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最后赵堰干脆咬牙一狠心,闭眼直接将册子给随手甩了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才对,还得是卖猪肉才是第一。
赵堰拍拍屁股起身,手都放在了房门上,他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情,双手和双脚都停顿住。
宋檀还在睡觉,这儿又没旁的那些人,应该,好像,其实,大约,他偷偷地看一眼,也没有什么的吧。
赵堰挺了挺胸膛,装得好一副沉思细想的模样。
他摸了摸下巴,结果下一瞬,屁颠屁颠地跑得比谁都快,搞得好像他只肖慢了一拍,小册会被旁的人给偷偷捡走般。
甚至赵堰实实在在捡起小册,拍了拍上面沾上的杂尘后,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轻松神情。
他紧张搓了搓手,郑重打算翻开第一页。
突然闻到周围有些异样的气味,他瞥眉朝前头望去。
适才天太黑,完全看不清,加上他甩小册时手也没个轻重,这会儿循着气味仔细一闻一看,眼前三四步远处不是茅厕还是能是什么地儿?
赵堰鄙夷咂舌,可又是实打实的舍不得手里的东西,货真价实的一两银子呢。
嫌弃归嫌弃,看,莫约还是能看的吧。
赵堰咳咳嗓,将小册揣进怀中,遮掩得严严实实,再轻轻踏入房中,宛如那不知去哪儿鬼混了偷偷摸摸回来的。
好在宋檀睡得沉,赵堰的开门关门,宋檀是半点的声响都没能听着,更别说像方才那样醒来问话。
赵堰将小册锁进柜中,心中始终默念最初的那一句“罪过,罪过”。
还是以后再看吧。
赵堰重新躺倒在地上的凉席上,双手枕在脑后,甚至一腿翘起支在另一条腿上,他直直地望着屋顶,睡意全无,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耳旁突地传来一声“砰”,原是屋外起了大风,窗户未关紧,窗扇被吹得重重击打在墙上。
赵堰起身关窗。
凉风阵阵,携来一室清凉,消了不少屋内的暑气。
宋檀下意识地转了个身,一只手搭落到床榻外,白净手腕细得很,一抹淡淡凝脂白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尤其是配上手腕上的那根系了小玉的红绳。
如薄纱似的床幔在凉风的吹卷下,飘飘荡荡,将内里的景色完全映出。
赵堰不合时宜地霎时想起方才自己所见在小册上所见的第一页姿势画面,薄纱床幔在此刻与画中景对应起来,一切旖旎。
赵堰喉间泛起痒意,像喝了烈酒,像品了果子酿。
又是一阵狂大清凉妖风起,赵堰猛地一甩头,回过神,床幔飘起之际,他的鼻间又是一股温热暖流淌过的痒。
他抬起头,手背一抹。
见了鬼了,竟又是流鼻血了。
-
第二日,宋檀与赵堰都未再去江水巷。
宋檀一大早地就被赵堰给拉住,他欲言又止,想了好久才说:“今日我小妹和妹夫要来,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与你相敬如宾、恩恩爱爱?还是我自个儿要装得温柔雅意?或是说贤妻良母那一类的?”宋檀品着手中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云雾,替赵堰回答道。
她瞧赵堰那个纠结又纠结的样儿,不需他直说,她都能知道他到底想要她帮忙做什么。
无非定是要她稍微收敛一点娇作的性子,可这是她自己能控制住的吗。
宋檀转了转茶盏,告诉自己看在云雾的面子上,还是勉强也给赵堰一个面子吧,她再次浅尝热茶,悠着调字道:“我尽量吧。”
她手中的云雾还是两日前跟赵堰央了两三个时辰才央过来的。
不得不说,宋檀娇气的性子一时真不好改,喝的穿的用的总想跟以前一样,虽说不能至于一模一样,但最少也不能什么也没有吧。
此时她手中转着的云雾便是如此。
前日天落了小雨,宋檀抱着翻找出来的空空如也的茶壶,宛如控诉般地对赵堰道:“你买一个茶壶回来,就是只摆着让人看的吗?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时赵堰正吃完饭,在剔嘴里的东西,“谁喝茶啊?苦得很,又不顶渴,还不如喝白水呢。”
“那你买一个回来做什么?买了茶壶,你就得将茶一起给买回来呀。”宋檀才不会直说是她自己想喝茶了。以往落小雨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在自己房间内煮茶了,来了赵堰这儿,翻找半天,也只一个空得要生灰的茶壶。
“有一个样子摆在那里,别人来了看到后,面子上也得装一装嘛,谁要喝茶呀,那是大户人家才喝的玩意儿,没啥用,人家也是涂个面子的。”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宋檀气得眼尾都红起来,她搁下茶壶,一字一句道:“这叫雅致,雅致。你懂不懂,才不是你口中描述的!”
赵堰又岂会听不出到了这个地步了,宋檀到底是想说什么做什么,他直白问:“你要喝什么?”
宋檀缓了缓神情,慢下语气,有点儿不好意思,“龙井。”
“想都别想!”赵堰捶桌,还不如杀了他。
“云雾,云雾总可以了吧。”
“你让我先想想吧。”赵堰摁眉道。
话虽这般说,到了晚上,赵堰还是给宋檀带回来一小包云雾。
是以,宋檀思及此,对着赵堰再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多说什么,或是做些什么的。”
此时赵堰也不好说赵曼要来的事情,“也不能这么说吧,你就,你就稍稍地往这方面靠一靠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檀连声道。
-
宋檀其实之前就听赵堰说起过几次他的这个妹妹赵曼,从为数不多的介绍里,宋檀知道赵曼是去年嫁的人,对方是个在衙门里当捕快的。
若是要仔细算来,赵曼还比她要稍稍的要大个一两岁。她十七,赵曼十九,赵堰二十有三。
宋檀知晓赵曼自小身子不怎好,小时还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身子骨尤其不好,但当宋檀真正见着赵曼时,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下。
赵曼是在杜承安的陪同下来的,在八月底的天里,她身上穿的衣裳要比旁人的厚许多,饶是如此,她的皮肤和脸色和还是偏白,病态的偏白,一看就是身子不好,经不得风。
“哥哥,嫂嫂。”赵曼柔声唤,连声音也是柔柔的。
宋檀看看赵堰,再看看赵曼,发觉两人长得极像,比她和宋宇之间还要像许多。
“小曼是吧,我听赵堰说起过你好多次了,总想着见一见你。”宋檀嘴角边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赵曼要比她大,她总不可能跟着赵堰一样叫人小妹吧。
“前段时间一直在承安母亲的晋州,哥哥嫂嫂的婚礼,做妹妹的我也没能来成。”赵曼抱歉笑笑。
杜承安母亲一直住在晋州那边,一来一回最少两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昨日刚到。
“无事,无事。”宋檀道,心中才想着她与赵堰这般,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赵堰和杜承安一块儿去了别的地方,就只剩了宋檀和赵曼两人共处一室。
相处下来,宋檀倒是一点儿都不讨厌赵曼,甚听着人温声细语般的讲话,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我哥哥他脾气是有点急躁,有时说话也不管不顾,容易与人冲突起来……”
赵曼还未说完,宋檀深有体会忙跟着点点头。
“但他心肠是好的,嫂嫂嫁过来,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哥哥肯定会对嫂嫂好,不会让嫂嫂受委屈的。”
宋檀差点被嘴里的茶呛到,碍于赵曼在对面坐着,她执帕轻拭唇边,僵硬跟着点头,说:“你哥哥他,确实很好。”
“记得我小时,爹娘去得早,也可以说是哥哥将我养大的,他表面上确实有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了,可有些时候心可细来着了。”赵曼继续说道,活怕了以赵堰的粗鲁性子,新娘子娶过门来,人都要被他给气着。
赵曼也听人说了宋檀是从京城里来的,家里以前当大官,从小的生活定是比她们的好了太多,若不是人家家中出了事,也不会嫁给哥哥了。
宋檀抿抿唇,想起上回自己病了,赵堰跑去给她请大夫,还偷偷塞给她杏仁脯的事情,半晌后也缓慢地点了下头,“好像是这样。”
宋檀不想再听有关赵堰的话,她转了个话题,轻声问:“小曼你以前喜欢吃蜜饯?”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吧,那时我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做得活不说,还经常隔三差五的生病,哥哥为了哄我喝药,就给我蜜饯了。”
……
一整日的相处下来,宋檀是愈发的觉得赵曼性子温软,说话细声细语,又很讲礼,给人的感觉便很舒服。
同一个爹娘生的,赵堰怎么跟人的差距这般大呢。
午后,宋檀与赵堰送走人,宋檀看着赵堰的侧脸,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和赵曼虽长得像,但性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温温柔柔的。
“你瞧你,小曼性子不知比你好了多少。”宋檀说。
赵堰没有半点气恼,甚至觉得骄傲,“我小妹可是进过几年学堂的。”
“你呢?”
“我读书做什么?卖猪肉需要我背书吗?需要我写字吗?”赵堰看了眼宋檀,面上是震惊的不解。
宋檀噎住,她就知晓,不能与赵堰谈这些。
“那我呢?”宋檀忽地想起一件事。
“什么?”
宋檀脸颊涨鼓,“你妹妹为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应该比我还那个吧。”
“她那是身子不好。”赵堰一本正经改正。
“也不至于连碗也不会洗吧,这样你都会说我的。”宋檀想起赵曼先前与她说的那句她从未洗过碗,就觉赵堰是十足的双标,他凭什么嫌弃她。
“我不过只打碎了几个碗,你就跟个要吃人了一样,可凶来着了。”宋檀再道。
“我凶过你了?不过就说话大声了点,你就说我凶你了?”赵堰震惊,敢情也得叫他柔声细语的讲话么,“而且你那叫几个?全碎了好不好。”
一提起这个来,赵堰就来气,碗全给他没了,还不如她坐着啥也不动呢。
“再说了,我何时嫌弃过你了,对你也还不够好吗?”
床都给你了。
宋檀转念一想,脸上腾起红,好像,好像说得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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