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艾斯利尔,罪无可赦,希望诸位法官的判决能让我满意。”城堡主人声音又轻又冷,像一条阴冷的毒蛇。
“至于她的罪证,要由你们自己去证实。”
城堡主人说完,和艾斯利尔一起消失。
七个玩家写的纸条都被收走,玩家面面相觑,最后那个干瘦男子率先问:“你写的什么死法,有多特殊?”
“什么也没写。”季凌微如实相告。
“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必要隐瞒吧,反正他都已经把纸条收走了,说一下又怎么样……”干瘦男子有些不满。
“信不信由你。”季凌微语气随意。
“这个副本我们的任务是一样的,应该没有互相冲突的地方,大家可以合作。”穿着粉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建议道。
“我是情场浪子,叫我浪子就好。”
“季白。”季凌微看他一眼,情场浪子不是鸡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是你啊!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小……”情场浪子有些诧异,他本来以为季白是那种二十多岁,性格比较沉静的年轻男人,没想到还有些少年气。
“……”季凌微欲言又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当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学生,户口上就写的七岁。
他不知道自己在季家的囚笼待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连属性列表性别那一栏都是问号。
“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情场浪子想起上个副本的遭遇,看季凌微的眼神十分亲切。
“守望相助。”季凌微点头。
“你就是季白?以前净化过副本,运气不错。”那个来自理想乡的白袍年轻男子终于将视线落在季凌微身上,在季凌微看向他的时候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是朝夕,是理想乡的祭神者。如果你对理想乡感兴趣,可以问我。”
“神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会庇佑每一个信徒,指引我们找到方向。”朝夕提到神,右手轻点心口,神色恭敬虔诚。
“……”季凌微沉默几秒。可能是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导,又学习了唯物主义,他更相信人的主观能动性。
即使知道这个世界有鬼怪,也无法像朝夕这样虔诚信奉某个未知存在。
其他几个玩家也露出那种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眼神。朝夕并不觉得尴尬,继续道:“等你们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苦弱,就会知道神的光辉何等伟大。”
“……”大家都沉默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去寻找罪证,整个城堡我们都可以搜查吗?”干瘦玩家看向一直沉默的管家。
“不经允许进入别人房间,是一件不礼貌的事。你们只能在公共场所自由活动。”
“寻找罪证……还有其他办法。”管家说到中间停顿了几秒,似乎别有深意。
“请不要破坏城堡的任何物品。”
“你们是受邀的客人,不是破坏者。”
管家看向之前发生争执的向明月和干瘦玩家,神色漠然,眼中还有些警示意味:
“你们发生冲突,共损坏了一张拥有六历史、柚木材质的桌子,还有十三个骨瓷碗碟,也对银质餐具造成了磨损。”
“接下来你们要负责城堡公共区域的卫生,直到惩罚结束为止,具体结束时间,我会通知你们。”
“……”向明月火气噌噌噌的冒,最终没有反驳管家,去找清洁工具。
“真是倒霉!”干瘦玩家怒瞪一眼向明月,和她一起打扫卫生。
“我来帮你吧……”情场浪子主动问向明月。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向明月身量太高,气势逼人。
情场浪子退缩了,坐到季凌微不远处,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难道是我的魅力失效了吗?”
季凌微诧异抬眸,他的魅力什么时候存在过?可能只有作为抹布的时候,对黑蛇来说还有点魅力。
“你可能不会懂。”情场浪子叹了口气,端着摇晃的红酒杯,浅饮一口。
这里的红酒都是自助的,随意取用,季凌微也想拿一杯,管家制止:“后厨有牛奶、果汁,您想要什么?”
“可乐。”季凌微看向管家,顺便踩住桌下的触手,软绵绵的,有点像。
“抱歉,这里没有可乐。”管家遗憾道。
“那就果汁。”季凌微很是随意。
“我感觉这里服务还挺好的,不过那种服务……还是不要享受了。”情场浪子挤眉弄眼。
“哪种?”季凌微不解。
“就是之前……女仆带我们看房间,里面不是有个金色铃铛吗?”一直在打瞌睡的年轻玩家抬头,懒洋洋解释道。
“摇一下是吃饭,摇两下是洗澡,摇三下就是那种…懂的都懂。”
“女仆?”季凌微根本就没有看到女仆,一个也没有。
“穿着黑白色的女仆装,都很漂亮,你没看到吗?”情场浪子稍稍同情了一下季凌微,为他错过漂亮小姐姐而惋惜,继续解释道,“如果喜好比较特殊的话,还有男仆,向明月那边就是男仆。”
“原来如此。”季凌微远远看着端来果汁的管家,突然明白了什么。特殊服务,懂了。
“我是枕头,随便你们怎么称呼。”一直打瞌睡的玩家说完,打了个哈欠。
之前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季凌微觉得有些面熟。现在一听他这个自我介绍,顿时想到了第一个副本里遇到的枕套。留长发,会发白光,有结界能力。
枕头和枕套长得有点像,或许是两兄弟。
“我是被套。”一直沉默的玩家开口。
“那个打扫卫生的是干锅虾。”
“你们是不是有个四件套组合?”季凌微问。
“你遇到枕套了?”被套是个沉默寡言,身形高大的男子。
“其实只有三件套,还差一个床单,好像没人愿叫这个名字。”被套叹息。
“你们的名字已经很怪了,如果是床单的话更怪了吧……”情场浪子忍不住吐槽,正常人谁会叫被套啊。
“你以为你的名字又能好到哪里去?”被套冷笑,“据说有的人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是想表达出什么。”
“就你这撩妹技术,还不如叫寡王。”
“说的好好的,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呢?”情场浪子面红耳赤,想反驳都找不到有力的佐证。毕竟大家都看到了他在向明月那里三番两次折戟。
“给。”管家把果汁放在季凌微手边。
“如果您想用晚餐,回房之后摇铃就好。”
“看到了吗?”被套一抬下巴,示意情场浪子看管家的操作。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情场浪子呐呐道。
季凌微面无表情,都是半斤八两,就别分个高下了。
除他以外,剩下六个玩家分别是向明月、情场浪子、朝夕、干锅虾、枕头、被套。其中枕头、被套认识,关系很好,是天然的同盟。
朝夕那一副虔诚信徒的样子,众人敬而远之。不排除有玩家和他搭伙的可能。
季凌微虽然和情场浪子认识,但不想靠近。
他的运气本来就不怎么样,情场浪子更是一言难尽,简直是行走的毒奶,奶谁谁死。
干锅虾是个中年男子,一直在狂吃东西,可能有某种特殊能力或者是体质,季凌微对他观感一般。
向明月脾气不太好,感觉是那种直来直往的人?或许可以合作。
“累死姐了。”向明月力气大,打扫卫生也快,一屁股坐在季凌微不远处的小沙发上,一口气干了好几杯红酒,再小心翼翼把杯子放回去。
干锅虾冷哼一声,环视一圈,想物色合作人选,实在没有合心意的,最终决定一个人呆着。
“诸位要去跳舞吗?”管家语气平淡,“舞会持续到十点半,等钟声响起,诸位就要回房休息了。”
原本空荡的大厅已经来了不少客人,都是中世纪贵族打扮,男士身穿正装,女士穿着繁复华美的礼服,头发盘起,缀以珍珠、宝石、美玉。
他们说说笑笑,在音乐声中优雅起舞。
“和舞伴聊聊,应该能知道些情报。我去了。”向明月起身,随意整理头发、裙子,步入舞池,情场浪子也跟着去了。
他们跳了第一支舞,然后各自换了舞伴,很快融入舞会之中。
“枕头,要不要去?”被套推了推一直打瞌睡的枕头。
“你去吧,让我在这睡会儿。”枕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那我去了。”被套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是那种比较沉稳、正派的俊朗,听他这个名字,就知道本人可能不如外表那么正经。
朝夕去阅览区,翻看书籍,无意跳舞。
干锅虾想去跳舞,但外表不如人意,那些优雅的贵妇小姐纷纷无视了他,干锅虾又开始暴饮暴食。
“您需要一个舞伴吗?”管家向他伸手。
“如果你不介意我踩你的话。”季凌微将手搭在他掌心。
季凌微没有学过跳舞,连广播体操也不太熟练,一开始十分生涩,踩了管家好几脚。
上学的时候,老师总让他当学习委员或者是科代表,季凌微要帮老师收作业、发作业,还要值日,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
为了避免全班师生都遇到不幸的事,季凌微很少去学校上课,很少与人有这种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上次离别人这么近还是在杜府的新婚之夜。季凌微本以为自己会抵触,实际上并没有。
反倒是管家,比他更紧张,每次季凌微靠近,管家便身体微颤,十分僵硬。
季凌微抬眸,与管家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睛刚开始还算坦然,后来就深沉起来,定定注视着季凌微,有许多难以言状的东西在其间涌动,像黑色的泥沼、深不见底的渊海。
季凌微从不退却,只会看回去,又或者厌倦了这种“你看我我看你”的把戏,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
等他舞步渐渐流畅,季凌微就开始关注那些宾客在跳舞过程中交流的内容:
“卢卡斯大人竟然是神选者呢……”
“他拥有难得一见的光明体质,又有虔诚的信仰,被选为光明圣子也是很正常的事……”
“等他离开温斯特城堡,我们就很难再见到他了。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是吗?我以为你心里最遗憾的是,不能嫁给卢卡斯,成为下一任公爵夫人。”
“光明圣子身心奉献于神,卢卡斯那样的人,我怎么敢亵渎?”
“其实西泽尔也不错,长相俊美,很受公爵大人重视,等卢卡斯去光明圣庭,西泽尔就会被公爵大人立为继承人吧。”
“他的脾气实在太坏了,最近好像又打死了几个仆人,那些出生优渥又有教养的淑女,是不会选择嫁给西泽尔的。”
“如果西泽尔没有残疾就好了。”
“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是前程远大的光明圣子,一个是只能坐轮椅的废人,命运女神的安排真是让人难以猜透……”
“二公子为什么残疾?”
“不清楚……”
今晚这场舞会,是由城堡的主人温斯特公爵为长子卢卡斯举办的。
卢卡斯已经被光明圣庭选中,如果能通过教中的考验,他就会成为光明圣子,也就是教皇的继承人。
他会因此失去爵位继承权,但这对温斯特家族来说,是巨大的荣耀。
作为教皇的继承人,他得到的会比公爵之子更多,相应的,也要放弃世俗的。
温斯特公爵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在领土上享有极大的权力,已经彻底独立,不受王国辖制,与国王没有什么差别。
卢卡斯是公爵的长子,在温斯特公国,人们尊称他为大王子。
西泽尔是公爵的次子,被称为二王子。
芙洛尔是他们的妹妹,也是城堡最璀璨的明珠。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芙洛尔喜欢美丽的花朵,因此,这里才有盛开的繁花。
“卢卡斯大人今晚为什么没有参加舞会?”
“神选者需要持戒,也许在为侍奉神明做准备。”
季凌微在人群中寻找宾客提到的人物,但一个也没出现。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声音阴冷的城堡主人,会是温斯特公爵吗,或者是他的三个子女之一?
晚上十点半,钟声准时响起。
舞池里的宾客微笑离场,当他们走出大门,便像幻影一样消失。
“当当当——”
原本热闹的舞池,瞬间只剩七个玩家。
以及,充当季凌微舞伴的管家。
“诸位,你们应该回房休息了。”管家将放在季凌微后腰的手收回来,神色冷清。
“夜间请不要外出,如果听到声响,请保持安静,尽量无视。”
“走吧。”情场浪子本来想和季凌微搭话,交流一下听到的情报,见管家跟在季凌微身后,莫名想到被套的话,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都住在同一层楼,每个人的客房都有洗浴设施,十分方便。
季凌微摇过金铃铛,食物和热水都准备好了,他吃饱之后就开始睡觉。
管家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铃铛连响三次。
他在夜色中微叹一声,有些惋惜。
季凌微的被子已经快彻底掉下去,床底下爬出的触手将被子托起,重新给季凌微盖上。
季凌微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像做了一个比较清醒的梦。因为清晰意识到这是梦境,他想睁开眼睛,发现整个人的视角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现在他缩小了许多倍,长在繁花城堡的花园里,周围是各种品类的花。只有他独树一帜,是一根草,而且长得十分矮小。
“有人吗?”季凌微听到情场浪子的声音,像那个方向看去,一株鸡冠花正在摇摆。还未彻底开放,但已经能看到红色的花冠。
“我也变成花了。”向明月扭动脑袋,她现在是一朵向日葵,还没来得及开花。
“都在啊……”枕头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他是波斯菊,现在还只有花苞。
“晚上好。”被套打了个招呼,他就在枕头不远处,也是波斯菊。
“我是荷花。”干锅虾也出声。
“只剩朝夕了吧……”情场浪子道。
“我在这里。”朝夕出声。
他是菊花,现在还只有一个白色的花苞。
“大家都变成花了吗?”向明月问。
“好像是的。”情场浪子环视一圈,看见季凌微的时候有些诧异,“你怎么只有叶子,好像没有花苞?”
“可能还在长身体。”季凌微虽然还是幼生期,只有两片叶子,但清晰意识到自己是狗尾巴草。这个概念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深深的印在了心里。
“为什么会变成植物啊……”向明月不理解。
“可能和我们的任务有关吧。”朝夕语气冷漠。
玩家们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花园里就出现了一个小姑娘,看着还不到十岁,身形瘦弱,不掩殊色。
夜色中,她提着篮子,小心翼翼在寻找什么。
金色长发垂落,被她随意揽在耳后,眼睛是湖蓝色的,像清澈静谧的湖水,样貌精致可爱,穿着温斯特城堡的统一女仆装。
她在花园里翻来翻去,将部分植物连根拔起。
玩家们全都安静下来,有些甚至被她扒开了几次。
季凌微身边的一棵草就被她拔走了。
他认出来,那是狗舌草。
叶边多褶,开着星型的黄色花朵。
从第一个副本出来之后,他就看了些医药相关的书,甚至查出“京墨”这味药材,吐衄下血,止血甚捷。主要用来治产后血崩。
狗舌草味苦,而且有毒,会伤害马匹的肝脏,动物都不怎么吃,晒干之后加在草料里,可以让草料变得更可口。
小姑娘有目的性的在拔草,甚至很警惕,不时向周围看看有没有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能让人发觉的事。
“艾斯利尔,你在那里做什么?”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的女音,同样穿着女仆装,有些斥责意味。
“南茜,我想摘几朵不起眼的小花,装饰一下房间……”小姑娘立刻站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回你的房间去!损坏花草可不是女仆应该干的事,明天你的黑面包没有了!”
“城堡里从来没有像你这样不合格的女仆,艾斯利尔,收起你无用的眼泪,我可不会像大少爷一样原谅你的过失!”女仆十分严厉。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艾斯利尔小声啜泣起来。很快,一大一小就消失在花园里。
“那就是艾斯利尔?”情场浪子有点震惊。
小姑娘在扒花丛的时候,大家都清晰看到了她的脸,肤色白皙,金发蓝眸,比洋娃娃更精致可爱,简直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可以说和那个吊在十字架上的焦炭没有一丝一毫相像之处。
“人不可貌相,有些人天生坏种。”朝夕语气平淡。
“不一定吧,说不定她真的只是想摘点野花呢,这里的花这么多,摘几朵怎么了?”向明月反驳道。
花园里白雾漂浮,一切变得朦胧起来,等白雾散去,已经是一个大晴天。阳光灿烂,风暖花香。
马背上的男孩看着七八岁大,金发碧眼,神色张扬,五精致,策马肆意奔跑,任由马蹄践踏花草。
哪里的花开的最好,他就往哪里跑。
尤其是一片盛放的玫瑰园,娇嫩的花苞被马踩烂,花汁鲜红,和马腿上被刺刮出来的血一样。
“西泽尔,不许你踩我的花!”另一个小女孩大声尖叫。她也是金发,眼睛是褐色,四五岁,五官与马背上的男孩有些相似,一看就是兄妹。
温斯特公爵两子一女,这应该是他的小女儿,也就是温斯特公国的小公主,芙洛尔。
“我就踩,怎么了?”西泽尔俯视抓狂的芙洛尔,笑容愈发肆意。
身下的骏马畏惧花刺,不敢上前。西泽尔扬鞭抽下,力道极大,骏马嘶鸣,再次狂奔,将玫瑰花丛踩得零落可怜。
“西泽尔,西泽尔你这个疯子!”
“该死!”
“你快停下!!!”
芙洛尔边哭边叫,看着花丛,暴怒又伤心。
“不就是一些没用的花草吗?”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西泽尔神色高傲,甚至还有几份轻蔑。
那匹马又停步,马腿已经被刺勾得鲜血淋淋,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落在它身上。
西泽尔嗤笑:“怎么?我的老伙计,你也和芙洛尔那个废物一样没用吗?”
“西泽尔,你才是废物!”
“你一辈子都是废物!!!”芙洛尔带着哭腔的声音穿得很远很远。
那匹马再度嘶鸣一声,扬蹄奔跑,忽然开始剧烈颤抖,口中喷出白气,重重倒地。
马背上的西泽尔也被甩出去,砸在玫瑰花丛里,那些荆棘扎得他满身是血。
“啊啊啊……”西泽尔惨叫哀嚎,最严重的是他的腿,以扭曲的姿态坠地,露出森森白骨。
鲜血从骨头刺出的地方狂涌而出,洒进凌乱的花瓣里,与花汁混为一体,不分你我。
“西泽尔,你……”
“你还好吗……”
芙洛尔惊慌失措,她跪坐着,还没来得及触碰西泽尔,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就被他狠狠咬住,几乎撕下一块皮肉。
“啊——”芙洛尔声音凄厉。
原本满是繁花的庄园一片凌乱,处处是鲜血、哭声,那匹马被盛怒的温斯特公爵砍断头颅,马皮被剥下,做成西泽尔的脚踏。
白雾重新升起,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对话:
“艾斯利尔,你在马草里加了什么?本来西泽尔殿下的马不肯吃草,最近又开始吃了,太谢谢你了……”
“几根野草,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花园重新变得寂静,月光洒在繁花之间,一切美好得像幅油画。
“西泽尔从马上摔下来是因为艾斯利尔吧?”被套推测,“她摘的那种草应该有毒,西泽尔的马吃了以后,才会突然倒地。”
“我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艾斯利尔的错,说不定她就是想帮助喂马的仆人呢?”向明月仍然向着艾斯利尔。
“艾斯利尔一定是有罪,才会被审判。”朝夕语气平静,仿佛洞察一切。
干锅虾:“我也觉得是艾斯利尔在马草里下毒。”
“你们谁认识那种草吗,是不是有毒?”情场浪子有些纠结,不知道该站哪一边。他知道被套等人说的有道理,但向明月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对的。
季凌微终于开口:“我们总不可能一直都是植物,等恢复正常的时候,在花园里找一找那种草,试试不就知道了?”
情场浪子附议:“你说得对。谁来试吃?”
干锅虾开口:“我来吃吧,就算是有毒我也不会死,只拉几次肚子。”
向明月:“没想到你这人还不错,之前是我脾气太暴了。”
干锅虾:“呵。”
众人达成共识,继续仰望星空。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再醒过来又是新的一天。
季凌微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哈欠,先去洗漱,顺便摇了一下铃铛。
虽然睡了一觉,但有种难言的疲惫感。
看来在这个副本,又不能好好休息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管家的叩门声。
“早餐可以在一楼大厅食用,可以按照您的喜好自取。”
“您想吃点什么?我也可以为您单独准备。”
季凌微含糊回了一声,继续洗漱:“不用了,我去一楼。”
衣柜里面有换洗衣物,除了正装还有休闲衣店的衣服,季凌微穿了件白衬衫,配黑色西裤,推门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好几条没来得及藏好的触手。
“抱歉。”季凌微低头。
触手轻颤,蜷缩起来。
季凌微来到一楼大厅,发现其他六个玩家神色都有些萎靡不振,看起来就像被掏空了身体,相较而言,他的状态竟然要好上不少。
被套招呼了一声:“季白,来了,先坐,咱们边吃边说吧。”
早餐是自助式供应,季凌微拿了牛排、煎蛋、意面,还有一杯清水,与其他玩家坐在一起吃早餐。
干锅虾拿了一大堆食物:“你们尽量吃饱,我会把剩下所有的食物都吃掉。”
季凌微刚把盘子放好,长桌尽头无声无息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人,戴着白色面具,上面用鲜血画了笑脸。
城堡主人敲了敲桌子:“诸位,早安。”
“在享用早餐之前,请你们为艾斯利尔制定今天的刑罚。”
“请务必有趣,否则会受到惩罚。”
和上次一样,每个人桌前都出现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写上答案就好。
季凌微动笔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偷瞄他的答案,他也毫不遮掩,直接写道:“罚艾斯利尔吃一顿早餐。”
“……”偷看答案的玩家都怔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跟着抄。当他们写完答案,白纸就被收走,羽毛笔也消失不见。
“你今天的答案也很有趣,不过这可称不上惩罚。”城堡主人声音阴冷,面具下的眼睛盯着季凌微。
那一瞬,季凌微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恶意锁定,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甚至礼貌性笑了笑。
在其他玩家眼里,季凌微脸色苍白,连笑容也强撑着,像已经恐惧到了极致,还勉强不露声色,这种临场反应,堪称英杰。
季凌微语气平静:“惩罚对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也许对艾斯利尔来说,这就是一种折磨。”
“或许吧。”城堡主人低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无用的同情有时候是最伤人的利剑。”
话音未落,城堡主人已经消失不见。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情场浪子以为季凌微被吓到了,就劝了一句。
“嗯,这句话倒是有道理。”干锅虾表示认可,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两三口就吃光了。
“吃完了一起去花园里面找草。”朝夕的早餐很简单,几片面包,还有一杯清水,彻底打消了其他玩家去理想乡的念头。
“你们看清楚艾斯利尔拔的是哪一种草吗,我记得她好像还揪了几朵花?”向明月问。
“我没看清楚。”情场浪子当时只顾着去看艾斯利尔的脸,有被震撼道。
“是一种绿色的草,叶子很独特,会开黄色的小花。”朝夕语气平淡,看了其他人一眼。
吃过早饭大家都来花园找草,扒开草丛,仔细寻找。繁花城堡的花实在太多了,距离事情发生也过了很久,一连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找到。
情场浪子撅着屁股在里面翻找:“如果找不到那种草,要怎么判定艾斯利尔的罪?”
干锅虾:“今晚应该会发生类似的事吧,我们总能找到罪证。”
季凌微看着他面前的那根狗舌草,又重新把其他植株放下,将狗舌草挡得严严实实。
如果艾斯利尔真的有罪,他单独拿出狗舌草,得到的积分肯定要比团队共享得到的更多。他还想买跑路技能、想兑换第二个特殊技能,实在太穷了。
暗处,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幕,盯着季凌微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我们只能留在公共区域,不如分开寻找线索?”被套提议。
“你们找吧,我回去睡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累。”干锅虾扶住了后腰。
季凌微猜测:“可能是因为你是一朵荷花,腰中通外直?”
干锅虾:“……”
向明月:“我感觉还好,大家最好先去城堡每个地方转转,记住地形,还有建筑物大致的位置,免得晚上再回到以前的场景,分辨不出来。”
“嗯。”朝夕点头,他也觉得十分疲惫,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疲惫,从内而外。
玩家们都觉得是因为昨天晚上变成了植物,才引发的后续疲惫buff,有些决定寻找线索,有些决定回去休息。
季凌微并没有那么累,就这种程度还不如他被大黑追着滚地的那一次呢。
相对来说,这一波玩家比他之前遇到的强大不少,应该加了不少属性点,不至于会因为一个梦境就累成这样。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提醒自己谨慎再谨慎。
干锅虾的房间离季凌微的不远,回去还要同一段路。季凌微走在前面,干锅虾上楼梯的时候弯着腰,扶住后面的脊柱。
季凌微加快脚步,又上了几阶台阶,再往下看,顺着衣领往下,看到了干锅虾的脊背。
脖子以下,被衣服盖住的地方,他的脊骨全部消失,血肉原封不动,但少了支撑的脊柱。
活人少了脊骨,怎么可能站起来?
干锅虾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他的手背甚至抵住了自己空荡荡的后腰凹陷处,试图扶着腰,让自己走路轻松一些。
发觉季凌微在看自己,干锅虾抬头,那张脸有种不自然的僵硬,表情要慢一两秒。
“需要帮助吗?”季凌微想,这可是真正的“中通外直”。
干锅虾摇头,继续上楼梯:“要是有膏药就好了,如果有那种可以恢复状态的药,可以卖给我。”
“我也没有。”季凌微有些遗憾。
他回房是为了上厕所,城堡很大,去外面转的时候,不容易找到洗手间。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假如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发生了变化呢?
是不是只有本人无法察觉,其他人却能看到?
如果是这样,他身体又缺失了哪一部分?
季凌微对着镜子脱掉上衣,这次又看到了在地板上缓缓爬动的触手。触手也察觉到了季凌微的注视,像惊弓之鸟,飞快爬走。
季凌微四处寻找,都没看到一点影子。
他只好摇动金色铃铛,这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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