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死了?


    叶桑虎目瞪她。


    “做我随从,听命于我,便救你。”她如是说。


    叶桑刚要说话,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


    一眨眼功夫,几辆警车已经停在监控室门口。


    保安队长带着昨晚值夜班的保安迎了出来,寒暄了几句,一扭头看见走过来的叶桑,面露喜色,忙快步走上前来。


    “哎呀,叶总工,您来的正好,我正要给您打电话呢。昨晚您值班是不是遇上状况了?


    早上我们查看监控已经发现了,马上就报警了。正好,现在警察也来了,那就麻烦您,一起过来研究一下?”


    “好,我本来就是为这个事来的。”


    叶桑点头,很配合地跟上他。


    走了没两步,叶桑脚下慢了慢。


    刚才保安队长说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


    发现金蚕有异样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金蚕竟然还在跟着他。


    她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一脸的事不关己。


    很快,除了金蚕,大家都挤进了狭小的监控室。监控调出了昨晚的视频,从12点开始快进播放。


    叶桑喉结微微动了动,眼睛紧盯着画面。


    从1点开始,保安就没出过监控室,枸杞水喝完又续了一杯,没过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画面里就只剩下叶桑自己,进进出出,四处检查。


    快2点的时候,他回到值班室,躺在床上。


    随着值班室摄像头镜头的快进,出现了一道闪电过后叶桑睁开眼睛的画面。


    接下来,伴随着闪电,他赫然看到视频中,值班室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


    金蚕!


    叶桑的心里猛地一惊。


    值班室里,每次在闪电亮起的那一瞬间,都出现了同一个人的影子—穿着淡黄色纱裙的金蚕。


    可最为奇怪的是,周围其他观看视频的人就好像没有看见这一幕一样。


    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反应。


    有点诡异啊。


    叶桑带着疑问,先是环视一周,然后慢慢把头往后转。


    金蚕就站在他身后的门外,透过门缝,毫不介意目光与他对接,脸上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注意到叶桑的视线落在了门外,一名警察转头过来看他。“怎么?”


    叶桑回过头,再次观察了看视频的其他人,确定他们是真没看见刚才视频中出现的金蚕,于是决定试一下。


    “同志,你看那个站在门口的队员,她是跟我一起来的,我想问问她能不能进来看视频。”


    警察寻迹往门外探了一眼,马上答复道:“她不是当事人,不用看。”接着就把头扭了回去。


    她不是当事人?


    既然警察都这么肯定了,叶桑也没再说话。


    视频完整呈现了昨晚的状况,前后一共出现了三个可疑人物。


    第一个瘦高的黑衣人,移动速度奇快,带着黑口罩,看不清脸。


    第二个白色防护服的翻窗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防护面罩,看不清脸。


    第三个道姑头的女人,鬼鬼祟祟,带着白口罩,看不清脸。


    按照警察和保安队的说法,视频在第三个道姑头翻出围墙逃走后,就莫名其妙地卡住了。此后,大院里全部摄像头都卡住了。


    最后一个有人的镜头,是叶桑手里拿着警棍背对着考古大棚往监控室方向走的身影。


    就像在电影最关键时刻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怎么回事,卡到现在?”警察转身问保安队长。


    连刚才警察进门那部分都没拍到,画面就那么保持着夜里的样子静止着。


    “可能是技术故障,技术员今天休假不上班……”保安队长一筹莫展地回答道。


    “行吧。”警察拿起桌上的杯子,满满一杯水,上面还飘着红红胖胖的枸杞。


    “你说怀疑自己被人下了安眠药?”警察问保安。


    “是的,我每次一吃安眠药就起疹子,你看看我这手腕。”保安拉起袖子。手腕上果然一片红疹,触目惊心。


    “行,都做份笔录吧。”警察掏出笔。


    可,谁说画面被卡住了?


    叶桑此时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自己看到的画面跟别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当他拖动着鼠标,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


    2:03,他在自己的值班室,画面中出现了金蚕,也在值班室。


    2:04,他在走廊里,走廊的尽头出现了金蚕。


    2:49,他在走廊里,考古大棚门口出现了金蚕。


    3:30,他被一道闪电绑着,拖进了考古大棚,金蚕在半空中被电闪雷鸣环绕着。


    4:30,金蚕用闪电拖着晕过去的他,穿过长长的走廊,闪电一甩,他被抛在值班室的床上。


    ……


    8:08,警察和他们一起走进监控室。


    “报告队长。”外面一名警察推门进来,“员工宿舍那边昨晚遭到雷击,总电闸损毁了。摄像头也关机了。关于昨晚的监控画面,全都没有了。”


    “知道了,你去吧。”警察队长眉头紧锁。


    那也就是说,看不到是谁穿了新员工的防护服,半夜出来作怪了。


    ****


    录完笔录,叶桑一出门就看见金蚕,她就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外等他。


    虽然只是做了个笔录的功夫,但叶桑已经在这短时间之内把思路整理了个大概了。


    “跟我走。”他压低了声音,一把拉住金蚕的手腕,径直走到大院的墙根底下。


    一棵大大的桑树,枝叶舒展地站在那里,满树的叶子绿油油的。


    确定四下无人,叶桑开始发问:


    “所以昨晚的一切全都是真的。是你耍得我团团转,是你在视频上动了手脚!否则为什么我昨晚看到的视频跟今天看到的不一样了?昨晚我看监控录像的时候,走廊里和考古大棚里明明都没有看到你!”


    金蚕抬头望望那棵大桑树。真是一颗好树,树干笔直,长相端正,叶子也漂亮。


    “是,也不是。”她的语气就那么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叶桑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她这样说,在他看来就是承认了。


    敢承认就好。叶桑压着火,来不及问她怎么改的视频,直接挑了最关心的问题:“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金蚕长长的睫毛轻轻地忽闪了两下,大大的眼睛转而看向叶桑,“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是……妖怪?”叶桑收了收下巴,身体略微后倾,下意识地呈现出一种防卫姿态。


    金蚕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人妖鬼怪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别的?别的还有什么?”这个问题,显然超出正常人的认知了。


    “神啊。”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进叶桑耳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什么神不神的!”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叶桑觉得金蚕压根就没有交流的诚意。


    “少故弄玄虚了,我看过你有影子,所以不是鬼,估计就是个什么妖怪。我刚才拉了你的手腕,又软又暖。对,特别软,比正常人要软得多,软得就跟没有骨头似的。我前两天刚看了个妖怪的电视剧,说!你是不是也是那个?”


    “所以说,你拉过很多女人的手腕?”


    叶桑发现一说到这个,金蚕就来了兴趣,还特意转过脸来看他。


    “别跟我东拉西扯,你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说了不是妖怪,你又不信。”金蚕肩头一耸,纤细又无奈。


    “行行行,没功夫跟你扯皮。”叶桑决定直接说重点。


    “昨晚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吧?”他声音放低,因为太低了,听起来略微带着点磁性的喑哑。


    “用了那些小把戏,故意把我从值班室折腾起来,目的是帮你清场,吓跑那三个还是几个的贼,接下来你才能安心经历那个‘雷击渡劫’,是吧?”


    金蚕眼前一亮,“你很聪明。”对聪明人的赞赏她从不吝惜。


    总算是承认了。


    “可你不觉得这样很冒险吗?”叶桑不懂她的逻辑,“万一我是个胆小的,直接按了警铃,所有人都跑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能安排得上那个‘雷击’?”


    “呵”。金蚕抬抬下巴,露出来一截雪白的脖颈,细腻而修长。“没关系,只要清掉那几个人就够了。”


    “就是说,就算我胆小怕事,按了警铃,只要把那几个贼吓跑就达到你的目的了?”叶桑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不怕我们,你怕的是那几个贼。他们是谁?”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万物相生相克。我怕他们,他们怕你们,你们怕我。”


    金蚕又转了个身,这次还背起手来,“年轻人,许多事情你还不懂。只可惜,你的寿命太短,怕是到死也没机会弄懂了。”


    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


    “什么年轻人,我都快30了。你才几岁。”叶桑不屑,重新打量了金蚕的背影。充其量一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装什么老阿姨。


    没想到金蚕竟然认真回答起来。


    “如果你问我寿命总长,那大概是3300多岁。如果你问眼下这一阶段,那是87岁,如果你单纯只问身体年龄,那是……”


    “多少?”叶桑嗓门高了一度。


    “22。”金蚕声音小了一度。


    “哈?多少?22?”叶桑笑,“丫头,以后少跟我扯那些花里胡哨有的没的。”你就直接说22不就完了。


    金蚕睫毛微微动了动,一副不想跟无知小辈计较的神情。


    “随你高兴。”她慢悠悠吐出四个字。


    这话也是真没骗人,1934年,也就是官方记载三星堆遗址首次正式发掘的时候,她才终于抓住那渺茫的机缘巧合,成功“出生”。要从那时候算,的确已经87岁了。


    “我高兴?高兴你没杀我吗?对了,你为什么不杀我?是不是刚复活没有妖力了杀不成?”


    虽然这话可笑,可是电视剧里不都说妖怪刚复活很虚弱,丧失妖力嘛。


    金蚕没接话,她的视线显然被什么更有趣的东西吸引了。


    过了几秒钟,她忽然抬起手臂,伸出白嫩如葱的手指冲着树边一指。


    咔嚓一声轻雷,一棵树枝掉了下来。


    紧接着,一只麻雀啪嗒一声栽倒在叶桑脚边。浑身如焦炭一般,黑黢黢糊巴巴的,吓了人一跳。一股臭味随之扑鼻而来。


    金蚕缓缓收回手指,眼中的一抹讶异稍纵即逝,转而饶有兴致地故意转头看向叶桑。


    “行,你厉害。”叶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方能施展妖术的能力明明白白就摆在眼前,叶桑理智上身,说不怕她是假的。


    “杀死一个人,还不就跟弄死一只麻雀一样简单?”金蚕看看自己的手指,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叶桑蹲下,从地上捡起那焦炭鸟擦了擦,又闻了闻,没一点烤肉的香味。惋惜地说:“好好的你弄死它干什么。没招你没惹你的,就为了给我展示你的妖术?”


    金蚕没搭腔,伸手从树上取下一只小小的幼蚕,伸到叶桑面前给他看。


    “不该死吗?难道这好好的蛊蚕宝宝,就活该被它吃掉吗?”


    叶桑侧身躲了躲,皱皱眉头,“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虫子。”


    “你怕它?”金蚕轻嗤,真不识货,这可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世间罕见的好宝贝。


    她小心翼翼地把蚕宝宝放在左手掌心里,顺手摘下几片桑树的叶子喂给它。


    “话别说太早,很快你也会爱上它的。”


    “别打岔。”叶桑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昨晚也好,现在也好,你都是有能力杀我的,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灭口?”


    “对,昨晚我本来是想杀你的。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金蚕喂蚕的模样看起来显得格外专注。


    叶桑刚要问为什么,听见耳边传来白芒的声音。


    “叶桑,叶桑。”


    白芒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快步跑过来。


    “体检报告出来了,你快看看。”


    一扭头看见金蚕和她手里的蚕,白芒吓了一激灵。默默后退两步,“你们玩,你们玩。”


    转身跑了。


    跑了好,总比跟妖怪待在一起要安全。


    叶桑没好气地拆开体检报告,随便瞄上一眼,第一页赫然几个大字。


    叶桑,27岁。恶性肿瘤。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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