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妤怀疑遇到了古代现实主义魔幻。


    她进了一个群,里头都是从古到今有名的大奸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先不说现在这个朝代是架空这群人怎么能加上她,自加上这个群后,这些大奸臣们啥事没干,只强迫颜妤听他们吹一晚上牛逼。


    [和坤:跟你们说,我死的时候家里黄金地产几辈子都花不完,京城第一首富,你们谁有我牛逼。]


    [安禄山:你牛啥牛,老子闻名天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蔡京:你个没文化的别叨叨,字都不识得一个,闻名天下有什么用。]


    颜妤:……


    一夜醒来,颜妤一看手机,999+信息,这群老头太能唠了。


    卯时是下午六点,颜妤记得时辰,重新看了遍天气预报,显示六点以后多云转雨,至少要下到明天凌晨。


    提前让绣竹帮她准备好衣物,去祭祀求雨,穿得当然要像仙人一样,裙摆一定要大,到时候她转圈圈也好看。


    铜镜照的人不清晰,颜妤只能凑合看看,不得不说原主长得是真好,笑时如春风暖阳,不笑时清冷如月,傲雪寒霜,长着一张天生适合当神棍的脸。


    顺帝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她从里面挑出一条红色丝带,质地如绸细滑,触之凉,两端还缀着几颗东珠。


    她拒绝梳古代繁复的发髻,哪有仙人顶着一头簪子出门的,只让绣竹简单的用丝带挽起,斜斜插了一支步摇,简单又轻便。


    桌上有不少护肤品和化妆品,颜妤找出适合自己肤质的,淡扫娥眉,轻点唇妆,重点突出五官的仙气,画的太过妖艳反倒像个妖精,是想被架在火上烧吗。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贴花钿的说法,颜妤自己先走在潮流前端,细细为自己贴好精致的花钿,从屋里出来。


    抬脚跨过门槛,露出秋水神容,广袖练练,逶迤着裙摆朝外面走去,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汇聚在一人之身。


    宫女们屏着呼吸,生怕惊扰了画中神女。


    美人抬眸,轻睫羽翼,这一动她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画,是真人。


    颜妤见人愣怔,蹙眉望去,清冷的目光转向绣竹。


    绣竹下意识脊背一僵,寒毛乍起。


    “随我入宫。”颜妤只带了绣竹一人。


    出门前神色微顿,她转头吩咐道:“带把伞。”


    绣竹虽不明但依言照办。


    宫门口递给侍卫玉牌,自有人带着颜妤一道去祭祀典礼。


    皇宫分为内宫和外宫,外宫是上朝和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妃一般不得到外宫行走。


    祭祀地点就在外宫,朝会的大殿外面有很大一处空地,可称为广场,颜妤到的时候祭台都已经摆好,钦天监的人穿梭其间忙碌。


    大臣们见女子行走在外宫,眼底都是不赞同,他们以为这又是陛下哪个得宠的妃子,虽然女子容貌却属之美,但也不能为了宠爱就乱了规矩。


    御史觉得该自己上场了,正待上前劝谏就见女子凭空取物,拿出皇家至宝,而百年未见开启的皇家至宝,在她手上却亮了起来。


    大臣们惊疑不定,常年装糊涂的眼睛睁到最大,似是不敢相信,有那直接的还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颜妤点开手机,已经五点四十分,有太阳能充电功能在,电量满格。


    她朝顺帝点头,“这些就够了。”举手投足不经意间多了气定神闲,这是知识带给自己的底气和安全感。


    顺帝淡淡扫她一眼,给颜妤一种他其实无所谓的错觉。


    “求雨之事全靠阿祖了。”顺帝眉梢带着锋利,微微挑眉,带着一丝迫意。


    emm……是她演得太好了?皇帝对她这么有自信。


    颜妤内心吐槽,面上淡然处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顺帝这才认真打量起对方,注意她细腻玉脂的肌肤宛如少女,他“呵”了一声:“阿祖保养的真好,等我一把年纪了也向阿祖取取经。”


    颜妤:……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等一切就绪,颜妤站在祭台上,随手折了一束桃枝,挽了个剑花,一套跟广场大妈学的太极剑法翩若惊鸿,随着宽大的衣袖舞动,桃木挥出剑气,将幡布吹得猎猎生风。


    台下的人眼也不眨地看向祭台,白色的倩影身影浮动,自在逍遥,宛如镜花水月。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颜妤抬头看天,云层渐渐聚拢到一起,太阳不得露面使得今日较往日暗得早。


    心念一动,取祭案放着的五帝钱,挥手一抛查看卦象。


    就是现在!


    手腕翻转打开手机手电筒,一道金光自掌中亮起,周身晕出微光轮廓。


    颜妤暗自调着亮度,众人只觉越来越亮,明晃晃地刺得人眼生疼,这才如梦初醒,跪地大呼——


    “神光显灵!”


    颜妤将大灯泡对着天空,神光直冲云霄,强光电筒就是牛!


    “轰隆轰隆——”云层翻涌,由明转暗,风雨欲来。


    众人皆怔怔抬头望天,唯有顺帝神情不明地看着那抹神光。


    颜妤大喝一声:“施之于法,则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嘘为云雨,嘻为雷霆,心雨合一,言出法随!”


    随即将话录下来,放大音量循环播放。


    清冷的女音伴着呼呼风声传进在场人的耳朵,振聋发聩,官员同僚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捕捉到震惊,偌大的广场竟是每个人都能听到。


    “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千里传音术!”钦天监的官员眼神亮得惊人。


    觉得差不多了,颜妤关掉强力手电筒,一直举着胳膊挺酸。


    神光消失后,众人心头怅然若失,倏地面颊一凉,摸到一点湿润。


    “下下,下雨了!”有人激动地大喊。


    绵薄细雨沥沥,丞相王闾一把扔掉官帽,脱去官服,闭着眼感受清凉的雨水砸在面颊,头发上,肆意大笑,笑着笑着面容悲戚,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


    雨越下越大,内敛一些的官员捧着官帽去接雨水。


    顺帝被太监宫女护着挪到屋檐下。听着雨水叮咚,觉得再没比这个更好听的声音了。


    “朕总算对天下人有了交待。”


    他抬眸远望,出尘的身影举着伞安静地站在祭台上,傲然独立,不悲不喜地注视台下惊喜癫狂的世人们。


    发带与广袖裙摆随风飘荡,下一瞬便要羽化登仙,明明身处红尘俗世,却超脱世俗之外。


    颜妤垂目看着底下不顾形象淋雨玩水的大臣们,突然想起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孤独是自己的。


    见顺帝一直在看着她,颜妤回以一笑,眼底澄澈,恬淡从容。


    顺帝收回视线,半晌蓦地嗤笑出声,他从不信鬼神,就算能求雨那也是□□凡胎,这女人还是放在身边看着为好。


    宫门口绣竹打着伞,偷偷看了眼高大的侍卫淋雨站岗,心下同情又暗自高兴,小姐真是神人,说提前带伞果然就下雨了。


    这场雨果然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


    求雨过后,官员都想来拜访,颜妤一律给推了,没看到皇帝的脸色都难看了吗?


    出了宫颜妤让绣竹先回府,独自一人奔向书店,为了防止顺帝有眼线监视,她还绕了几圈内城避开人多的地方,去了一家貌不惊人的书铺。


    因为书铺对面是间很火的香粉铺子,人流都去了那处,就显得书铺很是空寂,颜妤走进去。


    “瑟瑟你在看什么?”李氏选了几样胭脂,转头见女儿心不在焉问道。


    颜琴瑟收回视线,不确定道:“娘……我好像看到姐姐了。”


    李氏风韵犹存的面容一僵,而后不高兴道:“怎么可能,从宫里回来的可只有你父亲一个人,她多半……”比了个抹脖子上动作。


    颜琴瑟想到刚刚的惊鸿一瞥,心下总是不放心,“娘你去问问干外祖吧,没听到她的死讯我总是不放心。”


    “好,回去我就写信给干爹写信问问。”李氏摸摸女儿清丽的小脸,“虽然踢掉了她这颗绊脚石,却也连累老爷被免官,回头让干爹找机会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好官复原职。”


    她拿起一盒口脂,“你帮娘看看这盒颜色如何,你父亲最近心情不好,我打扮得体他见了也高兴……”


    颜妤不知附近有人认出她来,进了书铺,里面只有一个小二在,热情地招呼:“小姐需要什么话本?我们这里的话本都是刚上的,新出了好几本新颖题材……”


    颜妤扫视一圈,地方不大尽收眼底,客气道:“可有《正雍通史》?”


    一听书名小二转身从货架上取来厚厚一本,又拿起另外一本建议道:“《正雍通史》太过冗长,小姐若是看不下去还有《说文雍史》,相较之下更为通俗易懂,小姐若是喜欢史书,我们还有很多记录从开国至今的正史野史,都卖得不错。”


    颜妤点头,“都包起来吧。”


    小二喜上眉梢,包书的动作都雀跃几分。


    颜妤很干脆地付了账,书被麻绳捆成一捆用手指勾着,提着出了书铺。


    正巧对面一对母女也买了脂粉出来,三面相对,颜妤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颜大人被罢官免职,夫人却有心思带着女儿买脂粉,你们的感情可真是‘琴瑟和鸣’。”


    李氏带着责怪道:“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因为你,老爷怎么会被免官!”


    “呦,这是怪到我身上了?陛下圣旨说的清清楚楚是他不分是非脑子愚钝才被免官,说白了就是冤枉好人,再说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母女二人,“有些话摆台面上说就没意思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心里没点数吗?我娘当初怎么就没你这么多事,果然娶妻娶贤,娶个祸害进门,可真是家宅不宁。”


    颜妤想着如果她出门前给自己算一卦,卦象一定是不宜出行,命犯小人。


    颜琴瑟扶着气得发抖的母亲,泪眼婆娑,“姐姐是在怪我们吗?自我娘嫁过来姐姐便不愿与我们亲近,不予好脸色,我知姐姐是怕受父亲冷落,可娘与父亲真心相爱,我对父亲亦是孺慕之情,姐姐都有那么多了,为何不肯分享给妹妹一些?”


    一番话说的,若不是颜妤知道内情,都觉得她是个拆散别人家庭见不得别人好的刻薄人。


    “我说颜和鸣啊……”


    颜琴瑟一梗,笑容难看,“父亲为我取名‘颜琴瑟’!”


    “哦,颜琵琶啊……”颜妤淡定。


    白莲继妹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抓狂道:“我叫‘颜琴瑟’!”


    “好的,颜萧瑟,你说我不愿分享,可你觉得我有什么,生母早逝生父忽视,倒霉再摊上你们这对继母继妹?”她眼带嫌弃,“就算我拥有许多,凭什么合该分享给你?”


    “你能讨得颜启恩欢心,那是因为我不稀罕去争,抢东西抢顺手了,别人吐出来的是不是特别香?”颜妤头一次在人前露出自己的锋芒,为了原主。


    自古热闹从不缺人凑,这边有冲突,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母女俩可怜兮兮互相搀扶着,想要引得路人同情,看起来就很像被颜妤欺负的小可怜。


    只可惜因为颜妤的气质太过特别,目光清正,让人觉得欺压这件事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装柔弱扮可怜,一朵老白莲一朵小白莲。”颜妤怼了她们一通,好心提醒李氏,“我观你面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看你皱纹又多了不少,你可要多保养,我还想多怼你几次呢。”


    说完神清气爽地走了,留下李氏颜琴瑟二人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


    回了私宅,颜妤便翻开起《通史》,主攻太宗皇帝这一段历史,务必正史野史熟记于心,来日稍加润色编……说给顺帝听。


    “太宗皇帝少伶仃……兴农业修水利,御东征收高丽,推科举废世族……太康十八年无嗣,选宗室子继位教之,后崩,民怆,后人感之,以帝为师。”


    哇~颜妤翻完这些书,不得不佩服起太宗皇帝,人家走的基建强国道路,没孩子,最后还从宗室里挑了个孩子当太子,不仅得民心,后来的皇帝个个都是他的脑残粉。


    瞧人家这人格魅力,她都有点脑残了。


    想想太宗皇帝在位时孤身一人后宫虚设,身边干净的不行,她对顺帝说的那些瞎话,怎么有种玷污了正直老干部的既视感。


    李氏沉着脸带着女儿回了颜府,问下人:“老爷在何处?”


    下人答:“老爷在书房,”顿了下道:“心情不好喝了点酒。”


    李氏眼底闪过鄙夷,而后整理妆容,温婉道:“我去给老爷送碗醒酒汤。”


    “娘,你要父亲替我报仇!”颜琴瑟万分委屈,“她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


    李氏端着厨房送来的醒酒汤,推开书房门,酸臭的酒气扑面而来让她眉头一皱,而后担忧地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


    “老爷这是怎么了,喝酒伤身啊。”


    颜启恩见是妻子,愁闷的表情有所缓和,放下酒壶,“出门逛得怎么样?”


    李氏不自然了一瞬而后温柔地笑道:“……自然是开心的。”


    “哦,是吗?”颜启恩听出她的隐瞒,浑浊的眼底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眸中闪过挣扎,试探提道:“我今日出门见到妤姐儿了……”


    空气一下凝固起来,好半晌她才听到一声“哦。”


    李氏手心微微起了冷汗,“那日老爷跟妤姐儿一起……只有老爷一个人回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颜父接话,闷头灌下一口酒。


    “没什么,妤姐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氏僵笑。


    颜父拎了拎空酒壶,扔到一边,将额上的碎发捋后去,突然起了谈话的兴致,“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李氏笑得一脸温婉满足。


    是啊,好到明知她做了什么,依旧把亲女推出去,皇帝罢了他的官职,明显是对自己后宅不宁的不满进而对他这个人失望透顶。


    他认真看着自己的妻子,突然道:“你还像以前一样好看,就跟我们初见时那般。”


    李氏一愣,而后嗔道:“都是老太太的年纪了,哪还能跟年轻时候比。”


    他凑近,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脂粉味儿。


    丈夫仕途不顺,妻子却还有功夫梳妆打扮。


    他寒了心,忽然疲惫下来,“出去吧。”


    李氏心有不安,柔弱道:“老爷……”


    颜启恩听到她如平日一般温声唤他,突然掀翻托盘,双目猩红,如吃人的魔鬼。


    “我说出去!给我滚出去!”瓷片碎了一地,砚台镇纸全都扔到地上。


    李氏吓得连滚带爬地出来,守在门口的婢女围过来惊呼一声。


    “夫人你的脸……”


    脸怎么了?


    李氏惊魂未定,这才感觉额头火辣辣地疼,小心地摸上去,一手鲜红。


    “快去请大夫!”


    嘈杂的人声中,李氏怔怔看着指尖的血迹,耳边只剩“血光之灾”这四个字。


    “妖孽,妖孽啊……”李氏目光呆滞,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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