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的人居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真幸运啊,这不可能吧。”
“都让一让,让一让!苏长老,你快来看看他。”一名身着紫服的杂役慌慌张张地将苏一尘引入房间,“岳关山被庞同打得快要死了。”
程越然的手指微动,眯着眼睛观察这个世界,浑身却仿佛散架一般,无法动弹。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紫服男子口中的岳关山就是自己?
关山不是自己的字吗?这么巧?
苏一尘快步走进房间,半蹲在地上,先是摸了一下程越然的颈部,确认他还活着,然后再给他把脉。
苏一尘的灵力注入程越然体内,温柔的暖流让程越然剧痛的身子感到好受些许。
几名杂役围聚在一起,又开始议论纷纷。
“苏长老怎么这么关心一个杂役?”
“没想到会请来苏长老。”
“苏长老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厉害,能活死人,肉白骨。救区区一个岳关山,不在话下。”
“他命悬一线,我再来晚一步,这名杂役就要溘然长辞了。”苏一尘面色沉峻,“他受的是致命伤。把伤他的那名外门弟子叫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是。”紫服男子应声,夺门而出。
程越然刚刚与魔剑同归于尽,夺舍一位刚死的太和派杂役重生。
魔剑,由剑冢里生出的。
每位剑修身消道陨之后,他的本命剑都会归于剑冢。由此,剑冢渐渐生出灵性,最后孕育出一柄魔剑。
这柄魔剑为祸人间,屠戮千万无辜的性命,无数的修仙者对他恨之入骨,却又奈何不得。
近来,仙界共主庄晨轩与魔剑一战,受伤而归,这更是让修仙界人心惶惶,生怕魔剑杀到自己头上来。
在这危急时刻,只有程越然挺身而出,愿与魔剑决一死战,意图铲除魔剑。
两人约定,一对一战斗,其余人不可插手。
程越然本可以获胜,而非与魔剑同归于尽。
可在生死关头,他的本命剑忽然停住了,导致自己最后死亡。
程越然刚想出声,告诉自己的师兄,自己与魔剑同归于尽,夺舍重生的事,却发现自己无法无声。
福至心灵,他又想到,自己的本命剑,是师兄托沧浪派的掌门锻制而成,赠与自己。
自己的剑在最后一刻莫名其妙地停住,未必与自己的师兄没有关系,尤其师兄在诀别时说不管自己的死活。
更何况,他早与师兄分道扬镳数百年。
因为他是亲妖一派,而师兄是反妖一派,两人政见不合,分道扬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两人数百年不曾见面,只在程越然与魔剑决战前见过一面,当时对方毅然决然地说不管自己的死活。
就连自己与魔剑决战时,对方也没有来观战。
于是,程越然什么都没有说,紧紧闭住了自己的嘴。
对了,他想,刚刚紫服男子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岳关山。
是个好名字,不如用这个杂役的身份生存,然后找出杀死他的幕后真凶。
暖流涌过自己全身的灵脉,抚平剧痛。
很快,程越然尽断的经脉被修复,整个人开始恢复了生机。
“多谢……”
程越然将师兄两个字咽下去,用沙哑的声音说出:“多谢苏长老。”
“不必谢,行医救人本就是我们医修的本职。”苏一尘收手,站立起来,整个人俯视还躺在地上的程越然。
程越然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听到耳畔传来编钟沉重的声音。
此刻已是黑夜,整个太和山脉却被照亮如白昼。
——是程越然的长明灯亮起了。
太和派的每一位弟子,从外门弟子进阶到内门弟子后,就会在太行山脉的龙脊背中点亮属于自己的那盏长明灯。
在人死后,长明灯会从龙脊背中飞出,直达九霄。
与此同时,沉重的编钟曲子也会响起,代表着哀悼。
编钟声与长明灯,都代表着一件事——程越然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岳关山。
程越然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苏一尘,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在与魔剑的战斗中牺牲,但对方却面色柔然,没有透露出一点点哀戚。
这更让程越然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能将夺舍的事情告诉师兄。
就在沉默的时刻,大门打开,紫服男子领着两名外门弟子进来。
“启禀苏长老,就是他,庞同,将岳关山打得奄奄一息。要不是碰巧遇到您,恐怕岳关山就要死了。”
苏一尘面色一沉,脸上惟余肃穆,他冷冷道:“跪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磅礴的威压泄出,压在庞同身上,压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可知,残害同门,罪加何等?”苏一尘说话的声音严厉平稳,丝毫没有为师弟之死感到悲痛。
“我们没想杀他!”庞同努力为自己争辩,“我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打,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说谎!”紫服男子挺身而出,为程越然,也就是他心目中的岳关山辩护,“你是看履霜峰的小师妹要带岳关山前往秘境,而不带你,所以你心有不甘,准备杀死岳关山,夺取去秘境的机会。
“要不是我碰巧带着人看到,你落荒而逃,你的计谋就要成功了!小师妹可以带一个人前往秘境,你作为履霜峰的外门弟子,要是岳关山死了,你更容易得到这个机会。”
“窦海书,你血口喷人!”庞同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威压压得无法站立,只好跪着仰头看向窦海书。
程越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要杀岳关山的那人名叫庞同,是履霜峰的外门弟子;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紫服男子名叫窦海书。
他牢记在心,不开口,免得多说多错,被人发现自己不是岳关山。
“残害同门,理应交由戒律堂的马长老审判,”苏一尘面色凝峻,“但今日我……我师弟遇害,各大长老都前往龙脊背为其哀悼,来不及审问你们。
“我善做主张,将你们发配至穷凶崖,关押十年,你们有何异议?”
穷凶崖,原来是太和派灵力最充沛的一座灵峰,后来用来关押煞神,原来的天下第一剑修仇歌,导致灵力枯竭,煞气弥漫。
在仇歌逃出,被林清言杀死后,穷凶崖仍然只有一点点灵力,更多的是煞气,不利于修炼。
被关在穷凶崖,可以说不用修炼了,这十年的光阴就算浪费了。
庞同不服气:“苏长老,这未免也太严苛了!”
“这还严苛?!”苏一尘厉声道,“按照门规,残害同门,是要在穷凶崖被赤焰鸟抽出灵筋,逐出师门,落入凡间,从此成为一介凡人。我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庞同被威压压得透不过气,闻言,心中更是害怕不已。
原来传闻中温温柔柔的苏长老也有这样严厉的时刻。
他只好认栽:“是,弟子并未异议。”
“那就好。”苏一尘抿了抿唇,“你们自行去戒律堂领罚吧。”
“是。”
“至于你们,看热闹的就都散了吧。”苏一尘遣散屋内的其他人。
窦海书领着其他紫服男子告退:“弟子遵命。”
苏一尘转过身,看向程越然,长明灯的亮光下,越发将岳关山的脸与另一个人联系起来。
苏一尘抬手抚上程越然的脸:“你倒是有七八分像他。”
至于像谁,他没有说,程越然也猜了出来——原来自己夺舍的这具身体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苏一尘发话。
程越然有种荒谬感,自己曾经是苏一尘的师弟,如今却要做对方的弟子,而原因只是因为岳关山长得像自己。
“怎么?”苏一尘微微蹙眉,“你不乐意?”
能从杂役一跃成为无咎峰苏长老的关门弟子,这可以大大的喜事,不知有多少人抢破头皮都得不到这个机会。
“弟……弟子当然愿意。”程越然微微垂眸,注视苏一尘布满哀戚的脸,“从今往后,苏长老就是弟子的师尊,弟子不甚荣幸。”
“好。”苏一尘一挥衣袖,大门打开,“你且随我前往太和山脉的龙脊背中,去为我师弟程越然哀悼。”
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这让程越然第二次感到荒谬,但……
“弟子遵命。”
程越然心想,说不定能从自己的葬礼中看出些端倪,害死自己的人说不定就在参加葬礼的人之中。
说话间,第三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原来你救岳关山只是因为他长得像你刚刚死去的师弟,而非相传的那样,你温柔体贴,悬壶济世,不分尊卑。”
这道声音优雅高贵,一听就知道来者非凡。
“宗啸!”苏一尘猛然回头,看见大门敞开,一个人斜倚着靠着门框,“你怎么能够进入太和派?”
宗啸,作为魔尊,一名魔族,是无法突破太和派的护山大阵,进入太和派中的。
“今日是程越然的死期,你们太和派大请天下英豪,放宽了护山阵法,我得以进来。”宗啸朗声道,“在这三界中,我惟一认可的人就是程越然,他的葬礼,我当然要参加。”
程越然朝宗啸看去,对方一袭白衫,长相俊美无俦,贵气逼人,加上对方神出鬼没的实力,实在当得起“魔尊”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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