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咸鱼宿主拒绝做任务[快穿] > 1、死后生(一)
    第1章


    【滴——宿主仅剩两年寿命,请认真完成任务。】


    谢白没去理会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


    他早死过一次的人了,系统强行绑定他、给他续命,种种操作根本就是扰他安眠。


    死人真是没人权啊。他不知第几次感慨。


    问都不问一句就一厢情愿地觉得,人死了就一定会为复活的奖励累死累活地做任务。


    那种目的不明的攻略任务谁爱做谁做,他只想苟到最后,等着任务失败好与系统解绑。


    谢白来到这个世界已三年,他此时正站在砖石砌出的小院里,从袖中摸出一枚丧宴上顺来的素饼,漫不经心地掰成小块丢进眼前植着荷花的水缸中。


    缸中的鲤鱼绕着荷梗游走争食,浑然不觉往日里每日喂养它们的那个人已经死去了。


    今日停灵待葬的是顾望安的祖母。


    顾望安拜在仙云门门下,姑且算是门主宁玦的徒弟。而宁玦是谢白在这个世界的身份,顾望安则是这个世界里系统指定的任务目标。


    三年前宁玦修炼时急功近利、心魔丛生,最终走火入魔而死。系统便为谢白挑了这么一具身体。


    这身体如今虽用起来毫无滞涩,能跑能跳能修炼,但到底只是由系统吊着一口气,再过两年也便不顶用了。


    谢白若不完成任务,便只能陪着这具早已失了生机的血肉躯壳一同死在这个异世,再无第二次延续生命的机会。


    不过,谢白是真咸鱼,也是真不怕死。他明知道顾望安在原主宁玦的死亡中掺了一脚,也并不介意将这心机深沉的狼崽子继续留在身边。


    那时谢白刚被系统绑定,一睁眼就看到高大冷峻的青年半跪在榻上,凑得离他极近,深邃的黑眸霜雪般冰冷,吐息间带着点儿血腥气。


    那人面色苍白,脸上身上都有数道细长的血痕,领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上奇异的符文若隐若现,像是内里刻印着法阵。


    一阵晚风拂过,吹动了屋内四散破碎的纱幔。谢白很快注意到自己身下的床榻和四周的床架仿若被巨力劈砍破坏过,可谓一片狼藉。


    他很清楚自己所占的这具身体刚刚没了呼吸,而在原主死亡的当口周围是这么一番情形,屋内也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


    谢白不想卷进什么凶杀事件,但身处其中也没什么不适。他动也未动,毫不介意与一个疑似凶手保持这样暧昧又危险的距离。


    他一边在脑海里翻阅系统提供的原主记忆,一边静静凝视着眼前的青年,视线扫过他紧绷的下颌和迅速敛去寒光的眼。


    青年快速拉开两人的距离,端正地跪坐,恭敬地垂下头去:“门主方才似修炼出了岔子,我一时情急才有所冒犯,望门主宽恕。”


    刚刚冒出的獠牙又被这人妥帖地收了回去。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谢白翻完原主宁玦的记忆,此时终于有了些头绪,心中不由感叹一句造孽。


    眼前这人名叫顾望安,是宁玦强行抓来给自己续命的。


    宁玦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但早年间根基意外受损,修行之路几乎断绝。他本没有结成金丹的可能,但他剑走偏锋,硬是在艰难的求道途中硬生生劈出一条路来,于百年内结丹。


    但他如此强求自然要遭到反噬。受损的根基撑不住金丹期磅礴的灵力,他的身体走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不断地寻找灵物修补受损的经脉与丹田,但都治标不治本,修行之路摇摇欲坠,但顾望安的出现又给了他一线生机。


    顾望安根骨普通却身具玄气。万年灵玉髓才能凝出的些许玄气却如浓雾般浸透他全身。这玄气世间至柔且蕴含无穷生气,是宁玦的救命良药。


    他将顾望安攥在手心,残忍地在他身体上刻下令人痛不欲生的、抽取炼化玄气的法阵,通过法阵刮骨割肉一般吸取玄气,宛若一只吸人生气的恶鬼。


    顾望安在他手中可算得上是备受折磨,估计心里早就恨之欲死。


    谢白那时还不知道顾望安就是系统指定的任务目标,只感概了下一被绑到异世界就被附赠了个恨得他牙痒的仇人,这开局还挺刺激,但他对此倒并不是很在意。


    比起这日后可能殃及到他身上的仇恨,他对原主宁玦是如何走到今日这般局面更感兴趣。


    宁玦可不是天生的魔头抑或卑鄙小人,他也曾傲骨铮铮,对道法满怀纯然的热忱。他怕也从来没有想过,百年后的自己会变得如此不择手段,做尽曾令他不耻的邪魔外道之事,最终落个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下场。


    谢白在宁玦的回忆中越潜越深,来到最初的原点。


    宁玦乃此方世界修真门派仙云门的门主。仙云门势力不大,但积累颇深。宁家代代专研阵法、符箓,出过不少声名如雷贯耳的能人,数千年前便是叱咤一方的名门,最鼎盛的时候,整座太丰山以及绕山而建的城镇村落具是辖地。


    但这方世界灵气日衰,道法也渐渐没落,现如今成就金丹便属千难万难,成仙问道更是痴心妄想。


    为了在这个根骨驳杂、灵气稀薄的世上于道法进益,不少门派逐渐避世,甚少沾染世俗之事。仙云门如今也只保留了出云峰这一小片灵地。


    宁玦天赋异禀,是修真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他自小在父母的教导下研读无数大能先祖的高深道法,他一头沉迷进去,起初如鱼得水,快活不已,但学的越多,越感到溺水般的窒息。


    道法深如深渊,道途却窄如针尖。他修为越是精进,修行时感受到的壁垒便越是坚不可摧。


    他曾问父亲:“天道为何不再向修行者敞开?”


    父亲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发顶,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我儿切不可强求。”


    这样的道理宁玦怎会不懂。只是对大道强烈的渴望和修行中无所不在的挫折困顿不断在他心中纠缠,打成一个难解的结,一时奈何不得,只能慢慢解。


    宁玦虽天生性情偏执好强、过刚易折,但若能在长辈的引领下慢慢打磨心性,未尝不可磨炼出坚韧开阔的意志心胸。


    可世事变化无常,人的命运一如风中飘絮,骤然间就被吹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宁玦的父母双双死在了秘境中。


    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为冲击筑基做准备。


    前些天他还收到母亲传书,说会在他筑基前赶回来为他护法,不料言犹在耳,却已天人永隔。


    那时正值深冬。出云峰积雪皑皑,呵气如雾。宁玦只觉寒气入体,冷得双手发抖。紊乱的灵力尖刀一般,将他的心神搅得七零八落。


    他茫然地看着传信的门人,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他摆手打发走了门人,独自一人呆立半晌,忽觉眼角异样,伸手一摸,却是一小粒冰珠。许是眼泪还未落下便已冻结。


    再痛苦日子还是要继续。


    宁玦很快接过父亲的衣钵,担了门主的位子。仙云门的重担一夕间落在了他的肩头。他虽天资极高,但到底修炼时日尚短,修为在门中算不得什么,再加上宁家一脉仅剩他一人,他这位子坐得并不稳。


    世间好事难成双,祸事总相连。他筑基当日便有门中老人在他闭关之地大肆喧扰,生怕他心神不乱,执意让他修为精进之前交出门主之权并宁家阵法传承。


    宁玦心神大乱,双目充血,纵然极力想要挽回,但他进阶时身周环绕成形的灵力漩涡终究狂暴地溃散而去。他恨极吐血,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却是被人救起。


    宁玦的父亲生前与归元宗宗主晏洵交好。好友身死,唯一的血脉又马上要筑基,晏洵不放心前来探看,恰好解了一场危机。


    只是当时情急,眼见宁玦灵力将散、修为将毁,晏宗主用保命的灵丹吊住了他的修为,帮他强行渡劫。这下,筑基虽成,底子却是虚的,根基也受了损,以后的修行之路越发艰难。


    宁玦与晏洵之子晏珩打小相识,两人本同为天骄,并驾齐驱,此事一出,怕是再难望其项背。


    连番打击,宁玦心中悲极、怒极,深恨自己无能。心中本已缓缓松开的,由本性中的偏执纠集而成的心结,如野草般疯涨纠缠,缠成一团解不开、理不散的乱麻。


    而这一次却再没有人在他身旁护佑,也再没有人能给他慢慢化解心中执念的余暇。


    ——我儿切不可强求。


    父亲曾经如此告诫。


    可想要靠自己保住门主之位、宁家传承,他就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他只能强求。他非强求不可。


    顾孟安就是他的强求。


    强行筑基后宁玦的身体就好似厚实的山体被风侵蚀,剥落了数层。原本可供他成长的肥沃土壤流失太多,想要继续快速精进就不光只是流血流汗的事,只有剑走偏锋才能辟出路来。


    他呕心沥血,在艰难的大道上踽踽独行数十年,终于于数年前结成金丹。


    他与晏珩前后结丹之事被传为美谈。晏宗主大喜,为两个小辈一起办庆贺的宴席。席间热闹非凡,他心中却是一片漠然的平静。


    修真界只有晏家有一位常年闭关不出的元婴老祖,而各大宗门中金丹修为的一只手就能数完。如今宁玦金丹已成,再没有人敢像当年那般随意欺他、辱他。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他等得太久,渴望太深,原以为这一日的来临能一扫他心头阴霾,甚至令他欣喜若狂,但到头来他心中充斥着的却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空寂。


    他不知是太过沉重的渴望与等待掏空了他,还是他的心早已在父母噩耗传来的那一天便冻结在冰雪中。就如那滴尚未淌落的泪。


    他无暇多想,一直以来埋在身体里的隐患终于点燃了引线。


    他的生命中只剩下对大道的执念了。如今这份执念也要弃他而去,他终是疯魔,再顾不得什么底线,一把抓住了顾望安这剂救命良药。


    然后,事情就从这里彻底走向了不断堕落毁灭的岔路。


    谢白翻看的记忆里,宁玦死前曾有片刻清明如回光返照。在这穷途末路的终点,他短暂地从心魔中挣脱而出。


    他想起父亲,想起母亲,想起初初问道时纯然的喜悦,最后又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玦乃佩玉,环形而有缺。父亲为他取此名,是期许他凡事决断,有君子之气。但这般期许无疑已被他糟蹋得一干二净。


    他最后看向顾望安。


    这人上山已一年有余,他却好似是第一次把对方看进眼中。顾望安方才被他抓来吸取玄气,如今正撞上他走火入魔、体内灵气崩解的时候,不得不勉力抵御着狂暴的灵气,满身狼狈。


    他心中一叹,事情走到今日,在难得意识清明的这一刻,倒不如最后放对方一把。


    于是他闭上眼,勉力燃烧神魂,控制肆意攻击的灵气,在魂火的灼烧中魂飞魄散。


    谢白琢磨着这段记忆。


    宁玦的记忆鲜活细致,但其中十分关键的部分——宁玦筑基时根基受损一事却多有含糊。


    他根基受损到底是因为筑基中途被人打断导致的,还是晏宗主帮他强行聚集溃散的灵气筑基所致?


    如果是后者,一个特意前来护持友人遗留血脉的亲和长辈,又为什么这么做?


    谢白感受到了阴谋的阴影在原主语焉不详的记忆里游走。


    而他极其地痛恨阴谋诡计。


    他平静的心湖被阴谋若隐若现的气息扰动,晦暗的过去像闻到血腥味的野兽般在他心底按捺不住地躁动起来。


    我死都死了,不仅被强行绑来异世界,还可能再次面对这种糟心事。


    他想。


    真是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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