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意在别墅里待了半个月。
有时候她也会跑到山里玩, 可惜山里除了一些小动物,就是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野花,陆述白每天早出晚归, 只有到晚上陆述白才有时间陪她聊会天。
太无聊了。
这样待下去, 她可能会精神失常。
闻意心想。
她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又拿了一些零钱出门了。
闻意运气好,山下正好停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朝她招手。
“美女,去哪里哩?”
司机的方言有些重,闻意听了两遍才听懂。
“去市区。”闻意说完, 又补充了一句,“去市中心。”
“好嘞。”司机说。
去市区大概有几十公里,司机估计也嫌开车无聊, 拉着闻意聊天。
“美女,你住这里啊?”
“对啊。”闻意说,“我和我未婚夫婚房在这里。”
“美女,山上那栋别墅就是你们的吧?”
“嗯。”
“能在这里买别墅看来你和你未婚夫挺有钱的, 不过这里离市区太远, 安静是安静, 就是太不方便了。”司机好奇道, “怎么想着住这里呢?”
“我未婚夫喜欢安静。”闻意笑笑,“所以在这里买了房。”
司机点头:“这样, 哎……我是不理解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脑回路……”
司机把闻意放在市中心路口边, 闻意按照导航先去了一趟医院。
正好撞上了她的主治医生。
高医生刚查完房, 看到闻意很惊讶。
“闻小姐, 你怎么来了?来复查吗?”
“不是。”闻意笑着说, “我就是见医院正好离我很近, 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高医生说:“既然闻小姐来了,那正好做一遍复查吧。”
闻意没有异议。
复查完高医生拿着片子看了一会,低声道。
“闻小姐,你颅内的那一小块淤血已经自动被吸收了,你最近还有头痛、头晕的症状吗?”
闻意摇头:“都没有。”
“看来恢复的很好呢。”高医生露出和善的微笑。
“可是高医生。”闻意顿了顿,“我还是不能想起之前的记忆。”
“慢慢来吧。”高医生鼓励她,“这种事急不得的。”
“好的。”闻意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她由衷道,“谢谢高医生。”
高医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犹豫了一下。
到底该不该告诉她之前的事?
朋友很快就调查出来,闻意的确是他的师妹,比他小一届的师妹。
他这个师妹很优秀,读完七年本硕,又去了日本东京大学读了三年博士。
他很难想象,这么优秀的师妹有一天会成为他手里的病人,并且失去之前所有的记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起院长对他的警告,高医生心中一动,还是没有说出口。
闻意告别了高医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会。
经过一家火锅店时,有人塞了一张传单过来。
“新店开张招人啦!厨师9K、服务员8K……”
闻意眼前一亮-
姜时月坐在咖啡馆里,里面的冷气开的充足,她的手轻微颤抖着。
就在昨天晚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一个陌生号码,姜时月接起“喂”了一声,以为是诈骗电话,正要挂断。
那边却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他说:“母亲。”
姜时月险些将手里的手机砸碎。
他们约好今天在咖啡馆见面。
姜时月早早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陆肃清问她是不是要出去和那些富家太太打牌,又说让她注意点,别玩得太疯。
姜时月含糊地应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一个人来到了约定地点。
陆述白在电话里说了,让她不要跟任何人说他还没死。
姜时月答应了。
她坐立不安地等着,焦急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旁边的服务员都朝她递来探究又奇怪的目光,姜时月这才掩饰地低头喝了口咖啡。
有人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姜时月抬眼,手里的杯子没拿稳,眼看就要掉在地上,那人伸手,稳当当替她扶好。
“母亲,小心点。”陆述白说。
这句“母亲”让姜时月一阵恍惚,她怔怔看着陆述白,眼圈一红。
“述白……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没死……”姜时月有些神经质的唠叨,“八年前,他们说你在机场被人袭击,中.枪死了,可是没有人看到你的尸体……我当时就想着,你肯定没死……儿子,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你知道妈妈这些年是怎么过得吗?”
陆述白看着面前的姜时月,她眼角的细纹多了很多,即便她再怎么修饰也遮挡不住岁月的痕迹。
陆述白难得沉默了片刻,许久他轻声道。
“对不起,母亲。”
姜时月擦了擦眼睛,勉强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活着就好,你……什么时候打算回陆家?”
“我暂时不打算回陆家。”
姜时月一怔:“不回来吗?”
她恐慌地抓住陆述白的手:“你不回陆家?难道你不要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我只是说暂时,暂时不回陆家。”陆述白安抚道,“我最近手头上还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而且我还活着这件事目前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姜时月看着陆述白,放开手。
“你这么说肯定有你的道理。”她松了口气,“行,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庐城。”
姜时月一怔:“怎么住那么远?”
“住得远也没事……你现在忙肯定很少回江城,我等会就回陆家收拾行李,和你一起搬过去。”
“母亲。”陆述白不赞成地皱起眉。
“放心,你爸问起来我就说我出去旅游,你爸不会起疑心的。”姜时月说。
“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陆述白顿了顿,最后道,“我的未婚妻也和我住在一起。”
“未婚妻?”姜时月一怔,惊喜道,“你和哪家小姐订婚了?还是说是外国白人女孩?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对于儿子成家这点,姜时月表现的十分热情。
陆述白想起闻意,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母亲,您见到她就知道了,您肯定会喜欢她的。”
姜时月看着陆述白的笑,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述白……你的未婚妻不会是……闻意吧?”
“对。”陆述白说,“我的未婚妻,只会是她。”
姜时月浑身发冷。
她下意识道:“不行。”
“为什么?”
“闻意……闻意她配不上你……”为了打消陆述白的念头,姜时月急急道,“她就是个婊.子,你不知道,这个婊.子在你的葬礼上就跟你的弟弟走了,她背叛了你!她不配做你的妻子,她不配!”
“母亲。”陆述白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他沉沉地喊了一声她。
姜时月看向了陆述白,恍然间发觉他的脸色有些冷漠。
“母亲,她很快就会跟我完婚。”
“到时候她就会是您的儿媳妇。”陆述白缓缓道,“您不应该这么说她。”
姜时月愣愣看着他,嘴唇动了几下。
陆述白已经站了起来:“母亲,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抱歉。”
陆述白是下午的飞机,他回到别墅已经晚上八点了。
推开门,他脸上刚扬起的微笑凝固住。
别墅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快步走到厨房,又去了一趟二楼闻意的房间。
没有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被翻空的抽屉。
里面空空如也,身份证和钱包都不翼而飞。
他脸上的笑容霍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肃冷-
十点半,火锅店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店长将闻意送到路边,笑眯眯道:“哎呀,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刚开业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没事。”闻意说。
“你明天还会来吧?”店长不确定道,“我们是不招散工的,传单上面写的是月薪哦。”
“我知道。”
下午,面前这个女孩戴着大大的口罩和帽子出现在她面前,说是要应聘服务员,店里正好缺人手,店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现在冷静下来,她发觉这个女生实在是太年轻了,皮肤白皙眼睛灵动,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体验生活的富家大小姐。
店长终于松了一口气,朝她摇了摇手。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火锅店每天营业时间是10点14点,晚上17点到22点。”店长叮嘱了一句,“明天早上九点五十得到店哦。”
“好的。”闻意应了。
店长走了。
闻意嗅着自己一身的火锅味,皱起眉头。
“回去得好好洗个澡。”她心想。
闻意回到别墅,发现家里的灯亮着。
“你回来啦!”闻意眼睛一亮。
陆述白正坐在沙发里看书,看见她回来,微微抬头。
“回来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闻意的手机上绑定了追踪器,陆述白能看到她一天去了哪些地方。
在看到她进了火锅店而不是去机场时,陆述白发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尽管这样,他还是按捺不住想要把她带回来关在家里的冲动。
他那个弟弟,跟一条疯狗似的,这都离闻意坠海都一个月了,他居然还没放弃搜寻她。
尽管他把闻意藏在这里,庐城又离南城很远,但还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或许,国内不能久待了。
“找了个班上。”闻意笑眯眯道,“在家太无聊啦,我就出去找了个班上。”
他闻到她身上的火锅味,皱眉道。
“去火锅店刷盘子?”
“对啊,你怎么知道!”闻意惊讶,随即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羞赫道,”哎呀,我就知道那里味道太重了,我等会就去洗澡。”
“闻意。”陆述白顿了顿,喊住她的名字。
“怎么了,述白哥?”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发红的手上。
“你不该去那里的。”他说,“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
“可是……除了火锅店没有地方要我啊。”闻意垂下眼睛。
她现在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没有哪一家企业会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员工。
“你很想上班吗?”陆述白问。
她落寞的神色让他有些心疼,他开始思考该不该将闻意塞进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这样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也不是。”闻意想了想,她垂着头轻声道,“我就是太无聊了,你忙……也没有人陪我,就想着要不然找个工作吧……而且我也不可能总靠你养我吧。”
陆述白看着她,缓声道。
“我忙完这阵子,下周陪你去度假山庄玩,好不好?”
闻意惊喜地抬起眼:“真的吗?!”
陆述白心中一动:“嗯,真的。”
“如果你想上班,我联系几家医院,你去面试看看。”陆述白抓住她的手,细细的吻落在她冰凉的手指上。
“宝贝,你的手应该是去握手术刀,而不是去洗盘子。”
陆述白叹了口气:“宝贝,我真的很心疼。”
闻意脸微微一红,将手往背后缩了缩。
“好,我明天不去了。”
至于店长……唉,只能哪天去市区的时候跟她道个歉了。
闻意在心里默默地想。
闻意上楼去洗澡了。
书房里,陆述白坐在沙发里,瞥了一眼挂在外面的外套。
这是闻意坠海时穿的外套,他其实在国外一直都派人盯着闻意,也知道这八年来闻意和他那个弟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如他想象的牢固。
他知道王奕绑架了闻意。
他选择静观其变,甚至推波助澜。
他想,或许他能借这个机会在他那弟弟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闻意带走。
闻意需要一个死去的身份,这样会让他省掉不少麻烦。
可当他让人从海里救起闻意,他看见脸色惨白失去意识的闻意,他的心还是会软的一塌糊涂。
闻意当时身上穿的这件外套,里面有一张她的身份证,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硬币。
和一张陆泽宴的合照。
海边的风很大,他静静地看着手下递过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闻意笑容害羞,红着脸牵着旁边男人的手。
手下问他怎么处理这张照片,他目光淡淡从她旁边那个男人掠过。
随即轻描淡写道。
“丢了吧。”
于是那张照片被丢进了海里。
顷刻,被海水卷噬-
这是闻意消失的第二个月。
陆泽宴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仍然没放弃搜寻闻意的下落,其余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董事会里那些蠢蠢欲动搞小动作的人,他迅速收购股权,以雷霆手段将董事会大清洗了一番。
那些老狐狸被陆泽宴弄得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差点呕血三升。
周凯看的心惊肉跳,有天忍不住问。
“陆泽宴,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你做事这么赶尽杀绝,是真的不怕别人报复你吗?”
陆泽宴抽着烟,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写的很明白。
他完全不在乎。
他努力将自己投入到工作里,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冷心冷情的陆总。
偶尔会有下属会在茶水间里偷偷的吐槽他,变得愈发严厉和不近人情了。
陆泽宴回到陆家,王嫂儿子考上大学,王嫂向他请了几天假回家了一趟。
别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他走到二楼,推开衣帽间。
他当初特意找人给闻意设计了一间衣帽间,王嫂每天有喊人佣人打扫这里,衣帽间干净的不染纤尘。
里面挂满了限定的晚礼裙和名贵的珠宝。
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她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些东西。
就连逃跑的时候,一样也没带走。
他摸着这些冷冰冰的珠宝,心里巨大的空虚感和茫然感升了起来。
他回到卧室,想去找闻意的东西。
她走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书,而这时候陆泽宴才恍然发觉,闻意根本没留下几样东西给他。
她没有留下一丝爱过他的痕迹。
不对……照片,他记得他们之间有张合照。
那是在日本富士山山脚下拍的,他记得那时候的闻意害羞又大胆,甚至趁着他不注意偷偷踮脚吻了他的下巴。
被他抓到了后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对他笑,又在相机抓拍前主动伸手牵住他的手。
陆泽宴不知道到闻意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这样做,而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甩开闻意的手。
陆泽宴不爱拍照。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张合照。
想到什么,陆泽宴下意识看向了相框。
相框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照片。
照片呢?!
照片去哪了???
陆泽宴浑身的血液被冻住,他打了个寒颤,茫然地看着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面。
不……他明明记得那张照片就在这里的。
怎么会不见了呢?
陆泽宴颤抖地翻着抽屉,里面只有一个保险箱。
他试了好几次密码都打不开,干脆粗暴地用手扯开。
保险箱是闻意上大学买的,那时候流行这种小型的保险箱,不贵就几十来块,陆泽宴当初还笑她这种保险箱根本没有用,说给她买个英国进口保险箱。
闻意没要,笑眯眯的说反正她也不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用这种就行了。
铁皮划开他的虎口,鲜血一滴滴落下来,陆泽宴仿佛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他慌乱在保险箱里找着,里面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
没有那张照片。
王嫂给考上大学的儿子办完喜宴,买了第二天早上的高铁早早回到陆家。
她以为陆泽宴还没醒,打算先去厨房给他做份早餐。
然而刚走到厨房,就听到楼上有一阵动静。
王嫂好奇地走上楼,她敲了敲卧室的门。
“陆先生,您醒了吗?”
“嗯,进来。”
王嫂推门,看到里面的场景被吓了一跳。
陆泽宴就坐在地上,眼里血丝密布,地上是蜿蜒干透的血迹,他掌心横列着一道伤痕,上面还有鲜血渗出来。
王嫂大惊失色:“陆先生,您怎么了?我去拿药箱给您处理伤口。”
“不用。”陆泽宴冷冷打断了她。
“照片呢?”
王嫂一愣:“什么照片?”
“我问你照片在哪里?!”
陆泽宴突然站起来,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暴躁又冰冷,王嫂吓得后退了一步,她目光落在陆泽宴后面的相框上,才明白陆泽宴的意思。
“没……陆先生……我没有看到照片……”
“我没有动照片……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相框里的照片就不在了,应该……应该是闻小姐带走了吧。”
王嫂畏惧地看着他。
陆泽宴像是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他怔怔了一会儿,最后疲倦地合上眼。
“我知道了,王嫂你走吧。”
王嫂松了口气,赶紧退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丢了也不给你。
感谢【叮当】X1的地雷~
感谢【狗润】X1、【いお_】X3的营养液~
抱住大家,么么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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