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照挠挠脑袋,“我家没有多余的屋舍,我娘把我赶出来了。”
谢七郎推开门,朱照的屋舍很小,只放了一张木床和一只不大的木柜。
顾雪卿正睡在床榻上,她侧着脸朝外,双眸紧闭,像是睡熟了。
谢七郎就站在门口,他目力好,将顾雪卿的脸看得清楚。
她脸色发白,眼底浮肿,睫羽湿润黏在一起,看来入睡之前,还在哭。
谢七郎眸光微暗,他没有进去,而是让朱照请来了安老大夫。
安老大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诊脉后叹道,“她没事,好着呢。她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腿伤。不过心绪不佳,总归是对养伤不利。”
就为了这点破事,安老大夫被折腾一通,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多大点事?她哭就让她哭,哭够了就好了。这姑娘还真是矫情。”
朱大娘刚好忙完走过来,听到安老大夫这么说不高兴了,“安大夫,你这话我不爱听了。雪卿哭是因为她被冤枉了,若是有人冤枉你说你医术不好,你气不气?”
安老大夫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还是闭了嘴。若是有人冤枉他,他自然气的。
他想了想,又道,
“那也不能相提并论,我的医术,是我这辈子的心血,容不得旁别人置喙。她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的委屈?”
“咋的?你的委屈是委屈,雪卿的委屈就不是委屈了。姑娘家的心思,你这个糟老头子懂个屁!”
朱大娘呸了安老大夫,又去瞪谢七郎,“七郎,你冤枉雪卿了,你知道不?”
谢七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往屋里望了一眼,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朱大娘点头,
“雪卿出身好,心气高,她现在正难过着,就让她在我家住两日吧。”
谢七郎只得应下。
他送安老大夫回去的时候,朱照连忙跟上,“谢大哥,你去了山上两天,赶紧回家休息吧。我来送安老大夫。”
谢七郎此时心情浮躁也不顾上安老大夫,他道了声多谢。
朱照牵着驴子的缰绳正要走,见谢七郎站在院门前一副郁郁烦闷的模样,忍不住嘀咕,“谢大哥,你之前不是说雪卿姑娘住你家麻烦得紧,如今她住我家,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他看谢七郎的模样,不仅不高兴,反而像是非常烦闷恼火。
谢七郎:……
谢七郎回到自己家,原本被晾在外头的草药已经被人收拾进了屋子,他在山中两日,方才又去了安家村,此时本该回屋休息。
但谢七郎脚步一顿,他没有进自己的屋子,而是抬脚又去了顾雪卿住过的那间屋子。
这间原本属于他的屋子和之前并没什么变化。
一张木床,足以安寝。
一张四角木桌,用来看书、写字、用饭。
墙边还剩一只木箱,放着些备用的床褥杂物。
这间屋舍,他住了两年,并未觉得粗陋不适。毕竟在行军中,他经常以天为盖以地为被。有片瓦遮身,足以。
不过此时谢七郎站在屋子中间,目光四面一扫,觉得此屋确实有些简陋朴素了。
另一面墙那里光秃秃无一物,正好可以摆放一只木柜,给她放衣裳正好。天渐渐热了,她或许想要几身轻薄的衣衫。
床边靠窗的位置,可以放一个妆台。这样她的面膏、木梳就不需要和干果点心一起搁在木箱上了。
她来了这么久,他甚至未曾给她添置一面镜子。谢七郎生平头一次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谢七郎暗下决心,明日一早就去找朱结巴,让他做一只木柜还有一个妆台。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捡起那串珍珠,小心翼翼握在手中。
他既怕自己力气太大,又担心这串珍珠和雪卿一样娇弱,一不小心就给捏碎了。
珍珠触感清凉滑润,谢七郎无端想起了顾雪卿的脸,那白润的脸颊,触感是不是也这样呢?
陡然间,谢七郎觉得手上的珍珠链烫人得很,赶紧又扔到了床上。
……他,居然开始想女人了。
谢七郎陷入沉思,或许,母亲说得对,朱大娘也说得对。他年纪不小了。
过了戌时,朱照才送来晚食。
朱照将食案放下,却没有马上走,他望着谢七郎,神色有些扭捏。
谢七郎邹眉,“有话就说,支支吾吾像什么样子!”
朱照连忙道,“谢大哥,我能不能来你家住,我二弟、三弟本来就住一间屋子,我再挤进去,只能打地铺了。你家不正好屋子空了……”
谢七郎瞥了一眼朱照,“不行。”
姑娘家睡过的屋子,怎么能让朱照去住,就算换了被褥,谢七郎还是不愿。
如今雪卿住了朱照的屋子,谢七郎想起就觉得别扭。
朱照:……
他哀怨的瞅着谢七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谢大哥惹怒了雪卿姑娘,如今最倒霉的人,竟然是他!
谢七郎低咳了一声,“我这里还有一间屋舍堆放杂物,你如果愿意……”
朱照连忙回绝,“我还是打地铺吧。”
杂物间又脏又乱,他才不要去。
……
翌日一早,谢七郎就出门了。
顾雪卿坐在屋檐下,捧着碗,喝上了山鸡汤。
朱大娘就坐在院内择菜。
“雪卿,这山鸡汤好喝吗?”朱大娘一面择菜一面问。
山鸡汤香甜可口,自然是好喝的。况且,这是朱大娘一早为她熬的汤,朱大娘这一番心意,她如何能不领情?
于是顾雪卿朝着朱大娘甜甜一笑,“好喝。”
朱大娘见顾雪卿笑得娇美动人,心中高兴,“那就好,那就好。这山鸡是七郎昨日从山上抓回来的,专门给你补身体用的呢。”
顾雪卿:……
她不置可否,小声的哼了一声。
她那串珍珠链子,最少值得二三十两吧,她吃谢七郎抓来的山鸡,心安理得!
见顾雪卿又变得气哼哼的,朱大娘也不意外,她乐呵呵的笑着,“七郎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顾雪卿不答话,心道他爱干啥干啥去,和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不多时,朱大娘去地里忙活了,朱家的四个男人一大早就出了门,因此朱家此时只剩下顾雪卿了。
顾雪卿抱着毛毛,望着空荡又陌生的院子,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虽然朱家就在谢七郎家隔壁,但对顾雪卿而言,这里是陌生的。
她不禁回想起之前她在院中透气、晒日头,谢七郎在旁边打理草药的情形。
谢七郎这个混蛋,冤枉了她,竟然不来道歉?!
顾雪卿正想着,忽然听见脚步声,她心中发慌,急忙抬眸去看,只见谢七郎正站在院外。
朱大娘家的院墙很矮,谢七郎又人高马大,那院墙堪堪只挡住了谢七郎的腿,他整个上半身都露在顾雪卿面前。
此时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炎热,谢七郎也不知去了哪里,流了一身汗,身上的青色单衣从肩膀到胸前全部湿透。
湿透的衣衫贴着他的胸前,露出结实的轮廓,顾雪卿看得一怔,脸色微红,她虚虚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顾雪卿心里头的火蹭蹭的往外冒,她瞪圆了自己的一双杏眼,又狠狠怒视他,“你来做什么?朱家人都出去了!”
谢七郎将手中的沙盘端起来放在院墙上,“你忘记拿这个了。”
顾雪卿哼了一声。撇开脸故意不理他。
谢七郎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雪卿会骂他呢。
“你住在这里习惯吗?”
谢七郎放下沙盘没走,继续问。
顾雪卿回脸看他,神色满意,“当然习惯。朱大娘对我可好了!”
谢七郎哦了一声,他神色淡淡继续问,“晚上耗子多吗?”
顾雪卿果然立马瞪圆了眼睛,眸中瞬间浮现惊慌,她瞪着谢七郎,“什么意思?你说朱大娘家耗子多?”
该不是吓唬她吧?谢七郎会这么幼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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