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双鱼变得越发庞大,倾覆而来的力量也越发强势。阴阳二气幻化天地,而异火则在天地之中孕育而出。
异火感受到的压力越多,越是拼命地朝虞岁求救。
虞岁是宿主,也是载体,异火失去虞岁,这一簇火焰也将消失在天地间。
她握着手中黑色温热的伞柄,能感觉到异火的温度比之从前要减少许多。虞岁看向虚空中的那一簇黑色火焰说:“现在是你求我。”
想要摆脱阴阳二气压制的异火,发疯般地朝虞岁求救。
因为它无法主动,必须由承载异火的虞岁发挥它的力量。
它应虞岁的要求改变了九流术的形态,化作雨伞落在少女手中。异火在求生之下,主动讨好虞岁,赋予她新的鬼道召神形态。
作为代价,虞岁要将那一簇火焰从阴阳二气中解救出来。
红色的伞面鲜艳明丽,虞岁握着伞柄轻轻一旋,飞转的伞骨将朝自己而来的星火击退,化作漫天大雨。
少女撑着伞一步踏出死气之海,来到罗山之巅上空,看向已经环绕整个九州星海的阴阳双鱼,此刻天上的星辰都在颤抖。
阴阳双鱼高高在上地俯瞰虞岁,对她怒目而视,狂啸的风像是在高声询问她为何要选择偏帮异火这个邪物。
虞岁迎着阴阳双鱼的怒容轻声道:“抱歉啦。”
火焰高悬于空,化作照耀大地万物的烈阳,让阴鱼发出愤怒的鸣叫,而虞岁旋转伞柄,漫天大雨飞坠,熄灭阳鱼点燃山石的火焰。
阳鱼愤怒地扬起身子,迎着漫天暴雨,朝着天幕上的那一轮烈阳杀去,它像是一颗从地面飞往天空的流星,可九州星海内的暴雨却是数不清的刀刃,将它分割活剐,削弱它的力量。
那些飞溅散去的赤焰星火,便是阳鱼受伤剥落的血肉,而它进攻的步伐仍未停下。
“这是我的九州星海,你们相聚在这里,是不是应该听主人家的话,好好相处?”
虞岁松开伞柄,双手结印,金色的五行之气在她的九州星海内接连炸开,星辰回应她闪烁光芒的瞬间门,天地倒悬。
阳鱼冲入天幕,却是一头扎进湛蓝的深海之中,在海水之中翻腾挣扎,溅起沸腾的水浪,身形变得越来越小。
阴鱼落进星海之中,茫然地穿梭在银河。
只有那一轮高悬的烈日,继续挥洒光芒,安抚遭受风暴摧残的山石花草们。
立在罗山之巅的日晷不断转动,加速时间门,完善整个九州星海,加强封印阴阳双鱼的力量。
百年、千年、万年——
虞岁能明显感觉到地气的缺失,因为半块息壤而亏损的力量,让她无法补足九州星海,也无法掌控阴阳双鱼,只能借助异火和九州星海的力量将其封印。
对阴阳双鱼的封印越强,对异火的削弱也越大。
当日晷停止转动,天上沸腾的星辰重归平静,偌大的湛蓝海域中,一黑一白两条游鱼转着圈,阻止海底深处那一簇黑色的火焰冒头。
……
虞岁从无尽海中冒头,周围都是云车飞龙的残骸,海面上仍有余火在燃烧,黑烟四散。
她抱住一块浮木抬头看去,窥见厚重云层中闪烁的电光。
虞岁刚要起身,神色却略显怪异。
她闭目凝神,试图调出五行光核,却没有丝毫反应。
试探几次后虞岁睁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
异火被阴阳双鱼压制,而她也失去了重新孕育五行光核的能力。
阴阳二气并非那么容易控制的,它们存在于天地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门,所拥有的力量也非人类所能窥探。虞岁对炼化它们并没有信心,在对上阴阳双鱼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炼化这种事绝无可能。
虞岁调动九州星海内的时间门,花了三万年才将阴阳双鱼封印,靠她一个人短暂地将阴阳二气封印,虞岁都忍不住要夸自己一句了不起。
同样被压制削弱力量的异火,如今彻底依附虞岁而活。
虽然暂时失去了再造五行光核的能力,却没有让自己被阴阳二气撕碎,倒也不算太坏。
虞岁握住自己的左手,忽然打了个冷颤。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好冷。
——好冷?
虞岁愣了愣,将师兄送的极海寒玉收进机关盒里,她像是第一次看见海水的稚子,伸手在水中搅动,指尖感受到的是冰凉水温,而不是火焰灼烧血肉的高温。
少女一头扎进海水中,潜往更深处,没有用护体之气,与海水亲密接触,任由它们带来刺骨的寒意。
虞岁反反复复数次潜水,感受海水冰凉的温度,直到她冷到牙齿打颤才浮出水面,顶着满脸水痕扑哧笑出声来。
少女飞扬的眉梢和漆黑的眼瞳都有掩不住的笑意,明艳的脸庞露出欢快喜悦之色。
在一片狼藉的海面,黑烟与残骸之中,少女却表现得轻松肆意。
虞岁抱着浮木,朝着青阳的方向望去,回忆里女孩对自己的控诉谩骂一声声变得清晰,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痕。
回青阳吧。
她对自己说,去将困扰自己多年的难题解决了。
——你需要息壤。
虞岁告诉自己:
异火如何已经无所谓了,可息壤必须有一个了结。
没有那么多的借口,只因为她需要息壤完善九州星海。
云车飞龙的声音自上空传来,似游龙高声怒吼,虞岁随着声响抬头望去,看见断了尾巴的云车几乎贴着水面行驶,看样子它是在这片残骸之中寻找着什么。
“那有人。”站在车门边的公孙乞抬手指了个方向。
“哪呢?”阿泉垫脚往外看,“这黑烟缭绕,乌漆嘛黑的,你怎么看见有人?”
公孙乞没解释,只道:“靠过去看看。”
他们追上来看到海上的大片残骸,是属于梅良玉截走的那辆云车,于是在这一片飞了许久,试图从残骸里找到点什么。
司徒瑾让云车飞龙往公孙乞指的方向看过去,渐渐地,他也看见了在海水中沉浮游荡的一抹身影。
少女抱着浮木,浑身湿透,满脸水痕,漆黑的发丝贴着皙白的肌肤,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瞳望向云车。
“是个女孩哈!”阿泉说。
司徒瑾却是眼角轻抽,余光往后方的公孙乞扫去。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南宫岁怎么在这!
他应该不知道南宫明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吧,只要自己不喊她南宫岁,公孙乞应该就认不出来吧!盛暃是因为长得就像他爹南宫明,这乖巧漂亮的南宫岁可不一样啊,谁能想到她会是南宫明的女儿。
天杀的梅良玉你小子这种时候为什么不在场?你喜欢的女孩你自己守护啊!
为什么还得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梅良玉你这辈子卖给我家的机关奇兵都得免费!
司徒瑾一边将云车停靠在虞岁上空,一边在心里将梅良玉骂了个狗血淋头,同时祈祷公孙乞认不出虞岁来。
他主动打开车门对下边的虞岁喊道:“你没事吧!要上来吗?”
上来了可不一定能活着离开,你慎重啊!
虞岁纳闷地望着司徒瑾那双漂亮却有些抽搐的狐狸眼,你看样子根本就不想要我上去吧。
她刚要张口,就瞧见公孙乞的身影,于是又闭上了嘴巴,只点了点头。
司徒瑾将虞岁拉上云车,听她小声跟自己说:“我五行之气透支了。”
于是他就去隔壁的车厢里拿出一张芙蓉毯子递给虞岁。
“你们认识的吗?”阿泉走上来奇怪问道。
“认识啊,她是学院弟子,跟石月珍关系很好,估计是想跟来救石月珍的。”司徒瑾赶在虞岁开口前胡掐乱造,“但她五行之气透支了,说话都没力气,咱们等她休息会再问别的吧。”
他看虞岁的那一眼,就差把“你快装晕”几个字吼出来。
虞岁坐在车厢内的长桌边,门口的公孙乞迈步朝里走来,声色平稳:“说几句话而已,要什么五行之气。”
司徒瑾已经汗流浃背,却强撑着找理由:“她一个女孩子,不好为难她吧。”
阿泉也道:“是啊,我看她的样子也很虚弱,受伤了吗?”
虞岁摇摇头,她在水中泡的皮肤惨白,水淋淋的一身,瞧着楚楚可怜,朝阿泉望去怯生生的一眼,让阿泉直接倒戈,劝公孙乞:“咱们也不急……不急才怪啊哈哈哈!”
公孙乞看了眼阿泉,阿泉又再次倒戈,对司徒瑾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就在公孙乞即将越过司徒瑾,走到虞岁身前时,外边传来一声响亮的鹤鸣,几人同时往外看去。
“来人了?”阿泉疑惑道,公孙乞转身往外走去,两人来到车门边,看见上空振翅而飞的黑白鹤。
站立在鹤背上的青年周身萦绕着金色的五行之气,天地间门的气都在源源不断地往他涌去。
公孙乞望见这一幕眉心微蹙。
如此使用天地同调,真的是不要命了。
“梅良玉!”司徒瑾在看清鹤背上青年后,再也忍不住,冲到最边上去,朝着天上的人高声怒喊,“你赶紧给我滚下来!”
梅良玉本就注意到这辆不同寻常的云车飞龙,听见司徒瑾的叫声后扬了扬眉,穿过云雾向下俯冲,经过海上黑烟,发现另一道车门前站着的公孙乞。
男人神色平静沉稳,眼中却露出几分不赞许,和他记忆里一样的严厉却又包容。
梅良玉刚要往公孙乞的方向降落,却瞥见另一道车门前走出的身影,瞬间门刹住,转了方向,乘着黑白鹤朝虞岁所在的窗口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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