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年轻的狮子便好杀么?
长公主屏息凝神,齐羽的姿态攻守兼备,战意丝毫无损。
是,她缺少生死间的感悟、高手搏杀的经验,对这些心知肚明。
可她同时也是战斗天才,天生神力。
若是两人站在平地上争斗,免不了千刀万剐、耗尽体内真气才会倒下,活下来的一方也会身受重创……
长公主微微蹙眉:最近边境并不太平,不光北蛮蠢蠢欲动,还有罗刹人偷袭营地。
虽然有把握获胜,但是作为守军之将,她万万不该在此时受重伤。
只有借助马匹冲刺贯穿,才会有一方求得速死、另一方毫发无损的结果。
杀意和气势忽然收敛,长公主决心已定,反而收束□□:“可会骑马?”
“呵。”
这句问话简直是在嘲讽,齐羽冷笑不答。
长公主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身边的青年已经牵了两匹马来。一匹着重甲,一匹着轻甲。
重甲的马匹毛色泛红,阳光一照接近金橙,马铠下的肌肉显出条条沟壑,一看便是大长公主本人的爱马。
银白色铠甲从马头披向马身,用一片片铁片拼连起来阻挡箭矢,马头处还有便于冲撞的凸起。
轻甲的马也是好马,虽然只有身体与头侧包裹铁片硬皮,姿态亦是高大稳健。
“你先选。”大长公主抱着□□,为齐羽让开一条死路。
“长公主且慢!”陈芊扶着脑袋起身,勉力控制牙齿:“您、您岂可欺负小辈…您爱用的马匹肯定不会冲撞主人,另一匹也、也差了太远。”
“你说得很是。”长公主平和地颔首:“那又如何?”她只是想让名义上的外甥女死得快速、体面些。
“请等一…”陈芊身形一晃,被齐羽挡到身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齐羽已经越过她们,敏捷地翻到马背上。
是那匹轻甲的马。
大长公主亦不慢,马镫几乎是冲着她飞过来,被一脚踩实,稳稳当当夹住马腹。
人坐在马上,风划过□□卷起一层无形的气流。
陈芊咬紧牙关:在马上用枪和用剑怎能一样!
可此时提出也来不及了——来得及也没用,齐羽趁手的兵器是刀和剑,遇到武艺惊人的大长公主,临时换武器肯定遭殃。
倏——
破空声响起,齐羽晃动身体避开□□。
她身姿轻灵,然而枪尖却猛然回转,狠狠敲打在马上!战马吃痛,无意识地躲向另一侧,将骑手暴露在外。
距离太短。
齐羽顿时做出判断,她双手一撑,借助一股推力向下仰倒,又一次避过夺命的穿刺。
沙金色的眼瞳流光闪过,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降速。
齐羽勾起一抹冷笑:长公主定然想不到,每当生死相搏之时,她眼中的时间就会变得缓慢……这个概念还是芊芊教给……
箭。
一支羽箭错开长公主的脊背,向着齐羽——的右侧飞去。
这个距离有什么?我身后是——
血液骤然沸腾,在理智恢复之前,她下意识地夹住马腹,让马匹侧过身,然后冲着羽箭抬起长剑,一分为二。
当羽箭彻底断开时,齐羽简直忍不住想大声嘲笑。
嘲笑——笨到极致的自己。
那支箭多半是冲着李阿大来的。
就算是陈谦又如何,他又不是芊芊!
死亡并不可怕,不如说……在得知芊芊死讯的那一刻,名为齐羽的人也注定失去一半灵魂。
可她不甘心,要死也不能死得这样荒唐!
很不幸,对手并没有被那支箭干扰。
你必死无疑。
大长公主冰冷的枪尖已然迫近,她将全身的力量压入腰与手臂,□□雷电般劈开空气,重重射向齐羽的躯体。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轻甲马匹彻底失控。齐羽果断松开缰绳,蹬开马镫——
砰地一声,□□劈开左肩的肩甲,将披风从中撕裂,贯穿整只肩膀。
齐羽在半空中失去重心,朝着地面坠落。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在死亡的笼罩下,她瞬间握紧长剑。
刚刚避开了心脏,死也能撕下大长公主一块肉来。她还有力气,还有底牌,可是——这里是大夏。
重伤长公主,“同党”亦伏诛。
她输了,没办法带着他们逃跑,至少可以……留下一条生路。
齐羽即将死去,陈谦还有姜墨却可以活下去。
太迟了,她耽搁了太多时间,□□又一次划过,重重切开一条伤口。
当啷一声,长剑轻轻落地。
齐羽的睫毛颤了颤:
她好像看到了芊芊。
她在向她跑来。
不是记忆中悠然自得的贵女,不是悔恨中冰凉的尸体,而是活生生的、正在流泪的芊芊。花猫一般,毫不顾忌地哭泣着。
“齐羽——危险!!!”
在担心吗…别担心,我很快就来陪你。
到了那边,什么伤口都会愈合的,不会弄脏你漂亮的裙子。
齐羽“想”闭上眼睛,却无法真正合眼——芊芊正向着她飞奔过来,还张着手臂:
为什么呢,为什么身体这么沉,不是说……会飞起来吗?
再不避开的话,她会砸到她的。
怎么、怎么可以让芊芊受伤!
体内的气流瞬时流动,一只脚不可思议地踢开追踪而来的□□,借力转身。
齐羽缓缓落入温软的怀抱。
是...陈谦?原来是......濒死的幻象么。
“大长公主!您可知道亩产千斤的作物!”陈芊不顾手臂的剧痛,整个翻过来扑倒在齐羽身上:“可想看到铁甲铺遍您的军队!”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让枪尖偏斜。
大长公主提起□□,看着草地上汩汩涌出的鲜血,平淡地点头:“那是自然。”
“那些种子还要靠齐羽运作。”陈芊恳切地请求:“还有铠甲的图纸,需要和罗刹更西边的人交换。”
“慢慢找,总会找到。”
“但您…并不方便。”陈芊没有点出时间:“您的身份很不方便。”不论在大夏、罗刹、北蛮,都不方便。
原著中不乏鼓吹大长公主用兵如神,边军强大的文段,但用脚想都知道,皇帝必不可能允许军队做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所以协同“管理”的官吏一定不能和长公主一条心,也一定会有各种眼线向京城输送情报。
斩杀一两个人很容易瞒报,展开对外贸易就是另一码事了。
“她带来的东西到底会造福大夏还是喂养罗刹?”大长公主收起□□,青年拱卫在她身边。
“自然能造福大夏。”陈芊迫切地起身:“罗刹的气候比大夏冷得多,种的东西更加有限。何况我们本来就打算在凉州先行种植,这才过来拓荒的!”
她的话句句属实,也很好查明。不然她们为什么过来登记入住?
“拓荒,还是刺探?”
“当然是拓荒!”陈芊毫不畏惧,径直迎上深邃的眼:“罗刹和北蛮的关系那么差,难道还能飞过来攻打不成!便是能,先灭的也是北蛮。”
“若她和北蛮联合呢。”
凉凉一句话把陈芊噎得慌:还真难反驳,罗刹王一溜边那么多孩子,和成吉思汗似的,出一两个和北蛮手牵手谋求【大业】的完全有可能。
话却不能这么说,她稳住心态,合手长揖:“绝无可能。”
“口说无凭——还有铁甲,我们不需要什么图纸,只需要铁。”大长公主的视线略带凉意。大夏不缺优秀的匠人和矿山,缺的是挖掘、冶炼工艺。
如果眼前的人真有解决方法,再多十个叛徒也不是不能放。
肃杀的气氛全然消散,陈芊终于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在下知道——哪儿能弄到更好的炼铁器械、挖掘工具,甚至一整个工匠团队。”
“说。”
纤弱的书生挺直了脊背:“他们在玉莲教的藏身之地中,等您放归齐羽,在下立即领路。”
“......”
片刻沉默中,陈芊有些担忧:难道长公主完全不信?还是根本不准备放过齐羽?
“你到底是谁。”大长公主淡漠的眼瞳总算染上一两分好奇:“玉莲教的叛徒?她是你新主子?有这等见识为何要为异族效命。”
还有那枚箭矢。
现在搏杀已经结束,她终于分出一丝心力怀疑起来:如果齐羽是来刺杀她的,那箭为何偏斜这么多?如果齐羽带了很多罗刹人潜入大夏,也不会被她逼到主动求死……
“大长公主,此言差矣,齐羽不算异族,因为我是大夏人,而她——”
陈芊坚定的话语打断了大长公主的思绪,她好奇地看向这位柔弱书生:他主子公然丢了姓氏,他还能舌灿莲花、颠倒黑白不成?
“是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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