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颗络娱乐全体上下都在为这个全新的组合忙活。


    他们要定组合的概念路线、每个人的出道风格、未来资源分配……庆姐已经连续几天熬夜,否决了二十多个运营提案,正在会议上大发雷霆:这就是花了好几个月想出来的垃圾?那个仅凭舞台吸粉的,那粉丝一周光看十分钟舞台就算了?那个搞综艺吸粉的,论故事性你比得过选秀?


    直到她看到最后一份运营提案,是一份废稿。被相关负责人凑数带上这个会议。


    “这份方案太危险了。”负责人说,“我们没有办法保证最后效果。还可能会沦为笑柄。”


    庆姐当即拍板:“就这个了。”


    “我们可以提前让成员们知道风险,是否选择这条路线的权力,在于他们……只有苦难中,钻石才会熠熠发光。而偶像就是会发光的人。”她说道。


    很快,六个人都来到一间小小的会议室,和其余工作人员挤在一起。


    “是要定出道曲了吗?”戚夜雨很兴奋,高高举手,“我要最终决定权!”


    安肆:“我也想参与制作。”


    祝安琉不甘示弱:“我也要。”


    庆姐笑道:“你们所有人都要参与制作。公司只会给你们必要的辅助。接下来你们走的每一步,都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白洛克托腮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庆姐播放下一张ppt。


    “我们还要准备个人solo环节、小分队合作曲。”齐秋尔念出内容,“为什么,我们不是一个团吗?而且看起来我们要学很多首歌。”


    庆姐不打算绕圈子:“说实话,为了撑时长。”


    “嗯……我们必须在公司内制作接受一切拍摄。好吧,这是我们的出道团综?”连杉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团综这玩意。


    庆姐:“对,和你们的行程同步播出。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是戚夜雨举手:“我想知道自由度有多大。”


    庆姐语气带有一丝冷酷:“就是后果全由你们自己负责的这种自由度。公司只会把握基本出品质量。”


    这种无情让六位成员摸不着头脑。安肆问道:“我们有多长准备时间?”


    庆姐道:“一个月左右,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


    连杉想到5g团的待遇,吐槽道:“已经是八倍时间了。”


    等庆姐走后,留下两位摄影师。大家开始按照要求讨论出道曲。从此刻开始,摄影机的镜头将无时无刻不对准他们。他们都要习惯。


    原本很兴奋的戚夜雨忽然反应过来,道:“不对劲,公司连主题都没给我们。这也要我们自己定吗?”


    连杉活跃气氛:“公司是想要个盲盒出道曲。”


    齐秋尔陷入惆怅:“还有很多东西要弄啊,个人solo?我们还要想这个?小分队合作,谁和谁?合作什么内容?都要时间想啊。”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安肆道。作为优秀大学生,他不可避免地拥有丰富的小组作业经验,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只有目标没有细节指导的情况。所以他先把大家手上的资源整合起来,再开始考虑所有任务的日程。根据大家的能力定好什么日期前完成什么小目标,把大目标一步步切割。很遥远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落脚点了。


    白洛克惊呼:“这是什么神仙技能?”


    安肆隐隐有些无奈:“只要多次担任课程小组作业的组长……”就不得不学会的技能。


    大家打诨插科了一会儿,终于回归正题。


    “现在还是出道曲的问题。”戚夜雨躺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知道自己是这里最了解编曲的人,因此莫名肩上担了一种责任感。可这种束缚恰好阻碍了他的想象力。他头往后仰,脑袋空空。


    “没事,我先来。”安肆看出他的窘境,拿过电脑。


    他扫了一下脑中储备的资料,便和大家讲解起各种音乐的特点。安肆的基础打得极为扎实,早吃透了理论,因此掰碎来讲也讲得有条有理。大家原本脑袋一片空白,随着各种关键词的触发,生活里积累的音乐素养一下子被激发。各种灵感争相涌现。


    安肆:“我们都说一下大家感兴趣的风格。”他先点开自己之前感兴趣或录制或购买的demo,分享给成员们听。


    祝安琉道:“我想做个场景音乐,或者有舞台剧风格的含有对话的音乐。”


    “我一直有关注选秀团。”连杉道,“他们最新专辑的风格挺抓耳的。”


    “听我的听我的。”戚夜雨拿出自己的硬盘,“我也有一个私人曲库。”


    从空白到确定最初概念的过程十分枯燥与复杂。好像这个灵感可以用,但细究又没什么扩展价值。那个灵感也好听,但市场上太多同类品,他们有什么创新点脱颖而出?


    众人说得口干舌燥,一时因为抓住灵感而兴奋,一时又因为被否定而沮丧。可安肆在这种重压场合好像从来没有负面情绪,似乎永远敢做选择,也敢承担选择的后果。他梳理大家的思路,并把它们合并到一起。讨论中,已经隐隐有以安肆为主心骨的趋势。


    “所以最后大家都同意了这个想法?”齐秋尔摘下耳机,“我只是随口一说……”


    白洛克为他鼓掌:“可是这个想法太妙了。”


    “这种运用小众乐器的风格和鼓点……”安肆认为可以一试,但也有点不确定,“应该叫做异域风?”


    连杉:“确实是市面上少有,呃,偶像团体基本没有的风格。”


    戚夜雨表示很满意:“我喜欢冒险,和剑走偏锋。”


    然后他们开始在公司一千来首的曲库中挑合适的demo曲子。如果觉得合适,就试唱,做定向调整,重新编曲,录音混音制作母带,编舞录制设计舞台。这就是设计出道曲的整体流程。


    一下午过去,六个人听得双耳发麻,挑出15首比较满意的。


    还没有做出第二轮讨论,安肆忽然被庆姐叫走了。


    庆姐拉开门,安肆见到颗络娱乐的老大,春芳疾。


    气氛低压,她目光如炬。两架摄像机门神似的矗在她身边。


    安肆立刻不动声色地检查自己的仪态。


    “老板好。”安肆说,“请问需要询问我什么事情吗?”他在房间中央的空地站定。


    “我看了你们的录像,那帮孩子很信任你。”春芳疾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可以由你做决定。”


    白幕逐渐下降,一份关于公司新组合的完整企划彻底暴露在安肆眼前。


    “我们在录制中。”春芳疾好心提醒,“你可以读出声。”


    安肆刻意不去看摄像头,避免对未来观众产生出戏感。这是每位偶像必须掌握的镜头能力。


    他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会议室。


    “一个月内完成12次live,最终收集齐一万名愿意付费的现场观众。如果没有达到目标,则全员出道……失败?”


    安肆一愣。一万名观众的概念马上在脑中成型。他在pantacle的出道宣传会上有157名观众,街演围过来的游客有50名到200名不等,在综艺《谁是最后大赢家》的未播出舞台上,为他叫好的工作人员有47人。


    10000是什么概念?


    是他见过的最多的观众的50倍。


    10000人的欢呼声会像浪潮一样吗?10000人为他们而来,会挥舞夜灯,观众席亮得像一片星海吗?


    安肆觉得那都是很遥远的事,犹如温暖的美梦,就像一座空中楼阁。却不曾想直接被人怼在眼前,问他能不能实现。


    他最开始只想过多演10次演出,就能多100个粉丝。


    “我们要你们自己挣过来。”春芳疾说道,“宣传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实力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


    她盯紧安肆:“但是我们公司也知道,10000名观众,对于你们来说太难了。所以我们将决定权交给你,他们最为信任的你。你可以不接受这个企划,公司完全尊重你们,会再次提出别的方案。你们除了出道时间推迟,一切损失都没有。


    现在告诉我,安肆,你会选择什么?”


    摄像机立刻钉在安肆脸上,不错过他一分一毫的错愕。


    他不是在决定一个人的前程,而是整个组合的未来。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宽敞明亮,另一条路幽暗而人迹罕至。


    他敢选择吗?他敢承担吗?


    安肆的耳朵有点发麻,刚刚听歌听太狠了,他现在还有些后遗症。


    说实话,他们六个人还在刚刚磨合的阶段,贸然为任何一个人下决定都是一种不尊重。


    可是眼前红艳艳的数字,好似伊甸园的原始苹果。耳边好像已经响起了观众的掌声,头顶的灯光目眩神迷,打在身上炽热而滚烫。全身的血液都为那短暂的一刻而沸腾。


    不再成为别人人生的配角。


    不再需要为某人……让路。


    “我接受。”安肆说,“就用这个方案。”


    越是这种不可思议的时刻,他内心就越冷静理智。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甚至感到无比平静。但在别人看来,就是玉石锋芒已成,只待离鞘挥剑。


    旁边围观的工作人员忍不住为他鼓掌,被庆姐瞪了才停止。


    “我还以为你会多考虑一下。”春芳疾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我很欣赏你的果决。”


    “——那么现在,在旁边的办公室等待,


    你下一位队友的决定吧。”


    安肆进入旁边的小隔间。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听不清外面的谈话声。


    老板的意思很明显,说什么“完全由安肆做决定”只是个噱头。她会问每一个成员,全员同意后才会采用这个方案。说不定还会用上“安肆已经帮你们否认了,你还要选吗”这种套路。


    但是安肆已经做好他能做的一切。他只能等待。


    无声的环境内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安肆给自己倒了杯茶,缓和干燥的喉咙。


    第二个推门而入的是戚夜雨。


    他一见安肆就眉眼弯弯地笑。安肆顿时松了口气,给他沏茶。戚夜雨不客气地一口闷,道:“你也选择同意了对不对?”


    安肆点头。


    “我知道这真的很难。你知道一万人什么概念吗?能在内娱横着走的概念。”戚夜雨明明是抱怨却是眼眸含光,“可我就爱刺激。”


    第三个进来的是祝安琉。他像是个河豚,马上锁定安肆:“你选了对吧!”


    戚夜雨揶揄道:“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过我们团的忙内……”


    安肆对祝安琉说是,又对戚夜雨说没有。


    然后是白洛克和连杉,他们都毫无意外地选择了更难的路。平常相处中,他们就很少感觉到生活压力,对危机并不太敏感。


    最后进来的是齐秋尔。他看上去有些慌乱,先问安肆:“我选10000名那个方案可以吗?”


    连杉:“我们都选了。”


    齐秋尔听闻放松下来,道:“老板说安肆没有选,吓死我了。”


    安肆:“原来这个套路是用在你身上……”


    他想想也觉得这个陷阱用得对,齐秋尔本来就很容易受到别人影响。他能做到坚持自己的选择已经很不容易。安肆连忙为他倒茶压惊。


    “好!那么我们今天就以茶代酒,歃血为盟!”戚夜雨见气氛正好,举杯道,“为了一万名观众努力!”


    一只只手聚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太阳花。六个杯子碰撞在一起,是冰雪消融、梦想抽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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