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卖猪肉的吗?”
这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在宋檀的脑中清晰无比地又响起了一遍。
她该怎么形容这一句呢, 每个字都像是有跟钩子似地朝着她抛过来,就是让她想逃也逃不了太开。
她比赵堰矮,站在门前两阶的台阶之上, 才勉强和他直视, 一双从不遮遮掩掩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赵堰不会说话, 比她以前在京城中遇见过的一些贵公子差太多了,说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不为过, 唯一说得能让人觉得好听的偏还是低俗的一些话语。
这一次,竹稍上头被黑云遮住的半轮玉盘冒出头,赵堰身后的清辉更多, 坚毅的五官轮廓柔和了不知多少倍, 再加上暗含期待与迫不急切想要知道属于她的答案的眼神, 宋檀胸腔里片刻之前还满是怒气、剧烈起伏的心脏,在这一刻,忽地换了种方式搏动。
速度轰的放慢,一下又一下, 明明很是缓慢,可又好似很急速。
宋檀很快从慢了一拍的节奏中抽身,随之而来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不适应,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谁会喜欢一个卖猪肉的啊!
不用说别人,单单只是说她, 若是搁五月前,她听见这话,保准老早就走人了, 哪儿又会轮得现在竟还值得思考。
难不成她当真喜欢上了卖猪肉的?
一瞬, 宋檀如打了个寒颤般地摇头, 自己都被自己吓到。
她才不喜欢!
嗯, 一定不喜欢。
在下一道头顶沙沙树叶响起之前,宋檀很快别过了脸去,骨子里仍还是有着小傲娇的会耍脾气的小狐狸,她道:“我才不喜欢!我喜欢顶天立地的。”
可于赵堰这边,他扯开嘴笑,宋檀答的这句,可不还是喜欢他么。
就宋檀这位脾气大的宋小姐,真要她说喜欢,赵堰自己也不信,没给他走人,就肯定已经是对他有意思了。
何况“顶天立地”四字说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人能比他更顶天立地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赵堰一副任何事情都已了然掌握在胸口中的高贵边边答道,脸上不见丝毫不顺之色。
宋檀蹙眉转回头,“你知道顶天立地的意思吗?”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赵堰答得那叫一个胸有成竹,之前他可还背过的。
“脚踏地,头挨天,这不还是站得端吗?我的影子都不带斜的。”他自我满意地说。
越听越是头疼的宋檀气得一跺脚,亏得她之前给他仔仔细细地讲了许多遍,全进猪脑子了,“真是笨死算了!”
“砰”的一声,再次回答给赵堰听的,是被立马转身回房的宋檀关上房门的声音,声音快得让他连跟上去的脚步也未留有机会让他迈一步出去。
赵堰摸摸鼻尖,讪讪往后退。
女人翻脸,果真比变天还快。
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打雷就打雷。
宋檀进屋后,不带停留地一口吹灭烛火,整人闭上眼躺倒在床榻上。
头还在疼,宋檀拉过叠放在里头那一侧的被褥,将自己从头到脚的盖住,尤其是头,一丝丝的缝隙也不留,似乎她遮得越紧,头就不疼似的。
但半晌后。
屋外响起赵堰的喊声。
是真的用喊,不是说。
“你放心,我赵堰一定顶天立地!”
赵堰对着漆黑的屋内喊出这句话后,没能再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还要觉得胜利了。
他想,若是那日李夫子出的考题是别的一些他会的题,哪怕他一字不差地完全写对,也一定没有现在这般高兴。
赵堰喊出的话语,每个字都如鼓点般地声声振入宋檀的耳中。
宋檀在没有一点儿光亮的被褥里睁开眼,眼前满是黑暗,但她好像又看见赵堰两手做罩捂在嘴边神采奕奕喊话的样子。
是他一向的天不怕地不怕,肆意而又豪迈。
宋檀闭了闭眼,右手重重摁在可见搏动弧度的左胸之上。
她才不喜欢!
不过,在半个时辰后。
宋檀轻手轻脚,偷偷摸摸似地起床拉开一小道门缝隙。
念在他有悔过的份上,她还是勉为其难地让他进屋吧-
第二日。
赵堰自知道宋檀真的对那姓谢的不感任何兴趣,他对谢温瑜的态度来了个翻天的变化。
以前赵堰觉得人是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而现在,人家那明明就是温润斯文、风度翩翩,有读书人该有的一番风度!
宋檀才不管赵堰的态度如何,反正这郑重的歉,赵堰必须得给人重新道。
“等着吧。”赵堰拍拍衣袖,提着一只用黄色油纸包了的猪蹄跨出铺子。
宋檀看着赵堰渐渐远去的背影,太阳穴莫名突突跳,总怕赵堰会再给她惹出离谱的事情出来。
宋檀还没有在木凳上坐有一炷香的时间,杨栾絮抱着小绿毛忽地闪身跑过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宋檀,小绿毛的毛被人拔了。”仔细看去,杨栾絮的一双眼睛还红肿着,是哭过的痕迹。
“我看看?”宋檀抱过小绿毛。
“今早我带它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就是把它放在木笼子里来着了,结果还没两个时辰,我打算去给它喂点水,看见它身上长得最好看的那几根毛被人给拔了。”杨栾絮一说起这件事情来,就郁闷得很。
哪个不长眼睛的,竟敢来拔小绿毛的毛。
宋檀算是看着小绿毛长大的,如今发现小绿毛的尾巴处少了一撮毛,她也心疼不好受。
“谁弄的?”宋檀问。
小绿毛窝在宋檀的掌心里,似还未从被人拔了毛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眼珠子动也不动,唯有收紧的翅膀一颤一颤。
“不知道。”杨栾絮哭丧着一张脸,“要我知道了,现下准带着小绿毛找人讨公道去了,不知道鸟长点好看的毛不容易的吗?他拔什么不好,拔萝卜青菜也好哇,偏偏来拔毛,难不成他还吃不成?”
听见杨栾絮的最后一句话,宋檀轻抚小绿毛后背的手微微顿住,她像是想起了半个时辰之前的一件事情。
宋檀顶着杨栾絮困惑的眼神麻木转过身,将复杂视线目光落在了木桌子上放着的鸡毛掸子上。
那本是赵堰三个月前买的一个,他说铺子里的苍蝇太多了,还得是有个鸡毛掸子才好。
然而,今日一早,赵堰风风火火出门,再风风火火地回来,一脸板正,手里握了几根毛。
听见她问,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说鸡毛掸子落了些毛,正好补上。
可现在,被赵堰补过毛的鸡毛掸子上面,在秋日和煦阳光照耀之下,绿得发亮的几根毛,和少了一撮毛的小绿毛身上的毛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绿毛像是也看见了自己被人拔去了的毛,扑腾着一双小翅膀飞到鸡毛掸子旁边,扯了嗓子叫,凄凄惨惨,嗓子都似要叫破。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也比较短小,忙完这几天后,应该会稍微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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