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儿师姐所言,水牢阴暗湿冷,见不到一点光。但这里对晋琅而言确实算得上舒心。
不用时刻担心有人窜到院子里来刷好感度,更不用面对上课下学时诸人热烈的目光。在沧澜宗带的短短数日,魔尊社恐都快被逼出来了。
水牢是独立包间,其他包间似乎都独立关押着一名要犯。但是使用频率似乎不高,晋琅跟着负责看管水牢的弟子走到最里间。
弟子掌中一盏微灯,勉强照亮。
用阵法催开牢门,掌灯弟子给他让了一条道,语气算得上轻柔:“这里是最大也是最干净的一间,会有些黑,你先别怕,我会给你添置一盏烛灯,晚些时候我去跟山师求情,让他尽早将你放出去。”
大概是顾念同门之情,又或者这位师兄对晋琅心有怜悯,晋琅身上没有任何锁链。
他抿唇一笑:“多谢师兄。”
也不用太早,来早了他不好找理由筑基。
说罢,侧身而过,自己主动走入了水牢之中。
少年身形单薄,在微薄的光线下更显孱弱,手臂那处破损,沾了些血痕,瞧着可怜兮兮。
师兄更觉得应该多多照顾他,况且,他本来也觉得这位师弟不会有那诡异魔气有什么关联。
“山师…”他想说些什么,有担心隔墙有耳,自己的话传到山师耳中会有不便。只得暂时绕开这个话题,“你且宽心,今日之事,掌门真人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今日之事?
晋琅足下微顿,终于想起来问:“师兄,晋琅有一事不明。那魔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答应进水牢,是不是太好欺负了?
掌灯师兄默默叹了口气,望向晋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爱。
“大约十二日前起,巡山的弟子发现后山有魔气存留,多是在夜里。沧澜宗混进魔修,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儿,巡山弟子便上报给了山师,山师近两日在附近步了阵法,就等着瓮中捉鳖,哪知道你就傻愣愣闯进来了。”
还没等晋琅开口解释,那师兄继续说:“你放心,我们也相信不是你。”
晋琅一顿:“为何?”
“栖竹师兄说过,他好几次在夜里去小庭给你喂食,你都乖乖有在院子里待着,时间根本对不上。山师这回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关你,分明是因为上次之事,他觉得你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所以非要找找茬,折腾你。”
晋琅听完就无语,神他妈喂食,你当我是宠物吗?
不过他算了算时间线,总算明白叶栖竹初期的异样热情因何而起了。带他下山去予花节,还有时不时送吃食,不过是变相监视罢了。
他是怀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并不是真心实意想对他好。
魔尊想,这才合理。
水牢单间的尽头是一座圆台,而圆台之下涌动着暗黑色的水潮,奇黑无比,深不见底。
这些水被称为忘川水,寻常人要是碰见点滴,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绕是大乘以上的,稍有不慎,也会被吃掉一层皮。
所以叶栖竹等听见晋琅主动求入水牢,显得如此惊愕。
掌灯弟子按下门侧开关,忘川水缓缓退至两侧,一条玄金锻造的栈道从水底缓缓升起。
待到栈道表面的水退却干净,掌灯弟子又转交了一个品相一般的乾坤袋。
“这是大师兄叫我转交于你的,里头有金疮药,清水和一些干粮,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一定可以出去。”
晋琅:不用搞这种生离死别的剧本。
谢过师兄,晋琅拿着乾坤袋一个人走了过去。
机关开启,栈道下潜,他便被困在了这座最多容纳三个人的圆台。
那一侧的掌灯弟子幽幽叹气,将手中明灯挂到了墙面上。
这是他唯一能为小师弟做的事儿了。
待水牢石门缓缓合上,晋琅只觉得轻松。
魔气这事儿不是他干的,而且有叶栖竹这家伙作证,出去只是迟早的事,他只需专心完成赌约,找到一个合适的,不会被他人怀疑的契机,完成他的筑基期即可。
而且凌越海冲分秘籍上也写了这么一条:适当创造困境,当困境解除,可以获得更多好感。[注:不要过量,过量容易引起他人反感,适得其反。]
魔尊忍不住要点头,夸一句不愧是魅魔。
圆台干燥,还算得上干净,边角无可避免的凝了些血垢。应当是上一任和上上一任水牢常驻客留下的纪念印记,有碍观瞻。
晋琅于圆盘中禅坐,缓缓闭上双目。
呼吸吐纳,内息运转周身。置于水牢之中,晋琅发觉那股子渴水之意衰减了不少。
大约是因为这边潮意重,冰凉刺骨的森森水气渗入空气中,若换做是寻常人,顶多撑个一两天便会觉得全身发痛,骨髓犹如寒霜侵入,长久下去,连行动都会受到影响。
但对他来说还算不错,虽然这儿灵力匮乏。
当成是迴渊的一个小代餐,对目前修为尚浅的晋琅来说,够够的。
沧澜宗竟有魔气流窜,这可不是件小事。身为魔修之首,魔气这种东西,晋琅再熟悉不过了,但今日感受到的这股魔气,实在迥诡。
具体诡在哪呢?
这股魔气可以说是魔修中品阶最低,最劣质,最没有营养的一种。一般源自六背蜘蛛,四目魔狼这样的低些魔兽。
然而沧澜宗戒备森严,别说是魔兽了,沾染了凡俗气息的兽物生灵基本都进不来。
乾坤袋也不能存放活物…
什么人,处于何种目的,在沧澜宗释放魔气。
莫非是凌越海?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要来沧澜宗的人。
难道凌越海故意派一位低阶魔修来协助他?
可这问题又来了,若真是派来协助他的,又为何要四处散发魔气,像是刻意让人发觉似的,而且普通低阶魔修是如何能进入沧澜宗的?
指尖摩挲乾坤袋的袋绳,上头略显粗糙的针线吸引了晋琅的注意力。
端起乾坤袋仔细端详一阵,晋琅发现这乾坤袋上头系了个粉色蝴蝶结,一瞧就是女儿家的心思。
想到掌灯弟子说的那句,乾坤袋是叶栖竹特地嘱咐转交给他的。
莫不是谁赠予叶栖竹当做定情信物的?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晋琅懒得去深究,他打开乾坤袋,里面整齐拜访者几个物件,便是掌灯弟子提到的物件。晋琅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正准备合上,却不小心摸到最里头,似乎陈列着几本厚厚的书籍。
《霸道天尊俏魔尊》
《虐恋之正魔不见》
《转世轮迴·他是魔的唯一》
《魔逃魔飞,魔插翅难飞》
魔尊本尊缓缓冒出了一个:?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怎么组合到一块儿,就如此晦涩难懂?
晋琅在震惊中随意翻开了一本那本名为《魔逃魔飞,魔插翅难飞》的话本,发觉里头居然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画像。
传闻中的春/宫/图?
可晋琅粗略翻了一下前几页,并没有多少露骨画面,每一页旁侧还带着一些文字,像是注释,但晋琅仔细瞧了阵才发现,这些文字有的是从人物嘴里说出口的,有的又像是单纯的旁白……
等等,他在星际当人鱼那会儿似乎有听说过这类文化载体。
好像叫…漫画?
晋琅皱着眉,翻到第一页,仔细阅读了起来。
微弱的烛光遥远的地牢那头渗入,晋琅凭借着一点点光仔细翻阅绘本,看着看着,皮都展开了。
有意思,这个绘本作者的脑洞十分有意思。
魔尊一只手托腮,微微斜着身子,另一只手翻拂纸张。
以迴渊的身份来看,这绘本算不算亵渎神仙?
迴渊本人若是瞧见这里头的内容,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神情?
贩剑的快乐在魔尊骨血中沸腾。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事,绘本作者并没见过他与迴渊的真容,画上明显就是另外两人的脸,衣物服饰也只有迴渊那套相似一些,魔尊那套……
绘者可能是对魔界有什么误解,他笔下的自己永远是黑乎乎的一坨,更有许多看似画到不想画的地方,直接点了一团墨来敷衍。
但看在剧情不错的份儿上,这些都可以忍。
乾坤袋里还有纸笔墨,晋琅取出来,将纸面在圆台展开,用乾坤袋镇角,自己半伏下身,专心画了起来。
墨峰流畅,繁琐的墨痕缓缓匀出花样,只可惜没有金色颜料,点不活他中意的绣纹。
深邃五官,眉眼锐利如刀锋。
但要在眼瞳上落墨之时,晋琅又顿了手,悬举狼毫许久,缓缓放下。
点睛落墨,才算是正式绘成一幅画。
但这天下只晓得魔尊狂傲,杀人如麻,乖张暴戾,又怎会有人在意魔尊来历与样貌?
就像这画一样,落不落墨,都毫无意义。
“哒,哒,哒。”
明显有人直冲冲向着他所在的这间水牢走来。
晋琅收起笔墨纸砚,坐直身望向牢门。脚步声短暂地停在那扇门之后,紧接着,牢门开启,熟悉的湖蓝色再次出现。
叶栖竹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瞧着晋琅无事的模样,他像是松了口气。
强撑着精神,叶栖竹展颜笑道:“小师弟,我来接你出去。”
晋琅:“。”
这么快?这才十天?
啧,光顾着玩,忘记筑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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