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中气氛剑拔弩张。


    秦怀越来广济寺的时间虽不长,但是辈分却高,且待人也亲和,从不以身份压人,是以恒王的人一抽出兵刃来,寺里的僧众也都齐齐拿了棍子,将秦怀越护在了身后。


    端王见情势胶着,也知道若真闹开了,秦怀越连带着广济寺这一众人都讨不到好,只得小心翼翼的上前劝道:“八哥,您瞧您,这是来接美人的,又不是来抢美人的,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岂不是要吓着美人了?”


    恒王眯着眼睛,眼神似是毒蛇一般死死的盯住了秦怀越。


    先帝在世时就颇为偏心,他早已看不惯了,只可惜那个时候有先帝庇佑,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眼下刚好有这个由头,他自要好好出一出这么多年埋在心口里的恶气。


    大周尚佛,他也不想在佛门清净之地大开杀戒,于是便挑衅似的抬起了下巴。


    “秦怀越,你不是有心要护着你的旧情人吗?端看你有没有胆子跟我比一场了。”


    秦怀越拨开众人,坦然应战。


    “若我赢了,你得答应贫僧不得再纠缠聂姑娘。”


    恒王道了声好,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


    秦怀越临走的时候是吩咐丰竹要看好聂九安,不许他出去的,可聂九安岂是那能坐得住的人,他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看向窗外。


    “主子,你坐下喝口茶吧。横竖外头有王爷在呢,即便那恒王来了,我们这边有端王和晋王,且又在广济寺这佛门之地,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丰竹好心的劝着。


    可聂九安却说什么也静不下来,那端王看着整日里笑眯眯的,可若真半分心计都无,怎会平安活到今日。只怕若真到了为难的时候,他说不定会反向倒戈站恒王那边去了。


    还有那恒王,他如今既得皇上看重,哪里会把旁人看在眼中。


    他最担心的便是秦怀越。私心里他是想着秦怀越能和从前一样护着他,可一想到秦怀越现在的处境,他又有些不忍心,一颗心几乎要揉碎在胸膛里了,好不焦灼。


    忽的有人从门前跑过,聂九安忙伸手拉住了跑在最后的小和尚。


    “你们急忙忙的这是去做什么呢?”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给秦怀越带过路的圆觉,别看他年纪小,手里也拿了根木棍,他气呼呼的说道:“了悟师叔祖要和恒王比武,我得去给师叔祖掠阵。”


    他着急要走,却被聂九安给拉住了。


    “师叔祖虽来我寺的时间不长,可性子却是最温和不过的,若是连他都动了气,定是那恒王咄咄逼人。”说完就挣脱了聂九安的钳制,一溜烟的追了上去。


    聂九安心里乱糟糟的。


    不等丰竹追上来,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


    大雄宝殿外有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大鼎,鼎中燃着香烛,烟气袅袅,此时秦怀越和恒王分立在鼎的两边,周边也围满了人。


    恒王抽出佩剑,冷笑道:“你可知昨晚......也多亏你教的好,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替你照顾她的。”他的面上有着毫不掩饰的猥琐。


    秦怀越眉目冷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施主方才答应之事,事后也不要反悔。”


    恒王并不答话,提剑便杀了过来,他出招狠辣,剑风扑面而来,这招来的又急又快,秦怀越临危不惧,脚下轻点,整个人倒飞出去,避开了这一招。


    同时手中扫把上扬横扫,迫使恒王自救。只是恒王一心只想攻击,回防不及,下巴被扫帚划过,登时便留下了几道血痕。


    一击之后,恒王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伤口,眼中的暴戾气息愈发浓郁了。


    “秦怀越,这可是你自找的。”


    聂九安赶来的时候,两人正打的难解难分,他不敢露面,只躲在暗处观察。从对战招式可以看出恒王皆下的是要人命的狠招,反倒是秦怀越只防不攻。


    眼见着秦怀越就要处于下风了,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恒王见占了上风,越打越猛,出招也更狠了,他狞笑着道:“秦怀越,你如今已经不是秦怀越了,你谁都护不住,那个美人你护不住,广济寺的这些秃驴你护不住,甚至连你自己也护不住。”


    这话一喊出来,聂九安心道一声糟糕。


    再看时,只见恒王一剑刺进了秦怀越的肩头,秦怀越咬着牙,反手一个横扫,将恒王挡开,借着后退之势,恒王将剑拔|出,登时便带起了一道血花。


    原本满是香烛气息的广场上便有了浓浓的血腥味。


    秦怀越负伤,往后退了几步在钟磬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了,他的脸色发白,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恒王小人得志,将剑扔给了一旁的侍从。


    “你输了!”


    秦怀越还欲再战,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爷,您怎么也来了。像您这样的人物,只消说一声,奴家自会送上门的,哪里还需要王爷您亲自来接呢。”


    聂九安拨开众人朝着恒王走去,路过秦怀越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被秦怀越死死的钳住了,男人的掌心里有着炙热的温度,炙烤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的声音因为剧烈的疼痛,有些颤抖。


    “不要去,你知不知道......”


    聂九安不敢偏头去看他,他有点害怕看到他肩头的伤口,“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命定如此,你我皆无力改变。”


    秦怀越的手却没松。


    聂九安轻轻拂开了他的手,低声道:“这一剑是我为受的,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他走了两步,又道:“以后我的事你别管了,安心做你的和尚吧。”


    恒王见美人款步而来,胸中激荡,一手揽住聂九安的腰,作势就要亲过来。


    聂九安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娇笑道:“大白天的况又在这清静地,王爷也不知收敛些。”说完又覆在他耳旁轻声道:“等晚些时候......”


    恒王大笑了两声,心满意足的带着聂九安下山去了。


    原本热闹的山门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钟磬将秦怀越扶回了房中,又拿了止血药给他敷上,他一边敷药一边嘀咕道:“聂姑娘也真是的,既知道您是为了他受的伤,偏还当着你的面做出那等浪|荡模样来,这不是成心要刺您的眼吗?”


    “不许胡说!”


    秦怀越动了气,牵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了几口凉气。论功夫他比恒王好上千倍百倍,之所以今日会让他得逞,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话的确是让他分心了,再一个他也得顾及广济寺的一众人。


    恒王的性子睚眦必报,若是今日输了,只怕会寻了由头,事后会找寺院麻烦。可若是将聂九安拱手送上,他又心有不安。


    唯有让自己受伤了。


    他忽的又想起临分别时聂九安说的话,他说会为他报仇,聂九安说这话时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语调也格外的轻松和阴冷,仿佛这事一定会做成的一样。


    秦怀越皱起眉头,将衣裳穿好,便去找了悟道大师。


    ......


    恒王府。


    恒王斜躺在床上,心头火热难耐。待看到身着亵衣走出来的聂九安后,喉头不觉滚动了一下,他冲聂九安招了招手。


    聂九安眉眼低垂,顺从的走了过去。


    恒王心痒难耐,伸手就要把聂九安往床上拉,聂九安借着这一拉之力,抬手便点了恒王的穴道。


    恒王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呜呜”的叫着,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恐惧。


    聂九安痴痴的笑了两声。


    “先前在广济寺的时候,王爷不还是威风凛凛的吗?怎的这会子却怕了?”


    聂九安伸手握住了男人的小臂,稍稍一使力。


    “咔擦!”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聂九安也仰着脖子叫了一声,躺在床上的恒王疼的满脸冒着汗珠,可却叫不住声来。


    “现在知道求饶了?”


    聂九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手又搭上了他的另外一条手臂,说话的功夫聂九安不时娇声叫上几下,或是说些私房密话。


    外头的侍卫听了这动静自然也不敢进来,更不会想到里面的恒王正在受苦。


    “咔擦!”


    又是一声脆响,剧烈的疼痛袭来,恒王两眼一番竟然晕了过去。


    聂九安“嘁”了一声,骂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才断了两条胳膊就晕了。”他不是没动过要杀了恒王的心思。


    只是眼下他处境艰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断了两臂恒王也许会生气,但也只是生气,但是若堂堂一个王爷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的府宅里,想必定会惊动承安帝的。


    聂九安拍了拍手。


    “这次算你走运,再有下一次便不是只有断臂这么简单了。”


    聂九安又叫了几声,等到了夜半时又叫外头送了两回水,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便悄悄的溜出了王府。


    ......


    隔日。


    恒王府的上空传出了无比凄厉的叫声。


    待太医替他包扎妥当之后,恒王便急忙进宫面圣去了。


    养心殿里。


    承安帝看着被缠的跟个粽子似的恒王,面有不悦之色。恒王哭着道:“还请皇兄务必要给臣弟做主啊,昨儿臣弟去广济寺,闲来无事便跟七哥比划了两下,不想失手伤到了七哥。七哥虽嘴上说不在意,可谁知当夜就伙同他的姘头断了臣弟的双臂。”


    承安帝默然不语。


    恒王继续道:“臣弟便知道七哥他不是一心要出家的。否则哪里还会为了一个女人将臣弟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承安帝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女人,此时此刻他倒是无心问这个,他所思所想皆都是秦怀越。


    他当真不是有心要出家的吗?


    难道他还别有所图吗?出家只是个幌子?


    恒王见目的达到,便哽咽着道:“皇兄仁慈,许了七哥去广济寺为国祈福,为父皇祈福,可是七哥他却不守佛门戒律,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来。臣弟虽与他不是一母所生,可好歹也是他的弟弟,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承安帝被他哭的有些头疼,又听他抱怨了一会儿,允诺定会给他一个交代,这才命徐丛将人送了出去。


    “此事你怎么看?”


    徐丛躬着身子道:“左右那儿有咱们的人盯着,皇上若是实在不放心,大可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承安帝没有答话。


    先头瑞王和齐王的事,朝廷上已有流言,说他容不得兄弟,也正因为顾及到自己的名声,他才决定放秦怀越去出家。


    可谁知这个秦怀越却如此的不安分。


    “你派人将昨儿发生的事细细问一遍,至于旁的,朕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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