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齐羽抱着陈芊往下滚落。她很快调整身姿避开碎石，一股无形的气流围绕身周，破开一道道裂口。
就在车厢完全断裂的一瞬间，齐羽松开陈芊，用双手挡开车辕，一把拖出惊叫着的李清瑶。
两只毫无战斗力的少女啪叽啪叽摔成一团，被她推到落下的巨石后。
“放箭！快放箭！”
上面的人看呆了，终于有人大声呼叫。
然而太迟了。
齐羽举着一片门板冲上去，借着山坡的弧度与凹凸，灵巧地向上纵跃，用门板格开稀松的箭矢。
刺客人数不多，顿时乱了起来：谁也不想面对出神入化的高手！
另一侧的人选择逃跑，这一侧的人——无以生还！
剑刃带走生命，血液抛洒在碎石上，也溅落了齐羽心中埋藏的怒火。
陈谦那家伙…并不是没心没肺的混蛋。
也许他只是更加坚强，把心思压在心底。
想到这里，她无所谓地甩脱剑尖上的血，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齐羽，你会轻功？你们武林高手有真气吗？能教我吗?!”
陈芊闪亮亮的眼睛贴了过来，毫无阴霾。
“......”
长久的沉默。
就在陈芊移开目光，认为她不会回答时，齐羽嗯了一声。
“你愿意教我？！”
“不。”齐羽看向身侧：“你没时间。”还弱得可怜。
也是，要考科举。就算有女配连中三元、过目不忘的设定，考试的还是她本人。
陈芊迅速泄了气，好不容易穿次书，干嘛不多给点外挂啊。
穿书…等等，男主呢？！
“那个人！那个病人还在底下！”李清瑶清醒地更快一点，她刚刚被吓呆了，立刻窜了起来，冲向马车。
马车已经不能叫马车了。
枣红马刚刚挣脱绳索，独自一匹奔到旁边吃草，另一匹白马已经被砸成碎肉。
至于车厢，左边一堆右边一堆，中间全是碎片，还在往外渗血。
怎么看里面的人都成包子馅了。
“呜…”李清瑶跪在马车边，用双手不断扒拉碎片。
陈芊连忙递给她一块木板：“用这个挖，别伤手。”
“谢谢…我们一起挖吧！他说不定还活着！”
看着李清瑶希冀的眼神，陈芊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万一呢？万一男主光环附体死不掉呢？
她心底深处确实有一丝阴暗：如果男主死掉了，那么说明这个世界的【命运】不过如此，所有人的命运都能改变。
相反，假如男主这都能活下来，也许她和女主、其他女配都会慢慢导向既定的命运…
陈芊晃晃脑袋，把小心思晃走：“好，一起挖！”
她伸出手，用手中的木片不断挖掘，拨开废渣。好歹也是一条命，不能为了验证虚无缥缈的命运就放着不管吧。
再说了，不论其他人怎么样，她是肯定不会追着男主狂舔的！
“你们让开点。”
听到齐羽的话，她们下意识地让开。
嗖、咔啦咔啦。
齐羽直接扣住碎木，从里面拖出一块比较完整的木板。两只手各执一端，稍一用力，板材直接飞到一边。
终于，三人同时看到躺在里面的人影。
夏昭直挺挺地趴着，后脑勺全是血，但身体还是完整的。
陈芊一看就放心了，身为男主只要不身首异处，根本死不掉。
假如是某些玄幻小说，掏心掏肺还能原地复活呢。
果然，李清瑶跑过去稍微一碰，立刻面露喜色地摸向药箱。
……
“你的胃真的没事？”陈芊放下手中的毯子，担忧地瞅了一眼齐羽：年纪轻轻就得吃软饭养胃了。
“没事。”齐羽靠着树坐下，枣红马乖乖地站在边上吃草。
躺在地上的夏昭面无人色，唇角还全是泡沫，换个人铁定是不能行了，但他是男主，还能抽抽。
两条腿一上一下地夯土，金针刷地一下扎歪了。
还好李清瑶外挂到位，面对半死不活、头还在往外渗血的男主，她一点也不畏怯：“陈谦，帮忙按一下腿！”
陈芊赶忙按住夏昭的腿，扭过头不忍再看，这男主想要复活，少说得扎成蜂窝煤。
“呼、呼！嘶……”一声类似叹息的长嘶后，夏昭彻底没声了。
“死了吗？”陈芊捂着脸问。
“不，是晕过去了…现在不能晕！”
“嘶——”
底下的腿忽然使力，陈芊的两只小手完全按不住。
啪嗒！膝盖撞到一起，夏昭垂死挣扎般瞪大眼睛，呼哧呼哧直喘。
李清瑶顾不上擦汗，从药箱中取出碎好的帕子：“别怕，我这就给你包扎，你不会死的！”
“呼哧、呼哧！”夏昭的眼睛逐渐聚焦。
陈芊松了口气，懒洋洋地坐倒在草地上。
后面的剧情她熟，男主会暂时失忆，看到女主就喊媳妇，死死赖上…
果然，这个世界一定有某种法则，抽着脱缰的剧情让它往回滚。
只见夏昭抖了抖眼皮，腿部的颤动缓缓停止。
他的嘴唇苍白开裂，唯有眼睛依然清亮如星子，掩盖了眉峰的肃然。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李清瑶手指一松，碎布零落在夏昭的鬓边，染上一抹鲜红。
看到帕子上的血，李清瑶恢复了神志：她是大夫，可不能陷落在病人俊美的面庞里。
她慢慢拾起布条，蘸着温水清洁伤口，力气很轻：“现在感觉怎么样？”
“......”
“除了头，还有哪里疼吗？”
“…阿巴。”
来了！陈芊竖起耳朵，阿巴阿巴之后，就是媳妇！
“舌头肿了吗？还是牙齿动不了？”李清瑶前倾身体，把耳朵贴了过去。
“阿巴…”
“不着急，慢慢说。”
“阿妈！”
“诶？”
“啊妈！妈！阿娘！”夏昭嗓音响亮，穿透力十足，炸得树上的鸟原地起飞。
世界各地关于母亲的称呼多有“ma”和“a”的音，看来他刚刚是在调整舌头，终于能说出完整的阿娘了，可喜可贺——个头啊！
“糟了，他成傻子了！”陈芊一屁股坐起来，惊恐地凑到前面。
原剧情里男主不过是失忆啊！他的智力是正常的，还用了很多小心机刷女主好感来着。一口一个媳妇，下地干活一把好手，还会摘鲜花送水果，遇到流氓当场赶走。
失忆剧情是原书男主为数不多做个人的剧情，可现在…傻大儿刷个屁好感！
到底是怎么了？原书的傻子是夏琦羽，之前的傻子是陈芊，难道傻子这个设定成精了，非要附身一个主要角色？
看着嘿嘿傻笑的男主，陈芊和李清瑶的表情一样惊悚。
“怎么了？”齐羽一个纵跃，挡在夏昭和她们中间。
“大、大…姨姨…？”夏昭迟疑了一下，看看齐羽又看看李清瑶，小声试探：“爹…?”
“是真傻。”齐羽果断点头，冲着李清瑶比划了一下：“既然没救了，要不要我替你埋？”
“什么埋？”
“大概是埋到之前的废墟里吧。”陈芊立刻领会：“要找他和要杀他的人那么多，看到尸体，这些人就不会再找麻烦了。”
晋王的人远得很，原书里女主和男主都差点拜堂了，他们才赶在玉莲教后面救人，直接导致男女主分离和第一次误会。
如果男主死在这里…对她们来说不疼不痒。
但好歹是一条人命，总不能真杀了。
“不行！”李清瑶拼命摇头：“别杀他。”
齐羽抱起双臂，倚靠在树上：“我从未听说过能治好的傻子，恐怕连他本人都不愿苟活吧？”
这句话倒是真的，夏昭是个极其自傲的人，要是真能预知自己傻一辈子，肯定宁愿当场身亡。
作为痊愈的傻子，陈芊轻咳一声：“不一定，蝼蚁尚且偷生，而且…李大夫未必治不好。”
反正书中的李清瑶什么都能治，只有死人医不活。
她有理由怀疑，如果这本书是篇更古早的虐文，李清瑶可以自己给自己动手术，把心肝脾肺移植给其他女配，然后再带球跑…
“嗤。”齐羽被逗笑了，她只看李清瑶：“怎么样?到了凉州之后，我们是帮不了你的。”
一位独身女子带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傻儿子，谁都知道会有多难。
不过是萍水相逢，何至于赔上一辈子？
想到这里，齐羽的笑容忽然一滞。
【她傻的时候你已经离京了，错过好一场热闹。】
芊芊她…
记忆中的芊芊伶俐而自信，偶尔会有些可爱的惫懒。她无法想象芊芊变得痴傻的样子。
不过——不论芊芊变成什么样，她都会陪着她，永远不会离开，纵使…齐羽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触及最后的答案。
她永远无法陪伴痴傻的芊芊，因为…芊芊已经——
“啊、娘？娘！娘——”仿佛感知到被抛弃的危险，夏昭大叫起来。
他原本清冽如鹤的嗓音毫无章法，和失控的鹦鹉一样惹人厌烦，然而李清瑶的眼神却逐渐坚定。
她看了看夏昭，微微一笑，眼中泛起真正的慈爱。
陈芊看呆了，这就是李清瑶，她只会做出一种选择。
“有劳二位……请送我们去凉州。”李清瑶向齐羽与陈芊深深鞠躬：“我无法舍弃他，欠两位的大恩，不论十载、二十载…定会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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