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说谎 > 14、说谎
    第十四章:


    你是我


    想要藏起来的


    一颗蜜糖


    ——2015年3月28日。


    ——江措。


    *


    温热潮湿的水雾逐渐变得冰冷,江措随手从挂钩上捡了个干净的毛巾擦拭湿发,发端末梢滴落的水珠顺着男人精致的侧脸缓缓滑过凸起的喉结,他咽了咽喉,声线偏哑:“还在臊?”


    宁樱背对着他,小脸涨得通红。


    江措往前迈出两步,目光定定瞥向她又红又软的弹耳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宁樱紧紧闭着眼,睫毛在颤,声音也有点抖:“你穿好衣服了没?”


    江措说:“好了。”


    宁樱紧咬的齿关这才松了松,悄悄呼了口气。


    江措觉得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脸皮薄容易害臊,动不动就脸红,一如既往的可爱。


    她害羞时必定伴随着紧张。


    过度紧张就会肚子痛。


    江措悠悠和她开玩笑,“今晚是你占到了便宜。”


    宁樱本来还憋着口气,肚子隐隐作痛,听见他的话气得转过身,“我还没说我眼睛受到了伤害。”


    她微微瞪圆了黑色的眼睛。


    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以前和他吵架时的神态。


    凶凶的,却没有杀伤力。


    江措死猪不怕开水烫,“哦。”


    他正儿八经,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认真的,“那真是抱歉了。”


    宁樱决定将这尊大佛送走,且不说时间不早,让她和江措共处一室也相当的不自在。


    半晌过后,江措回到浴室,将内裤手搓洗干净挂到了阳台上。


    宁樱眼神躲闪,实在没有忍住:“你可以带回家洗。”


    江措抬眉,“会发霉。”


    宁樱深呼吸,语气尽可能变得平和:“才几个小时,不会发霉。”


    江措正大光明将他的内裤挂在晾衣架上,事已至此,宁樱只得忍耐下来,几秒钟的静默之后,她说:“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该回去了。”


    还好江措本来也没有要借宿的打算,他从杂物间找了个纸袋子将没洗的衬衫装进去,“你的包还在我车里,一起下去吧。”


    如果不是江措提醒,宁樱都忘了这件事。


    夜深人静,小区里静悄悄的。


    江措的车停在西门入口旁边,解开车锁,他弯腰钻进副驾驶,将她装满重要证件的小包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宁樱接过小包。低声道谢。


    值班的保安从岗亭小跑过来,借着路灯的光线看清了他们两个,又扫过江措身后的保时捷,眼皮子抬了抬:“停车费,六十。”


    江措抬眉:“我是这里的住户。”


    保安六亲不认:“那你怎么不停地下停车场?停上面就是要收钱。”


    江措冷声问:“我总共停了不到一个小时,要六十?”


    保安说:“夜间停车比较贵。”


    说完他立马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私人微信收款码,“扫我就行了。”


    江措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是保安想趁机赚点油水,估计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如此操作,一个月至少能多七八千的额外收入。


    江措和他讲价:“三十,多了我报警。”


    保安咬咬牙:“三十也行,扫我。”


    江措付过钱,保安揣着收款码就又回到了岗亭。


    宁樱说:“回头你可以去投诉。”


    江措没搭理,沉思过后,他忽然冒出感想:“早知道能赚这种黑心钱,我也来干保安。”


    宁樱忍不住:“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江措对她笑了起来,温温柔柔,如沐春风:“这不是能少走弯路,也少奋斗几十年。”


    江措平常说话其实也挺幽默的。


    经常语出惊人。


    宁樱感觉江措一直在盯着她看,她有些不自然捋了捋头发,松散的碎发别在耳后,她很客套:“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江措嗓音低哑,带着点诱人的磁性,“嗯。”


    停顿半晌,他丝毫不觉得尴尬,面色如常,月光笼着他清冷好看的脸,“明天我过来拿我的内裤。”


    “……”


    宁樱心里的小人仿佛在歇斯底里。


    她的脸红了又红,实在有点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坦荡在她面前说出“内裤”这两个字!


    就不能稍微委婉些吗!?


    害得她又不禁想起他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画面。


    幸亏两侧的路灯光线并不是特别的亮,她脸上熟透了的红看的没有那么清楚。


    江措接着又说:“电话号码留一个,我过来的时候提前给你打个电话。”


    宁樱抿唇:“发微信就可以了。”


    江措罔若未闻,拿出手机:“是你上次给我发短信的那个号码吗?”


    宁樱没有否认,声音轻轻地:“嗯。”


    江措生日那天就存了她的号码,只不过是故意在明知故问。


    他的口吻很随和,“不会再换了吧?”


    宁樱骤然掐紧了拇指,嗓音有些酸涩:“不会。”


    江措说:“要换也辛苦你告诉我一声。”


    可能是怕她误会,他补充:“我每个月都得收租。”


    “好。”


    高中还没毕业。


    他们分手之后。


    宁樱就把用了好几年的手机号码换掉了,所以这些年她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江措的消息。


    只有她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悄悄给他发送过未命名的信息。


    当初去营业厅办理那个手机号的时候,她还没有成年。


    是她用她父亲的身份证办的卡。


    后来手机被没收了。


    她也没有权限补办。


    江措那时以为她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眼神讥讽,似乎是在嘲讽他自己,“也不至于要把我拉黑吧。”


    宁樱当初没有解释,现在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


    第二天大清早。


    宁樱又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说她父亲生病住院,让她有空回家一趟。


    宁樱临时和程矜请了两天的假期,买好最快的一班飞机,赶早去机场飞回了锦川市。


    高中的时候,宁樱是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才转学去了苔青市第一中学。


    她的父亲当时被调到苔青市的附中,任职七年级的教导主任。


    从小,父亲就对她很严格。


    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便是:“你若是个男孩,我管都不会管你。”


    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更加严格。


    怕她犯错,怕她叛逆。


    宁樱觉得自己并没有青春叛逆期,从小到大她都很听话。


    至少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


    只有一件事,忤逆过她的父亲。


    早恋这个话题是敏感的。


    对于家长来说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尽管当时她已经成年。


    已经是一名心智成熟的高三学生,但是父母并不愿意听她说话。


    下了飞机,午后热气朝她扑来。


    宁樱坐上回家的出租车,眉心微蹙,略有些疲倦靠着车窗,黑眸静静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忆起那个雷声轰鸣的夜晚,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向客厅的落地窗。


    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卧室里一片狼藉。


    暴怒之下被撕碎的日记本、被打碎的水晶球、被人粗暴扯开的手链,玉珠落了满地。


    她断断续续,哽咽着说:“我…我们…不…不会…耽误学习。”


    “我…我会考第一名。”


    “我会好好学习。”


    “我会听话。”


    “爸爸。”


    “我会听话的。”


    那些东西。


    她当成宝藏一样小心翼翼收起来的东西,最后还是被她的父亲扔进了垃圾桶里。


    父亲摔门而去,声音震耳欲聋。


    最后一次拿着那个手机,宁樱跪坐在地上拨通了他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哽着喉咙说:“我爸爸…知道…你送我的…弄坏了…我没有…办法了…我害怕。”


    “江措,我好害怕。”


    “什么都坏了,被扔掉了。”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不肯听我…听我说话。”


    结结巴巴。


    哽咽酸涩。


    流着眼泪说完这些,才发现电话根本没有打通。


    “姑娘,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宁樱从回忆里及时拽出来,她怔怔的付了钱。


    上楼回家,母亲在厨房里炖汤。


    听见她开门的响动,头都没回:“你去书房的抽屉里,把你爸爸的身份证找出来,等会儿一起给他送到医院里。”


    宁樱在玄关处换好拖鞋,低声说好。


    推开书房的房门,她问:“妈妈,在哪个抽屉?”


    “最里面那个。”


    宁樱拉开抽屉,垂着眼眸,视线在抽屉里翻翻找找。


    存放证件的卡包旁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机。


    四年没有用过。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开机。


    宁樱安静盯着手机看了良久,她把旧手机从抽屉拿出来,按下开机键,迟迟没有反应。


    可能是没有电了。


    这个手机里曾经有许多她和江措的合照。


    也许被删光了。


    也许没有。


    抱着侥幸的心理,宁樱找来充电器,给旧手机充了电。


    随后她将找到的证件交给她的母亲。


    “坐飞机累了吧?你先回房间休息,晚点我们去医院给你父亲送饭。”


    “嗯。”


    宁樱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刚躺下就接到了江措的电话。


    他应该是刚睡醒,声音听着都还犯困:“你在家吗?”


    宁樱:“不在。”


    江措:“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过两天。”宁樱知道他是要去拿晾干的内裤,她说:“你有钥匙,可以直接开门进屋拿。”


    江措似乎没有认真听,拖腔懒调,“再看吧。”


    挂断电话之前,宁樱一字一顿唤了他的名字:“江措。”


    她不由自主扣紧手指,修剪干净的指甲深深掐着掌心的软肉,轻声细语也听得出声线里的紧绷,她问:“大学这几年,你有想过要联系我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


    嘶哑的声音都低沉许多。


    他说:“没有。”


    两个字,敲在她的心上。


    男人沙哑磁性的声音多出几分低落,淡淡的声音:“我们学校收手机。”


    宁樱用力收拢五指,指节发白,酸涩应道:“嗯。”


    她先挂了电话。


    江措没有想过联系她,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个时候,她把话说到了绝路。


    宁樱觉得这样也好。至少那四年他没有枷锁、没有负累。


    他应该过得很好,洒脱自由;有很多人喜欢,也有许多人追求。


    他还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那颗星星。


    宁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若无其事抹去眼尾的水光。


    床头的旧手机已经充了大半的电量。


    几年过去,质量依然很好,还能够开机。


    宁樱翻了相册,里面的照片早就被删得一张都不剩。


    奇怪的是,通话记录显示有99+的未接来电。


    被格式化的手机。


    通讯录里没有任何联系人。


    宁樱颤着手点开通话记录。


    无疑,这些未接来电都属于同一个人。


    几百个电话,自动转接成几百条语音留言。


    宁樱的眼前泛起酸胀的浓雾,她的手指头在发抖,颤颤巍巍点开语音信箱的留言。


    时隔几年,旧手机里依然保存着少年的声音。


    他绷紧的喉咙,吐露出的语句既青涩又紧张。


    ——“宁樱,是我。”


    ——“听见记得回我的电话。”


    ——“我考上国防科技大学了,还有一个月开学。我问了你们班的同学,她们说你被锦川师范大学录取了,恭喜。”


    ——“我也不想死缠烂打,但总是控制不住要想你。”


    ——“还有十天就要开学,到时候要交手机。”


    ——“每次听见嘟声之后请留言,我都在思考,黑名单里的留言能被听见吗?”


    ——“我开学了,手机上交,周末再联系你。”


    ——“周末我坐火车去了你们学校,还是打不通你的电话,保安不让我进去,不过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以后有机会带我进去逛逛。”


    ——“这周临时加训,没有假期,下周再去找你。实战演练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遗书留给亲人,抱歉,我在收信人上写了你的名字,如果真的让你收到我的遗书,你大概会被吓坏吧。”


    ——“我是江措,听见留言记得回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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