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床上的植物人,心中为他默哀了几分钟,觉得诚意足够了,自己又不是辅助,呆在这里对他的病情也没啥帮助,于是想着去吃吃薯片追追狗血偶像剧。


    起身时碰到了什么东西,忽然一顿。


    视线往下移,自己的手背贴着他的,触感冷冰冰的,有微风从窗边吹过来,对她无甚影响,可床上的人脸色苍白了几分,嘴唇越发没有血色。


    监护仪上线条的波动幅度又弱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惊心动魄,感觉下一秒就会变成直线,发出“哔——”的嗝屁声。


    夏月月顿时急了。


    植物人要被微风吹死了!


    植物人这个词听着就身子虚,哪能吹得了风,这里的佣人也太马虎了!而且这人这么帅,就这么被风吹死也太可惜了!


    她马上为植物人盖好被子,掖好每个角落,又拿出中学跑八百米的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关上窗户。


    “你们平时怎么照顾他的,他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吹风呢!”夏月月的语气严肃而愤怒。


    一直保持着客套微笑的白令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审度,像是在观察她说出的这句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过了一会儿,他语带愧疚:“抱歉,是我的失职。”


    他平时要处理其他的事,无法照顾到所有,还有一些人总是虎视眈眈想要总裁的命,好抢走他的遗产,别墅里佣人众多,不知道谁是好心,谁是假意。


    夏月月见他认错的态度这么干脆这么真诚,神色稍缓,又想到像这么有钱的豪门水都深得很,人际关系也复杂,心里也能猜出了一个七七八八。


    她忍不住再回去看植物人,他现在的脸色都可以直接去cos吸血鬼了。


    刚才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的时候,无意中看了一眼,像是纤细而坚韧的翠竹,指甲都泛着病态的白,而且手很冰,刚才和他的手碰到过的地方,还带着几分残余的凉意。


    夏月月心底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怜意。


    她又盯着植物人看了一会儿,见他嘴唇看上去有点干,去吃喝玩乐的计划被暂时搁置,起身为他倒热水。


    第一次照顾植物人,夏月月的动作不怎么熟练,在白令的帮助下,她把植物人扶起来。


    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夏月月都不敢用力,感觉手上的男人像是一个易碎的花瓶,稍不注意就会碎掉。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白令看在眼里。


    两人废了一番功夫,终于是把水喂下去了。


    扶着他躺回床上后,夏月月又守了一会儿,见他呼吸稳定,才松了口气,和白令出去了。


    刚关上门,白令用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夏月月:“夏小姐,我有话对你说。”


    不用想知道植物人的事。


    夏月月看了眼房门,手上似乎还有植物人消瘦的触感,不由得对他有了几分好奇还有些凄惨,他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是怎么在豪门斗争中活了一年的。


    她来看植物人本来是走过场的心态,毕竟自己不是医生也帮不了什么忙,之前不认识他,他在原文中也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却是有点想要了解一下他了。


    原文没什么关于植物人的介绍,只以简单的一句话交代他叫纪晔,是男主纪曦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一次车祸意外溺水成了植物人,白令的介绍却让这个植物人鲜活起来。


    纪晔虽然出身豪门,生来在物质方面什么都有,但是他的童年却过得比孤儿还不如。


    他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是父亲纪华巧取豪夺的产物。


    纪华怀疑纪晔不是他亲生的,又不去做亲子鉴定,母亲白筠也不喜欢这个儿子,觉得就是他的出生让她对纪华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为离开这个家犹豫。


    因为他不是她为爱的人生下的孩子,所以他的存在就是错。看到纪晔,她只是感到厌恶,不管他做什么,得到的永远是母亲的指责和辱骂。


    他从小就见证家庭的不和睦,还被爹妈打骂说什么杂种之类的,五岁时白筠离开父亲之后,纪华对他的打骂更严重了。


    他还时不时听到家族里的叔伯私下谈论他的身世,语带羞辱和嘲讽。他们的孩子也有样学样,经常捉弄他,他一反抗,没有父母的保护,家里的长辈都会斥责他,就连纪华也不例外,而纪华的惩罚无非就是打。


    在这个家里,他对也是错,错也是错,沉默是错,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


    所以他从小就养成了冷淡疏离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用事业上的成功让所有人闭嘴。


    他小天赋异禀,是家族的赚钱机器,十八岁就被董事会任命掌管ss集团,成为植物人后,纪曦接手了纪家产业。


    白令只是寥寥几乎话的叙述,可那些话都仿佛有画面,很像那种爹不疼娘不爱的狗血虐文男主,这样的文夏月月看多了,本来以为自己都麻木了,可现在这个真实的案例在身边,她碰过他消瘦的身体,看过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提醒她并没有麻木。


    真想不到自己会见到“美强惨”真人版。


    他那么真实的在她身边,让她没有一点吐槽的心思,从来没有意识到生命原来这么脆弱。


    自己还有什么能帮他的?


    夏月月想了想,给植物人弄了一个暖手宝塞进被子里,又弄了个音响坐在他床边给他放轻音乐。


    听说音乐对病情有帮助,不知道是真是假。


    床上的植物人睡得很安详,不知道是不是夏月月的这些举动起了作用,他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夏月月两只手撑着下巴瞧了会儿植物人,有点好奇植物人是什么感受,他疼不疼?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意识?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么久会不会很无聊?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不能说话是不是憋得慌?有没有五感?他们讲话他听不听得到?


    ……


    半梦半醒之间,纪晔听到有人在放音乐。


    纪晔的意识又一次醒来,梦中是极度的窒息感,深不见底的海水,以及无尽的哭声和骂声。


    他试了一下,依然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纪晔的意识就醒过来了。他听觉,嗅觉和触觉都没有问题,但就是动弹不得。


    一年前溺水后,他陷入了混沌和黑暗,醒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略一思索才发现那些是别人的心声。


    只要是离他近的人,他们的心声,都听得到。


    这一觉睡得和以前一样差,那些照顾他的佣人不用心,有意无意在他体弱的时候把窗户打开。


    风吹得他寒冷无比,他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在降低,血液的流动变得越来越缓慢,头也晕晕的,像是在发烧一样,可整个人却是冷的。


    他强迫自己好好睡觉,养好精神,这一年都是这样,睡一睡就挺过去了,醒来之后就会好一点。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给他擦手的佣人的心声:“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怎么还不死?跟活死人似的,搞得我天天也死气沉沉的!烦死了!”


    纪晔心中是厌恶和冷漠,他调整自己的呼吸,最大限度减少身体能量的损失,倔强而艰难地活着。


    可生命的能量一点一点地在身体里流逝。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手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放进被子里,没过一会儿,风停了,应该是有人关上了窗户,有热水被轻柔地喂进了他的嘴里,手也被什么东西暖着。


    瞬间就没那么冷了,能量也渐渐恢复。睡意袭来,他又睡了过去。


    期间他听到有人说话,除了白令还有一个女声,听起来像是在担心他,但他实在是太累太虚弱了,没有去想那个女人是谁,只记得她的轻柔的动作,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等他醒过来,就听到了悦耳的轻音乐。


    近些天压抑的心情放松了少许。


    纪晔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愣怔。


    以前从来没有人放过,因为没人觉得一个濒死的植物人需要听音乐,就连白令也没有放过。


    放音乐的人是谁?是不是刚才替他关窗户暖手喂水的人?


    不能是照顾他的人,纪晔想,只有可能是新来的。


    纪晔忽然想起白令前几天提到过,纪家的长辈给他娶了一个新娘冲喜。


    纪家的长辈几乎都向着纪曦,给他娶的新娘不可能从大家名媛里面挑,最后以八字相合为借口选了一个名声和作风都不怎么好的女人。


    是她?


    接下来佣人的话验证了纪晔的想法。


    “夏小姐,您点的奶茶送来了。”


    “谢谢。”回答佣人的清脆微甜的女声。


    听到她姓“夏”,纪晔终于想起自己娶的女孩名叫夏月月,是一个十八线女明星。


    白令曾在这里看过她的相关视频,纪晔也自然听过她的“光荣事迹”,并根据那些事迹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她的形象。


    胸大无脑,作天作地,胆子小脾气差。


    纪晔不禁新生嘲讽,纪曦想用这个女人来害他,哼,痴心妄想。


    变成植物人之前他早已料到纪曦会这么做,这个女人要是敢做什么,一定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虽然他不能动不能说话,但为他卖命的人多得是。


    就在思索之际,纪晔的被子被夏月月掀开,同时一阵风吹过来,是窗户被打开了。


    纪晔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不禁在心中冷笑,毁了这个蠢女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然而下一秒——


    夏月月:“你,说你呢,开窗户干什么?没点眼力见!”


    窗户马上关了。


    他的手被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抓住,手里降了温的东西被拿走,随即塞进了一个暖烘烘的东西。


    她,她在帮他?


    纪晔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心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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