黎辛笑了声,道:“我今天联系你没别的意思,宋总,我确实喜欢鹤宁,这些年即便联系少,但这份喜欢没有随着联系的减少而跟着减少,我这两年才意识到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并不是年少的冲动。


    “但你不用多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对我没那方面意思,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说的再明白些,我只是单箭头。”


    宋棠瞧着看似挺真诚的黎辛,语气冷淡,“所以?想说什么就直说。”


    黎辛打量着宋棠,承认方鹤宁眼光确实很好,以前的宋海王暂且不论,现在这样子确实很有吸引力,看着是疏冷,实际上这冷不过是浮在表面上的,跟方鹤宁那样外温实冷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宋棠的掩饰其实相当好,不过是在提及方鹤宁时才露出了些微破绽。


    他略眯起眼,“鹤宁会喜欢你一点不奇怪。”


    这样干净纯粹的气质的确是方鹤宁会喜欢的。


    见宋棠不开口,他略一顿就继续道:“当初离开是我自己没珍惜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我尊重他现在的选择,今天我最想说的只有一句——


    “宋总早些时候可是诨名在外,既然决定跟鹤宁在一起就把心收好了,别胡搞、别乱搞,别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别伤害他。”


    宋棠慢慢蜷起手指,这看似大度又诚恳的叮嘱,实则……根本就是在给他下战书,是威胁和警告。


    他只当自己没听出来黎辛的潜台词,冷声回道:“鹤宁是我选择的爱人,我自然会对他负责,就不劳黎总担心了。”


    黎辛温和地笑了声,抬起手交叉了放在身前,“好,我只是提醒,宋总,我跟鹤宁认识多年,了解他的为人,他脾气有时候是不太好,但那不是他的本意,还希望你在相处中多担待。”


    宋棠被对方手腕上戴着的表晃了下眼,他瞥开视线,实际上他并不确定黎辛知不知道方鹤宁有躁郁症,可话这么说,挑衅的意思不言而喻——


    显得多了解方鹤宁一样。


    他心里不快,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鹤宁很好,我不想听别人说他不好,黎总慎言。”


    闻言,黎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遗憾的笑容,“他确实很好,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后悔当初的错过,如果还有机会……算了,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没什么机会了,宋总,好好待他。”


    “自然。”


    结束视频通话,宋棠啪一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心情复杂。


    又是烦躁,又是气恼,又是忧虑,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黎辛看着态度非常非常好,可又摆明了不是善茬,是不看好他跟方鹤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还说没机会,分明就是在等待时机好趁虚而入!


    还认识多年!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都不带遮掩的!!


    他气归气,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他相信方鹤宁现在是真的喜欢他,很喜欢的那种喜欢,这不作假。


    只是他们确实认识时间短,前前后后刚过一年,很多事情都不敢十成十地保证。


    宋棠气闷得很,想把这件事告诉方鹤宁又觉得没必要,对方本来没那方面意思,他这一说显得自己多小心眼儿,小题大做没事挑事一样。


    他垂下眼盯着手机愣了半天,心里蓦得升起一阵不安定感。


    他闭了闭眼,将那些焦躁的情绪压下去。


    他不担心黎辛,不担心旁的人,他只担心方鹤宁对自己失去兴趣。


    稍微缓了缓,宋棠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快速处理完后没等方鹤宁来接他,打算自己开车回去,然而梁英进来跟他说宋涛来了,要见他。


    他皱起眉,根本不想见宋涛,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会说些什么。


    方鹤宁身份的公开对整个圈子来讲都是件大事,热搜倒是压下来了,没闹太过,但三两天的肯定过不去,尤其是对某些人而言。


    他知道自己心情不怎么样,现在见宋涛就是雪上加霜,没必要见,但转念想想,现在见一面也成,某些问题确实也该说清楚,该警告的警告到位,只希望这次之后对方别再跳出来烦人了。


    宋涛一进门就是一脸的怒气,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手一拍,怒道:“宋棠!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把我赶出公司,抓牢了宋家,现在还抢走了方暄!你明明拥有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肯定都跟方暄在一起了,哪儿轮得到你?!”


    宋涛这一段话,宋棠听得是槽多无口。


    他往后靠了靠,道:“首先,公司方面你很清楚,走到这一步是你自己导致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放弃了,现在没必要再咄咄逼人问我为什么要抢走你的,本来就不属于你。


    “再者,方暄?他不属于谁,他只属于他自己,你只是对他的声名地位感兴趣,你怕不是已经忘了对鹤宁的冷嘲热讽,你如果真喜欢他,不会因为一个身份就不喜欢了。


    “没有我,他一样不会喜欢你,你用不着掩饰自己的野心,更用不着为自己的虚伪找借口。”


    宋棠冷冰冰的话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淋下。


    宋涛本就有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听到这话简直炸了,他一双眼涨得通红,“你要不是宋氏的总裁,你觉得方暄能看得上你?自己占着了?如果我不是私生子,我怎么可能输给你?!”


    宋棠站起身,心里烦躁得要命,“你是私生子是你母亲的过错,这样的开局确实不好,但不是一锤定音,你走到今天是你自己作的。


    “公司分红这些年你拿了不少,想做些什么事业都可以,只要正干你愁什么?现在呢,只想着巴结谁走捷径,你这是自作自受,怪不着别人。”


    作为私生子本身不是宋涛的错,错的是心术不正、不走正途。


    相比于很多人,宋涛拥有的机会要多得多,抓到什么牌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可以自己决定手里的牌怎么打。


    宋涛看着宋棠,自从知道方鹤宁就是方暄时积累的情绪到这一刻全数爆发了出来。


    悔恨、惧怕、怨怒,让他举起了拳头。


    他绕过办公桌,一拳朝着宋棠砸过去,对方躲开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伸手去拉扯,却被一下推开,重心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宋棠眉目微敛,透着冷和厌烦,“你没必要来我面前找存在感,宋涛,拿住你的股权,收好你的分红,以后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再纠缠、再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我不保证不会拿回来,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还有,我对看你狼狈又歇斯底里的模样没兴趣,你好自为之。”


    宋涛坐在地上,心里除了愤怒与不甘之外满是凄哀,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能怪谁?怪谁?!


    宋棠眼里没他,根本不屑于跟他多说,现在都没把他当一回事儿,看他就像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连一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


    他输了吗?他真的彻底输了?


    宋棠脸色冷沉,话说到那儿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他不再去看宋涛,让梁英带着保安上来看着人,自己先一步离开了公司。


    宋涛要是识趣就自己走,如果不要体面,那就帮对方体面些。


    他不在乎这位的脸面,可宋家的名声还是要顾及的。


    他情绪低落又烦躁,回到公寓后径直进了卧室,拉开抽屉本来想撕撕纸发泄下情绪再去做饭,结果就看到了方鹤宁送的衍纸材料包。


    事情一桩一接一桩,说起来正儿八经动手的机会并不多。


    他顿了下,拨开那一堆材料将压在下面的杂志抽出来,面无表情,“撕拉”一声,不错的手感和声音让他的烦躁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烦躁过了,不只是出于社恐导致的症状。


    接到方鹤宁电话时宋棠的情绪刚稍微好转些,他拨了拨床上的一堆碎纸片,接了电话。


    “到家了?”


    “嗯。”


    “心情不好?”


    “……有点,”说完,宋棠顿了下,又道,“最近几天都是外卖,正好忙完得早就先回来了,可以多做两道菜。”


    “好,你看着安排,不用太麻烦,我马上到家。”


    挂断电话,宋棠偏过头望向窗户的方向,春日深了,可春日的天却不甚明朗。


    他收拾了一片狼藉,尽量不去想烦人的事儿,专注准备晚餐,听到开门声时他刚摆好盘。


    一偏头,他的视线就被方鹤宁怀里的花吸引了。


    香槟玫瑰为主,浅鹅黄的绣球为辅,点缀着几支奶白的多头月光泡泡,是看上去就让人心情好的暖色系。


    方鹤宁抬高另一只手,轻笑道:“公司对面新开的甜品店,口碑不错,很多单品都供不应求,我选了两款,尝尝看。”


    宋棠放下筷子,盯着方鹤宁看了半天,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才转回去,尽量稳了稳声线,“嗯,先吃饭吧。”


    方鹤宁的眼神略一沉,暂时没问什么,他放下花和蛋糕,随后跟宋棠一块儿先盛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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