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知道什么沧澜秘境,”一道洒脱蔑世的声音从路的尽头响起,“我只知道方才有人说我坏话。”
“戚亦然!”太和派掌门白清泉喊出声来。
“我区区一介散修,难为太和派掌门还惦记着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仙尊程越然。”
戚亦然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斜睨着一双风流桃花眼,从道路尽头走到棺木之前,啧啧道:
“可惜了。只有程越然与我棋逢对手,能够打得酣畅淋漓。如今我的宿敌死了,这世间再无人能与我相匹配。”
程越然直视戚亦然,对方面上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藏,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再没有其他可能。
可程越然死前那刻,对方没有丝毫惊讶和惋惜,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不能排除戚亦然杀死自己的可能。
程越然回想起自己与戚亦然结仇的初始。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程越然在瀛洲寻找妖族踏雪乌蹄,想要了解踏雪乌蹄的习性。
恰好在他碰见踏雪乌蹄的时候,戚亦然用捆妖绳捕捉了踏雪乌蹄。
这他能忍?
程越然出剑,用的是四季剑法中的春风剑法。
霎时间,大地回春,空中纷飞的白雪化为白雾,朝上空飘然而去。
“放开踏雪乌蹄!”程越然大声吼道。
“你休管闲事!”戚亦然不屑地回应,“这只踏雪乌蹄我要用来作坐骑。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惹得一身骚。”
春风剑法初始温和,戚亦然接得不是很吃力。
逐渐地,大地上的冰雪融化,生长出小草与树木;剑法也在这时密集起来,一剑接着一剑。
戚亦然有些吃惊,竟然有人能与他棋逢对手,打得不相上下。
他祭出本命法器,古琴枯木龙吟,演奏一曲《高山》,擘、托、抹、挑、勾、踢、打、摘,各种手法相继而出。
乐曲越来越盛,正对应程越然的春风剑法。
乐曲与剑招,两相碰撞,结果没有谁输谁赢,有的只是势均力敌。
等到春风剑法招术用尽,对方的一曲《高山》也接近尾声。
程越然还想用出四季剑法中的夏花剑法,戚亦然却叫停:
“行了!我们再这么打下去,打得天昏地暗也分不出个胜负。我答应你,把踏雪乌蹄放了就是。今日我有急事,不便与你较量。等来日有空,我们继续今日的战局!”
程越然闻言,收回长剑,对方果然解开捆妖绳。
踏雪乌蹄便踏着满地的春草,渐行渐远。在它离开时,还回过头,冲程越然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对了,我叫戚亦然,是一名散修。你叫什么名字,方便交换一下联络符吗?”
“我叫程越然,很巧,我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然’字。我是太和派无咎峰太微真人座下弟子,这是我的联络符。我们下次再战!”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下一次大战,戚亦然用的古琴不是枯木龙吟,而是九霄环佩。而程越然用的还是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
回忆戛然而止,戚亦然依旧用那种洒脱蔑世、风流不羁的语气道:
“说起来,仙界共主庄晨轩的嫌疑比我重。一山不容二虎,仙界有他一个庄晨轩,又岂容得下第二个仙尊程越然?”
这个小境界分为三界,上中下三界。
下界是魔界与鬼界,中界是人间,上界是仙界。
旸谷的灵力流向上界九霄,也经由擎天壁流向人间。仙界和人间都有灵力,区别是仙界的灵力更为充沛而已,除了人间的太和派。
很多有实力的大拿就会从人间飞升到仙界,程越然也不例外。
久而久之,仙界聚集了不少能力强大的人,他们互不服气,却共同认可一个人——庄晨轩。
他们推出庄晨轩作为仙界共主,管理仙界。
可自从程越然来到仙界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第一次见面,庄晨轩在程越然身上施加威压,但被程越然轻而易举地破解,因此和庄晨轩谈笑风生,说话间丝毫没有滞涩之感。
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道是谁先给程越然冠以“仙尊”的称号,认为他比庄晨轩更加厉害。
从以往后,程越然便成了庄晨轩的心腹大患。
这次魔剑诞世,众人理所当然地将希望寄托在庄晨轩身上,可庄晨轩却败北,受伤而归,险些丧命。
要是程越然战胜了魔剑,这岂不是证明了程越然比庄晨轩高明?
庄晨轩能够乐意见到这个局面?
程越然觉得嫌疑人名单上又多了一位。
他看向自己的师兄苏一尘,师兄面上毫无哀戚之色,整个人虽然温温柔柔的,看自有一股坚毅的意味在里面。
他再看向魔尊宗啸,对方一脸的惋惜,仿佛自己之死对他有很大的触动。
他将视线投向合欢宗宗主欢钰风,对方泪盈于睫,仿佛整个人都因为自己的死而失去了生机。但只有程越然知道,对方在自己死前表情木讷,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与现在的表现截然相反,其中必然有鬼。
他将目光放在戚亦然身上,这名和他打了几百年的宿敌,非但没有在他死后开怀大笑,感到庆幸,反而一脸的痛惜。这是程越然没有意料到的。
程越然心想:“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仙界共主庄晨轩,他最有可能加害于我,因为我是他的心腹大患。”
就在此时,庄晨轩从道路尽头走了出来,整个人脸色苍白,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戚亦然,你别血口喷人!你以为我只有这点肚量,容不得一个程越然在仙界?还有,我身受重伤,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能够加害程越然?”
庄晨轩边说边走到棺木前面,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棺木中的程越然:“剑修死后,本命剑皆归于剑冢。你的本命剑我收走了,就不让它流落在外。”
这句话一出,让很多觊觎程越然本命剑的人熄灭了心思。
庄晨轩继续道:“我亲眼见证了程越然的死亡,看到死前致命一刻,他的本命剑莫名停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把本命剑由程越然的挚友,傅霁,天下第一炼器师,也就是沧浪派掌门炼制而成。”
傅霁猛然对准庄晨轩:“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才是加害程越然的凶手?”
听到庄晨轩的话,程越然才记起,傅霁同自己说过这样一段话:
“关山,我的修为停滞几百年了,我进入了瓶颈期。这时候,要是仙界有一位大拿陨落该多好,说不定天道给他的机运,会降临到我头上。”
程越然心中一惊这样一来,就连自己的挚友傅霁都不能排除嫌疑。
傅霁愤然为自己辩护:“我制作程越然的本命剑,邀请了四人二魔参与。四人分别是程越然的师兄苏一尘,他的老情人欢钰风,他的宿敌戚亦然,还有仙界共主庄晨轩。两魔分别是魔尊宗啸,还有他的契约魔狐花善成。
“在制作这把剑时,加上我,共五人二魔,在剑中注入一抹神魂。要想让这把剑停住,除非我们五人二魔一同施加停滞的念头。除此之外,便是在剑上作祟了。”
苏一尘站出来说:“我绝不可能加害我的师弟,我与他有千年的情分,这怎么可能。”
傅霁附和道:“我也是,我与关山竹马竹马,相识千年。况且,我在决战前只与他见过一面,连他的本命剑都没见着,怎么可能在他的剑上作祟。”
苏一尘想到了什么:“铸剑的五人二魔,如今来了五人一魔,只剩下师弟的契约魔狐没有过来为他哀悼。”
傅霁恍然大悟:“就连程越然与魔剑的决战,魔狐花善成也没有来看,他是否已经提前知道结局——程越然会与魔剑同归于尽,程越然必然会在这场战役中陨落?”
傅霁回忆道:“我见关山最后一面时,他带着魔狐花善成,离去时,也和魔狐花善成一起离开。不知是否是花善成在关山的剑上动了手脚。他们签订了同心契约,他若是想要在关山的剑上动手脚,容易得很。”
至此,矛头指向了不在葬礼现场的魔狐花善成。
程越然微微垂眸,开始回想自己和花善成的最后一面。
“你确定要去和魔剑决一死战?”花善成脸上带着喜色,“是不是你死了,我就自由了?我可以吃我的同类来增加修为,再也没有人来管束我了?”
“是。”程越然莞尔,“但我也有可能获胜。”
一听到程越然有可能获胜,花善成天真的脸垮了下来,一双杏眸失去了光泽:“那你一定要输啊。”
程越然笑意更深:“我偏要赢,我偏要我们的契约一直存在,约束着你不为非作歹。”
花善成眼睛提溜一转,问:“你能把你的本命剑借我看看吗?”
“怎么?”程越然祭出自己的本命剑,递了过去,“你要检查检查这把你出了力的剑有没有问题吗?”
“是呀是呀。”花善成漫不经心地回应。
想到这里,程越然也和其他人有一样的念头——莫不是花善成在自己的本命剑上动了手脚?
太和派掌门白清泉朗声下令:“太和派弟子听令,极力捉拿魔狐花善成。”
苏一尘及其他太和派长老一同答道:“弟子遵命!”
连接着长明灯的锁链还在不断地上升,长明灯远远没有抵达仙界,没有抵达九霄之巅。
程越然抬头,望着不断上升的锁链,心问:“花善成,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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