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月二十九日。
天不亮下人们就起来忙活,府里请了专门的厨子做吃食,下人们帮着打下手,一些个则布置宴席、端茶递水等事宜。
从上午巳时开始,宾客们陆续登门,蒙清和蒙鸿在门口一一迎接,一直到午时过半,客人们全部到场,他们才得以停下来歇一歇。
戏台昨日已搭好,就设在蒙真住的院子里。一阵铿铿锵锵的铜锣声响,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在台下一阵汹如潮水的掌声中粉墨登场。
来拜贺的有两拨人,年轻人和年长者,年轻人由蒙鸿领着分坐几桌,年长者与蒙真同坐一桌,由蒙清陪着喝酒吃菜。
“刘叔,来,您老酒量好,多喝点!”蒙清斟了一盅酒,给一中年男人递过去。
那刘姓中年男人笑眯眯接住,说:“贤侄说的是,今日你爹寿辰,我自是要好生喝些。”
然而蒙真并不识得此人,这一桌上的除了郑夫子与邓愚明,其他人他一概不识,这些人平日里与原主甚少往来,想来今日他寿辰,蒙清为了热闹红火,才特意将人请来的。
紧接着蒙清又给郑夫子斟了一杯,恭敬道:“我爹在学里多亏夫子照顾,往后读书科举,还要夫子多多指教才是。”
郑夫子回道:“蒙公子客气,教书育人乃老夫职责,且令尊尊师重教,敏而好学,老夫十分看好他。”
在座者大多数都听闻蒙真去了书院读书,憋了好大劲儿要读书科举,这会儿坐在一起,有些人存心打趣:
“我说老蒙啊,你这都半百年纪了,家里享清福不好吗,咋地想不开跑去读书科举了,那可是个无底洞,考上了还好,考不上可不白搭嘛。”
“考上了也不一定就尽心尽意啊,”另外一位年长者插话,“主要是老蒙年龄大了,就怕到时候功名有了,身体却承受不住了。”
这两人起了话头,很快就有其他声音抢进来:
“我说你们两个,今日是老蒙寿辰,你俩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咱们不妨这样想,万一人三五年就考上了,那时也不过五十来岁,我朝多的是七八十岁还在科考的,蒙真这个年纪倒也不算老,到时若封个一官半职,可不就光宗耀祖了。”
“李兄这话甚是在理,让我们在此畅饮一杯,恭祝我们的大寿星来年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娇妻美妾,儿孙满堂。”
“哈哈哈,来,大家畅饮一杯。”
一时间,大家举杯相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蒙真也举着杯子与大家礼节性碰了碰,却觉得他们说的话不甚入耳,像是嘲讽。
不过他倒也没放心上,他们说他们的,他当没听见便是。
大家说说笑笑喝了一个来回,邓愚明指着台上的戏子,色咪咪的说:“这个角儿身段不错,嗓音也好,台下一定练了不少功夫。”
立马就有人接道:“老邓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要不讨来给你做小老婆,也好解你眼馋。”
邓愚明却道:“能生儿子吗,能生我就娶。”
“哈哈哈,老邓你想儿子想疯了吧,是个女人就想要人家给你生儿子。”
桌上画风逐渐走歪,不过很快就湮没在了台上的唱戏声中。
蒙真言寡,与熟识之人话都非常少,更别说这些个不相熟的“酒肉之友”了,除了刚开头的几句客套之词,他与这些人再无一言半语。
倒是与郑夫子说了几句,所谈也不过是学业上的事。二人聊了大概两刻来钟,许是嫌桌上污秽吵闹,郑夫子以学里事务为由,别了蒙真自先回书院去了。
今日学里非休沐日,为了参加蒙真的寿辰宴,郑夫子让学里一个学生监督着其他学生自习,他才得空来的这里。
蒙真将人送至大门口,之后返身回来,却没再回宴席上,而是自东院穿过,径自入了自家的后花园。
蒙府占地面积极大,每个院落都宽敞无比,后花园更是规模宏大,奇花异草,亭台水榭,假山玩石,应有尽有。
蒙真入园之后,径直往假山处走去。刚走过来,他便听到假山后面有什么声音,因着好奇心作祟,他悄么声息伸出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让他当场厥过去。
只见假山后面匿着两个人,正忘乎所以地咬着亲吻。
蒙真按捺住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正欲赶紧离开,那边的女声却掠入他耳里:
“表哥,可使不得,你快松开我,若是给人发现了,咱俩都得没命。”
“怕什么,你那未婚夫这会儿正喝的烂醉如泥,哪有闲情功夫来寻你,快让表哥好好亲亲。”
男子砸巴着嘴凑上前寻亲亲,女子赶紧将其推开,“不行了表哥,咱俩刚才已经亲了那么久,我心里多少害怕,别是给人看了去,那样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怕不怕啊,”男子搂着女子宽慰,“若真给人看见了,正好你与他取消婚约,嫁给我就是。”
女子佯装嗔怒:“嫁给你我吃什么,穷的要死,而且我现在肚子里有了宝宝,跟着你真就活受罪。待我嫁给蒙清,生下一子半女,到时再把他的财产骗到手,我便与你以及我们的孩子远走高飞。”
“晚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肚里的孩子当真是我的?”男子很是激动,话音里有明显的颤抖。
女子立马道:“那当然,反正不是他蒙清的。”
这对男女的对话信息量巨大,假山另一边的蒙真听得瞠目结舌,惊悚不已。
这个名叫晚儿的姑娘正是前些日子蒙清说的要娶进门的未婚妻,今日他寿辰,晚儿也随了礼来。
早上蒙真还与她见过一面,人姑娘当时还脆生生喊了他一声爹,倒叫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想这会儿却跟另外一个男人在此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而且那女子还说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且孩子不是蒙清的,而是她表哥的。
蒙真又惊又懵,怪不得蒙清才和离不久就又娶新的女人进门,原是人姑娘怀了身子,只是蒙清大概还不知姑娘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罢。
正想至此,突然身后传来一声: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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