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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是夏油杰见过的第一只特级咒灵。
棕发的青年站在属于师长的讲台上,纵使早就从班主任夜蛾嘴里听说了即将到来的这位结界课程老师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是在看见他之前、感受到独特的属于咒灵的气息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
和他同行的五条悟顿了顿,将墨镜扒拉了起来。
然后在他警惕又审视的目光中大喇喇地推门走了进去。
“我就知道。”他像是认识这只危险的、可怕的咒灵一般,神色自若地说道,“那群老家伙们竟然舍得把你放出来吗?”
棕发的人性咒灵眨了眨眼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夏油杰脑袋上跳出了几个问号。
白色头毛的大猫啪嗒啪嗒地走到了咒灵的面前,十多岁的五条悟暂且没现在那么高,但也有个一米八出头,站在棕色的咒灵面前,比对方还要高上一些。
然后夏油杰就看见他的咒术师小伙伴站在危险的特级咒灵面前,嚣张的叉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老子也有比你还高的这天吧哈哈哈哈。”
笑得极其猖狂。
夏油杰皱了皱眉,凭借着对于同伴的信任,放松了一些警惕。
“我以为这种情况,你应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他狭长的狐狸眼看着欠揍的白毛背影,觉得自己的爪子有些痒。
彼时在熟悉的挚友面前无比幼稚的白发少年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可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友人在身后,转过半个脑袋,看着夏油杰警惕的模样,叉腰大笑了三声。
“杰你看你的样子,好吓人哦哈哈哈,”欠揍无比的猫大声喵喵,“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杰也没见过纲吉,当然会被可怕的特级咒灵吓得屁滚尿流啦。”
夏油杰露出温雅的笑容:“我觉得我比较想把你揍得屁滚尿流。”
“哇哦可怕好可怕,你是什么动不动就动手的小学生吗?”
和五条悟的互怼日常进行得波澜不惊一如过往。
夏油杰撸起袖子的时候看见站在五条悟身后的棕发青年,日光薄薄地在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光影,让这只咒灵看起来全无凶恶之气,反倒带着一丝无法亵渎的神秘光辉。
他呼出一口气,借着打架的动作将五条悟捞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好了,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告诉我,他是谁。”
“欸——”他的友人拉长了调子,欠揍地让人想给他就这样来一拳,哥俩好地揽着他,好看的蓝眼睛像是闪烁着天空,“杰是吃醋了吗?”
“吃醋个鬼,”
他漫不经心地吐槽着,心知肚明友人的状态不对。
虽然露出的是平和的样子,但是已经相处一段时间、并且凭借着在某些方面的共性臭味相投(?)因为知己的少年人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感受到了友人的提防。
如果说五条悟是一只大猫的话,那么现在他虽然是一如既往甜蜜蜜地喵喵叫着,但身上的毛毛却已经都炸了起来。
他在提防、戒备、乃至于忌惮这只咒灵。
真有趣。
少年的、意气风发的夏油杰想。
能够让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友人露出现在这幅试探的、警惕的模样的存在……真有趣。
于是他推开了几乎要怼到自己脸上的白色大猫,朝着异类露出笑意。
“不用管悟这家伙了,”他说道,狐狸眼弯了弯,礼貌地扫过对方脚腕处的、不甚显眼的黑色脚链,其上,隐约有金色的术式一闪而过,“您就是夜蛾老师说的,教习结界术的老师吧。”
——这就是夏油杰和沢田纲吉的初次见面。
初入高专的少年咒术师,和被术式束缚的特级咒灵。
后来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夏油杰也常常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涌动,就仿佛在几人对视的时刻,只在虚空之中的某种存在缓慢地睁开了鎏金的双瞳,不含悲喜地垂目注视。
咒灵名为“————”。
之所以是“————”,是因为那是无法说出的名字。
在说出的那一刻,便会被消除,因此只知道有这个名字,却不知道究竟是何。
作为咒术界的神子,五条悟比他更早接触到这只特级咒灵。
然而,即使是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友,在论及到这个棕毛的家伙的时候,也会露出一种奇怪的态度,而后三缄其口。
对于五条悟来说这实在是一种奇怪得过分的表现。
五条家的小少爷从出生开始就是整个家族乃至咒术界最为独特的存在,几乎是没什么事情在他这里能够成为阻碍之类的东西的。
但是破天荒的,在面对咒灵先生的时候,五条悟的姿态就变得前所未有地奇怪了起来。
这让夏油杰感到神奇。
不过奇怪的也就是第一天见面而已。
在此之前五条悟或许是没有得到相关的情报,因此在那个咒灵出现的时候紧张地漏出了马脚,等到一节课完毕,他就又恢复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那副模样。
“老头子们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下课铃一打,当学生的就开始围着老师喵喵喵了起来。
特级咒灵的脾气很好,完全不像是他们所见过的咒灵。
不过一般的咒灵也不能像是他这样拥有人形和神志。
……但是怎么说被悟这么摆来弄去也还不生气也真的是太好脾气了。
看着几乎一整只都要贴到对方身上去的友人,夏油杰有种想要别过头装作不认识对方的冲动。
结果刚刚扭过头,就发现刚才还趴在桌上睡大觉的硝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的同时默默挪动了脚步。
夏油杰:……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家入硝子慢吞吞地掏出了一支女士香烟,低头点烟的时候含糊地回答了一下。
“唔……看人渣的眼神?”
彼时还没习惯被同期叫做人渣的夏油杰:……
“就算是我被叫做人渣或许也会伤心的,”他单手托腮,笑眯眯的模样很难让人将他和伤心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家入硝子连眼角都没分给他,瞥了一眼,就淡定自若地收回了目光,叼着烟嘟囔了什么。
再一抬头,就看见上课的时候就在讲台上站着的“老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黑发少女愣了下,眼角的小痣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但“老师”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眼巴巴地盯着她。
这种视线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小孩子之类的,因此即使知道面前的这尊是个来历不明的咒灵,但是既然出现在了学校,也就说明在一定程度上是“安全”的。
因此,犹豫不过半晌,家入硝子就看着对方勾了勾唇角。
高专一年级唯一的女孩顺着“老师”的视线看向自己,最后晃了晃被夹在指尖的香烟。
“想抽?”她勾着笑问。
棕发的青年眼巴巴地盯着她,不知道是否听懂了没有,就直愣愣地看着,眼巴巴的模样让本性就更喜欢小动物之类的一些的少女心中更加柔软了几分。
她尝试着晃动了下自己手里的烟,就发现棕发青年的目光也就跟着眼巴巴地滴溜溜地转过去,不觉有几分好笑。
但是这种时候要是让她把烟交给对方的话,家入硝子总觉得会有一种自己是在带坏小孩的错觉。
“说起来,这孩子不会是刚形成的咒灵吧?”
从课桌抽屉里掏出来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塞到咒灵手中,身为学生的女孩反而在这种事情上忧心忡忡(?)起来。
然后五条悟就露出了很是奇幻的表情。
“他才不是什么初生的咒灵。”他含糊地说到,“最少在老子还小的时候,老子就见过他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其实也不大。
被同班的两人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注视着,五条悟当即炸了毛。
“小时候!比现在小的多的时候!”
夏油杰维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飞快地同家入硝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诶——”他特地拉长调子,“那得是多小的时候?十岁?八岁?”
而五条家的神子沉默了数秒,望着正扒拉着棒棒糖的特级咒灵,神色沉静了下来。
“是四岁。”
他呼呼向上吹着自己的刘海,看向沢田纲吉的目光却沉静又悠远。
夏油杰当时愣了愣,再度和家入硝子交换了一个视线之后迟疑地开口:“那……”
五条悟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率先回答。
“当然,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家伙就是这幅模样了。”他大步上前,捏了捏看起来十分木讷的青年的脸蛋,扭过脑袋,“看,就算是这样捏他,这家伙也不会有反应——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家伙就是这幅模样了。”
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两个同班同学互相看了看对方,总觉得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而五条悟叹了口气,没管看起来心情很复杂的同期们,伸手在棕发青年的头毛上打了一个结。
在棕发人形咒灵望过来的澄澈视线之中,他猝然笑了出来。
“笨——蛋。”
白发蓝瞳的少年人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说道。
“有情况。”
“绝——对是这样,说不定是小时候趁着老师呆呆的,单方面做了什么约定,比如说未来当老师的新娘之类的。”
“诶新娘么?好可怕。”
“确实,悟这种家伙,就算是当新娘也没人会要的吧。”
“喂你们!”
闹闹哄哄的少年往事在夏油杰的脑海中闪烁而过。
他盘膝坐在咒灵们的地盘上,却丝毫没有深入敌腹的紧张与恐惧,反而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优哉游哉。
他单手托着腮,自从少年时期开始夏油杰就很喜欢这个姿势,只是比起当初只能用课桌当垫板的情况不同,现在的地盘更大,也就让他更加有施展的地方——比如说斜躺在地上单手托腮之类的。
不过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夏油杰至少目前还是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沢田纲吉,嘴里称呼着“老师”,但却丝毫不见笑意。
沢田纲吉被他的目光刺了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来之前他是没想到所谓的“合作伙伴”会是夏油的。
棕发青年刀一样的目光刺向漏瑚,平日里脾气火爆到处蹦跶找存在感的咒灵此时此刻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原地,捧着茶老神在在,权当自己不存在。
沢田纲吉快要被气笑了。
这时候想起来真人最近缠在自己身边也显得很刻意。
毕竟就算是初生的咒灵,他也不是这两天才诞生的,在此之前漏瑚也从来没想起把这倒霉孩子往自己眼前带,结果最近就突然那一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然真人是否是和漏瑚同流合污暂且不知道,就算是没有通过气,就真人这种驴脾气,只消稍微算计算计让他对自己感兴趣,就很容易达成目标。
沢田纲吉决定今晚就在漏瑚的脑袋里吃火锅。
但现在还得先应付过去。
教父先生绷着下巴、维持着冷淡的神情,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
对方弯了弯眼。
“老师看起来真冷淡啊。”他说道,“是不记得我这个学生了吗?真无情。”
说着抱怨的话语,他却摆着笑容,活像是说的什么热络的寒暄一般。
沢田纲吉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是冷淡。”他说道,终于走进房间,自然而然毫不客气地在对方对面的主位坐下,脚腕早已没有象征着束缚的链条,需要的时候,灵快得像是一只飞鸟,“我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的,杰。”
……
沢田纲吉是知道自己在敌对的高专阵营当过社畜的。
甚至据其他人所说,在这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被可恶的人类禁锢,直到他们的神子、打破了咒术界平衡的五条悟出现,才露出隐藏的宝物的一星半点。
他们这才将他从可恶的人类手中夺回。
当然,对于咒灵们的一面之词沢田纲吉始终怀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在面前只有这一种“真相”的情况下又不得不怀疑地相信一些。
事实上,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并不像是其他世界那样,从一开始就是清晰的。
上个世界之后,他像是陷入了永久地沉睡,直到某一天,才缓慢地对外界有了些微的认知。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
“老师,快,就是这里。”戴墨镜的白毛啪嗒啪嗒地甩着纸,啪地一声摁到他的面前,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是显而易见能够从那张好看的脸蛋上看出急切。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请假条】三个大字上面,视线逐渐变得奇妙。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能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盯着请假条,看起来就很焦急。
沢田纲吉“唔”了声。
“那么。”他问,“你要请假条做什么呢?”
那些些微的记忆在他的脑袋里闪烁,最后辨别出这个孩子的名字是“悟”的事情。
于是他眨了眨眼,声调温和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悟君。”
白色大猫焦急地啪嗒啪嗒甩着的尾巴顿了下,旋即抬起眼,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沢田纲吉半晌之后,突然回头大喊。
“杰——你快来看,老师好像不是笨蛋了……我们好像没办法让他给我们签请假条溜出去了耶!”
听见这话,在门外望风的夏油杰也匆匆扒拉着窗户探出了脑袋来。
“什么?真的吗?”他小小的眼睛里瞪出了大大的疑惑,“那怎么办?”
两个男子高中生手忙脚乱,最后被察觉了不对的班主任一拳一个扔到了一边,还嘀咕着什么。
茫然的、尚且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单手握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活泼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着“老子是最强”。
而回到现在,当初活蹦乱跳的男子高中生显然已经有所成长,不仅突破了高中生的身份,而且似乎还成为了某个教派的“教主”,穿上了不问世事(?)的袈裟。
听见了他的话语,夏油杰不气反笑,十分熟络地说道:“你还是老样子,现在也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艺术吗?”
沢田纲吉打量了他半晌,也呼出了一口气。
“你也是。”他真诚地说道,“你的怪刘海和小眼睛,也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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