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雪上马车的时候,就见着了这般古怪的情景,裴晋坐在距离母亲最远的距离,他的表情古怪。而母亲脸上有些发红,似乎有些懊恼。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林映雪忽略掉两人奇怪的表现,对着温蕙说道:“娘。这位是裴掌事。”
温蕙当然记得裴晋,她只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马车里会有一个男人。
因为林怿,她对男子都有一种恐慌感,下意识地想要保持距离。
温蕙的右手握住了左边的手腕,男子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她的肌肤上,那种感觉十分怪异,她平稳了呼吸,忽略掉那种感觉:“对不住了,刚刚是我反应过激。”
“是裴某吓着了夫人。”裴晋垂下眼,注意到了温蕙右手的动作,他不再看着温蕙,只是看着马车底。
温蕙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要在狭小的马车里进行谈话,裴晋需要她去宅院里劝说裴清荷好好活着。
裴晋站起身,因为车厢的高度有限,他站不直身子,直接勾着身子对温蕙行礼。
“劳烦夫人,裴某女儿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好,那个邱嬷嬷对她的影响太深了,所以才求到温娘子这里,还请温娘子到府中,去劝劝清荷。”
倘若是单独和裴晋在场,温蕙会更紧张,现在有女儿在身边,温蕙的语气柔和:“我也不认识裴小姐,她会听我的吗?还有没有和裴小姐更为相熟的人。”
“她从头到尾只信任一个人,那就是邱嬷嬷。只有温娘子你在清荷的心中不一样,温娘子你救了她,不管邱嬷嬷当时是不是恨你,起码表现出来是感激你的。”
温蕙一想就明白了,现在肯定不能让邱嬷嬷劝说裴清荷,邱嬷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裴清荷去死,反而自己有可能全说得动裴清荷。
温蕙点头:“我明白了。我去。”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马车就开始始动。
微风把窗帷掀开小角,随着风的鼓动,帘幕上下起伏,落在裴晋身上是明暗不定的光与暗。
温蕙可以看到对方眼下淡淡的黑色,甚至嘴角都有些胡茬。
温蕙对裴清荷放心了不少,虽说前面的时光是被邱嬷嬷蛊惑,到底现在摆脱了邱嬷嬷,有关心她的家人。
裴晋也注意到了温蕙的打量,但他没有抬头,他知道温蕙的事情,猜到她远离男子,他只是左右手交互摩挲,他的右手曾经拉住那人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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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人知道温蕙到了裴府,裴家侧门的门槛直接拆掉,马车进入到了裴家。
宋老夫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裴晋并不作陪,他表示去书房里等着,等到他一走,温蕙更放松一些。
宋老夫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温娘子能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太感激了。”
温蕙与老夫人说话,林映雪则是打量裴家的宅院。
裴家的宅院并不大,花木维系得生机又勃勃,但是建筑物透露出一丝衰败来,长廊小心地修缮过,没有彻底翻修,流露出沧桑又古朴的痕迹。
等到了裴清荷的房间,刚进去的时候,就感觉眼前一黑。
窗帘被放下,整个房间昏暗,就连烛火也没有点。
等到站在门口一阵,温蕙才熟悉了这种幽暗的环境。
裴清荷正缩成一团,她躲在架子床的最里侧,看到有人来,她背靠着墙更是往里缩了缩。
温蕙先让宋老夫人和林映雪等在门口,自己则是走了过去。
随着她走过去,床上的人发出了小小的呜咽声,比那次在白峰寺后山的还要小,还要绝望。
温蕙心中有一种感觉,因为那次自己救了裴清荷,裴清荷是相信自己,自己也能够救她。
温蕙深吸一口气,不急着往前,而是往后退了几步,示意宋老夫人和林映雪跟着自己离开房间。等到关上了房门,温蕙说道:
“老夫人,我可以一个人进去吗?”
自己一个人进入,反而更容易让裴清荷放下提防。
温蕙本来还准备了一些话想要说服宋老夫人,没想到宋老夫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宋老夫人对着林映雪说道:“林夫人,你若是没事,陪陪我这个老太太说说话?”
林映雪点头。
在要和宋老夫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回头对着母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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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蕙再次一个人进入裴清荷的房间,她开口说道:
“裴小姐,上次我在白峰寺的后山曾割断了你上吊的白绫,你还记得吗?”
在床上发抖的裴清荷不抖了,她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一个脑袋,她感觉到房间里有人在走动,但是光线太暗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房间里的窗帘很快被打开,让外面的光透了进来,屋子里亮堂堂地下意识让裴清荷再缩了缩身子,她这次却没把头埋入到被子里。
温蕙穿着的是一身豆青色莲花纹褙子,头发挽成圆髻,用绯色发带系着,耳上带着的是圆润的珍珠。
因为被窗户也打开,风灌入到房间里,拂动了她的衣衫。
裴清荷认出了对方,小声喊道:“夫人。”
温蕙走了过去,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给裴清荷倒了一杯水。
裴清荷看着水,有些犹豫,而温蕙开口说道:“那一日我救下你,你说你要好好活着,就这样好好活着?”
裴清荷拿起了水杯,低头喝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险些呛着了。
“不要急。”温蕙说道,“慢慢喝。”
只是她睡着的时候被灌入一些蜂蜜水,这对裴清荷是完全不够的,她喝了这杯水很快就觉得不够,而温蕙给她倒了更多的水,还从桌子上拿起了糕点,“吃一点。”
裴清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起来。
温蕙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陪着裴清荷说说话,可是持续的时间注定会很长,在林映雪被宋老夫人教导下棋的时候,温蕙都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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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下值的钟声敲响,而傅嘉泽合拢了书。
莫行一注意到了傅嘉泽的动作,开口说道:“今天不继续看了?”
“不了。”傅嘉泽说道:“我有事。”
莫行一看着傅嘉泽把书放回到了书架,清点了书册的数目,莫行一把锁落下,“是和裴掌事有关?”
前天本来应该是傅嘉泽休假的日子,结果傅嘉泽跑到了翰林院,把裴掌事请走之后,裴掌事就告假了,一直到今天,裴掌事居然一脸憔悴地出现,把傅嘉泽拉走之后,裴掌事依然是没有来翰林院,反而是傅嘉泽来了。
傅嘉泽拍了拍莫行一的肩膀,“是和我舅舅有关的事情,不好多说。”
傅斌那边就是锦衣卫了,莫行一做出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只是很快就看到了裴掌事。
裴掌事穿着的是青色披风,手中撑着一把伞。
三三两两的翰林正要离开,见到了裴掌事,一一行礼,而裴晋微微颔首,走到了傅嘉泽面前。
“谨元。”他的声音很是清晰,“走吧,晚上到我家吃饭。”
莫行一的眼睛瞪大了,这个称呼……
傅嘉泽拜了师,却没想过这么快裴晋就把两人的关系放在明面上。
谨元这个称呼一出,他对着裴晋行了弟子礼,“是老师。”
他接过了裴晋的伞,伞微微倾斜,遮住了秋日的默默细雨。
“老师请。”
裴晋应了一声,先上了马车,再等着傅嘉泽上了马车。
这一幕正好被缓缓走出来的覃掌事见到了,众人又一一对着覃掌事行礼。
覃蕴坤想到了先前裴晋的话,没想到裴晋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王翰林忍不住开口说道:“覃掌事,裴掌事收了弟子?就是那个傅嘉泽?”
覃蕴坤看向了王翰林,王翰林的眼睛里有不甘心的怒火,似乎在为自己不平,凭什么裴掌事要收傅嘉泽为弟子。
覃蕴坤咳嗽了一声,手捏成了拳放在唇边,“是啊,裴掌事看中了他的才华,觉得可以当他的老师。”
莫行一也羡慕了一瞬间,但是想到了傅嘉泽的勤勉,倒是一点都不羡慕了。
王翰林不甘心:“明明就是看中了他的家世。”
覃蕴坤笑了起来,“因为他有这样的家世,反而诸多人都在观望,不敢收他为弟子,王翰林,你或许不愿意承认,但是傅学子的才识是在你之上的。”
覃蕴坤并没有多聊,只是由下人撑起了伞,伞在细密的雨之中隔开了一小方的空间。
覃蕴坤的家距离翰林院很近,他并不喜坐车,就这样缓缓离开。
其他翰林低声议论了起来,三三两两也就离开了。
此时傅嘉泽对着裴晋说道:“老师,先前你说在翰林院我还是叫你掌事。”
“情况不一样了。”裴晋说道,“只怕需要你岳母与你夫人常来我家,还是叫老师吧。这关系公开也不打紧。”
傅嘉泽上午把裴晋带回到家中就离开了,此时通过裴晋才知道,裴清荷已经肯吃喝东西了,但是她也同样宛若是雏鸟一样,黏上了温蕙,在未来一段时间,温蕙都会在林映雪的陪同下来裴府。
傅嘉泽到了裴府,裴清荷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温蕙,巴巴等着她明日再过来。
傅嘉泽和林映雪先把温蕙送到她的院子,两人又是独处在一辆马车里。
细细密密的雨润了马车的顶棚,积攒得多了,汇集成大滴的雨珠往下落。
林映雪说了今天下午所做的事情,跟着宋老夫人学下棋,傅嘉泽也会下棋,只说晚上两人再一起下棋。
“今晚上我打算熬点金桔梨汤。”林映雪说道,“母亲的嗓子有些哑。”
“你也要多穿一些衣服。”傅嘉泽注意到,马车行驶卷起了帘幕时候,林映雪打了一个寒噤,“穿得有些薄了。”
倒不全是因为穿得薄,而是因为有月事在身,会比平时畏冷一些。
傅嘉泽似乎也在此时想起来了这件事,用手捂住了她的小腹处,轻轻揉着。
林映雪先是推了推他,而傅嘉泽坚持,林映雪只好由着他动作了,她闭着眼,偎在他的怀中。
从傅嘉泽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长而卷的睫毛一下又一下地碰着下眼睑。
他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亲了亲她。
林映雪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看着傅嘉泽一直看她,就忍不住说道:“是哪儿有什么不妥吗?”
马车正好进入到了宅院,卸了门槛之后,直接驶入宅院里,傅嘉泽说道:“一切都很好。”
傅嘉泽跳下马车,撑开了伞,只是最后一小段不过三五步的路程也没有让她淋着一丁点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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