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红妆宰相将军妻 > 13、添衣
    雪下了三天三夜,打开门时已是一片银装。


    齐羽披上斗篷跨过门槛,呼出的气都是纯白明净的。院子里看不见没半个人影,只有枣红马委委屈屈地缩在草棚里,发出咴咴的饥叫声。


    她抓了一把黑豆喂给霜降,心不在焉地环视院子:院中的积雪已经清出一条走道,许是怕滑倒,中间还横了几块木板给人落脚。


    脑海中浮现出陈谦纤细的腕子,没想到那样柔弱的人也有意气的一面,特意起个大早赶在她前面做完许多事。


    齐羽踩着木板往外走,外面的积雪堆得厚厚的,一排脚印延伸到视野尽头。白雪被踏出一块块缺口,按理说是脏污的,可这些脚印却显得有些…小巧可爱。


    她晃晃头,一直走到田埂边。


    没有区分的土地埋在雪下,只有一块大青石充作界碑。


    等来年开春,种些什么好呢?


    【“小羽,记得找土豆、番茄和花生呀,它们长这个样子~还有向日葵,我喜欢向日葵!”】


    锦囊里的图绘非常清晰,向日葵和土豆已经找到了,花生和番茄以后也会找到的。


    芊芊曾经说过,她想在大夏种很多很多粮食,让大家过上丰足的生活——现在呢?她还想种土豆吗?


    齐羽半跪在雪地上,用手剥开白雪,看着底下湿润的土地。那些土豆、向日葵…随便哪种作物的种子,只要种下去就能迎来新生,可是人却不同。


    “齐羽,小心别冻着!”


    齐羽收回手,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田野尽头,芊芊…不,陈谦正向她走来。


    那人顶着一顶略显可笑的红斗篷,包袱从脖颈系到背部,左右两只手各提了一只鸡,一只是白母鸡,一只是花毛大公鸡。


    人小手也小,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一时压制不住。


    “咕咕咕!”


    两只鸡先后摔到地上,拼命挣扎起来。它们扑腾着翅膀,拖了草绳拼命往前滚,被齐羽一把拽住。


    她拎起鸡脖递过去,忽然扫到陈谦冻得通红的手指:那双手原本白生生的,现在却像两节子红萝卜似的生了几块冻疮,一定又疼又痒。


    齐羽放下手臂,自然而然地提着鸡往回走。刚跃过草棚,身后的人疾走几步要捉她的手:“不用进屋,把鸡丢在草棚吧。”


    “为什么要先冻死?鲜杀的更好吃。”


    “不是,我想养起来。”陈芊抱回母鸡往草棚里钻,随即郁闷地退出来。草棚也太冷了,总不能在家里养□□?


    她眼巴巴地瞅了眼齐羽:“你会做鸡舍吗…?要不,花钱请人来做?”


    齐羽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恼怒:自己在犹豫什么?她故意一瞥陈芊背后的包袱:“当然要请人做,你出多少?”


    指望养鸡生蛋?真是每分每厘都要节省:他在荆州考秀才时做了好一阵抄书匠,明明赚到钱却存起来舍不得花,等着她来解决吃喝问题。


    齐羽本不在乎钱财,早已决定包拢所有费用:毕竟是她期望他的协助,还瞒下了关于芊芊的一切。


    然而这铁公鸡居然敢开口让她做鸡舍——是该好好敲打了。


    齐羽心中冷笑,等着看他低声下气的道歉。


    “本来确实不需要你来弄,但是…”陈芊窘迫地解下包袱:“我的钱花完了。”


    出去一次就花完了所有的钱?齐羽扬起眉:“你买了什么?”


    无需回答。


    包袱在风中舒展,卷出一条柔软的袍子。


    那是上好的毛皮,内里裹了一层厚布袄,在白茫茫的衬托下又深又暖。


    齐羽轻笑:“依你的身量,穿上去可得滑到脚…”


    刷——长袍披上肩膀,一低头,只看得到那人纤长的睫毛。陈芊专注地为她系着带子,好似什么也没听到。


    “正正好…我的眼力不错吧?”


    陈芊系好带子,撤回手往后退了几步,边看边点头:齐羽比她高了一个头,身材看上去劲瘦纤长,腰肢和肩膀却比一般女郎吃衣服——壮实、藏肉。


    “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齐羽抿起嘴唇,手按在袍子上:“快点拿回去,我习武多年根本用不着皮袄。”


    “真是的——”陈芊啪嗒啪嗒地踩着雪,仰头看她:“暖不暖和?”


    沙金色的眼中映入关切的身影,齐羽试图蠕动嘴唇拒绝,可完全做不到。


    【“冷不冷?”】


    【“不冷”】


    【“不,你冷!”】


    回忆中的少女言笑晏晏,为她披上毛茸茸的斗篷。


    她恍惚片刻,终于发现肩上的热源并不是过去的斗篷,而是一条合身的长袍。


    刷——


    齐羽一把脱下袍子,用力盖回陈芊身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陈芊愕然地裹上长袍,整个人陷在里面又怕毛皮拖到雪水,只得两只手左右提着:“喂、你要往哪里去啊!!”


    “买木头,不是要做鸡舍?”


    “喂,你的袍子——”陈芊追出院门,无奈地笑了:“什么人啊…”


    ……


    暮色降临,雪花斑斑驳驳地飘落,两个人影出现在村口。


    他们头戴斗笠身披长袍,手上还牵着马,一黑一白。


    “姐姐,少主遇上什么麻烦了?”左手边的少年取下斗笠,冲着右侧轻笑:“说是去去就回,咋还让我们过来接应?”


    “慎言。”右边的少女外貌肖似,面容却冷得多:“主子的心思我们是不懂的。”


    “是不能懂吧!”


    吃了一枚眼刀,少年嬉皮笑脸地吐舌头:“好罢,反正——我猜少主身边会多一个人!”


    “......”少女没有说话,眼睛却往他那偏了偏。


    姐弟同心,少年立刻知晓姐姐好奇得很,不由仰起脖子:“你看过少主的锦囊吗?送她荷包的多半是位大夏小姐,少主迟早要接她回来呢。”


    “为何?”姐姐停下脚步,她这弟弟自小就聪明善赌、爱揣测。


    少年似笑非笑,这还不简单,那荷包的纹样才不是男儿用的呢,锦囊的笔迹更是秀气到不行。


    在话出口之前,少女先一步截断:“也可能是男人找人绣的……”她说到一半立刻住了嘴,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好呀,在这等着呢。


    “要不要打赌!”姜墨兴奋地起哄:“姐,我赌少主身边多了个女人!”


    “...也可能没多人。”


    “行啊,就说赌不赌?输的人要帮赢的人准备一月…不,两个月的饭食!”


    姜白冷笑:“你赌多了位小姐?若是没多人、多了个男人,多了一大帮人…”


    “都算你赢!”


    看到姜墨自信的眼神,姜白有一瞬犹豫:弟弟虽然自大,可在预测方面很有一点本事。


    他敢笃定少主身边多了一位女人,肯定不止荷包这点线索。


    “这都不敢赌?姐~你好无趣啊~”


    “我赌。”姜白咬牙,若是弟弟真的赢了——揍也要揍到他说出理由!


    姜墨傲气一笑,故意不看怒气昂扬的姐姐,只眺望远方的木屋:不知是位怎样的女郎?这么冷的雪天,大概正靠着少主撒娇吧…


    嘿嘿,就算姐姐往死里拦,他也要冲她们说几句俏皮话——姜墨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视力极佳,看到了一些…幻觉?


    “姜墨?姜墨?”


    那幻觉实在奇特,连姐姐的声音都逐渐远去了。


    ……


    哒哒哒、哒哒哒。


    齐羽收回手中的锤子,向着远处看去。手底下的鸡舍已经成型,两只鸡正蜷缩在草团里瑟瑟发抖。


    “做得真好!”陈芊感慨地摸摸鸡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田野尽头,只看到两个小点越来越近。


    姜墨的牙齿哒哒哒打颤,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院子:那儿站着两个人,一位是少主,一位是…长相清秀的男人。


    看那唇红齿白明眸似笑的样子,倒真是位大夏贵人,可、可不对啊,说好的小娘子呢?!


    姜白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清冷的假面碎了一地,她现在一点也没有赌赢了的欣喜:糟了,主子居然看上个白面软脚虾,还为他举锤做鸡舍!


    “少主,他是谁啊!”姜墨连马都来不及栓,疾走过来,两只眼珠不甘心地钉在陈芊身上。


    “他?陈谦。”齐羽把锤子丢到一边。


    “我是…”陈芊笑着上前一步,笑容忽然僵硬。


    她认真端详了一下两位来客:他们显然是一对双生子,看脸是大夏人,看身上粗犷的装饰又更像罗刹人。


    少主…那么应该是齐羽的部下没错了。


    面子人人都有,作为主公在自家属下面前肯定要保持格调。


    齐羽是罗刹公主,她却是大夏平民,要是来句【我是她的丈夫】,怎么看怎么找死。


    可嫁给罗刹公主的男人叫什么?侍从?总不会是小夫吧。


    她只记得【妻主】这个叫法,听上去就很不平等…罢了,毕竟是救命恩人,平时给钱大方今天还亲自动手打鸡舍,口头上的面子还是应该给的。


    于是陈芊调整心态,恭顺地行礼:“我叫陈芊,齐羽大人是我的妻主。”


    “......”


    “......”


    一片死寂。


    和两位部属见了鬼的表情不同,齐羽的心情很是复杂:“够了,喊你们过来不是谈天的。”


    “是!”姜白单膝跪地:“请主子指示。”


    “我这些年会在大夏生活,海港和——”


    “不对啊!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姜墨如梦初醒,他大叫起来:“不可能!我不可能猜错!我明明知道——”


    “闭嘴!”姜白一膝盖踢过去,被弟弟灵巧地躲开了。


    他在罗刹也是被纵着的,一时忘了齐羽的威慑,指着陈芊瞪大眼睛:“肯定有问题,你该不会是哪位小姐假扮的吧?!”


    一层冷汗顺着脊背发散,陈芊打了个寒颤。


    姜白一把按住弟弟:“请主子恕他无状,这赌鬼不服输而已。”


    “谁不服输——我就是不…不能够啊…”姜墨还在挣扎。


    被吓飞的魂飘飘悠悠回到身体里,陈芊咬咬牙,得想个办法让他赶紧闭嘴……瞟到少年腰间挎着的铁刀,眼睛顿时一亮。


    “嘿,你喜欢打赌吧?”她也蹲到地上,和他平视。


    “那又怎样,别以为我是赌鬼。”姜墨咬着嘴唇:“我只赌我有把握的事。”


    “你对自己的刀没把握?”陈芊微笑着凑近:“我赌…你舔一下刀面,舌头会紧紧粘在上面。”


    这是什么赌法?姜墨不解,但常识让他自信起来:刀是他自己带来的,上面肯定没有撒药。舌头就更不用说了,难道这人还能拿出钉子给他钉刀上?


    姜白讨饶地看向齐羽,却发现主子并未生气,很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这是…随便的意思吗?


    姜墨轻易地甩脱姐姐,扬唇一笑:“赌了!我赌舌头不会黏在刀上,要是你输了,这顿家法你替我挨!”


    他也是狡黠,故意说成家法。实则不论是少主还是姐姐,下手的轻重…啧啧。


    练家子是死不了,小白脸就不一定了。


    “行啊。”陈芊谦和地笑笑:“若是我赢了,你得在开春前把地犁好。”


    “好!”


    犁地?犁什么地?管他呢,反正我也不会输。


    姜墨邪魅一笑,弹出舌头,用力舔上冷冰冰的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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