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语音结束。
蓝牙耳机里一阵静谧。
空洞耳边却反复回荡两句话,
——“如果你非要伸舌头。”
——“也不是不行。”
孟宁胸腔起伏,一呼一吸,平复心情。
继而,她微笑着把手机锁屏,打开包,手机扔进去,拉链拉上,彻底封锁和江泽洲的联系。
另一边。
等了三五分钟,没等到孟宁的回复。
江泽洲大概能猜到原因,他勾唇轻笑,也准备将手机锁屏时,手机弹出来电提醒。
——来自贺司珩。
“对你而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一个?”
“先苦后甜。”
贺司珩泰然自若,“坏消息,陈良煜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接受后续的康复治疗了,”话锋一转,“好消息是,他想要见你。”
江泽洲不予苟同:“这俩似乎都不算得上是好消息。”
“所以你来见他吗?”
“马上过来。”
毕业典礼已然结束,孟响要和室友聚餐。
江泽洲驱车前往市立第一医院。
病房外,贺司珩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长身而立。
二人站在走廊尽头,窗敞开,燥热蝉鸣疯狂叫嚣,热意扑面而来,却奔涌不进江泽洲冷冽寒朔的眼里。
“今天查房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见见孟宁,没得到我的回答,他又问,能不能见你。”
江泽洲眼微眯,讥诮轻蔑的话语从唇齿中吐露而出:“他也配见孟宁?”
贺司珩:“所以我联系你了。”
江泽洲:“他情况怎么样?”
贺司珩敛了敛眸,“站在医生的角度来说,不容乐观,后续治疗非常漫长,非常繁琐,每次换药接近两个小时。”
江泽洲在乎的不是这个,他在乎的是:“会痛吗?”
贺司珩薄淡一笑:“是,生不如死。”
江泽洲心满意足了。
简单的沟通完,江泽洲转身去病房。
双人病房,一个床铺空着,另一张床铺上躺着个被纱布包满全身的身体,从头到脚,都被医用纱布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头颅都包的只能露出眼口鼻三处。
听到脚步声,陈良煜睁开眼,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全身上下其他地方,根本没法动,只要一动,痛楚便会牵扯着四肢百骸。
极其痛苦又狼狈的情况。
一站一躺。
江泽洲高高在上地俯视他,眼里有着浓浓的轻蔑与讽刺意味。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总是高人一头,读书时便是,仗着自己家境好、成绩好,对旁人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始终冷着张脸。他没讨好过谁,可多的是人争先恐后地靠近他。
陈良煜有自己的朋友圈,他在里面也呼风唤雨,他享受着自己的舒适圈,和江泽洲,井水不犯河水。
“你为什么会和孟宁在一起?”面部烧伤,他双唇无法自由开合,极其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来。
“因为我喜欢她。”
“我也喜欢她,可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江泽洲怜悯的望向他,“因为只有我才配得上她,你不配。”
哪怕面对浑身烧伤的陈良煜,江泽洲也无情冷血,不留一丝情面,用最狠戾的语言,往陈良煜的身上再烧上一把火。
陈良煜不气反笑,“你知不知道,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
江泽洲也笑:“子虚乌有的谣言,大概只有你这种无聊至极的人才会相信。”
“我还和她做了,她身体多香多软,你知道吗?”陈良煜像是沉浸在美人乡里无法自拔,痴迷的腔调,“她动情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是粉红色的,像只猫似的在我身下叫。”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泽洲拆穿他:“你国外的女朋友,知道你把她当做孟宁吗?”
病房因为这句话陷入阒寂中。
陈良煜眼里闪过一丝阴冷,“你调查过我?”
江泽洲:“按理说,你有过那么多女朋友,早就应该忘记孟宁的,怎么还念念不忘呢?给她发骚扰短信,跟踪尾随她,又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她们算什么女朋友,不过是孟宁的替代品罢了。”
“没必要把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但凡你真的喜欢孟宁,都不会和除她以外的任何女生交往,所谓的替代品,不过是你滥情的借口罢了。”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是,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一点,那就是我心里要是有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尊重。”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陈良煜跟失了智似的,反复重复这两句话。
江泽洲嘴角轻扯,“这么多年,总归是要有一个结局的,孟宁之前因为骚扰短信的事报过警,但警察对此束手无措,她没办法,警察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说到这里,他忽地弯腰,声量放得和陈良煜一样的低,呼吸都透着股森冷感,“人证物证俱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做一辈子的牢,第二条是,死在病床上,二者随你挑选。”
“祝你好运。”
江泽洲怡然自得地扔着这句话,转身离开。
他不屑对卧病在床的人动手脚,会脏了自己的手。
病床上的陈良煜听到他的话,嗓子里挤出一阵破碎的嘶鸣声,未过多时,病房铃响,护士急匆匆赶过去,见他在病床上一蹦一跳,裹满身的白色纱布被脓液浸湿,夹杂着鲜红的血渍,极其骇人。
而彼时的江泽洲,已经出了住院部的门。
他望向不远处的,阳光穿破阴霾,刺眼光亮得慑人。
夏天了。
日日晴朗,万物生长,向阳而生。
一整个六月,江泽洲和孟宁都没见面。
孟宁连续跑了三座城市,工作日较为闲暇,每天下午的排练结束后,便可在当地旅游闲逛。舞团演出都在周五、周六、周日的晚上,这三天从早忙到晚,没个停。
只是每场演出结束,她都会收到一束玫瑰。
附带一张卡片,简单的四个字:演出顺利。
署名——学长。
学长本人每天连轴转,公司准备投个新项目,华锐资本全体职员连续上了一个月的班。直到七月底,工作暂告一段落,所有人获得半个月的带薪休假。
江泽洲也买了机票,前往孟宁所在的城市。
星城音乐厅。
《北极星四重奏》拉开演出帷幕。
孟宁着一袭黑色长裙,跟随其他三位演奏者走向舞台,一手执琴弓,一手抱琴。
一时间,全场阒寂。
四人对视一眼,而后,默契地开始拉琴,音乐声缓缓流淌,舞台上的人认真又沉醉,观众席上的人也沦陷于其中。
……
演奏会很快结束。
台下掌声如潮水翻涌。
孟宁跟随众人站起,手按胸口,朝观众席微微低了下头,而后跟随大部队一同下台。
往常她一下舞台,后台就会有一束鲜花。
今天却没有。
不只是她觉得奇怪,就连其他同事也疑惑,“孟宁,今天你学长没有给你送花吗?”
每次送花时的卡片总是署名“学长”,搞得大家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孟宁的追求者。孟宁失笑着解释:“我男朋友。”
大家恍然大悟,又困惑:“你男朋友是你学长啊?”
确实能算得上是学长,孟宁笑:“嗯,他是我高中时的学长。”
只是今天,学长却没送花。
孟宁给江泽洲打掩护,“我让他别送了,毕竟在外头,花放不了几天,就要换地儿了,也带不走。”
“原来是这样。”
明面上是温和的,可拿起手机,漆黑的屏幕里映照出她的脸,满是失落。
孟宁点开和江泽洲的聊天框,打字,又删,删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犹豫半晌,还是泄气地放下手机。
一束花而已,没什么的。
她起身去换衣间换衣服,换好衣服后,手机依然没任何消息,她拿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和众人回酒店。
舞团有大巴,带他们回酒店。
孟宁心事重重,跟在人堆后面,忽地,手机铃响,看清来电人后,她紧抿的嘴角松散出笑来,而后,按下接听键。
“今天有收到花吗?”手机那端,江泽洲的声音清润,徐徐传来。
孟宁:“没有。”
江泽洲:“很失落吗?”
孟宁反驳:“没有啊,收不收到花,都没关系的。”
江泽洲笑:“那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孟宁:“我哪有……”
陡然噤声。
她停下脚,心里萌生出个想法,“你怎么知道我低着头?”
江泽洲:“往左转。”
孟宁依言往左转,然后,听到他说,“抬头。”
一抬头,就看到了台阶那一端的江泽洲,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如月色般清冷寂凉的脸,正对着她。
“不过来吗?我大老远从南城跑过来,最后这一点儿路,不想走了。”
孟宁边往他那边走,边说,“你怎么过来了?”
十几米的距离,孟宁在他面前站定,然后,被他连同花束一起搂入怀中。鼻尖,嗅到甜美的花香,裹挟着他身上的凛香。
江泽洲说:“有时间,就过来了。”
孟宁:“那怎么不提早和我说?”
江泽洲扬了扬眉:“说了就没惊喜了。”
孟宁抿了抿唇,“嗯,挺惊喜的。”
舞团的人从来不会清点人数,因为有人会提早离席,或者是演出结束想外出觅食,回酒店的人,永远不会满编。大巴车缓缓离去,台阶下的广场,只剩零星几个人走动。
孟宁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江泽洲:“一个小时前。”
闻言,孟宁一仰头,看见他眼睑下方的疲惫青色。
孟宁问:“你昨晚几点睡的,怎么感觉很累的样子?”
江泽洲想了想,“应该说是,今天八点才睡的。”
南城到星城需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满打满算下来,江泽洲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五个小时。
“你不困吗?”孟宁担忧。
“困,但工作结束,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见我交往不到一个月,却有一个多月没见的女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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