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修毕)
教会所有孩子些字母“α”的写法之后,安格斯望望太阳已经向西偏移了不少,宣布下课。晚饭之前孩子们还有音乐课,不是在这里上的,他们该走了。
小孩们依依不舍地与安格斯告别,离开克里斯提尼家,在各自教仆的陪伴下向弦琴学校走去。
可能是事先商量好的,他们报了同一所弦琴学校,包括塞雷布斯也是如此。这所学校是阿里斯提德为他选择的,老师是著名的竖琴演奏家修西斯。如果不是阿里斯提德的面子,塞雷布斯一介新暴发的小面包商之子未必能有幸拜入门墙。
经过小半天的共同学习,男孩们亲近了不少,性格比较合拍的孩子们聚在一起走。阿普托斯好像在这些孩子们中威信很高,除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三个男孩簇拥着他,还有好几个孩子围在他们身边。塞雷布斯因为上午出众的表现气哭了阿普托斯,隐隐被排斥了,没有人搭理。
塞雷布斯当然不在乎这些年龄是个位数的小孩的排斥。事实上,他觉得这样正好。和所有男人一样,他不喜欢小孩,这些小孩们不来烦他让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没有带教仆,自己拎着沉重的蜡板形只影单地走着,在别人看来实在可怜到了极点。
阿普托斯心里很别扭。从前他一直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哪个大人都对他另眼相看,即便祖父克里斯提尼也非常宠爱他。突然被塞雷布斯压的黯淡无光,对小孩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即便被安格斯好好开导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但他也不想看到塞雷布斯因为他的原因被这样排斥。
他听阿里斯提德说过塞雷布斯的父亲只是个小商贩,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人,见塞雷布斯没有带教仆,以为他是家境贫寒,买不起教仆。想叫自己的教仆去帮他拿东西,但张了几次口,还没说出来,弦琴学校就到了。
修西斯与安格斯不同,并非奴隶,但也不是雅典人——雅典人除非特别落魄,否则没有人会从事教师这个行业——他来自科西拉,是居住在雅典的自由人。他名气非常大,整个雅典人人都争相把孩子送给他教导,因此他不止教塞雷布斯这些人,教了很多孩子。
修西斯的学校有一些学校的样子,是一所专门的宅邸,中庭也很宽广,里面不止他一个老师,学生也各年龄段都有。他们第一天来上学,修西斯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门口等着迎接他们。
修西斯是个眉目温柔的金发美男子,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那个少年红发绿眸,长相也非常漂亮。修西斯对他们说了欢迎语,让少年带他们到中庭去。
中庭里已经有几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在了。除了这些孩子,还有些年龄比他们大一两岁的男孩,在庭院一个比较阴凉的角落里跟着名老师学习双笛。他们一齐吹奏着一首非常动听的短曲,悦耳的笛声飞散在午后耀眼的阳光里。
阿普托斯这些小孩们望着他们,很向往地听着,一大群七岁小孩待在一起,竟然没人吵闹。
绿眸少年叮嘱他们再听一会儿笛子,又到门口去了。等又来了四五个和他们同龄的小孩,修西斯才带着少年走过来。
他先陈述了一段音乐之美,然后说:“孩子们,我是修西斯,这是墨菲斯,以后你们将跟着我们学习音乐。今天是第一天上课,我们先去祭祀缪斯。”他让小孩们排好队列,跟随他和墨菲斯出了庭院,向卫城上的缪斯神庙走去。
到了缪斯神庙神庙外,他问小孩们:“谁会唱歌?”
孩子们都很有表现欲地抢着说:“我!”“我!”
他让每人唱了一句,从中挑出嗓音最动人的瑟诺斯和他一起到神庙前的圣泉里洗干净手。然后他从不远处的橄榄树上采下一枝橄榄枝,让瑟诺斯擎在手里,当先领着孩子们走进神庙,在神坛前向缪斯神像祝祷。
祝祷时他说一句,孩子们说一句,大意是请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发束金带的、掌管音乐的缪斯女神赐于他们音乐才华,让他们拥有动听的歌喉、灵巧的手指,能唱出百灵鸟般的歌声、演奏美妙的乐曲。祝祷完毕之后,将橄榄枝献祭在神坛上。
之后他们没有离开,修西斯就在神庙里教孩子们唱歌颂缪斯的颂歌。他唱了一遍,后面就让墨菲斯详细一句一句地教,自己在旁边看着。等颂歌学完,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修西斯就地宣布下课,让教仆们带各自的小主人回家。
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走出神庙,开心地还齐声唱着颂歌。尤其是瑟诺斯,双颊嫣红,眼睛明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出了神庙,阿普托斯终于叫住了塞雷布斯,说:“我们一起走吧?让我的教仆送你回家。”塞雷布斯拒绝了他的好意,自顾自离开了。
达奈斯本来就因为阿普托斯落泪很不喜欢塞雷布斯,当即愤愤不平地“呸”了一声,说:“不识好歹。不过是一个小面包商的儿子,得意什么?”
阿普托斯制止达奈斯说:“达奈斯,不要说粗鲁的话。也许他确实不需要帮助,是我多事了。”
瑟诺斯本来因为今天出了个从来没有出过的大风头,正兴奋的不行,因为这个小插曲也有点不高兴,说:“哥哥,你不能脾气太好了。我看他就是出身太差,没教养。以后我们别理他了。”
阿普托斯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瑟诺斯,你不能这样说话。他是被医药之神所宠爱的孩子,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
瑟诺斯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阿普托斯知道弟弟是为自己不平,忙又夸奖道:“瑟诺斯。今天你的歌唱的真好听,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真厉害。”
瑟诺斯的表情多云转晴,又高兴了起来。
达奈斯没有再说话,趁此机会和别的同伴们交换着眼神。
第二天再去克里斯提尼家上文法课,塞雷布斯被排挤的更厉害了,除了阿普托斯,没有一个小孩跟他说话。
塞雷布斯仍然不在意——他甚至根本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何况是和小孩子说话。没有小孩子找他说话那是更符合他心意。
这可把那些小孩气坏了。下课后一起朝弦琴学校走去的时候,一个小孩装作不小心,故意撞在他身上,撞掉了他手里的蜡板,蜡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小孩用非常没有诚意地语气说:“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一脸挑衅的表情。
塞雷布斯挑起了一边眉毛,惊讶又好笑地想:他这是……遇上了校园霸凌?
这时候是不能让步的,他说:“没关系,赔我一个新蜡板就行。”
小孩凶巴巴地说:“你自己没拿好蜡板,凭什么要我赔?”
塞雷布斯说:“如果是我自己没拿好,你刚才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你是赔不起吗?如果赔不起,你只要说‘对不起,我撞坏了你的蜡板,但是我赔不起’。我也原谅你,不要你赔。”
小孩生气地说:“谁赔不起!”说完愣了愣,想起自己是故意找他麻烦的,不是和他争论赔不赔的起的,猛地伸手去推塞雷布斯,想把他推倒。
塞雷布斯反应迅速地往旁边一让,他推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小孩一愣,哇哇大哭起来。
另一个小孩卡利亚斯大喊一声:“他欺负摩尔斯,打他!”
带头向塞雷布斯冲来。除了克里斯提尼家的四个孩子,别的小孩也都向塞雷布斯围过来。
塞雷布斯自从在谢尼达斯手上吃了个大亏后很注意锻炼身体,还把前世学过的防身术也捡了起来。但他这个身体毕竟才六岁多,被围住还是比较麻烦的。他皱着眉头选了个方向冲过去,利落地把几个孩子都摔翻了。
地面是泥地,摔在地上除了衣服弄脏了,并不怎么疼,但这个结果可太出人意料了。几个小孩都傻了眼。摩尔斯哭声都停了一会儿。
阿普托斯这一路一直被瑟诺斯缠着走在最后面说悄悄话,没注意前边发生了什么,等他听到动静赶过来,小孩们已经倒了一地。看到这场景,他惊讶地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达奈斯和萨图罗斯目睹了全部经过,达奈斯也很吃惊,顿了顿,说:“你看到了,这个面包商之子打人,打倒了这么多人。”
这话一出,塞雷布斯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一出的幕后指使是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达奈斯。
阿普托斯将信将疑。他觉得塞雷布斯看起来不像爱惹事的性子,况且他无缘无故地打人做什么?还一个人打这么多人。但是这么多人躺在地上也是事实,他有些迷惑。
“是谁打谁?”一个清亮的男孩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我可亲眼看见了,这些人这么多人去打一个人,打不过还要诬赖吗?”那男孩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龄,边说边走近,身边还有三四个同龄的孩子,都是一脸嘲笑的表情。他们走近后,塞雷布斯认出都是弦琴学校和他们同一天入学的小孩。
达奈斯、瑟诺斯、萨图罗斯看到他们都是一脸敌视的表情,阿普托斯脸色也变了变。摔倒的小孩们都爬起来,站到阿普托斯四人身后。
那男孩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几句对话:“‘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关系,赔我一个新蜡板就行。’……‘他欺负摩尔斯,打他!’”
事情的经过一目了然。
阿普托斯这边的人脸上阵红阵白,阿普托斯责备地望了同伴们一眼。
那男孩对塞雷布斯说:“我认识你,神眷之子。你父亲只是个小商人,你为什么要和这些贵族的儿子们走在一起?他们看不起你的,只会欺负你!要你不是很会打架,今天该被欺负的多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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