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意上午十点准时到了江城。
她打车去了江城市中心医院。
闻意去的是肿瘤科,楚姨上半个月检查出了“乳腺癌”,便一直在这里化疗。
闻意进了病房,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病床的楚姨。
她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看起来面黄肌瘦,十分憔悴。
闻意眼睛瞬间就红了:“楚姨……”
楚姨没料到闻意会突然出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小意……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看到闻意手里提的一大篮子水果,又忍不住责怪道。
“来探望就探望,买什么水果啊……多浪费钱!”
闻意放下水果篮,扶着楚姨在床边坐下。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楚姨一眼,轻声道:“楚姨,你最近瘦了好多。”
楚姨笑着道:“生病嘛,人总会瘦点的,没事。”
“我让陆泽宴把你接到南城,这样我也好照顾你。”闻意说。
“哎呀,不用不用,我在这个医院挺好的。”楚姨摆手说,“而且我女儿也在这边,她只是工作太忙了又要带孩子,所以没时间来看我。”
闻意抿唇。
楚姨生了一个女儿,可是那个女儿自从她生病后一直没出现过,这些闻意也是知道的。
“那我给你请个护工。”闻意说,”没人照顾你,我很不放心。“
“不用了,我又不是残疾人,再说了这边的护士都很负责的,很照顾我们的。”楚姨说。
“你啊,不用担心我,多想想自己。”
见她坚持,闻意只好放弃:“那行,但是楚姨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楚姨摆摆手,她犹豫了一下,问:“对了,小意,你最近是不是和陆家二少关系不好?”
闻意愣住了:“楚姨,你怎么知道?”
“看来还真是。”楚姨叹了口气,“我有时候也会看看微博,之前我女儿关注的一个女明星和陆家二少在传绯闻,我当时还不相信呢,想着什么时候打电话问问你……唉,没想到。”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跟他走,陆家二少和陆家大少爷不一样,他从小就爱玩,跟个混混一样。”楚姨拍了拍她的手,神色复杂,“你跟了他这八年,可没少受苦吧。”
“没有受苦。”闻意迟疑了一会,“当初……我是自愿跟他走的。”
外面很多人都在猜闻意是贪慕虚荣,看着自己未婚夫死了很快就攀上了陆家二少,甚至连当初的陆泽宴也是这样想的。
可只有闻意知道,在她十五岁时,陆泽宴被陆家扫地出门的那天,她就有种冲动跟陆泽宴走了。
“你就是傻。”楚姨说,她又叹了口气,“要是陆家大少爷没死就好了,他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闻意笑笑,从水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出来。
“楚姨,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
闻意从医院出来,并没有急着去机场。
她是下午的飞机,闻意趁着还有时间回了一趟江城一中。
正好下课铃响起,一群学生们在操场上嬉闹,闻意看的入神不知不觉在那里多站了一会。
门口的保安走过来,问她有什么事吗,闻意这才回神。
她说自己只是路过看看,说完就转身走了。
保安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
闻意登机后,头靠在窗户上。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闻意很快就睡着了。
她在飞机上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她八年前死去的未婚夫。
陆述白。
如果说对陆泽宴是喜欢,那她对陆述白更多的是依赖。
陆述白对她很好,每次回陆家都会给她带礼物,会帮她参加家长会,会带她去游乐场。
他们像是亲密无间的兄妹。
闻意能感受到陆家的人对自己客气又疏离,他们都认为她只是借住在这里的客人,而陆述白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他对她像是家人一样。
所以当陆述白找上她,想让她和他假订婚时,闻意根本没法拒绝他。
“家里催的太紧,可我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被他们掌控。”陆述白笑容无奈,“小意,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闻意从陆家的佣人口中得知,陆述白最近被陆肃清逼着去相亲,陆肃清很满意陈家,希望能和陈家联姻。
陆家的佣人说陈家小姐长得很漂亮,很配他们家大少爷。
闻意信了,还在心里期待着陆述白能早点把陈家大小姐娶回家。
可没想到,原来陆述白不喜欢陈家小姐。
闻意结结巴巴地问:“述白哥,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想和你假订婚。”陆述白低声道,“这样我就不用被老爷子催着去相亲。”
他苦笑了一声,摊开手:“老爷子最近催的太紧了,小意,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闻意那时候刚上大学,对婚姻根本没有明确的概念。而陆述白难得找她帮忙,怎么说这个忙她也是应该帮的,毕竟陆述白对她那么好。
闻意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陆述白难得怔了一下,随即唇角一弯,笑了笑。
他说:“小意,谢谢你。”
他那双琥珀色双瞳一弯,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陆家两兄弟都是上帝格外偏爱的产物,陆述白虽然长相不如陆泽宴那样极具侵略性,他更像一块未被打磨的璞玉,清俊温雅,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陆述白告诉陆肃清自己准备和闻意订婚,这大概是陆述白第一次违逆陆肃清,陆肃清气疯了,最后也不知道陆述白用了什么手段,最后陆肃清居然也勉强同意了两人的订婚。
于是一夜之间,闻意从借住的闻家孤女变成了陆家大少爷的未婚妻。
时不时有佣人过来问闻意什么时候和陆述白成婚,都被闻意给搪塞了回去。
闻意有次跟陆述白说了,问他:“述白哥,我们什么时候公布真相啊,最近总是有人问我我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她皱眉揪着手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们。”
电话那边的陆述白微微一怔,温声安抚了她几句,却对她那个问题避而不答。
不过陆家再也没有人来问闻意,什么时候和陆述白成婚,这倒是让闻意松了口气。
闻意学医,繁忙的学业让她很快就忘了假订婚这件事。
转机出现在大二。
那天他们医学院和机械学院有个联谊晚会,他们班长再三叮嘱了闻意必须到,闻意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晚会。
联谊晚会是在ktv举行的,闻意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没有参加任何活动。
但因为太无聊了,闻意还是提前走了。
“学妹。”有个男生喊住她,追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看向闻意:“学妹,你是要回寝室吗?”
闻意点头。
“这么晚了,走夜路不安全。”男生说,“我送你回寝室。”
闻意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没事。”男生说,“正好我也要回寝室,咱俩顺路,不麻烦的。”
闻意沉默了一下,也没答应,默不作声地走在小路上。
男生并肩走在她旁边,时不时地问她几句话。
把闻意送到寝室楼下,眼见闻意准备上楼,男生突然喊了一声。
“学妹。”男生脸有点红,眼睛却很明亮,“我可以追你吗?”
闻意怔在原地。
男生见她不说话,大胆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闻意手足无措,刚要开口,却看见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是陆述白。
他一身西装革履,风尘仆仆,看来是刚从飞机上下来。
他冷淡地看了一眼男生,目光又落在闻意身上。
目光很冷,仿佛是在向她要个解释。
闻意张了张嘴,喊了一声:“述白哥……”
男生疑惑地看向陆述白。
“你是?”
陆述白走过来,握住闻意的手腕:“她的未婚夫。”
男人身高腿长,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男生惊愕地后退一步。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见闻意没有否认这个男人的话,男生尴尬极了,没想到自己居然当着别人未婚夫撬墙角,赶紧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打扰了。”
说完赶紧溜了。
剩下闻意和陆述白两个人站在原地。
陆述白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手一样,闻意皱着眉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陆述白这才如梦初醒,他松开手,歉疚地看向她。
“抱歉,小意。”
“没事。”闻意摇摇头,“哥,你怎么过来了?”
陆述白唇角的笑容微微一顿,低声道:“你不欢迎我吗?”
闻意摇头:“不是……只是你不是在澳洲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想你了。”陆述白说,“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闻意愣在原地。
她怔怔看向陆述白,嘴唇动了一下。
下一刻,闻意听见他无奈的说。
“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他将外面那件深蓝色西装脱下来,给她披上,“穿着,别着凉了。”
他脱了外面的西装外套,只剩一件白衬衫和西裤,手腕上戴着一块名贵的表,看起来矜贵风流,让周围过来的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谢谢。”闻意低声说。
“到门禁时间了。”宿管阿姨从窗户里探出一张脸,冲着她喊,“你到底回不回寝室?我要关门了。”
“回。”闻意匆匆回了个字,又犹豫地看向了陆述白。
陆述白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回到寝室,闻意身上的那件西装引起了舍友的注意,纷纷打趣她什么时候交了个男朋友。
闻意哑口无言,盯着西装,脑海里闪过一丝讯息。
她怀疑陆述白是故意把这件西装留给她的。
像是告诉别人,宣誓主权。
闻意被这个念头给吓到了。
闻意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跟陆述白挑明了。
她希望他们之间能结束这段假的订婚关系。
那天陆述白迟迟没回她消息。
过了一天,闻意收到了他的短信。
陆述白:【等你寒假回家,我们再说这件事情】
寒假回家那天,陆述白约了闻意在书房见面。
她到书房时,陆述白并不在。
她在那百无聊赖地等了会,等得太无聊了又去书架前翻书。
她看到一本“lepetitprince”,把它拿了出来。
那本书中间是空的。
一翻开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照片。
闻意看了一眼一怔,那一叠照片全都落在地上。
闻意神色怪异地看着那些照片。
每张照片拍的都是她。
有她穿着裙子坐在陆家后花园秋千上的照片,有她过生日闭眼吹蜡烛的照片,甚至还有她在学校低着头写题的照片。
成百上千张的照片如雪花般散落在毛毯上,闻意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无处不在的监视。
其中一张残缺的照片引起了闻意的注意,这一张照片拍的很模糊,看起来更像是监控录像。
这张照片是她在体育器材室,身体微微后仰,抬起头看着前方。
闻意摸着被剪开的痕迹,突然一怔。
被剪开的那一块,是陆泽宴。
那时候陆泽宴抱着她,差点吻了上来。
闻意手一颤,照片落在地上。
陆述白是抱着什么心思剪的这张照片?
愤怒、不甘、憎恶……还是嫉妒?
下一刻,她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闻意警惕地看向门口,陆述白站在那,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照片,有些惊讶地挑眉。
“小意,你看到了?”
他看起来很镇定,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
“你约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吗?”闻意反问。
陆述白朝她走过来,闻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意,你脸上的表情让我很受伤。”陆述白说。
闻意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直至退到书架上。
“别过来。”她说。
她双手攥紧,退无可退。
像只被围剿的雪白羔羊。
看起来可真可怜。
血液里某种暴虐的因子在蠢蠢欲动。
想不管不顾地去占有,或者毁掉。
陆述白眼里掠过一丝兴味,声音放轻了一点:“小意,我只是想让知道,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男人微微低头,鼻梁上那副金丝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温和又无害,他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声音引诱又蛊惑,像是某种危险的讯号。
闻意警惕地看着他,她摇头:“不。”
“我们去解除订婚——”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
陆述白把她抵在书架前,盯着她的唇咬了下来。
牙齿深深陷进唇肉里,鲜血从伤口中留了出来,被他轻轻舔去。
闻意想去推他,她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被榨干了,她眼里甚至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泪。
陆述白微微退开了点,闻意喘着气,红着眼瞪他。
“我说了,小意,别这样看我。”陆述白替她擦去唇角的血,微笑着轻声说。
他明明是在笑着,金丝框眼镜下的眼睛却淡漠又疏离,唇角染着猩红的血,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上的恶鬼。
“别离开我。”
“至少现在不行。”
像是警告,又像是无奈的诉求。
闻意警惕又惶恐地看着他。
直到这一刻,闻意才看清了陆述白。
他是优雅的绅士,更是恶劣的暴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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