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小闹钟的秒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同分针跟秒针合在一起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贺江月转头看了一眼三根指针整整齐齐指着的十二,又转回了脑袋。
面前的镜子里映着完完整整的一只小猫,鼻头粉红,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贺江月往镜子前面凑了凑,镜子里的小猫也往前凑了凑,蓬松的大尾巴从身后绕过来,乖巧的伏在了爪前。
低头看了看脚前的黑色大尾巴,贺江月轻轻张了张嘴。
“喵~”
软绵绵的猫叫响起,贺江月猛然跳起,猫叫的尾音被带得发颤。
她已经对着镜子看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一只猫。
炸起的毛还没收拢,贺江月平复心情,坐回了远处。镜子里的猫干干净净,毛发也十分蓬松,一看就是原主人用心养着的。她抬起爪子看了看,掌心是粉嫩嫩的肉垫。
明明昨天还在家里吃火锅……
算了,先四处看看吧。
她从镜子前往下跳,踩了踩凳子才又安安稳稳落在地上。绕着凳子转了两圈,贺江月绷紧后腿窜上了铺着小碎花床单的床。
大概一个小时前,她就是在这里睁开了眼,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既然发现自己变成猫是在床上,那说不定床上有什么线索,贺江月抱着这样的想法在钻进了被子。
在被子里拱了小半天,一无所获的贺江月从床尾钻了出来。她从床尾轻巧的跳下来,绕着床脚转悠了一圈。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床啊,连床单上也只有普通的洗衣液的味道。
绕着床脚又走了两圈,她决定去别处看看,至少先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跳上之前踩过的凳子,一弓身她又落在了镜子前。从镜子前走过的时候她留意了一下镜子里的猫影,除却黑漆漆的大尾巴上没有一根白毛外,背上黑色的猫毛里多多少少都夹杂着些白色,两只黑色的猫耳配上一堆黑漆漆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奶牛猫诶,还是长毛的。
贺江月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转回头从镜子前走了过去。镜子后面是电脑的显示屏,像是早上走的着急忘记收起来一样。台灯边放着些堆起来的纸张,旁边是个黑漆漆的笔筒,里面插了几根五颜六色的笔。
再边上是几个小一些的玩偶,看样子像是粘土做的。贺江月居高临下的看了它们一会,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桌子另一边是个脑袋跟关节都圆滚滚的木质小人,估摸比巴掌大点,一只手搭在杯子边缘。
贺江月伸出爪子碰了一下,小人的手往外挪了一点,从杯子边缘滑了下去。
除了这些东西桌上就只剩下了两根数据线,收拾的整整齐齐,边上的一个白色的充电头。
没找到什么能辨别身份的东西,贺江月蹲在桌子边缘伸爪去够抽屉上半圆形的拉手。抽屉卡的很紧,贺江月爪子上也使了劲,只是努力了半天,抽屉纹丝未动,反倒是她差点脚滑摔下去。
挣扎了半天在桌边站稳,贺江月动了动爪子,从桌子上跳了下去。
绕着屋子巡视了一圈,她看上了不远处窗帘半掩的窗台,窗玻璃上水雾朦胧。她有心想去窗台上看看外面的风景,最好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能让她一眼辨认出这里是哪里。
只是这窗台颇有些高度,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一转头看见了旁边虚掩着的门缝。
一只猫爪从门下面钻出来,门缝的宽度被拉大,随后一颗毛茸茸的猫头露了出来。
从门缝里钻出来的贺江月抖了抖身子,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客厅的茶几很矮,贺江月没费什么功夫就跳了上去,桌上放着两个火龙果,她绕着走了过去。
从茶几上跳下来,她又绕着客厅走了一圈。
大门后的挂钩上挂着件黑色的外套,衣服下摆沾着些猫毛。旁边是一条灰蓝色的围巾,最边缘也能看到几根猫毛,再边上是个白色的帆布包。
她盯紧门把手起跳,随后牢牢挂在了门把手上。
果然没开。
她松开猫爪跳下来,一边抖着前爪一边往前走。
猫猫形状的猫粮碗里放着猫粮,旁边一样的猫猫碗里放着半碗清水。贺江月看了一眼,径直走了过去,并且在另外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只是这扇门关的牢靠,她推了小半天没推开,干脆就转身走了回去。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找到,贺江月转身走回了原来的房间,决定还是去窗台上看看。
尝试了好半天,她终于成功跳上了窗台。
窗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挡住了视线,她伸出猫爪在上边蹭了蹭,擦出一小片能看到外面的干净玻璃。
好凉,她把猫爪收了回来,抖了抖原地踩了两下,才继续往外看。
窗外的景色萧条,她抖了抖猫耳朵,能听到外面呼啸而过的冷风。
她本想窗外能看见些辨明地点的建筑,没成想窗外只有几颗叶子差不多掉光的老树,离得最近的老树树枝枝桠格外多,树枝间有个干巴巴的鸟巢。
再往外就是城市里到处都是的街道和平平无奇的绿化带。
她盯着窗外看了半天,正惆怅的思索着下一步干什么,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要不还是先去客厅看看吃的吧……
就算做猫也不能做饿死猫,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贺江月在心里对自己点了点头,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房间门的合页像是用了很久,贺江月回到房间的时候门自动往外转了一点,这会又回到了之前她开门的大小。
贺江月再一次伸出猫爪试图勾动木门,没成想这次她努力了半天,这木门纹丝未动。
肚子还在努力叫唤,她收回爪子,干脆拿头朝门缝挤了过去。
饶是她把脸都快挤变形了,这老旧的木门也没移动分毫。
贺江月整个猫趴在地上,使劲去够木门,一通努力下来,门没怎么动,倒是她活动了一圈,肚子里更饿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挠着门,正琢磨着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出去,耳朵却先听到了别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贺江月转了转头,分辨出这声响应该是脚步声。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脸贴着门缝往外看,会是这家的主人回来了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贺江月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等下一定要好好问一下这是哪,为什么我会变成猫……
变成猫的贺江月听力提高了不少,不大会她就听见了脚步声停了,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锁眼有了些动静。
快开快开,她贴在门缝给大门的门锁鼓劲。
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先是一双黑色的靴子迈了进来,米色长款羽绒服和围巾把人裹得严严实实。贺江月伸长脖子看着来人取下身上背着的包包。
直到那人脱掉外套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悟。现在的自己是一只张嘴就只能喵喵叫的猫,一只小猫咪要怎么问出想问的问题呢?
来不及仔细思考,来人就走了过来,路过猫粮碗的时候停了一下。
“猫粮怎么都没吃呢?今天胃口不好吗?”
贺江月还在思索之前的问题,没留神来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顾及到自家猫咪蹲在门边,来人蹲了下来,贺江月一抬头就看到了来人的相貌。
只看了一眼,她就差点原地跳起来。
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头,长长的睫毛阴影扫在漆黑的眼瞳里,嘴角微微上翘。
她情不自禁叫出个名字,徐淮山。
这声音从她嘴巴里出来就变成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猫叫,徐淮山脸上格外关切:“今天饭也不吃,怎么还叫的这么奇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门缝里伸手,贺江月看到她伸手就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徐淮山站起了身,去摆弄卡住的门。
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木门缓缓打开。贺江月看着门外的人越来越近,一个弹跳就蹬着墙壁和木门窜了上去。
“你今天怎么了?”徐淮山站在门下皱着眉往上看。
贺江月两只爪子扒着门口边缘,另外两只扒着木门,身子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大”字。
徐淮山面上带着担忧,朝着她伸手:“别摔着了,快下来,乖乖下来给你吃罐头。”
贺江月居高临下看着她,她跟徐淮山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着徐淮山。
记忆中的徐淮山总是严肃的样子,嘴唇抿着,低头在表格上记下违纪学生的名字。贺江月小学的时候比较活泼,每次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总是不怎么专心,都在装模作样偷偷往窗外瞟,每次都会被帮老师巡视的徐淮山逮个正着。
后来上了高中,徐淮山跟她一起上了同一所高中。高中的课程紧张,贺江月满以为除了每日的课间大跑操两人就没了什么交集,没成想随着第一次月考成绩的公布,徐淮山的名字开始出现的更加频繁。
聪明听话乖巧又学习好,徐淮山就是那个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家长会回来的妈妈对徐淮山赞不绝口,一边切着水果一边让贺江月好好跟她学习。
贺江月咬了一口苹果,敷衍的应了一声。
从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憋了口气,跟徐淮山暗暗较上了劲。
只是徐淮山成绩格外稳定,高中三年她也没几次超过她的时候,再加上她高中偶尔几次犯错,也被老师拉了徐淮山做对比,这口气就更憋屈了。
高考结束,两个人去了不同的大学,学了不同的专业,再也没有了比较的机会,贺江月那口气像是松掉了,又像是没松掉。
如今再见,之前较劲的劲头又涌了上来。
她使劲扒着门框,朝着徐淮山大声喵喵了两句。
徐淮山在边上看的担心,又不敢贸然伸手去抓,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搬个凳子,就看到房门一动,门上的猫咪身形一晃,直直掉了下去。
贺江月早就有些坚持不住,喵完两句就后脚一软,滑了下去。
这会猫的本能占了上风,她在空中翻转了半圈,四肢稳稳着地。
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她先朝旁边手忙脚乱的徐淮山投去了一个轻蔑的眼神。她抬起前爪准备从自己的死对头面前优雅的走过去,没成想刚刚剧烈运动过的后脚有些发软,刚走出半步就猛然一滑,当场给徐淮山来了个劈叉。
贺江月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悄咪咪收回了腿,假装无事发生。
真丢人啊……不对,丢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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