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汶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他后退一步,身形在光屏中变得虚幻,与之融为一体。光屏收敛成束,如同利箭势如破竹,穿破远方的血雾,来到了岛屿中心之处,一栋近四十层高的高楼。
除了这一栋高楼外,周围的其他建筑全部倒塌,其他地方都变得一片狼藉,颓垣断壁,满面苍夷。
一群头颅巨大、面皮凹陷犹如骷髅的人走在大街上,他们身上套着很厚很肥大的黑色宽袍,外袍下时不时有鼓动,看不清其外袍下有着什么样的躯体。
反正它们的头颅是正常的,只有一双眼睛血红如血,看人的眼神也凶戾狠恶,仿佛要吃人的饿狼。
它们如同幽鬼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直到纪雪汶出现时,它们一起朝他看了过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他走来。
这些都是乌合之众,纪雪汶并不放在眼中,粗略地扫一眼,便直接向上飞去,出现在了那栋高楼的天台。
天台的地上筑着一个祭台,祭台上画着[秽夜天幕]的圣徽图纹,而在图纹上方有一道冲天的黑色光柱,黑色光柱中延伸出如树枝一样的枝桠,有数左右,枝桠的尽头是一张张模糊扭曲的猩红血面,十来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圣徽外围警惕地站起来,对纪雪汶喊道:“你是谁?!竟敢擅闯吾神神降之地!”
他们想冲上来,纪雪汶微垂下眉眼,这些人便失去了自控的能力,身体被微光托着悬浮而起,在惊声尖叫声中直接掉下了四十层的高楼。
在解决了这些喽啰之后,那些癫狂的血雾也终于注意到了纪雪汶,数人面一齐盯住他,渐渐地,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齐齐低声呼唤道:“哥哥……哥哥……你来了啊。”
纪雪汶冷淡道:“什么东西都逮着我叫‘哥哥’,我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弟弟。再者……”
纪雪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秽夜祂知道你们都逮着我叫‘哥哥’吗?难不成祂的独占欲已经没了?”
血面们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低智到只有本能的它们并没有听清他话中的含义。
但那根粗壮的黑色光柱却一下一下地颤动起来,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哥哥的弟弟……只能够……有我一个!”
一道蒙昧而癫狂的意识咆哮着苏醒,天空中的血雾越发浓稠骇人,阴风阵阵,纪雪汶轻叹一声,与光束融为一体,化成了一点流光,弥漫成一大团虚幻的星云,以看似缓慢却极为迅急的速度升浮到天际,将浓稠的血雾驱散,冲破到太空。
瑰奇的星云将蓝星包裹住,内部的生灵仰着头错愕地看着天空,夜色降临,黑色的夜幕下,星辰熠熠生辉,漫天星子闪烁,柔软瑰丽的星河在夜幕与星辰中流动,摆动着其柔软的身躯,流动的星河与云组成虚幻的人面,美丽温柔。
自蓝星被秽气层包裹后,上面居住的人类就很少能看见光了。白天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夜晚的天空也只能看见一轮蒙蒙的灰月,偶尔能看见几点星子,更加寡淡。
苏醒着的人们近乎惊奇地看着头顶瑰丽神奇的夜色和星云,为天空景色而震颤的同时,也恐惧着即将到来的全新变化。
网上的舆论一顾涌地冒出来:[上一次天象异变是二十年前,之后蓝星上就冒出了秽雾。现在天象又变了,这一次会不会又出现新的变化?]
[应该会的……我总觉得,我好像觉醒了异能力。刚才我家的话拼命在叫,我被吵得头疼,然后我好像听懂它在说什么了。]
[楼上说真的假的?不过这能力听上去感觉蛮鸡肋的,没什么用啊,有没有其他人觉醒能力,现身说法看看?]
[我虽然没觉醒特殊能力,但是好像也成为了觉醒者,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不过我家里有亲人是觉醒者,他说我觉醒的力量和他们有点不一样。但目前没感觉出坏处。]
[我也感觉自己成觉醒者了,你们相信吗?我刚才路过一栋大楼时正好有小孩从楼上掉下来,然后我居然控制住他悬在了半空中……不说了,我头好晕啊,救援的人还没来,那小孩现在还在半空挂着呢,头越来越疼了!]
[……]
网民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特管局等人此时也备受煎熬,不安地看着头顶天空中异象。
谢观云站在一个老人身后,和他一起看着头顶的天空。
老人笑道:“这是让我们普通人先体验一下拥有超凡力量的感觉?”
谢观云恭敬答道:“按照以前明州的性格,这应当不是他的手笔。至于他的爱人是怎样的心性,我们也说不大好,不确定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提前释放力量。但他们之前说过要去日岛寻找寄居在那里的邪神,我猜测,他们或许是因为于邪神的战斗才现出本体,然后出现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日岛的邪神……那是位对人类毫无兴趣和善意、本性也更恶劣冷漠的天体啊。”
“像这样情况的,其实才是更多数吧。比如在特管局中长大的傅明州,哪怕一直生活在人类群体中,受着我们教育的熏陶,也很难改变其冷漠的本性。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很多人都难以教化,一个生命亘古恒远的天体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动摇影响的。相反,那位过于亲近人类的天体纪先生,才更像其中的另类。”
说完以后,老人沉默下来,慢慢地张开了手,他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力量,四肢逐渐涌现恢复的轻盈:“年迈衰老的身体重新恢复生机、神秘力量的觉醒,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沉迷啊。拥有过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很难做到放弃吧。”
“古今多少帝王为求长生而痴狂,坐拥天下的帝王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呢。虽然天体给予人类的并不是长生不老,只是稍久一点的寿命,但却有其他的附加优势,对人类的吸引力也并没有减少呢。”
谢观云沉默,他是觉醒者,更早之前就体会过这种感觉,自然懂其带给人类的吸引力。
许久后,老人说道:“观云,等他们从日岛回来后,就请他们释放力量吧。等下召集开启会议,大家加班努力一段时间,商议订下新的法律规定,军队也要动起来,在大家觉醒后要第一时间控制稳定住局面,以防发生动乱。”
谢观云身形微微一震,抬起头,神情动容:“您已经做好决定了?不再多考虑一下吗,毕竟天体们的力量远超于人类,如果他们留在地球的话,对人类而言很危险。”
老人笑了,神情却有一丝苦涩:“观云,他们的离开和留下从来都不是由我们决定。尊重是他们给我们的,但真正的决定权却从来不在我们手里,因为我们之间的力量犹如天堑。而宇宙恢宏无穷,除去他们以外,还有其他的强大天体在。”
“这两位亲近人类,尊重人类的选择。倘若有生之年,我们再遇到其他如日岛那位那样的天体呢。届时,我们又将遭遇一场新的、无法反抗的浩劫。”
“因为我们彼此间的生命层次相差的太大了。”
老人缓缓道:“面对新的未知的力量,我们应当努力的接受,分析其本质,将它化为真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即便有一天天体选择离去,或者有一天又翻脸无情,我们也能借自己的研究掌握住全新的独属于我们的力量。”
“在这宇宙之下,人类过于渺小。也因为渺小,所以才需要我们更加努力,抓住其中每一个机遇。”
“危险并不会因为我们的逃避而消失,我希望在下一个如[秽夜天幕]这样的天体降临时,人类不再只能被动的承受,而能够去抵御反抗其所带来的变化。”
谢观云低下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心弦忽然间便松了下来。
他笑道:“我明白了。”
“走吧,我们的时间很紧促呢。在新的变革到来之前,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应备。”
“是。”
夜幕升浮之地,血雾之中混乱地鼓动着,时不时就鼓出一个大包。
大包很快又会消下去,然后日岛边缘的血雾便会稀薄浅淡些许,而最中间的部分就会变得更加浓稠。
由此反复,大约四五天这样,覆盖在日岛上的血雾已经变成了浅薄的一层,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唯有最中心的方寸之地还剩下血雾,过多的血雾压缩在一起,将猩红的颜色染的深红近黑。
银河化作的飘带在日岛上空盘旋,血雾中的变化对它丝毫没有影响,祂只是默默地旁观着,直到很久以后,那层血雾肉眼可见的变得稀薄透明。
它的表面裂出一道细细的裂口,缝隙中溢出一丝微弱的白光。
那是一个信号,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原本完整坚硬的血色屏障在被撬出一个裂口后,裂口一点一点变大,最后彻底崩碎瓦解,万丈金光破障而出。
一个灰扑扑的石头从星河中坠落下来,旋转着落在血雾上方,在它出现后,空气中溢散开的血雾里飘出千万条细长的黑丝,飞向那个灰扑扑的石头里,直到将它填满,变成一个剔透的黑色水晶后结束。
星河飘带旋舞,将黑水晶卷走,而那道璀璨的银白光柱也不再压制,彻底释放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将那已经笼罩在天空中数日的夜幕冲开半分。
祂们是光明与星夜,彼此境界分明,却又依偎并行。
[他们已经做下了决定。]
天空中似乎传来一声叹息:[那好吧。]与恋人的旅游计划彻底泡汤了,失望。
好在祂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偶尔来一次别开生面的生活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祂们牵着手,‘对视’着微笑,在苍穹之顶肆意地绽放出光芒。
炽烈灼热的银白先行,所过之处,污浊恶秽全部消退,飘渺奇幻的星云紧随而至,用祂清冷柔和的幻光抚平至烈光芒所带来的烧灼疼痛。
徐徐晚风飘来,叶片飒飒作响。夜幕低垂,明月清透,繁星点点,苍穹的山城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若隐若现,凭添一分虚幻空灵的光辉,神秘而幽静。
有人提着烛灯轻巧的从窗楹前走过,往其中洒下将萤虫一般的灯光。
一夜好梦,明日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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