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失忆后,怀了摄政王的崽(重生) > 12、百劫重逢埋旧姓(5)
    太子的东宫中,豢养着一群舜国俘虏的奴隶,名唤箭奴。所谓箭奴,并非侍奉他挽弓拉箭的长随,而是活生生的猎物。


    起初只有太子养,后来渐渐形成风气,钦察贵族皆以圈养箭奴为荣。独孤遥先前并未听说过,看到那群衣不蔽体的奴隶被拴在铁链上,成队牵出,她才意识到不对,微微蹙眉:“牵出这些人来做什么?”


    “自然是用来射。”太子调整着护腕,漂亮的凤眸噙着笑看她一眼,“东宫的箭奴不同别处,都是孤从战场上俘虏来的,货真价实的舜国战士。”


    他说着,便有长随恭敬低头上前,双手为独孤遥呈上长弓,“你若能射中一个,讨个好彩头,孤就原谅你。”


    独孤遥怔了一下,“可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奴隶,就不算人了。”太子勾起薄唇,“怎么,怕血?”


    独孤遥瞪着他,“这是滥杀无辜。”


    而且他们是战士。战士就该死在沙场,而不是冰冷煊赫的东宫。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抓住独孤遥的腕子。他俯下身,霸道的龙涎香气将她笼罩,凉薄的气息呼在她耳畔,呢喃道:“既然你这么心软,不如你替他们去当箭奴,行不行?”


    独孤遥往后撤了一步,避开他那极富侵略性的气息,毫不犹豫道:


    “可以。”


    这个回答出乎太子的意料,他手上微松,挑眉问道:“孤的箭很有准头,你不怕?”


    独孤遥没回答他,只是抓过长随手里的弓:“只要殿下答应我,若是我赢了,这些箭奴都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好,孤允了。”太子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朗笑,“上马去吧。”


    亲卫已经牵来两匹马,独孤遥翻身跃上马背,紧了紧长靴的系扣,冲太子扬起下巴。


    此时正是午后,日光正好,仿佛流淌的金子,逆光勾勒出女孩姣好的面容。她只有十六岁,却已经能看出漂亮优越的骨相,假以时日长开,那必然是艳绝京华的尤物。


    看这个小姑娘明艳的容色,太子笑了笑,踩着内宦伏低的脊背上马。


    长鞭脆响,骏马嘶鸣,独孤遥率先跑了出去。


    起初她一骑绝尘,太子明黄色的衣角在身后飞扬的尘沙中若隐若现。不断有羽箭射过来,却都将精度拿捏得很好,悉数擦着独孤遥的衣角飞过,与其说是追逐,倒不如说是逗弄。


    独孤遥也察觉出了太子的心思,她松开马缰,挽弓拉箭,对准太子挂在一侧的箭袋,连射三箭。


    箭袋应声而落,接着被马蹄踩碎,独孤遥轻笑出声,才回过身,耳畔突然传来太子略带遗憾的声音:“啧,那箭袋孤还很喜欢。”


    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行至她的身边。


    独孤遥一怔,这时抽刀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她扬鞭甩在太子的战马身上。


    黑马受惊长嘶,抬起前蹄。本以为太子会重心不稳,哪知他借着马儿起跃的势头,突然向她探身,揽过少女嬛嬛一袅的细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独孤遥惊呼出声,太子在她耳畔低笑:“你这个彩头,孤很满意。”


    她怔了一下,结结巴巴:“殿,殿下在说什么?”


    “没什么。”


    太子声音中的笑意愈甚,他带着她往回走,行至那群箭奴面前,他随手拔剑砍断了铁链,语气罕见的轻快,“都滚吧。”


    ===


    从箭奴这件事之后,太子似乎突然对独孤遥多了些兴趣,开始每天晚上来乾元殿陪她用膳。独孤遥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既然他也未再为难她,便也就如此过去了。


    一日,独孤遥一直等到酉时,桌上的饭菜换了三茬,太子都迟迟未归。


    平日用膳,太子是一定要她陪着的,他不会来,她也不敢妄动。看着更漏上漏箭的时间愈晚,她有些不安,忍不住起身往外头张望。


    一旁的大女官看出来,安慰道:


    “这几日焚水战事胶着,襄王殿下在前线伤势恶化,担子都落到了太子殿下肩上,确实是忙了些。小姐放心便是。”


    襄王受伤了?独孤遥眉心微动,难怪太子忙了起来。她还欲说什么,这是外头传来一阵喧闹,说是太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独孤遥默默松了口气。她等到现在,也有些饿了,便差人去问太子,在宫中用过膳否。


    若是他已经用过,她就不再等了。


    过去通传的人很快就回来,说太子还不曾用膳。但是太子身子有些不爽利,不愿再动身,请凌小姐去昭元殿一道用膳。


    太子的昭元殿,非诏不得入内,独孤遥从来没去过。


    两个挂金甲的亲卫守在外头,看见是独孤遥,都恭敬地低下头,为她推开门。


    迎面便是一阵夹杂着草药与血腥气的暖风,几个婢女自内殿而出,端着金盆血水,神色匆匆地往外走。


    太子受伤了?独孤遥心下一紧,接着,就看见两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亲卫从内殿拖了出来。


    独孤遥突然想起,临来之前,大女官说太子有头风的旧疾,若是劳累了便会发作,刺痛难忍,他甚至会杀人纾解。


    她脚步一顿。这时,里头传来太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进来。”


    独孤遥没办法,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血腥气骤然重了起来。


    她端端正正跪下去,不敢抬头:“殿下。”


    “起身吧。”


    头顶传来一把沙哑的嗓子,独孤遥规规矩矩站起来,还是垂着眼,便听见太子不耐烦道:“把头抬起来,孤能吃了你不成?”


    独孤遥没办法,抬起了头。只这一眼,她就怔住了。太子的脸色苍白如纸,平常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垂落,襟怀半开,像是墨写的艳鬼。


    他靠在软枕上,单手支颐,不轻不重揉着额角。


    没睁开眼,太子慢吞吞道,“过来。”


    独孤遥一步一挪,蹭到他的床前。


    太子嗤笑一声:“之前不是还很心大?现在又怕了?”


    独孤遥默了默,小声道:“殿下是不是很难受?”


    “怎么?”太子睁开眼,冷笑,“怕孤把你一起杀了?”


    在兵部不眠不休数日,头风发作,痛得欲裂,他心中烦躁异常,甚至连滚烫的鲜血都不能安抚到他。


    这时乾元殿的人来通禀,太子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倔强的小姑娘。


    若是她露出害怕的情态,会是什么样呢?她会流泪吗?那双玲珑眼,若是掉下眼泪,应该很漂亮吧?


    他想着,似乎连额角的刺痛都缓解了几分。


    他特意等她进来时,才让亲卫将那两个血人拖出去,就是想让她害怕。


    哪知,独孤遥慢慢蹲下身,“我给殿下揉揉?”


    太子揉着额角的指尖顿了顿,没想到小姑娘胆子这么大。他冷笑:“你若……”


    话没说完,独孤遥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响了。


    她的脸“腾”就红起来,垂着眼小小声道:“殿下什么都没听见。”


    这个幼稚的举动却似乎取悦了太子,他笑着咳喘两声,道:“传人进来布菜吧。”


    长随端着膳食鱼贯而入,为首的搬起一个小几,摆在太子身前,这是要在榻上用膳。


    独孤遥在旁边看着,一时有点无助。


    晚膳摆在了太子榻上,那她该在哪用膳?


    似乎是看穿独孤遥的心思,太子淡淡道:“坐过来。”


    独孤遥没反应过来,“我也可以吗?”


    “不然呢?”太子似笑非笑瞧着小姑娘,明明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却还像警惕的狸奴儿一样试探,确实好玩得紧。“或者,凌小姐更喜欢去膳房偷吃?”


    他说的是之前有一天晚上,独孤遥半夜看话本子饿了,悄悄溜去膳房找吃的,被巡夜的亲卫抓了个正着。


    从那天起,每天晚上膳房都会为独孤遥备一份鸡汤燕盏。


    想起之前的糗事,独孤遥脸上发烫,赶紧坐过去,“才没有!”


    太子笑了起来,不穿蟒袍戴金冠的他,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随适,像是养尊处优的猫儿,他抬了抬手,立刻有婢女上前,轻轻为他按揉着额角。


    这时晚膳已经布好,几样独孤遥爱吃的奶糕甜点,还有炖得化骨的肉糜粥。


    独孤遥饿坏了,风卷残云一般吃到五分饱,才发现太子面前只有一盏很清淡的鸡汤,撇去浮油,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


    汤盏很小,还没独孤遥平日吃茶的碗大。但就是这么一小盏鸡汤,太子也没有喝完,只是随便喝了两口,就放在小几上。


    独孤遥看看汤盏,又望望已经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的太子。


    犹豫片刻,还是迟疑着开口:“殿下,你用好了?”


    太子睁开眼,望向她:“嗯?”


    “进得这样少,半夜会难受。”


    独孤遥诚恳地看着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半夜杀人,不太合适。


    随侍一侧的亲卫不禁为这位凌小姐捏了把汗。


    殿下头风发作时,痛如蚀骨,茶饭不思。


    旁人一提,殿下便要暴躁。


    殿下暴躁了,就喜欢杀人。


    独孤遥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见太子不说话,就低头执起玉箸,小声道:“要是我多嘴了,殿下就当做没听见。”


    何止是多嘴,再多三条命,都没人敢这么劝。亲卫为眼前这个冰雕雪琢的小小姐扼腕,正待太子下杀令,却突然听见自家主上道:


    “那凌小姐便为孤再盛一盏汤吧。”


    亲卫:“……?”


    独孤遥:“……哎?”


    她不明白为什么,进盏汤而已,太子还要思虑这么久,但还是乖乖地盛了。


    “殿下。”她把汤盏放在小几上,“有点烫。”


    “嗯。”太子懒懒扫了一眼鸡汤,又阖上眸子。


    独孤遥摸不透他的心思,飞速填饱肚子,便跑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消食去了。


    未经许可上主君的卧榻,是僭越。尤其,主君还是太子这般阴晴不定的人物。


    既然她已经用完膳,自然就没有理由再赖在他的榻上。


    况且她也担心,离得这样近,太子殿下心情一个不好,将就她拖出去杀了。


    太子余光扫到小姑娘的动作,也未说话。但随着她起身,一直涌动的暗香,突然消失不见。


    暗香的消散后,欲裂的头痛又一次泛了上来。这种痛让他十分暴躁,按捺在心底的许多情绪随之泛了上来,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没了气息的婴儿,还有那一袭白衣……


    太子蹙起眉,阖眼忍了又忍,终是不耐烦地“嘶”了一声,反手将枕边安神的玉如意拂到地上,摔碎了。


    长随看出不好,忙去请太医。


    独孤遥也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忙跑到他的面前:“殿下?”


    太子已经痛得意识模糊,突然一阵冷香传来,如同甘泉浇在燃烧龟裂的土地上,疼痛立刻便轻了许多。


    他又吐纳几次,强撑着睁开眼,便看见独孤遥正趴在自己床前,一双剔透的眸子忽闪着,满是无措和担心。


    是她。


    太子思绪很乱,胡乱抓起独孤遥热乎乎的柔荑:


    “留在这……哪都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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