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昌屏退所有下人,让长随在敞开的门口守着,盯着陆清韵一言不发。
可他不说话,眼神中的掂量和思索却显而易见。
好一会儿陆元昌才平静问,“你出门见镇南王了?”
陆清韵咬着唇抬起头,欲言又止,许是咬唇的动作牵动脸上的伤痕,她捂住脸红着眼眶摇头。
陆元昌有些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与爹爹听,为父自会为你解决麻烦。你该知,你出门与人私会,即便那位贵为王爷,也是不成体统。”
陆清韵低着头幽幽道,“小五没说谎,我今日确实不曾主动出门。”她不过是爬了个墙而已。
“是有人闯进我的院子,逼着我换了衣裳,还用迷药迷晕了我。”陆清韵越说声音越小,脸色苍白。
“若不是楚楚闻到我身上的味道,突然跳进马车,引起镇南王注意救了我,爹爹怕是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陆元昌浑身一震,随即眼神转冷,“来人你认识吗?可有证据?”
陆府身为从三品侍郎府上,当然也有护卫,各处守卫都算森严,不可能随意让人闯进来。
只怕是出了家贼。
陆清韵起身取出矮柜里的衣服,陆元昌站在门口,看见矮柜里探出头的橘狸,眼神一缩,彻底信了。
是上次顾云川随身抱着的那只橘狸。
陆清韵递出衣裳给陆元昌面前,小声解释,“衣服上的迷香还有残留,闯进门的人女儿不认识,可那贼人王爷派人审过,是有人买通他们……只为毁女儿清名。”
陆元昌只拿起衣服就闻到了迷香味儿,他低声问,“谁?”
陆清韵眼神复杂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跪在陆元昌面前,“女儿不敢说。”
陆元昌不吭声了,会这么做,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正院。
他叹了口气,扶起陆清韵,犹豫着摸了摸她脑袋,“爹爹知道委屈你了,可爹爹也有难处,五娘你明白吧?”
陆清韵带着濡慕抬起头,“小五都懂,我只当今日没有出过门,什么都没发生。”
陆元昌眼神欣慰,后院女人里他最喜欢苗氏。
不只是因为她的容貌,也因为苗氏全身心的依赖,以他为天,不像其他女人都各有各的算计。
苗氏生的儿女也出息。
陆嘉明眼看着就能进翰林院,五娘不但花容月貌,还善解人意,虽然性子有几分懦弱,倒也不妨事。
女儿家越柔,越能克刚,整个大安还有比镇南王更刚硬的存在吗?
陆元昌头回将这个女儿看在眼里,越看越满意。
他神色柔和不少,“看来这几年跟着你祖母在京城,你学得懂事不少。”
陆清韵:“……”你挺会给老太太贴金。
“爹爹将管家权交给正院,也是为了你好。”心里对女儿抱了比较大的期待,陆元昌不介意跟她多解释几句。
“你几位姨娘以前不曾管过家,易出乱子,让正院管家,你若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找爹爹为你做主。”
陆清韵微微发红的杏眸恰到好处多了几分迷茫,可她乖乖点头,“小五都听爹爹的。”
陆元昌满意极了。
姨娘管家,让人笑话他宠妾灭妻不说,正院要是想算计人,出了事儿都是问责姨娘,问不着正院。
到时候廖氏既能收拾后宅,又能达成目的,一举两得。
让廖氏管家,她反倒是得收敛些,免得传出嫡母不慈的名声去。
这些陆元昌不是不懂,端看值不值得他懂。
陆家不缺女儿,但像五娘这样听话又有用的女儿,还全身心信赖他,又能为陆家获得好处,陆元昌不介意多护着她点。
至于陆清韵是不是真迷茫,那不重要。
女儿和女人都一样,只要有用也翻不出陆家的掌控去,由着她们去。
陆清韵站在门口,看清楚陆元昌是往正院去,满意笑着去苗氏那里安慰她。
今日苗氏怕是吓坏了,很需要听点好消息。
陆元昌到了正院,廖氏正在生闷气,或者说生闷气给他看。
“老爷若是想纵着五娘,该提前跟我说,我好安排人替她擦屁股。”廖氏特别委屈。
“好些人都看见她乔装出门,也不知是去哪儿鬼混,底下人的嘴是堵不住的,真传出去,咱们可真要成京城的笑话了!”
陆元昌淡淡看着她,“她为什么出门,你不清楚?”
廖氏愣了下,心底一紧,面色就更不好看了,“您这是怀疑我栽赃一个庶女?”
陆元昌没心思跟她多解释,眼神冷淡得很,“过去你的手段我不想管,但你别太过分了。”
拿陆家女儿的清誉开玩笑,这不符合陆家的利益。
一想到若不是镇南王救了五娘,他最漂亮的女儿就被废了,陆家也要被人指指点点,陆元昌眼神就更冷。
廖氏触碰到他的底限了。
廖氏被陆元昌看得有些心虚,随即她猛地起身,“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您说清楚,我怎么过分了?我天天操心劳累都是为了……”
陆元昌打断她的话,“该报信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给你报信儿,你就不觉得奇怪?”
廖氏身子晃了晃,脸色有些发白,得亏廖嬷嬷扶住她,才没太过狼狈。
陆元昌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虽然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没回来,廖氏心知真出了岔子。
她心里慌的不行,幸好她没让身边的人跟外头亲自接触。
她赶紧绷住神,“我不明白老爷的意思,老爷觉得我会拿陆家所有姐儿的亲事开玩笑?您要这么说,大可以查一查,这些时日我院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出去过。”
陆元昌皱眉,他知道查不到正院身上。
不是正院管家,再怎么查,只怕到时也会是后宅里谁背锅,说不准就是苗氏背。
他懒得跟廖氏计较这些。
“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我也不打算跟你计较,你记得自己是哪家的媳妇就行。”他深深看了廖氏一眼,“我今日过来是要跟你说,五娘和吴家的亲事打住,不必再让人跟吴家接触了。”
廖氏这下子是真站不住了,她坐在一旁掉着泪哭诉,“五娘到底跟老爷说了什么,让您一来我院子里就是问责?”
她哽咽道:“这也就罢了,左右嫡母不讨好我也习惯了。可五娘跟吴大人的亲事老爷该清楚,官家宠爱二皇子,好些人家都看好二皇子,吴大人值得拉拢,这是咱们替二皇子分忧最好的时候。”
“所以夫人觉得,不攀附二皇子,陆家就过不下去了?”陆元昌意味深长看着廖氏哭,看得廖氏哭不下去了。
她紧紧攥着帕子,“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子考虑考虑吧?”
陆元昌气笑了,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廖氏,“岳丈扶持之恩,我不会忘,可我陆元昌没入赘到廖家去,也不是廖家的傀儡。我劝你也好好想清楚,你是真的为朗哥儿考虑,还是为廖家考虑,你若是想回廖家,我不拦着。”
说罢陆元昌拂袖离开,再懒得跟脸色难看的廖氏多说一句话。
廖家和靳家都支持二皇子,可陆嘉朗的岳丈杨仆射是中立派,陆元昌从来就没想过要这么早站队。
他能爬到从三品的位子上,并不是只靠岳家的扶持,也因为他脑子灵光。
太子还在,二皇子再受宠,就肯定能登上那个位子?
更别提官家现在正是不服老的时候,他愿意看儿子斗,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属于自己的臣子变成儿子的。
长公主和镇南王为何能一直荣宠不衰?还不是因为他们摆明旗帜的忠君。
野心越大,越容易让贪婪糊了眼,都是蠢货罢了。
陆元昌祖上是皇商,商人逐利,他只信一条,没有足够的资本,就不要有过重的野望,利益才能长久。
陆清韵站在上帝角度,知道陆家以后的选择,才能将陆元昌看得通透,找空子钻。
书里元娘嫁给靳家,三娘嫁给靖安侯府,四娘嫁给了寒门学子,六娘嫁给了接替镇南王的新帅。
几门姻亲结得不偏不倚,陆元昌不但没站队,反而成了铁杆中立派。
故事的最后,太子被毒杀,六皇子不知所踪,二皇子登基。
镇南王被幽禁,陆家除了苗氏和她的一双儿女没落下好,个个都过得不错。
陆元昌也成了侯爵,跟靖安侯和靳太傅分庭抗争。
当然,陆清韵没打算仗着自己知道的多翻云覆雨,她就算再觉得自己聪明,也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能斗赢那些朝中的老狐狸。
她的目的很简单,让正院得不着好,嫁个不管啥时候都不会出事的书香门第,继续逍遥快活就够了。
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顾允沉偷偷躲了几日,才敢溜到镇南王府,等发现顾云川没生气,又开始蹦跶。
他痛心疾首,“七哥我让你灵活变通,也不是让你往变……咳咳胡说啊,你这样是追不上小娘子的。陆五娘哭的时候你该说‘你哭得让人心疼’、‘我会保护你,让你以后再也不会落泪’。”
顾允沉不明白,七堂哥虽然体会不到啥情绪,但他智商没问题,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会不懂呢?
顾云川有些莫名其妙,“没胡说,我没见她笑过,但她每次哭,我情绪都会波动。”
顾允沉沉默了,你到底都对人家小娘子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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