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军杖
卢氏一醒来就看见了在床边守着自己睡得有些沉的苏朝, 阖上眼睛就想到了刚刚苏佩与甄诺跪在自己的脚下忤逆自己的情形。气上心头,卢青筠猛然抓住了身下的床单,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似有所感, 苏朝一下子就从梦境之中回笼了神智,睁开了眼睛。虽然心下去那些从前的事有许多触动,但看卢青筠醒了过来还是立刻俯身关心地问道:“可是口渴, 要不要喝点水?”
卢青筠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被这突然间的昏倒弄得脱了力,连说话都没有了多少力气。苏朝立刻注意到了卢青筠的意图,小心翼翼地将卢青筠扶了起来, 还在身后垫上了两个垫子, 确保舒服了之后才走到桌边,倒上了一杯温水送到卢青筠的嘴边。
看卢青筠喝了下去,干涩的双唇有了一点的血色, 这才放心地坐在了床边。
卢青筠喉咙还有一些干涩,带着一点沙哑, “现在什么时辰了?”
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打更的声音,苏朝模糊地回答了一句。卢青筠此刻身子还有些虚弱,火气倒是消了大半,只是心里面还记挂这苏佩与甄诺。
卢青筠有些烦躁,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脸,还是忍不住心头的记挂,问道:“佩儿呢?”
“自然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
“甄诺呢?”
夫人往日里面都是唤诺儿的, 如今竟然是连称呼都换了。苏朝蹙了蹙眉头, 回答了相同的答案。
都已经气到了这种程度, 苏朝也不打算提甄诺再惹卢青筠生气了,细心地为卢青筠掖了掖被角, 这才问道:“佩儿那脸是怎么回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卢青筠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苏朝瘪瘪嘴,说多错多,“天都还没亮呢,再休息一下吧”
卢青筠没有阻止苏朝为自己盖被子的举动,沉下了心思,在苏朝转身去书房休息的时候拉住了苏朝的衣袖,冷声道:“考完试后,让甄诺去外头辟府吧。”离开了,见不着,佩儿的心思自然而然就消了。
“”
苏朝没有反驳卢青筠,也没有说答应的话,径直就去了书房安睡,只不过这一夜注定无眠。
苏佩确实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只不过甄诺不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又循着上回的路到了韶玉居的后门。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便是甄诺身上除了自己的披风还多了一件稍小的厚衣,是苏佩特意带出来的。这回也没有背靠着冰凉的木门,而是彼此。
苏佩让折叶多拿了一盏油灯过来,并着甄诺自己带过来的灯笼,灯光虽然昏黄渺小,到底能够看清书本上面的文字。
苏佩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拿起油灯,拖着底往甄诺的边上放了放,确保亮光,这才柔声问道:“可有信心?”
“嗯”甄诺的视线还是锁在书上,微微抿着唇,温声道:“你可以靠在我肩上,舒服一些。”
苏佩双唇微微向上挑,慢慢将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轻轻将自己的重量压了一小部分在甄诺的肩膀上面。一卷书看得并不久,没有看完甄诺便收了起来,将其放在了地上。侧目,看着肩膀上面闭目养神的苏佩,甄诺轻轻地扬了一下衣袖,慢慢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苏佩的肩膀上面。
肩上压了一点重量,苏佩没有睁眼,本能地朝着甄诺的肩膀上面移了移,“怎么了?”
原是想要说师母的事情,话到嘴边就说不出了。甄诺默默搂紧了苏佩的肩膀,刻意抹去了自己心头的忧愁,“上回,你给我的簪子,我想要”
“好,明日我给你。”现在,就想安静地靠一会儿
***
顾长君脸上带着怒气,手中紧紧握着鞭子的尾端,面前是刚刚正抽打兵士的朱校尉。顾长君手上已经有了一个血痕,足可见朱友屿刚刚挥鞭的力气有多重。
“难道兵士就可以被肆意打骂吗!”
顾长君一把就将鞭子从愣神的朱友屿的手上夺了过来,随后甚是愤懑地扔在了地上。同样是训练兵士,凭什么这人对自己账下的兵士非打即骂,分明是不把兵士当人看。
朱友屿迅速缓过了神,自己进军营也有年头了,训练不同的兵士自然有不同的办法。见到眼生的顾长君,草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刚来军营的将军之女。尽管如此,朱友屿还是没有半分客气,直接回怼道:“这是我帐下的兵士,不归安夷护军管。”
“他们是兵士,不是畜生。”
“他们是逃兵!”朱友屿厉声道。
顾长君一滞,敛眉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捂着伤口吃痛的兵士,听见“逃兵”一词之后都羞愧地耷拉下了脑袋。大汉对这样的逃兵本就苛刻,有杖杀,斩首等等刑罚,这样的鞭打在死面前已经轻了许多。
虽然是律法,但见着了,顾长君心里面还是本能的不服气,如此的对待就像是当初父亲对三叔一样,严苛冷漠。“莫不是逃了一次,之后的一辈子都要刻上这屈辱的印记,就要让这屈辱一直刻在骨血里面吗!”
“是!他们就是我朝的耻辱!”朱友屿沉声,“是顾家军里面的耻辱!”
有不少已经在休息的兵士围了过来,见此情形连忙劝起了顾长君,“少将军,他们就是一群逃兵,没有必要为他们说话的。”
顾长君低下了头,对周遭的这些劝阻声音置若罔闻。眼神凌厉,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配剑,“今日我就是要保下了他们。若是我胜了你,你就不再对他们打骂责罚,好好训练。”
朱友屿默默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剑柄上面,却没有让剑出鞘,警告道:“这是军营,一级一级都有军令,不是京都里面小孩子之间的游戏。若是你真的和我打起来,便是以下犯上,按军营里面的处置,要受军杖八十!”
顾长君抿唇,剑尖从朝向地面慢慢对准朱友屿,“莫要多言!”
朱友屿立刻拔出了自己的剑,与顾长君刀剑相向。剑锋相触仿佛是能擦出火花来,顾长君偏重攻击,而朱友屿好像是留了力一样,处处格挡。偏生这样的格挡,顾长君却丝毫找不到其中的错处,也没有办法立即打败朱友屿。
难分高下之际,一声冷喝叫停了这场比试。是安碌全。
这犯错的人是顾长君,是将军的女儿,安碌全本想着这件事情就是顾长君与朱友屿两人之间的事情,直接带到帅帐里面,说两句解决就好,没想到顾平山直接将顾长君拎到了外头,当着所有兵士的面摔到了地上,丝毫没有打算给顾长君留面子,也没有打算轻易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以下犯上,军杖八十,给我打!”
顾长君冷着眸子,盯着顾平山的眼中有气,有怒,更有恨。
安碌全怎么会想到将军这么狠,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请求道:“将军,安夷护军是初犯,当是可以轻罚的!”
看顾平山坐在太师椅上还是没有半分改变主意的想法,安碌全连忙甩了一个眼神给朱友屿,那眼神分明是劝朱友屿跟着自己一块求情。八十军杖,糙汉子都会被打掉半条命,何况是一个女子。
朱友屿就在原地站着,好似没有接收到安碌全的信号一样。顾长君的双手已经被制住,但脾气却没有被收住,“安副将不必为我求情,我顾长君还受得住!”
顾长君脱去了铠甲,一下子就被按到了受刑的长凳之上。初时还好受,二十军杖之后就感觉像是打在血肉上面一样了。顾长君双手紧紧地抓着凳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指甲整个抠进长凳里面,双唇紧闭,心中的骄傲硬是不允许顾长君开口叫唤一句,至少不能在顾平山的面前示弱。
围观的将士都已经散去了,如此的受罚可是看不下去。
宋榕听说此事赶到这的时候顾长君已经受了四十军杖有余,一路上面都没有听见叫痛的声音还以为是虚打,但看见顾长君的戎服上面已经渗出了血,额头上面是豆大的汗珠,嘴边也有了血,这才意识到了严重。
宋榕将视线定格在了冷漠的顾平山的身上,又慌忙错开了自己的目光,生怕在这军营之中露头。
顾将军,竟然是能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下死手
宋榕默默将自己移到了一个稍微远一点,却能够将顾长君看清楚的地方。
我不能帮你,也帮不了你
第五十一下,第五十二下,五十三,五十四
顾长君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却只能在心中默数着这些数字,将自己的指甲紧紧地抠进长凳之中。
“将军,不能再打了。”
“求将军放过少将军。”
“将军,将军”
“”
说话的是冲过来的那群被朱友屿打骂的逃兵。
逃兵之中的孟娃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上前直接帮顾长君挡下了一棍,吃痛一下,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朝着顾平山一下一下地磕头求情。“别打少将军了,将军,真的会打死的”
“剩下的我孟娃子愿意帮少将军受罚。”
有一个孟娃子做表率,那些人都跪了下来,纷纷表示道:“我们都愿意。”
顾平山冷冷地看着这群人,将视线回笼到了双唇惨白,已经半昏厥的顾长君。“停!”顾平山站了起来,声调冷漠,“罚顾长君撤去安夷护军之职,清洗马厩。求情的人皆杖责二十。”
第52章 谈话
“朱友屿!朱友屿。”安碌全在后头不停地大喊, 偏偏前面走着的朱友屿没有半分回头的想法,脚步还越来越快了,分明就是要甩开自己。安碌全火了, 脏话都爆出口来,“你妈的朱友屿,快点给我站住!”
安碌全直接跑了起来, 这才将快步走的朱友屿逮到。这混蛋,别以为自己看不出来,这人分明是成心激少将军的,成心让少将军被将军责罚的。
朱友屿双手扒着安碌全锁在自己脖颈处的手, 整个人瞬间弯下了身子。安碌全连锤了两拳在朱友屿的胸口, 随后才放开了锁喉的手。“朱友屿你这个孙子,你激少将军干什么?少将军看不过眼你就给个面子,等少将军走了之后再练不就好了。”
朱友屿表情凝重, 压根就没有回答安碌全的打算,也压根不赞同安碌全说的话。
“老朱!”
“你是不是看不过眼少将军。”
问句都变成了陈述, 安碌全可以肯定朱友屿对少将军不满意了,只不过是不知道这厢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朱友屿回了安碌全一拳,冷冷地问道:“你服吗?”
服?跳脱的安碌全也不说话了。没有军功,也没有实际的作为,还是女子,军营里面除了军妓是女的根本就没有女人,少将军如何能压住这些人。
“并不是任何一个姓顾的人就可以统领顾家军的, 何况是一个女娃子”
顾长君是被人抬到自己的营帐的, 身上一阵一阵出着虚汗, 眼皮子耷拉下来,整个人的意识已经混沌不清。军营里面的军医都是男子, 顾长君却是女子,宋榕理所应当地揽下了诊治顾长君的活。
顾长君的营帐极小,和军医的帐子差不多,里头的摆设也甚是简单,唯一与普通兵士的区别就是不需要睡大通铺了。帐子里面弥漫着浅浅的血腥气,宋榕颇是不悦,蹙了蹙眉,抿紧唇。
皮肉绽开,衣服上面渗出来的血迹都已经干了一小半,直接黏在了伤口上面,一个小小的扯动都会牵动伤口。宋榕漆黑的眼眸黯了黯,慢慢撩开了顾长君的衣衫,撩到不能撩开之际,才从一旁的药箱里面拿出了一把小剪子,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衣服从伤口上面扯了下来。顾长君闷哼了一声,身上的疼痛已经让顾长君麻木。
腰以下都是伤口,血肉模糊,行刑的人根本就没有留力。宋榕敛眉,顾将军莫不是真的不喜欢顾长君这个女儿?还不等宋榕多想,顾长君加重的闷哼声就唤回了宋榕的思绪,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治伤上。
清洗完伤口,又涂上凝华膏,宋榕蹙起的眉峰才慢慢舒展开。凝华膏温凉,能很好地缓解那火辣辣的痛感,顾长君初时粗重的喘息声渐渐消了下来。
忙完,宋榕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剩下没多少的纱布重新放进了药箱之中,又将剩下只有一半的凝华膏放在了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刚想要背起药箱就离开,余光看见顾长君趴在床上的侧脸,鬼使神差一般地就半蹲了下来。
好好做个少将军,不去管这些琐事不就好了,还偏偏这样冲在人家的枪口上头。
傻,傻里傻气。
指尖轻轻压住自己的袖口,宋榕慢慢将自己的衣袖拂在了顾长君的额头上面,小心翼翼地将上面渗出来的冷汗擦干。如此轻微的小动作,顾长君自然是感知不到,只是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宋榕咬了一下唇,拿起了药箱的背带,慢慢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转身欲走时手上就有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别走”顾长君没有醒,全凭本能将宋榕给拉住了。
宋榕一怔。话语模模糊糊,并没有听清楚。饶是知道是顾长君意识混沌下说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管,宋榕还是慢慢地放下了自己肩膀上面的药箱,蹲下身子,将耳朵凑在了顾长君的嘴边。听了好半天,才听清楚顾长君零星的几个字,唤的不是自己,是已经仙逝许久的顾夫人。
你也会如此想故去的亲人
宋榕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当初那份密报上面写了顾长君的一切,对于顾夫人却是一笔带过。宋榕只知道顾夫人是顾长君七岁的时候难产故去的,这难产想必也不会是天意,毕竟陛下是不想见到顾家子嗣繁盛之景的
明知道顾平山可能会过来看望顾长君,本应在军营之中隐藏自己的宋榕还是选择了守在顾长君的身边,至少将今夜守过去。子夜之时,大部分的营帐都已经熄了灯,顾长君的营帐却是亮堂堂的。顾长君发起了高烧,身子滚烫,双颊都红了起来。粗布衣山都直接贴在了后背上面,汗水都渗了出来。
宋榕端着盆快步走了出去,走了半里地才在军营的一角借着油灯的光亮找到了勉强还算干净的雪。宋榕直接用手拂去上头的草屑,挖了一块放在了盆子里面,脚步又加快了两分,飞快地回到了营帐。
身为秘阁中人自带的敏锐触觉,宋榕一眼便捕捉到了顾长君身边的床铺微微凹陷下去了一些。
莫不是有人来了,顾将军?
若是从前,宋榕修书去京都的时候一定会写下这件事情,并将自己那些顾氏可能有异心的想法都写下来。但现在看顾长君这幅不清醒的模样,只觉得爹看女儿也是理所应当。
冰块一路上面只融了一小半,宋榕抿了抿唇,双手贴在冰雪上,静待了一会儿才用自己的体温将这大块的冰雪捂化。双手因为握着雪变得有些发红,宋榕不甚在意,一脸淡漠地甩了甩手,拿来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浸入冰水里面吸满了水才用力拧干。
冰冰凉凉的毛巾触及额头,顾长君粗重的喘息声一下子便放缓了,瞧着这睡容,也比刚刚的舒服了不少。宋榕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还真是应了你说过的话,你就是个挨伺候的命。
***
卢青筠这回是真的被气到了,也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压根就分不开苏佩和甄诺,索性就将这件事情直接告诉了苏朝。苏朝什么都没说,心里面却是震惊的。一个既是自己的同门也是自己的学生,一个是女儿,两个孩子凑在一起
“我并不是不顾念甄淼对我们当初的恩惠,也不是不喜欢甄诺,只是我是佩儿的母亲,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疼了一整天才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佩儿和甄诺,我只能选佩儿”
卢青筠说的动情,苏朝自然是没有反对的理由。长叹了一口气,苏朝阖上了眼睛,“这件事情,我会去与诺儿说清楚。至于让诺儿出府的这件事情,还是缓缓吧”
苏朝都退了一步了,卢青筠便不再说什么了。
上回是卢青筠下令,这回是苏朝下令,苏佩又被关进了韶玉居里面,这回就连后门都看守了起来,分明是要将甄诺和苏佩彻底分开。隔日,甄诺就被叫到了苏朝的书房之中。
“你与佩儿”苏朝顿了顿,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能断吗?”
甄诺已经了然会有今日这一幕,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苏朝的语调愈渐低沉,“不能断也要断啊”
一字一句都砸在了甄诺的心口。甄诺暗自攥紧了拳头,微微抬起了一点头,却不敢直视苏朝的眼睛。
“我不是单说佩儿一个人,也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更是为了你的前途。你是我的学生,亦是我的侄女,你将来走的是清流的官路,你的身上不能有一丝污点。任何一点做错都会给别人攻讦你的机会,你不能喜欢女子”最后一句话,苏朝简直是难以启齿。不想苛责这个孩子,但苏朝也确实是理解不了这样的喜欢。
甄诺彻底抬起了头,勇敢地对上了苏朝的眼睛。双唇微微颤动了两下,皱着眉头问道:“老师认为为官之道是什么?”
尽管知道甄诺是想要反驳自己,苏朝还是认真回答了。
“清,廉,直。”
“清白,廉洁,正直。学生这一辈子都会坚守。但学生不知道我喜欢苏佩到底犯了哪个字的错。”
以前在文章上面,甄诺有时也会和苏朝论起来,但却绝不会和今日一样,这般直白地对上了苏朝。苏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沉默了良久之后,苏朝又是一阵叹气,“你师母不喜欢你们在一起。”
“今日你们在一起,尚且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只有我们两人阻止你们。他朝别人知道了,世俗的口水会将你们淹死。流言蜚语最是伤人。”苏朝语重心长,将现在面临在甄诺面前的问题都摆了出来,只愿甄诺能好好想想这些问题,想通了就放弃吧
两边眉毛慢慢往中间拱起,甄诺倒抽了一口气,凝声道:“流言蜚语只要我心与她心如一,便可以不在意。您与师母才是我与阿乖最是在意的人。您们不愿意,不支持,才是最伤我们的”
“”
苏朝不再说话。甄诺这孩子看起来听话,性子也软,但一旦是自己坚持的事情,整个人就会梗起来,怎么也劝不了。
第53章 劝导
那日的不欢而散, 苏朝就没有再找过甄诺,反倒是去了韶玉居。相比于诺儿,还是佩儿的性子软一点, 年纪小也更好说通一点。
苏佩虽然一直被关在韶玉居里面,但是苏词每日都会来。虽然明知道诺姐姐与阿佩之间好像有些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但在苏佩的旁敲侧击之下, 苏词还是将外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给苏佩听。
爹爹找过阿诺,找完之后,爹爹就不是很高兴
在哥哥这里打探完消息,苏佩用完就扔, 直接让折叶将苏词送出去。苏词脸上就剩下苦笑了, 这妹妹真是把我当探子使啊。算了算了,还是自己主动走吧
刚出卧房,苏词就看见了矮自己一头的折叶, 手里面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子,里面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东西。
有几天没见了, 甫一看见折叶,苏词就笑了出来。收了收笑容,苏词微笑着,指着折叶手中的布袋,“你手里面拿着的是什么?”
折叶无时无刻不是笑着的,双颊上面两个小小的梨涡甚是明显,扬了扬手中的布袋子像是在炫耀一样。下一刻, 这布袋子就被交到了苏词的手上。
“这是我昨天刚刚做好的番薯干。小姐昨日已经吃过了, 很是喜欢。公子没来的时候就吩咐我去拿一包给公子呢。”
跑腿的还拿到了酬劳, 苏词的嘴角的弧度大了不少,边走边嘱咐道:“好好伺候小姐。”
苏词前脚刚走, 苏朝就过来了。背着手走进了韶玉居。
苏朝表情难得的严肃,突然的一下还真是将苏佩给震慑住了,乖乖地给苏朝奉茶。认错一般低头站在苏朝的面前,就等着迎接爹爹这回的训斥,毕竟这回可是将娘亲给气倒了。
“脸怎么样了?”
苏佩:“”酸豆角吃得太厉害了,都已经四五天了,还没有好全乎
看苏佩不回答,苏朝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好,心里面默默地将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好好数落了一通。也不知道崔家的人会不会知道这其中的隐情,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到处宣扬,会不会影响诺儿这回的考试。
苏佩虽然办事不着四六,但是察言观色极其擅长,苏朝小小的神色变化,就能猜出他担心的事情。连忙摆手表示道:“崔家不知道我与阿诺之间的事情,我只告诉崔家公子说我不喜欢他。”
苏朝沉了沉脸,这孩子
苏佩吃软不吃硬,卢氏的冷处理已经在苏佩这里碰了钉子,苏朝便换了一个做法。两相相对而坐,和苏佩从谈心的角度出发,好半天之后才从从前绕到了这回的事情上。“为父记得当时带你去安阳的时候,你才周岁,小小的孩子连记事都不记事,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但现在看你对你娘的做法,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点都不懂事。”
这回的事情是自己做得太过火了,一点都没有考虑娘亲的心情,现在听爹爹这么说,苏佩更是自责,脑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甚是诚恳地认错道:“这回确实是孩儿的过错,是孩儿惹娘亲生气了。”苏佩抬眸,双手又默默地移到了身前,拉着自己的衣角揉捏了起来,“这回全是我的错,孩儿应该寻一个温和一点的法子和娘亲说的。但是这件事情全是孩儿一个人的主意,与阿诺没有半分的关系,她也是我和崔公子说清楚之后才知道的,与她无关。”
苏朝抿了抿唇,这孩子竟然是还为诺儿揽起过错来了,怕是感情已经到了自己始料不及的程度。
深吸了一口气,苏朝温声问道:“你对诺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好好同我说说。”
苏佩绞衣角的动作幅度变小了一些,力气却是变大了两分,思考了一下就回答道:“就是爹爹对娘亲的那种感觉男女之情”
“你尚且还小,又一直养在深闺之中,只看过市井上面那些胡说的话本故事,如何能够知道真正的男女之情是什么样的。”
苏佩的心蓦的难受了一下。我与甄诺之间发生的事情,是刻骨铭心的痛,怎么能是那些无病呻吟的话本能够写得出来的。咬了一下下唇,苏佩拧着眉头,悠悠地问道:“爹爹相信前世今生这样的说法吗?”
“我听过这样的说法,但是为父不相信。”苏朝回答得极快。“人且只有今生,不需要谈那些虚妄的前世,来世。”
“我信。”苏佩扬声。
苏佩熄了想要将那些前世事情吐出的念头,眼眸之中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得苏朝一怔。
“无论爹爹您信不信,我信!我信我与阿诺有前世,亦相信今生我们也一定会在一起,来世,来世的来世都会在一起。”苏佩放开了揉皱的衣角,眼神坚定,“至于爹爹你说的男女之情,难道只有男子与女子之间才会有吗?难道爹爹认为阿诺差于这天下的任何一个男子吗?”
苏朝喉结上下动了动,并没有想到苏佩竟然是会这么坚定地反驳自己,好半天无声之后才开口道:“你会阻了诺儿的仕途。”
苏佩瞳孔微缩,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诺儿是要走修书,以后走教书育人的这条道,她需得要承继柳夫子的位子,致仕之后便是留在花山书院执教。她可以没有一个家庭,但是绝不能有一个不容于世俗的家庭。”
“佩儿,不要魔怔了”
***
顾长君可算是顽强的很,发完高烧之后就醒了过来,只不过宋榕刚巧被军医长给叫了过去,顾长君一睁眼就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帐子,半温的毛巾已经从自己的额头上面滑了下来。
顾长君嗤笑了一声。莫不是还以为到了军营之中还会有人守在自己的身边照顾不成
军医长说的都是一些不甚重要的琐事,明明可以让其他的人去做,偏偏将宋榕找了过来,让她做研磨草药的活计。若是之前,宋榕自然是没有关系的,还会高兴。别人对自己不在意,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可有可无不会提及的人才方便自己做事。偏偏现在顾长君还在营帐里面睡着,今天换药也没有换,就被叫来做这种没有必要的琐事,宋榕第一次对军医长这种不甚重要的人有种恼火的想法。
看宋榕的表情明显不悦了,另一个军医郁文栋还丝毫意识不到,还帮着军医长打压起了宋榕。“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在照顾少将军,你就可以在我们的面前拿乔。你小小的年纪,怕是药铺里面的药材都还没有认全呢,我们现在是在教你”
袖子中的双拳默默攥紧,宋榕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郁文栋。郁文栋一怔,瞬间消了声音。宋榕拿过药材,当着两人的面径直离开。
看宋榕离开之后,郁文栋还是久久没有回神,自己行医几十年,竟然是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奶娃子给震慑到了
饶是宋榕的手脚再快,这也是一笸箩的药材,不磨到下午一定不成。宋榕心里面记挂着顾长君还没有换药的这件事情,药杵在手上的动作愈发加重。
“您是帮少将军治病的军医吗?”孟娃子是被人扶着过来的,屁股上面也还疼着呢。
宋榕迟疑了一下,仔细瞅了瞅这孟娃子的动作还有这长相身量,这才认出了这就是昨日帮顾长君挡了一棍的孟娃子。宋榕点了点头。
“您不去看顾少将军吗?”怎么在这里磨药
“你可会磨药?”宋榕脑筋一动,这孟娃子可不就是现成的帮手。还不等孟娃子说话,宋榕紧接着说道:“我教你。”
孟娃子:“”成吧,成吧,你能去照顾少将军就成。
将磨药的重任交代给了孟娃子,宋榕一身轻松,拿了自己的药箱就立刻快步朝着顾长君的营帐走去。
宋榕撩开帘子,一进来就看见顾长君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面不停地打转,分明是醒了不知道多久了。
“渴了?”
顾长君没应声,这都快晌午了,马上送饭的人都要过来了,你一个军医竟然是这个点才来,分明是想让我这个病人“失救而死”
宋榕将药箱放下,就直接给顾长君倒了一杯水,直接放在了地上。
顾长君瘪嘴,仰着脖子看着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宋榕,你丫的真是当喂狗喝水
如此的话顾长君自然不会直接说出来的,按照自己对宋榕其人的了解程度,若是自己说了,怕是宋榕会点点头,然后微笑地应承下这句话,说自己就是狗
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从地上拿起了杯子。顾长君一口饮尽,显然是渴坏了。
宋榕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新的纱布,语气平静,面无表情,“我给你换药。”
顾长君立刻扬手挡在了自己的屁股处,却一下子碰到了伤口,一下子就当着宋榕的面吃痛地嗷嗷叫了起来。
宋榕憋笑,顾将军打你的时候一声不喊,现在我给你上药就羞成这幅样子,还嗷嗷地叫
“昨日,你被抬回来的时候,就是我帮你脱的裤子”宋榕故意拖长了自己的尾音,微笑中带着一丝让顾长君不妙的感觉,“至于你的屁股我自然也是见过的”
第54章 拜寄
甄诺一大早就跪在了苏朝的书房门前, 就等着苏朝下朝回书房。
苏朝一下朝便回了微安院,一边换下了朝服,一边与卢青筠说了甄诺与苏佩之间的事情。都关了十几天了, 卢青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对苏佩也是惦记的很。
这孩子,一向是最跳脱的, 从来都没有被拘在院子里面这么久,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那你觉得佩儿的心思能不能断?”
“孩子,总能断的。”苏朝说的十分肯定。
卢青筠眼睛一亮,拍了拍苏朝的肩窝, 语调上扬:“你这般确定?”
苏朝眨了眨眼睛, 这件事情自己多年前就想要做的了,只不过一直被搁置了下来,现在是一定要开始做了
看夫人整个人都轻松了, 苏朝心里面也松快了一点。到底是孩子,年少时的爱恋, 总是会因为时间的消逝而慢慢变淡的,到时候想起今日的事情,怕也只是笑笑吧
见过了卢氏,苏朝便径直回了书房,刚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里面跪得腰板子绷直的甄诺。苏朝眉头一皱,瞬间就联想到了苏佩身上。苏朝倒抽了一口气,如今正在关键的时刻, 跪就跪吧, 熬过这一阵就好了。苏朝泄了一口气, 也不打算去书房了,循着出来的路重新回了微安居。
卢氏看着桌上面的这堆红纸, 心中的大石可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苏朝一进来就看见卢氏一脸笑意地看着桌上面的红纸帖子,再想到书房里头的甄诺,心中的烦闷更添一层,怎么都笑不出来。
“没去书房?”听见了脚步声,卢氏一抬头就看见了苏朝,“怎么又回来了?”
苏朝啧了啧嘴,坐在了卢青筠身侧的位子上,视线落在了这些帖子上面。随意拿起了其中的一张帖子,看着里面用金粉书写的字,只觉得有些刺眼,双手猛然一个开合,就将帖子随手扔回到了桌上,郁郁地说道:“诺儿在跪着”
“”
卢氏噤声,刚刚的好心情被毁了一大半,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帖子也啪得一下阖上,又拍在了桌子上面。佩儿现在已经安分了下来,甄诺倒还闹起来了。
苏朝闭上了眼睛,一直手撑在桌子上面,食指,中指分别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周身全是疲惫的感觉。无力地说道:“这些帖子,夫人你就先送出去吧。”只要这帖子送出去了,诺儿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为了苏国公府在京都的面子,只能顺从,到时候光是这伦理就能束缚住两人了。
心中不免大叹了一声,自己这一辈子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存算计的心思,但现在竟然是算计了起来,还是算计自己的孩子
卢青筠上下点了点头,站起来绕到了苏朝的身后,轻轻地帮苏朝按摩了起来。提醒道:“这件事,甄诺那里可以过几天说,但是佩儿总该先说一声,她拧起来可不会管这些面子。”
苏朝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这个女儿难搞一些。说什么前世今生,还绕到来生上面,莫不是那一回的落水搞得魔怔了。
“这回还是要你去和佩儿说。”卢青筠自知自己性子火爆,若是又和苏佩对上怕是还免不了要吵架,还会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如将这些烂摊子都堆到苏朝的面前。
苏朝只能一下一下地点头,没了办法。
***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苏佩手中拿着的就是苏朝带过来的帖子,正月二十一苏国公府举办拜寄。爹爹要收阿诺为义女,入族谱。
“爹爹这是要用这样的法子将女儿与阿诺彻底分开吗?”苏佩陡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未曾流经脸庞,泪水一下子低落在了地上,在浅色地板上面碎裂开来。“爹爹是一定要这样吗!”
苏朝神色严肃,双手背在身后,抿唇冷声道:“我是你爹爹,在你做错事情的时候自然是要领你回到正途的。”
苏佩攥紧了拳头,喉间一阵哽咽,倔强的眼中满是对苏朝的反抗,扬声道:“我不认!”
苏朝提了一口气,忍住对苏佩的心疼,甩袖离去。
“爹爹是要逼死我吗!”
这是苏朝走到院子里面听见的话,苏佩说得声嘶竭力。苏朝心一下子提起,猛然转身,就看见苏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仿佛刚刚的话只是一种错觉一样。
快步走到苏佩的面前,苏朝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完全失态的苏佩,只觉得痛心的很。这世间有什么痛能比得上子女在父母面前以死相逼!苏朝颤抖着双唇,紧紧拧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苏佩仰头,眼眶已经红了起来。这些天来,自己听话安分,就连见面都忍住了。但为什么爹爹娘亲还是要如此相逼,要用如此冠冕堂皇的办法来让阿诺就范,难不成就要用从前的恩情,现在的亲情裹挟阿诺一辈子吗
“爹爹用这样的法子来裹挟阿诺,是要诛阿诺的心,是要诛孩儿的心吗!”苏佩声嘶竭力,原本白皙的脖颈也因为用力变得通红。
“我与你娘亲对你多年养育,如今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是你爹爹!”
苏朝的声调高,苏佩的声音更是大,“是爹爹是爹爹就可以如此做吗!”
苏朝扬手,看着苏佩这坚定的目光,终究是没有打下去。忿忿地将手落下,苏朝嗤了一下,拂袖离去。刚出了韶玉居,迎面就看见了家令毛毛躁躁地快步走来,回禀的事情就是甄诺还在书房门前跪着,一直都没有离开。
佩儿这头还没有弄好,诺儿也不省心!
虽然生气,到底是不忍心甄诺一直跪下去,苏朝斥退了家令,一个人朝着书房的方向匆匆而去。
甄诺腰板子挺得笔直,与午间来的时候一般无二,苏朝眉头一皱,甩袖走了进去。走到甄诺的面前,苏朝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想要一直跪在这里不成?”
“你是在用这样的方法来忤逆我吗?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伯伯,圣贤书上有教过你这样的道理吗!”
甄诺双唇有些干裂,低头便看见了苏朝的黑色的靴子,双手合并一下子拜了下来。一日水米不进,甄诺的嗓子有些干哑,声音也哑了一个度,“学生求老师,让学生见见阿乖吧。”
“学生求老师了”甄诺不停地重复着。从前未曾说清楚心意,几日,一月,几月不见,自己都可以忍下来。但现在彼此心意互通,一日,一时,一刻,心里面都好像有万千的小虫子在啃食自己的心头肉一样,怎么都忍不了
苏朝见到此景,心中百味交杂在一起。一个是挚友的遗孤,一个是自己的女儿
“我已经散去请帖,正月二十一我正式会收你为义女,让你入苏家的族谱,与佩儿和词儿写在一块。到时候柳先生,各大氏族都会来。”
甄诺一怔,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都停止了,整个人跪伏在地上没有了动作。
“我一向是将你当做女儿来教养的,你也是知道的。夏天的时候,你就要考试了,到时候□□成的概率就是魁首。我会在朝堂上面庇护你,你的仕途一定会坦坦荡荡。到时候就去修书,以你的才干,为师相信,不消十年,你就能胜任总修纂。只要你的身上没有一点污点,到时候花山书院也会请你去执教,你是唯一能承继柳先生地位的人。”苏朝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生怕打消不了甄诺的心思,忍不住补充道:“甄兄定然是希望你走一条坦荡大道的,何必要行不可为之事?你肩上还扛着重振甄家门楣的担子”
甄诺双肩微微耸动了起来,寂静的夜中没有虫鸣声,小声的抽噎声尤其的明显。
苏朝慢慢蹲了下去,慢慢将自己的手抬起放在了甄诺的脑袋上,语气也软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还小,认不清楚,错将姐妹之情认成了男女之情,以后长大了自然会明白过来的”
也不管手上面脏不脏,甄诺直接用衣袖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随后直起了身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师。甄诺咬着牙肉,即使努力掩盖,声音之中还是染上了一点哭腔。“老师,为何一定要这样”为何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为何要用这种卑劣的法子,为何为何
苏朝轻轻拍了拍甄诺的脑袋,“康庄大道就摆在你的面前,你绝不能走错一步。”你是我甄兄的唯一血脉,我若不能将你好好教养好,到了地底下,我如何有面目见甄兄。
“康庄大道我不走,修书育人,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她。”甄诺红着眼眶,手颤颤地拉住了苏朝披风的衣角,“老师就允我一次,我此生就求一次”
苏朝站了起来,厉声道:“痴儿!”
甄诺双手触地,不理会青石板面上的小石子,径直磕了下去。“老师不要苛责阿乖,不要拜寄,不要我求求老师,我求求老师”
苏朝抿唇,微微偏过头,不再将自己的视线分给甄诺一丝一毫,“此事勿需再议!”
甄诺停了动作,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抽去灵魂的空壳一样,慢慢放开了卑微乞求的手。“我感激老师对我前程的安排,我感激老师将我从安阳破庙里面接回来的恩情,我感激老师送我到了柳先生的门下恩情大于天,我甄诺知道我还不了这份恩情,苏国公府的这份恩情我甄诺会背一辈子,就算是拿我的命来还,我都愿意。”
“但老师给我安排的这份前程,我甄诺不要。我与阿乖的这份情意,至纯至洁,从来不是老师口中会伴随我甄诺一生,会阻止我甄诺仕途的一个污点。反倒是老师您,您为了打消我的念头,就想了一个拜寄的法子,给各大名门散去请帖。逼我与阿乖义结金兰,用伦理来束缚我,以不义之手段行老师明面上的好事,老师可对得起从前教甄诺的道理!老师可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甄诺”甄诺顿了顿,平触在地上的手掌慢慢变换成一个握拳的姿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不服!”
第55章 生病
与老师不欢而散已经是深夜十分, 甄诺双膝已经跪得红肿,只能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没有意料之中的腿软, 手上有了一点力量的支撑,竟是苏词。
“阿词”甄诺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愧疚, 自觉地将视线从苏词的脸上转移到了地上。
诺姐姐喜欢佩儿
若不是自己凑巧听见了爹爹与诺姐姐的谈话,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种事情上面。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妹妹,这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照射出来的清冷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苏词没有说话, 甄诺也不言,寂静的夜中只有两人不太明显的脚步声。行至洗墨轩,苏词才放开了扶着甄诺的手, 定定神注视着甄诺。正当甄诺以为苏词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闻听道了一声轻微的叹气声, 苏词一句话都没说却好似说了成堆的话,将甄诺堵了个彻底。
看着苏词落寞离开的背影,甄诺倒抽了一口气,眉峰之间拱起小包,是挥散不去的愁绪。甄诺半弯着身子,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往书房里面走。
空荡荡的书房里面漆黑一片,甄诺抹黑寻到了火折子放置的地方, 打开盖子, 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暗红色的小火光蹭地一下燃了起来,照亮了黑暗之中的甄诺。依次将桌上的蜡烛, 油灯点燃,漆黑的房间一点一点变亮,有了一点暖色调,却丝毫暖不了一颗变冷的心。
甄诺走到书桌边,在背后的书架子上面拿出了没有写过的竹简,摊平摆在了桌上。拜寄之事已经散了请帖下去,有苏家的面子在,没有办法转圜。如今能做的就是拖,一直拖下去,拖到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情。既然不能算计别人,那就算计自己
已经有了决定,甄诺提笔有神。
***
从小到大,虽然没有怎么挨过打,但是顾长君插科打诨,和邻家的男孩子打架这种事情可算是家常便饭。身上一向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好起来极快。这回被打了六十多军棍,虽然屁股还疼着,但是已经能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走两步。
此刻的顾长君左手撑在自己的腰口,一只手撑在营帐里面的唯一的小木桌上面。顾长君拧着眉头,上下牙碰在一块,试探着扭动了一下腰身。一个没忍住,唇齿之间溢出来了一声长长的“嘶”。
这老头子,真是下死手
宋榕一进来看见的就是顾长君撅着屁股,半撑在桌上的怪异样子。明明生性不爱笑,此刻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笑声瞬间吸引了顾长君的注意力,扭头就看见了端着药的宋榕。顾长君猛咽了一口口水,抿紧唇瞬间直起了自己的腰板,将自己的撅起来的屁股收了回去。
这辈子就阿娘一个人看过自己,没想到还被宋榕给看见了,实在是丢脸,丢脸
“你在干什么?”宋榕第一回开始主动打趣起顾长君。
“”双唇抿得更加紧了。
“锻炼撅屁股吗?”
“”
顾长君重新趴到了床上,双手手臂相互交叠在一起,额头枕在手臂上,将自己的脸整个埋了起来,实在是不想对上宋榕。太过尴尬了
宋榕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弯起的唇角甚是明显。上回换过药之后就已经好了很多,这回已经不需要用凝华膏了,也不一定需要别人帮忙涂药。但瞧见顾长君羞窘的模样,宋榕难得开起了玩笑,故意伸手将顾长君的衣摆朝上撩开了一点。
小小的动作,顾长君露在外面的耳朵蹭得一下就红了起来,更加用力地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看着架势好像巴不得就地刨一个坑钻进去。宋榕憋笑,用冰凉的药瓶碰了碰顾长君的耳垂,随后将药瓶直接放在了床上。顾长君一顿,瞬间瑟缩了一下,扭了一下脖子,微微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榕。
宋榕这才看见顾长君的脸已经充血通红,实在是没忍住,宋榕捂嘴又一下子笑了出来。
顾长君抿唇,耳朵红得好像是能滴血,“”到底不需要如此嘲笑我吧
看顾长君重新将脑袋埋了回去,宋榕这才止了自己的笑,双手环抱在胸不再打趣,正色道:“我看你也不想我给你上药,药就在床上,你可以自己涂。”
顾长君一下子抬起了头,双眼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宋榕,双唇开合了两下没出声音,好半天才羞窘地开口道:“可是我看不见我的屁股”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顾长君的声音简直是细若蚊鸣,倒是可爱的紧。
“那你想我继续给你上药?”宋榕指了指自己。
顾长君双眼扑闪扑闪着,茫然的很,好半天之后,终是一脸羞愤欲死的小娇妻模样,认命地拽来了身侧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藏了起来。“来吧”
“确定?”
“确定”乘我还没有反悔,快点,快点
***
那夜佩儿与自己说的话不停地在苏朝的脑海之中回想,人一旦压抑到了一个极点,能做出来的事情谁都想不到。苏朝不敢赌,只能先撤去了对韶玉居的限制,允许苏佩在府中行走,但不允许苏佩私自出府。
被关在韶玉居里面多久,苏佩就做了多久的梦魇。梦魇的内容夜夜都是一样,没有那些贼人,没有了爹爹阿娘,一切美好的,一切对自己好的人都不见了。只有空荡荡的花山书院,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寂静空明的书院之中四下逃走,怎么都出不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自己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手上的黏腻,不是恐惧奔走的汗水,是血,是温热的血喷溅出来,是怎么都堵不住的惧怕。失去的痛苦就好像是洪水一样,逼着自己直面,冲着自己而来。
苏佩绕道去了一回洗墨轩,就见到里面的方竹正拿着一个大扫把在门前扫雪,洗墨轩里面静悄悄的。
“二小姐!”方竹看见了院门前的苏佩,将扫把随便放在了一边就跑了过来。
苏佩的脚刚想要抬起,刚想朝着这不算的高的门槛迈进一步,就被理智叫停。抿了抿微微起皮的双唇,苏佩的双目虚虚地透过方竹汇聚在洗墨轩的书房之中,关心地问道:“阿诺在做什么?”
“小姐在书房写字。”方竹笑着回答道,随后又添上了一句,“二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小姐?”
苏佩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身边微微会看一点眼色的折叶回答了一声不看。
小姐连院门都没有踏进去,自然是不想打扰甄小姐。
苏佩木讷讷地点了点头,递给了长箐一个眼神。长箐立刻递上了手上的锦盒,正是当初苏佩没有送出去的玉兰簪子。
苏佩紧紧地握住锦盒的两端,蹙起的秀眉不见一点要舒展的苗头,郑重地将锦盒递交到了方竹的手中,“替我交给阿诺。”
方竹也是一个清心寡欲,不上道的,只觉得最近这半个月来,小姐和二小姐都奇奇怪怪的,特别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奇奇怪怪的,难道这就是关系好?听话地接过了苏佩递过来的锦盒,方竹应了一声“是”
卢青筠躺在床上,手肘撑着后头垫的高高的软枕,隔着一层粉色的珠帘,颇是无奈地看着外室跪在自己面前的苏佩。
苏佩去了一趟洗墨轩之后就直接来了微安院,娘亲气倒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是自己做的方式太过强硬了,这回来既是认错告罪,也是为了那拜寄之事。
跪了也有半刻钟的时辰了,卢青筠到底是忍不住了,轻声吩咐着自己身边的婢子。婢子甫一出去,说了两句,苏佩还是没有起身,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卢青筠心中一叹,开口道:“你今日来这里,可是想通了?”
苏佩微微低垂着脑袋,声音不似往日的清丽,倒是透着一种浓重的无力感,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是孩儿骄纵,是孩儿没有思虑周全,孩儿有错。”
卢青筠并没有发现到苏佩整个人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听到这样认错服软的态度还以为苏佩是放下了,知道自己与甄诺那样的作为是错的了。心乍然一喜,卢青筠直接从一个侧躺的状态坐了起来,“如此才好,你认清楚了就好。”
这欢喜的语调一下子就刺痛了苏佩的心,苏佩皮笑肉不笑,脸上肌肉的拉扯十分怪异,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一样。苏佩微微抬起了头,透过珠帘的阻隔看向卢青筠,固执地说道:“崔家的那件事情上,我做错了。但是我对阿诺,没有错。”
“请娘亲,爹爹收回拜寄的决定。”
第56章 帮忙
甄诺三日没有出洗墨轩, 一写成这回的治军策,就直接出了苏府,径直赶往花山书院。去花山书院里面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刘铭, 还是崔雪告诉了自己刘铭已经回了齐王府。甄诺告谢之后连停留的功夫都没有,匆匆就下了山,连拜帖等礼数都没有功夫做了, 直接去了齐王府。
听闻甄诺来了,刘铭还缓了一下,这回可是甄诺第一回直接上门来找自己。换上了一身橘色的常服,刘铭一来到正厅就看见了坐得局促不安的甄诺。
刘铭勾唇笑了起来, 前日就收到了苏国公府送来的拜帖, 苏国公大人要正式收甄诺为义女,还想要恭喜甄诺来着,没想到这位要恭喜的正主就直接来了。
刘铭没有去坐主坐, 微微甩袖直接坐在了甄诺的身旁,刚想要开口揶揄甄诺两句, 就消了声音。甄诺的这幅样子,可实在不像开心的模样,眼底下面的乌青好像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一样,难不成是为了几个月之后的考试?
甄诺耸了耸鼻子,挥去了一点身上的困倦,拿出了自己的策论摆在了刘铭的面前。咽了咽口水,温声道:“我写了一份军策, 我想要让齐王殿下帮我递上去。”
刘铭眉头一蹙, 看向甄诺的目光之中添上了不解, 狐疑地拿过策论。这上面写的是顾家军,而非氏族之争, 不是甄诺原先想要用在考试上面的文章。刘铭眉头蹙起得更深了,耐心地将这份策论看完,才放在了桌上。凝声道:“你不是写氏族,为什么写了一份治军的策论?”刘铭抬头,对上了甄诺的双目,像是要从眼中猜测出甄诺的意图,“你难不成不做文官了,想要做儒将了不成?”
“考试我不参加了,帮我递上去。”
甄诺一字一句就好像是巨石砸在了海中,一下子溅起了万丈波澜,叫刘铭惊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你你你这是”
甄诺抿唇,无视刘铭震惊的表情,一脸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要为官,我要外放,我决不能继续留在京都。”
食指用力地敲击着台面,刘铭对甄诺此番的作为十分地不解,也是十分的气恼。甄诺其人,清正自持,没有半分小人的心思,是最适合做自己助力的人。花山书院柳夫子的学生,如今又得苏国公大人如此的青眼,都要入苏家族谱了。等到入了之后,考试,寻一个正大光明的路呈递策论,就算是女子,在京都之中的官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如今这般急躁,父皇最不喜浮华的人,就算是策论优秀,也就只能落一个外放的官位,何必!
“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你为什么不能留在京都了!”刘铭忿忿发言。
甄诺不显眼地看了一眼正厅之中的婢子,还有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的汤苑杰。刘铭甩袖,将这些人一下子斥退了下去,待无人之后才开始重新质问起了甄诺。
甄诺起身,双手撩起下摆,一下子跪在了刘铭的面前。“殿下所求的是我的忠心,只要殿下帮我这一回,我给殿下。”
刘铭一怔,按在桌上的手掌猛然崩起了青筋。“甄诺,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是大逆不道的话。
甄诺拱手,声音沉稳内敛,“柳先生与老师都是清流,绝不会帮太子殿下,也绝不会帮任何一位皇子殿下。齐王殿下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与太子殿下分庭抗争,您缺文官,也缺武将,而联结文官武将便只能从我甄诺入手。我甄诺敢向齐王殿下保证,只要您有了我,只要您行事是于百姓于兵士无害,我甄诺一定会将顾长君也带到您的麾下。”
刘铭慢慢握紧了双拳,喉结拘谨地上下动了动,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要帮本王?”
“因为太子,不会放过顾家。”
顾家一门忠烈,饶是再忠心报国,面对一个强求制衡,忌惮军权的帝王也会滋生出芥蒂。当今陛下甚是忌惮顾家,太子也因为顾家不与其结党营私而公报私仇,换帅监军皆是表现。若是太子登位,顾家怕是连乞骸骨的机会都没有。
“你在意顾家?”
“顾家护卫我朝,自然在意。长君亦是我的妹妹,我更是在意。”
刘铭微微俯下身来,拉近了与甄诺的一点距离。“你等考试结束,为官,来与本王谈条件不是更好。”甄诺是自己不得不强留的人,而自己却是甄诺可以选择的人,这笔账甄诺怎么算都是出于主导的地位,但现在竟然是将这主导的地位让给了自己,刘铭不得不多问上两句。
甄诺抬头,对刘铭说的话有些不悦。“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谈条件,是小人所为。我甄诺公平平平,走的是坦荡之路。”双手合并,甄诺径直拜了下去,终是将自己行此事的理由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我,与苏家二小姐情投意合,不能与老师行拜寄之礼。”
竟然是为了苏二小姐
刘铭满是震惊,明明是荒天下之大谬的情感在刘铭的眼中却没有什么鄙夷,震惊了过后反倒是一下子笑了出来。这苏家二小姐真是白送了自己一个卧龙凤雏。
刘铭拍了拍大腿,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敛眉让甄诺起身重新落座之后,才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凑在杯壁品尝了一口。
“都说读书人心思纯良,人也好骗。但甄诺你,却是精明算计的很。”刘铭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用揶揄的语气继续说道:“可惜啊,常人都知道要算计别人,你甄诺偏偏为了你的君子之道,只算计自己。说到底,还是纯良好骗。”
甄诺低头,这些天来难得笑了笑。只是在阿乖一人的面前纯良好骗罢了
“这策论能帮你呈上去的除本王之外,怕是只有崔晟崔大人,毕竟你在书院之中稍稍交好的也就他的女儿了。只不过你若是让他呈递上去,外界的人就会猜测你与苏国公大人不和,再加上苏国公大人为了你的这件事情只能将拜寄之事延后,更会让那群好事之人猜测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不忍心苏大人受这样的非议,所以崔晟只能是你到了绝境才会不得不求的人,本王成了你的首选。”
甄诺点了点头,承认了刘铭说的这番话都是自己的考量。
刘铭直接靠在了椅背上面,惬意地吐出了一口气,装作委屈的模样说道:“可惜本王了,去花山书院学习的意图怕是要被父皇曲解成结党营私了”
甄诺一点不接招,“陛下对不起我甄家,不会苛责殿下的。”
刘铭摇头,看来纯良好骗都是自己对这厮的错觉,也不知道苏二小姐是怎么镇住这甄诺的。
手藏在了袖子里面,甄诺轻轻地抠着自己的关节,微微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在给自己鼓气。甄诺试探性地问道:“你可会觉得我喜欢阿乖是恶心的事,你可会觉得我是个恶心的怪物?”
刘铭一愣,没想到甄诺会说这样的话。转念一想,苏家这段时间怕是已经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情意,所以甄诺才选择走了这样的一条路。想来,苏大人与苏夫人
刘铭改变了自己的称谓,拉近一点与甄诺的距离。“我的婚事只能由父皇来钦定,府里面虽然有两房小妾,但都是那些个官员送的,完全没有丁点感觉。对于情爱之事,我就是一个愣头青。但我觉得那些男男女女没有情爱,因为家族束缚绑在一块,相敬如冰,才是灭绝人伦,才是恶心”
甄诺动了动下颚,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低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多谢。
***
又羞耻了四天,顾长君简直是扣着手指头算着日子,总算是在第四天能正常走路了。顾长君扶着自己的腰,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在伤兵营里面找到了诊病的宋榕。站在一边等着最后一个伤兵拿完药之后,兴奋嘚瑟地在宋榕的面前扭起了自己的腰。
宋榕一脸嫌弃,直接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在顾长君的小腿上。顾长君立刻跑开,双手还护着自己的屁股,瞬间拉开了自己与宋榕的距离。
扬手,摆了一个停战的手势。
“小榕榕,你也是读过书的,别动手动脚!”我怕,我怕的很
“少将军,您在干什么?”
宋榕还没有开口说话,顾长君就听见了身后响起的声音,是拿着晾晒好的草药进来的孟娃子。孟娃子上回帮着宋榕磨过一回药,按理来说,军医的身边是可以跟一个人的,孟娃子就被宋榕给要了过来。
顾长君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讪讪地将手从屁股上面放了下来。给宋榕了一个飘忽的眼神,你厉害,厉害,我的脸全丢尽了。
“少将军,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呀?”孟娃子不明就里地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就是来看看宋军医,这就走了”顾长君指了指外面的方向。
我走,我走,我立马走
孟娃子摸不着头脑,木讷讷地将磨好的药放在了桌子上面。
出了营帐,本想要回自己的地方,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朱友屿。顾长君眼色一凛,刚想要错身离开,没成想朱友屿不屑地笑了出声,挑衅道:“既然伤好了,就应该去清洗马厩了吧”
第57章 换帅
顾长君正拿着鬃毛梳梳理着马厩里面的马儿, 那头就有一匹马“噗噗噗”地拉出了一坨屎来,气味瞬间就传到了顾长君的鼻子里面。顾长君仰天,张着嘴巴做了一个干呕的姿势, 随后直接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鼻孔里面。这气味却还是从缝隙之间钻进了鼻子里面,弄得顾长君一阵恶心。
鼻子灵,倒还成一个坏处了
顾长君忿忿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匹小公马, 瞬间就转了态度,一边梳理一边好言相劝道:“我好好地伺候你,给你梳理得漂漂亮亮的,你可千万不能当着我的面给我拉屎”
“噗噗噗。”
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顾长君看了看自己的手, 还是没往自己的嘴上招呼。心里面却是下定了心思,以后决不能,决不能再乌鸦嘴了
朱友屿嗤笑了一声, 双手环抱在胸笑着就走了过来,讽刺道:“我们的马厩官这是和马谈起了心?”看顾长君拿鬃毛梳的手一僵, 朱友屿又加了一把火,直接发出了嘲笑的声音,“真是如鱼得水啊”
说罢这话,跟在朱友屿身后的亲信都笑了起来,言语之中满是嘲讽。
顾长君背对着朱友屿,脸色一青,手上的动作只是顿了顿就立刻恢复了过来。为别人可以负气出声, 但小小的嘲讽, 要是换来了几十个板子还是有些不值的, 自己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战场可不是你这种女娃娃来的地方。”朱友屿又嘲讽了一句。
这句话直接踩在了顾长君的痛脚之处,顾长君猛然转身, 斜着眼睛对着朱友屿笑了笑。将手中的鬃毛梳放在了台子上面,一把将墙角的铲子拿了过来,板着脸直接绕到了后面径直铲起了马粪。顾长君弯着腰,耸了耸鼻子,冷冷地反驳道:“战场上面靠的是真刀真枪,可不是朱校尉的嘴皮子功夫。”
正在此时,一个小兵跑了过来,看了一眼朱友屿,又看了一眼在里面铲粪的顾长君,抱拳说道:“朱校尉,顾小姐,将军有令,让顾小姐去营帐里面。”
昨日新的将帅还有监军就已经来了,今日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朱友屿识趣地离开了这里。顾长君处理完了地上这摊东西,将铲子放在了一边,双手互相拍了拍,又往腰上面的粗布衣衫上面擦了擦,动作豪放不羁。
单手撑在马厩的木栏杆上面,顾长君当着小兵的面直接翻了出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矫健的很。顾长君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这小兵的肩膀,打着商量说道:“我啊,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但是你也不需要喊我叫顾小姐,直接叫我顾长君就成。”
“”但好说歹说,也是少将军啊
这小兵瞬间红了脸,只能木讷讷地抱拳将刚刚说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少将军还是快去吧,将军与徐将军都等着呢”
看着小兵不知所措的模样,顾长君啧了啧嘴,轻轻地拍了拍这小兵的肩膀,好心地提醒道:“顾大将军见不得有少将军,你下回可千万不要叫少将军。”
顾长君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大摇大摆地朝着主帅营帐走去。一进去便看见了一脸板正的顾平山,看这样子就是对自己十分不喜,周围的一圈则是这回来的徐将军,还有一个没穿铠甲的,应该就是这回的监军。拱手弯腰,顾长君朝着在场的人依次见礼。
陶青只觉得有股子从顾长君身上散出来的异味,也不管有什么人在场,直接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还向顾长君挥了挥手,让顾长君离自己远一些。嘴上也是毫不掩饰地嫌恶,“这顾小姐的身上是什么味道,好像是粪臭味。”
在场一阵噤声,徐逸明自然是闻到这股子怪味的,好像是马粪的味道。昨日就听说顾将军让顾长君去清扫马厩了,还以为是随便说说的,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但是在军营之中,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点怪味,汗臭味什么的都和在一块,徐逸明也不在意。但这样寻常的事情,在陶青这个监军的眼里就不寻常了。
顾长君没什么表示,自觉地推后了一步。笑着回话:“我就是军营里面的一个小兵罢了,不是什么小姐。小兵的身上总是有点味道的,污了您的鼻子了,真是我的过错。”
陶青有些气恼,“你!”
顾平山冷漠地看着顾长君,冷声斥道:“退下。”
进来一刻钟都没有到,顾长君就直接被斥退了出来。瞧着这尴尬的气氛,徐逸明笑着打起了哈哈,宽慰着顾平山与陶青心头的怒火。这回自己虽然是来接任将军的职务的,但敕令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暂代将军的职务。现在看顾平山的身体好像已经大好,似乎也不需要自己来暂代他的职务。
徐逸明本就与顾平山交好,虽然说上阵杀敌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和自己的兄弟相争可不成。现在麻烦的就是这个陶青,文官做监军就是麻烦。
顾长君都已经走了,陶青还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装腔作势地挥了挥自己面前的空气,随后就拿乔了起来。斜着身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扬手刺啦啦地指着顾平山,言语之间没有一点恭敬,“听闻顾将军夏日对战的时候中了毒箭,不知道现在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顾平山的态度瞬间转了过来,一点也不像刚刚对顾长君的态度,“好了一半了,若要全好,还需要再养养。”若是顾长君听见顾平山对监军这般语气,怕是会在心里面嗤笑不停。
陶青的做派活像是这军营里面的老大,此刻竟然是支使起了顾平山还有徐逸明,毕竟当初出过监军的那出事情,如今的顾家军对监军还有甚多顾忌。
顾平山主动卸任了自己身上的将军担子,将主帅的位子让给了徐逸明。此番的让步正中陶青的下怀,瞬间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待陶青走了之后,徐逸明这才和顾平山交起了心,问起了这几年来战场上面的事情,又问起了近几日有关顾长君的事情。心中不免对这对顾家父女有些无奈。一个在边关,一个在京都,十几年没见,一见面就是这种剑拔弩张的姿态。
“顾兄可记得甄家。”
顾平山微微颔首,更添了几分注意力,静静听着徐逸明接下来的说辞。
“甄家的那个遗孤一直在苏国公府养着,就要参加今年的考试了。我与苏朝苏大人同道走的时候,苏大人将那孩子一顿好夸,说是这回定是能独得陛下青眼。就连我家里面那个不长进的儿子,对这个甄诺虽然带着几分的不服,但是心底里面是敬佩的,我晓得的。”
听到这,顾平山的冰块脸有了一点消融的迹象,心上也长舒了一口气。少不更事之时犯下的过错还多亏了甄淼兄长,如今她的孩子也长大了
“虽然是顾兄的家事,但小弟我还是想要多嘴说一句。长君毕竟还小,刚刚从宁县山洪死里逃生过来,就被你下令打了六十多军棍,现在又是去清理马厩。这可是你顾家的独女,到底也不用如此”
顾平山没有说话,摆摆手,将桌上面的水酒拿了起来,朝着徐逸明的方向敬了敬,划过这个话题。
***
苏朝“啪”的一下就将甄诺的治军策论甩在了桌上,脸上的表情甚是气恼。卢青筠看见苏朝如此,立刻伸手将这策论拿在了手中,刚看了一个开头,就立刻合了起来。
“这是甄诺的字迹,这又怎么了?”
苏朝双手叉腰,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扬手指着这桌上的策论,“这策论是陛下给我看的。诺儿将自己的策论交给了齐王殿下,由齐王殿下转呈给陛下!”
听到这,卢青筠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又拿起了桌上的这份策论。心急地说道:“她没事写什么治军的策论!”
“还不是拜寄之事!”苏朝的手掌拍打在桌面上,气愤的很。
卢青筠心一沉,将策论撂在桌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就直接往外头冲。
苏朝甩袖,“你做什么去!”
“我一张一张,赖着我的脸,将散出去的请帖再拿回来。难不成能让甄诺外放去边关吗!”虽然苏佩与甄诺之间的事情弄得卢氏十分的发愁,但到底甄诺是养在自己身边八年了的孩子,如何能让这孩子出事。
苏朝也是被气昏了头,听见卢青筠的这番话才缓过神来,看向卢青筠的眼中多了一丝愧疚。到底是没能阻止诺儿
甄诺闹出来的动静都在前院,后院的韶玉居也不安稳。自从那一日见过卢青筠之后,苏佩就沉寂了下来,将自己关在了卧房里面,连出来见光都不见了。折叶和长箐一直在韶玉居里面伺候,看见小姐这般,心里面也是担心的紧。看长箐还是不清楚原委的样子,折叶心一横,就将自己发现的甄小姐与小姐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长箐,至少这样能有一点顾忌,不会在小姐的面前说不该说的话。
这回两人也是看着门口的饭菜动得越来越少,实在是担心胜过了主仆之分,两个人一合计,直接闯了进去。没想到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苏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卢青筠一走,苏朝那里就收到了信,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脑子嗡嗡作响,全是苏佩当初说的那句“爹爹是要逼死我吗!”
苏朝走得急,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就径直摔了下去。苏朝的心更加慌了起来,满脑子都是佩儿出事该怎么办。
一进韶玉居的院门口,苏朝就看见了待在外头迟迟不进去的苏词,就连伺候的长箐与折叶都守在了外面,做着一个阻拦的手势。那里面有谁就显而易见了。苏词朝着苏朝行了一礼,阻止了苏朝想要进去的心思。
“阿佩就算是醒了,想必也是不想见我们的”让诺姐姐与阿佩待在一起,怕才是良药
苏朝一顿,担忧地抿紧了双唇,拂袖坐在了院子里面的亭子里面,不再存进去的心思。
甄诺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衫,三千青丝都用簪子束了起来,只不过不是之前惯用的桃木簪子了,而是苏佩先前给的玉兰簪子。如此行为,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甄诺提着一口气坐在床边,周婷刚刚写下了药方就直接出去熬药了,现下就剩下了甄诺与苏佩两人。
甄诺倾身,慢慢将苏佩鬓角散落的头发捋到了耳后,甫一开口,声音便是难得的沙哑,“多久了?”若不是听折叶长箐提起,自己怕是会一直被蒙在鼓里面。
苏佩没有做声,眼中多了几分闪躲。甄诺咽了咽口水,紧绷的下颚线条明显,都是最近一下子瘦下来的。主动握住了苏佩的柔荑,甄诺低下了脑袋,温声保证道:“拜寄之事已经了了。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的。”
听着这话,苏佩秀眉微微蹙起,脑袋也偏向一边,不愿意叫甄诺看见自己的欲哭的趋势,手却暗暗握紧了甄诺的手掌。甄诺努了努嘴巴,对苏佩的小倔强颇是心疼,只能软下了语调,“别担心。”
第58章 应允
“我的女儿, 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我绝不约束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这里, 全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你我都受过这外界束缚的苦,以后可莫要对自己的孩子如此。”
“爹爹是要逼死我吗!”
“爹爹用这样的法子来裹挟阿诺,是要诛阿诺的心, 是要诛孩儿的心吗!”
“”
苏朝满脑子都是这些话,身上的气压整个低沉了下去,双鬓的白发透着一股子苍老的感觉,再不是那个朝堂上面丝毫不存畏惧的谏臣模样, 在这韶玉居里面的身份就是一个渐渐年老的父亲。如今的自己也四十了, 快要半百的年纪,如何能见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甄兄啊,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下的这个决定你是否会应允, 但我只能如此了。
卢青筠一家一家地去说了这件事情,可算是将自己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揣着一口气回府就得到了苏佩昏倒的消息,这股子气瞬间就消了,就剩下了浓重的担忧。
一家子人都聚到韶玉居里面了,门口站着苏词,亭子里面坐着苏朝。苏朝已经沉静了一个下午,所有的怒火也消了个干净,现在满心就是担心苏佩的身子。现下看卢青筠来了, 双手撑在自己的双腿上面, 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走到了卢青筠的面前。
苏词生怕娘亲的暴脾气发作,也立刻迎了上来。
“佩儿怎么了?”卢青筠急声问道。
苏朝拉住了卢青筠, 微微摇了摇头,递给了卢青筠一个无事的神情。轻声道:“我们先回去。”
“词儿也觉得娘亲和爹爹先回去会比较好。”苏词拱手附和了一声。
卢青筠重重地甩了甩袖子,给了苏朝与苏词每人一记眼刀,却还是跟着苏朝一块离开了韶玉居。
微安院里面,桌上的艳红色的请帖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卢青筠这回厚着脸皮去问各家的主母要回来的。卢青筠一屁股坐了下来,担忧地问道:“佩儿这到底是怎么了?甄诺是不是在里面陪着,所以你们父子两个才不让我进去的?”
“听长箐折叶两个丫头说,佩儿是被魇住了。成日成日地做噩梦,不敢睡觉,久而久之身子就扛不住了。周婷说,要是好好调养,两三个月就能好了。”苏朝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那日说得太过火了,也没有分出心神来看顾佩儿
卢青筠立刻拉住了苏朝的衣袖,声音添上了几分焦灼,“为何会做噩梦?”
“大抵就是因为这回的拜寄之事,是我想法子想得太着急了。”苏朝叹了一口气。
卢青筠一下子消了声音,撤下了拉扯苏朝衣袖的手,肩膀也耷拉了下来,怔怔地坐在了凳子上面,没有了言语。
“两个孩子,若是一定要”苏朝顿了顿,不敢去观察卢青筠的神色,便只能将自己的视线虚虚地汇聚在脚下的一点,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苏朝鼓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允了”这遭佩儿昏倒的事情已经给自己敲响了一次警钟,今朝是昏倒,若是再压抑下去,还不知道它朝会出什么严重的事情。
卢青筠没有直接跳起来说反对的话,似乎是在沉思这件事情。也不知道静坐了多久,卢青筠才开口道:“我丢不起这个脸。”倒抽了一口气,卢青筠的声音陡然无力了起来,“但我更不能丢了这两个孩子。你那么看重甄诺,佩儿抓周的时候就抓到了甄诺,我苏家算是欠了甄家的了,我算是认下了”
苏朝这才敢抬头看卢青筠,又提着一口气将自己这回的打算用尽量婉转的语气说了出来。“我下午在韶玉居里面已经想好了法子。到时候我们就对外说佩儿暴毙吧,到时候将佩儿送到外乡去,给佩儿安上一个远亲的身份。到时候诺儿与佩儿在一起,至少不会因为诺儿是我苏家的学生而平白染上诟病。”只要瞒得好,反正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不会成亲,到时候诺儿好好将佩儿养着,照顾着就好,便不会影响诺儿的仕途。
听到苏朝这番为甄诺的打算,卢青筠一下子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你就是为了甄诺,便要牺牲掉佩儿了!”
舍下一个佩儿,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好受,但能保全一个就保全一个啊。苏朝倒抽了一口凉气,用打商量的语气说道:“诺儿在安阳流落了五年,这五年间受的苦我都不知道。如今她是要走仕途的,就算是为了死去的甄兄,我也是一定要保着她的仕途的。况且花山书院,若是没有诺儿,何以为继?”
卢青筠看着苏朝这幅偏袒的模样,直接拿着桌上收回来的请帖一下接一下地打在了苏朝的身上,直逼着苏朝朝一边闪去。“我虽是答应了,但是我告诉你,甄诺要是不掉一层皮,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放心我的佩儿!”
苏朝:“”当娘的心到底是和当爹的心不一样。
***
临近深夜,外头漆黑一片,只有屋子里面还是亮堂堂的。甄诺起身,轻轻吹灭了外室的油灯和蜡烛。苏佩平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黯下来,双手不自然地揪紧了被子。
留了不刺眼了三根蜡烛,甄诺重新坐到了床边的位子上,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苏佩紧张的手背上,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好半天安抚才叫苏佩放过了手下的锦被。
“回去休息吧。”苏佩轻声道,“你也好久没休息过了吧”
像是能融化寒冰一样的笑容浮在甄诺的嘴角,甄诺将苏佩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手之间,慢慢放在了自己的下巴处,双唇轻轻地碰了碰苏佩的指节。声音沉定,让人安心,“我就在这,我陪你。”
苏佩翻了个身子,将自己侧对上甄诺。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半分的睡意。甄诺扬手,将自己的手贴在了苏佩的额头上面,轻轻地抚弄了两下。柔声道:“睡不着?”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甄诺却明白。甄诺抿了抿唇,“我陪你一块睡,好不好?”
苏佩拧着眉头,脑袋上下点了点,往床榻的里面让了让,正好给甄诺空出了一个人的身位。脱下了外衣,甄诺深吸了一口气,平躺在了床榻的外侧。
朝着苏佩那里伸了伸手,甄诺主动地将苏佩揽了过来,由着苏佩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面。上一回在花山书院的同床是不得已,如今却是自己主动。四目相对,甄诺全副注意力都落在了苏佩的身上。唇角微微上挑,甄诺慢慢将自己的指腹贴在了苏佩的眉心之处,从一边眉头慢慢移到另外一边的眉头,“我都没有发现,阿乖的眉毛长得这般规整好看。”
“睫毛也好长,很秀丽”
听着阿诺的悠长的语调,苏佩闭上眼睛,好似一只小猫一样不停地往甄诺的怀里面钻。将脸贴在了甄诺的心口处,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砰砰”的心跳声,很好地安抚住了苏佩此刻不安的心情。不带试探,苏佩直接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甄诺的腰上,甄诺也没有了在花山书院上面的闪躲,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苏佩的后背上面,轻轻摩挲。
苏佩闷声,带了一点颤音,“你会走吗?”
放在后背的手一顿,甄诺没有应声。治军之策已经由齐王殿下呈递了上去,想必现在老师已经知道了,就等陛下下决定,就算有老师在其中转圜,怕是也免不了外放。唯一的区别就是去边关还是去小县了。
久久得不到甄诺的答案,苏佩仰首看向甄诺的眼睛,眉宇之间添上了几分委屈。
甄诺凝神,微微低头,温热的双唇贴在了苏佩光洁的额头上面。甄诺沉声道:“我都带着你。”我会走,但我会带着你走,这便是我现在唯一能够保证的事情了。
阿诺一贯不会骗人,尤其是这样的神色之下,定是下定决心的保证。苏佩的心中流经一道暖流,重新将自己埋进了甄诺的怀中,还用脑袋不停地蹭了蹭,直弄得甄诺心绪紊乱,就连心跳也在无意识之间加快了频率,咚咚咚
看着这作乱的小脑袋,甄诺眸中全是温情,一点都不忍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今夜的苏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梦里面不再是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的书院。
***
关外,顾长君嘴里面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纵马忿忿地从军营里面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面,压根就不嫌弃上头的泥巴。
这老头子对着自己的时候,连个好脸都不甩,面对那个陶青的时候,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瘟鸡一样,连冷脸都不敢给,就差像那些朝廷上面的小人一样,阿谀奉承起来。
本该待在军营里面探查顾平山与徐逸明两人,但听孟娃子说看见顾长君骑着她的追风跑了出去,宋榕还是心一横,从马厩里面选了一匹合乎眼缘的马,就着孟娃子指着的方向追了出去。
远远地就看见了顾长君手里面拿着一片小小的竹叶,竟然是吹起了调子。看宋榕来了,顾长君怔愣了一下,还真是没有想到。
宋榕下了马,走到了顾长君的面前,一下子就挡住了太阳直射的光。宋榕腔调冷冷的,直接发问道:“为什么出来?不知道不能私自出军营吗?”
顾长君将竹叶收在了腰间,默默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铺在了石头上面,“坐会儿?”
看着顾长君的这幅腔调,宋榕只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想到竟然就是闹脾气了。“嘁”了一声,宋榕还是坐了下来。
顾长君翘着腿,直接用肩膀怼了一下宋榕的肩膀,“刚刚可听见我吹曲了?”
宋榕翻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却还是点了点头。
“还要听吗?”顾长君又怼了一下,可惜这落空了,半个身子都朝一边歪去,差点就倒了下来。偏偏宋榕爱答不理的做派,叫顾长君生不起气来,不单生不了气,还有些高兴。顾长君挑眉,又与宋榕搭话,“不听?”
“”爱吹你就吹,不吹就拉倒。
重新从腰间拿出了竹叶,顾长君双手拿着竹叶的两端,抿起双唇,慢慢吹出小调。和着这冷风暖阳,身边还有宋榕,顾长君心难得的平静,吹出来的调子也比起刚刚扬了两个音调,没了刚刚的悲苦。
“谁教你的?”宋榕学着顾长君刚刚的动作,用自己的肩头怼了怼顾长君。
顾长君朗声大笑了起来,直接躺了下来,正好躺在宋榕的双腿上。宋榕眉头一皱,下一刻,顾长君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宋榕的膝盖怼了怼。幸好女孩子膝盖软,没那么硌人。顾长君撅了撅嘴,甚是委屈地砸了咂嘴,控诉道:“我给你吹了一曲曲子,接下来还要回答你的问题,你贡献一下你的双腿,让我躺得舒服一点不成吗?”
宋榕又提了一下自己的腿,轻轻撞了一下顾长君的脑袋后就停了自己的动作。
顾长君笑了笑,安心地躺在了宋榕的双腿上,洁白的牙齿正对着宋榕就露了出来,“我娘教我吹的曲子,好不好听?”
宋榕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好听。虽然声音小,但顾长君听了个十成十,嘴角的笑容瞬间笑得更加开怀了。顾长君微微扬手,顺着指尖的方向,正好是到宋榕的眼睛。“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好像是有光一样,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宋榕拧了拧眉头,顾长君的后脑处立刻感觉到了一阵疼痛,脸上也“啪啪”地感受了一番疼痛,都是出自宋榕之手。顾长君满眼茫然,一下子就从宋榕的身上爬了起来,我明明是在夸你啊,你还打我!
“你干什么啊!”顾长君护住了自己的脸,没有丝毫还手的打算。
宋榕沉下了心思,为自己此番行为找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由头,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训斥道:“都说京都富家公子多纨绔,喜好行登徒子之举,但没有想到顾大小姐也是纨绔,喜欢行登徒女的行径。”
顾长君失笑,登徒女?什么词
再说我就夸了夸你眼睛好看,是单单纯纯的夸奖
既如此,我就将登徒女应该有的行径都做个全乎。顾长君动作迅猛,立刻凑近了宋榕,单手撑在了石头上面,另一手按住了宋榕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顾长君错身凑在了宋榕的耳边,那缕异香更加剧烈地冲进了自己的鼻息之间,叫顾长君的动作没由来地顿了一下。迅速回神,顾长君朝着宋榕的耳朵吹了一口热气,挑眉道:“这才是登徒女的做派。”
宋榕迅速红了耳朵,脑子嗡嗡的,只能凭借本能的抗拒一拳打在了顾长君的肚子上面。
顾长君吃痛,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制住了一只手,没防住另一只手
宋榕一下子便想将顾长君推开,这回却没得来机会,双手都被顾长君紧紧地握住。一拳都已经受下了,不揶揄两句就不是顾长君了。在宋榕看不见的地方,顾长君神色凝重,眼中满是不为人知的心思,语调却十分轻佻,“小榕榕,我现在觉得我有断袖分桃之癖了”
第59章 不愿
毕竟是私自出营, 顾长君可不想那般正大光明,拉着宋榕与自己一块受罚。悄咪咪地将宋榕送到了伤兵营里面,自己又偷偷乘着夜色, 将两匹马带了回来。如此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顾平山的眼睛,但这孩子这回也算是收敛了一些,上回打板子也才过去半个月, 顾平山便没有管。
“将军,我请命由我训练顾长君。”朱友屿抱拳道。
安碌全前几天也对顾平山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的顾平山直接拒绝了,连理由都没有给一个。正当安碌全以为朱友屿也会吃瘪的时候, 就听见将军应下了, 瞬间惊得张大了嘴巴。朱友屿和少将军明显就是有过节的,若是让朱友屿去训练少将军,这不是大水撞烈火, 两个人都得两败俱伤。
刚想要出言阻止,朱友屿就沉声保证道:“将军, 我定然会好好教导顾长君的。”
待朱友屿走了之后,安碌全才拧着自己的眉头,一脸看不懂,“将军明明知道朱校尉与顾长君不和,为何不让我去教导,反而是继续让朱校尉呢?”
“长君,吃硬不服软。”
***
苏佩已经醒了过来, 瞧着气色比起昨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甄诺也安了心, 将被子朝上面拉了拉,柔声道:“我先起来, 你且再睡一会儿。”
苏佩轻轻地“嗯”了一声,挤出了一个笑容。昨日阿诺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爹爹阿娘想必都是知晓的,但是却都没有来,也不知道是默认应允了,还是
甄诺捞起了昨日脱下的衣服,背对着苏佩直接穿了起来,系上了自己的束带。本该出去,却是特意又回到了苏佩的床边。甄诺半跪在脚踏上面,眸中柔情如温暖的春水,叫苏佩看得笑容都真了两分。甄诺伸手,慢慢将自己的手拂上苏佩的秀眉,随后轻轻点了点苏佩的额头,温声道:“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苏佩重新扬起了一个笑容,没有刚刚那般勉强了。轻轻地拉扯了一下甄诺的衣袖,苏佩努了努嘴巴,没忍住就多嘱咐了一句。
“早些回来。”
“自然。”
屋子里面的两人倒是温馨,屋子外面的三人生气的生气,困倦的困倦。苏词一整夜都没有回去,就在院中的亭子里面坐了一整夜,热茶喝成了凉茶,凉茶又喝成了苦茶。甄诺推门出来就看见了两个倚着门框,脑袋上下不住地点头的小丫鬟,一看这模样就是一夜没睡,光守在门口了。
听见开门声,长箐先一步反应了过来,推攘了一下身边的折叶,都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甄诺挥了挥手,便直接让这两人下去休息,反正阿乖现在在床上躺着,也不需要什么人伺候。
待长箐与折叶相互扶着走了,甄诺才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了亭子里面表情凝重的苏词身上,心中霎时就蒙上了一层负罪感。口中喃喃,终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词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指甲盖因为用力变得发白,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一夜,自己都守在了韶玉居里面,看着甄诺一整夜没有出来。
甄诺鼓起勇气,慢慢走到了苏词的面前。抿唇轻声唤道:“阿词”
“阿词。”
甄诺一连唤了两遍,苏词才微微抬起了一点头,冷冷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甄诺。呼吸声一下子重了起来,苏词心中百感交集,本应该是气愤的,但偏偏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姐姐,气谁都不知道。
苏词下颚紧绷,紧握着茶杯仰头一下子将杯子里面剩下的苦茶都饮了下去。刚想要将这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以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挥到中途,苏词的动作就停缓了一下。雷声大雨点小,茶杯终究是被轻轻地放在了石桌上面。
甄诺看着也不好受,做下了就是做下了,回不了头。甄诺拱手,第一回朝着苏词行了告罪的一礼,态度谦卑恭谨。
上下牙相碰,苏词薄唇紧抿,袖子中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的状态。苏词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拳头一下子打在了石桌上面,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这石桌却是微小得震了震,足可见苏词用劲之大。
“我不是不在意你们之间的事情。”苏词眉头紧锁,看着弯腰拱手,姿态放低的甄诺,咬牙继续说道:“我昨日所为,是因为我妹妹在里面,我妹妹想要见你,不是代表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的默认。”
甄诺微微皱了皱眉,在直起身子之前默默舒展了一点自己的眉头,不让苏词看见自己的愁容。郑重地说道:“我自会让你看见我对阿乖的真心,我也相信我会等来你的默认。”
出了韶玉居,甄诺也不打算闪躲,径直就去了微安院。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事情,便要由自己来解决。
“老师,师母。”
甄诺行过礼之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没有了起身的打算。
苏朝与卢青筠并排坐在了主座上面,桌上面还放着从陛下那边拿回来的策论。等了一个晚上,苏朝一看见甄诺就是气恼,气恼这孩子的肆意妄为。苏朝直接就将策论扔在了甄诺的面前,厉声道:“你写什么治军的策论!你还有没有半点分寸!”
甄诺抬头,清澈的眸子里面倒映出了苏朝与卢青筠两人的身影。朗声道:“太子殿下行监军之策,徐逸明徐将军暂代顾将军之职,但顾家军如何能信服这样的新将领。十几年前的监军之事,决不能重新在顾家的身上上演。去边关,是我甄诺想办,也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十几年前的监军之事,这便是苏朝心中的死穴。明知道甄诺这番言论就是忠义之臣应该有的,但苏朝还是止不住的生气,陡然提高了自己的声调,责骂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个白丁,这种事情不该你来考虑,也不需要你有这种身先士卒的念头!”
“天下白丁千千万,若连念头都没有,还如何治国齐家,如何有河清海晏的一天。”
苏朝被甄诺一下子噎住,瞬间气红了脖子。卢青筠接下了苏朝的话茬,冷冷地发问道:“若是没有拜寄这件事情在,你还会不会呈递这样的一份文章上去?”
面对卢青筠,甄诺心中还是有些敬畏的,声音瞬间消减了两个度。凝声道:“会,但不会那么急。”
“好,那我且问你,你对佩儿是何时抱了这样的心思的?”卢青筠又问。
如今自己与苏朝,心里面都默许了这件事情。苏朝偏爱甄诺,自己若是不担心佩儿便没有人为佩儿考虑了,不问清楚甄诺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许久。”究竟情起于什么时候,甄诺自己都不知道了,可能是小时候便有了悸动牵引。
“倾盖如故。”甄诺只能想出这个词了。
卢青筠瞬间就会想到了苏佩周岁之时的周岁宴,那块玉珏现在还一直带在佩儿的身上。一块玉珏就换了一个女儿,真是不值当。卢青筠迅速收回了自己涣散的心绪,严肃地问道:“那我且问你,仕途与佩儿你选”
还不等卢青筠说完,甄诺便脱口而出了后者。“仕途没有了,我会可惜,但阿乖若是没有了,我不敢想。”甄诺的声音带着点点的颤音,面上虽然一切如常,心上的波澜壮阔却只有本人才知道。
卢青筠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双眼之中带着审视,似乎是要将甄诺彻底剖析开来。卢青筠悠悠地将苏朝当时的打算说了出来,试探道:“不影响你的仕途了,你可愿意?”
甄诺一怔,紧锁着眉头,全然没有想到老师竟然是为自己找了这样的一个法子。
“我不愿。”
第60章 训练
朱友屿站在顾长君的身后, 将她挥枪的动作都记了下来。看过十几招之后,便不屑地嗤笑出声,嘲讽道:“你觉得你这样的招式很好?”
顾长君单手持着长/枪, 凌空一划,风声仿佛都一下子被划破了。朱友屿的冷嘲热讽就在耳边,顾长君虽不喜, 却没有打算理会,手上的动作更重,仿佛自己的面前真有敌人一样。
朱友屿直接将自己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木桩子上面,扬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遮住一点那刺眼的太阳光。慵懒不屑地说道:“压根就不清楚自己练的招式, 就算是练了也不过是空流汗的白练。”
顾长君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破风声甚是明显。
朱友屿尤嫌不够, 腔调十分不屑,“说真的, 顾青山那个小子就教会了你这些小孩子玩意的招式吗?”
前头的话,顾长君都忍下了,这句话却直接踩到了顾长君的痛脚之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顾长君背对着光径直地走到了朱友屿的面前,张扬的双眉透着此刻的气恼。顾长君冷声,“朱校尉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可以直接上手指教, 但不能说我三叔。”
顾青山啊
朱友屿背手一撑, 直接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了顾长君小半个头,气势却与顾长君不相上下。朱友屿拍了拍染了泥土的双掌, 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我现在就帮着顾青山那个小子教教你。”
“”淡青色的青筋浮在了顾长君的手背上面,眼中虽然没有杀心,却是难得的凌厉。
朱友屿慵懒地走到了落兵台,扬手慢慢地划过落兵台上面放置的长/枪,斧、棍棒,最后却停留在了小小的峨眉刺上面。兵器之上,一寸小,一寸巧。
顾长君系紧了自己额头上面的抹额,依旧选择了以长樱枪作为自己的武器,抿唇朝着朱友屿横扫而来。朱友屿难得露出了正经的模样,右手挡在自己的面门之前。刀锋两面相触,隐隐可见淡淡的火花。
兵器相碰之声在训练声之中并不算明显,但比武之人实在是吸/精,若不是在训练,怕是都要直接围过来了。
顾长君对朱友屿这样欺负逃兵的人本就有些不服,加上刚刚三叔被朱友屿明嘲暗讽,挥枪的时候带上了怒火,虽然攻势甚猛,偏偏急躁 了一些,在老手朱友屿的面前总是占不到上风。十几招过去,顾长君久久找不到朱友屿的破绽之处,每一次进攻都能被这小小的峨眉刺轻易化解,只能加快了自己挥枪的动作,朝着朱友屿的下盘进攻而去。
朱友屿实战经验丰富,一阵退让之后,直接用脚踩住了枪头。拿着峨眉刺对顾长君一阵连招攻去,直逼得顾长君迅速转换了招数,化攻击便防守。顾青山教的招数有守有攻,偏偏顾长君只学会了攻,瞬间就叫朱友屿发现了破绽,小小的峨眉刺竟然是直接将顾长君的长/枪挑了出去,枪尖一下子插到了旁边的泥土中,顾长君的脖颈处也抵上了冷冷的刀刃。
顾长君双手被朱友屿刚刚挑枪的力气震了震,一股子麻麻的感觉从指尖直冲到手腕之处。微微睁大了眼睛,顾长君暗自心惊,一个校尉,竟然是有这样的武功。
朱友屿不屑地撇了撇嘴,将兵器从顾长君的脖子上面拿了下来。慵懒地说道:“顾青山那小子的功夫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本校尉手把手教的,本校尉叫他小子,说他不行,他都得乐呼呼地应下来。”
顾长君握紧了自己的手,眼神不似刚刚的凌厉,对这朱友屿的所做所为甚是不理解。
牛埂子脾气,真是顾家人的特色。朱友屿还是没忍住笑了笑,将峨眉刺重新放在了落兵台上,拍了拍双手,装腔作势地说道:“这回你输给了我,那你就给我打一个月的洗脚水作为你输给我的惩罚。”
顾长君凝眉,直接拒绝,“我们比试之前没有说过有赌注。”你的洗脚水,我才不会倒。
还真是和顾青山那时候的脾气一模一样,没像爹爹,倒是像叔叔。
朱友屿压根就不愁制不住顾长君的脾气,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就悠悠地说道:“一寸长一寸强,但长枪若是在第三招的时候回收一寸的距离会更好。第五招过于急躁,迎战两人之时,一人攻你上,一人攻你下盘,你必败。十一招与十二招之间若是加上你的第五招,才会将第五招的杀劲完全挥发出来。”
就是成心说给顾长君听的,就算是心里面傲的很,但朱友屿清楚,这顾长君准是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练练自己说过的话。
校尉营帐里面,朱友屿刚脱下了自己的铠甲,坐在床边,门外的小兵就发出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朱友屿刚想要起身出去看看,一个低着头,肩膀上面挂着一块白毛巾,伙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手里面还端着一个脚盆,脚盆里面的热水正往外一阵一阵地冒着热气,来人正是顾长君。
顾长君“啪”地一下就将脚盆直接放在了床边,丝毫不管溅出来的水珠,迅速将肩膀上面的白毛巾甩在了床边。
“还有二十九天。”
说罢这话,顾长君似风一样逃离了朱友屿的营帐。
营帐重新归于平静,朱友屿坐在床榻上看着这冒着热气的洗脚水,失笑了起来。这顾长君,竟然是比当初的青山来得还要快
***
“原来是在这里啊!”
苏佩躺在床上养了好几日的病,期间苏朝与卢青筠都来看过了。苏佩的病根就是出在了忧思上面,周婷也说现在就是表面上好了罢了,根还没有祛除。生怕苏佩在病中还多想,苏朝与卢青筠也没有打算隐瞒苏佩,直接将对两人关系的默许告诉了苏佩。
心上面的郁结一下子就纾解了,苏佩的身子也好起来快了,虽然晚上还是不太容易入眠,但比起半个月之前那副虚弱的模样可是好了许多,整个人也有了生气,叫甄诺看得安心了许多。
明日就到除夕了,又是一年守岁时。甄诺今日看了一会儿书,趁着天色还亮就直接到了韶玉居,不由分说就开始找了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拿着一块玉珏走了过来。
苏佩原先为甄诺的早来有些高兴,特意备好了茶点,没想到甄诺一来就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一顿翻找,用了小半个时辰翻出了一块自己的玉珏。
“阿诺,你没事找这块玉珏做什么?”
甄诺笑了笑,捏着玉珏上面的红线,一下子就将玉珏握在了掌心之中。一边落座一边说道:“这本是我的!”
“你的?”苏佩一脸不解,扬手想要从甄诺的手中将玉珏拿回来,却扑了个空。撅了撅嘴,苏佩轻哼一声,“这块玉珏我自从记事起就带着了,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有与你见面。”
就像是炫耀自己的小玩意,甄诺将透光的玉珏放在手掌之中,展现在了苏佩的面前。“所以说,在你不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与你见过面了。”瞧着苏佩的一脸疑惑,甄诺嘴角的笑容遮掩不住,拉着苏佩的手将玉珏放在了她的手心当中。“你周岁宴的时候抓着我的衣服就不肯放开,我没有办法了就将我自小戴着的这块玉珏送给了你。你莫不是不记得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甄诺故意扬了扬自己的音调,这腔调,活像是苏佩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当真?”苏佩眼中都是惊喜的光。
甄诺顺势将苏佩揽了过来,“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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