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沿海富人基本都是靠经商富裕。但安南以往政权比华夏更保守,对商人、海洋更不重视。所以安南的商人有钱没权,这一点和中原王朝大部分沿海地区也差不多。


    如果用天书中的话来说,他们与安南贵族的矛盾,就是新兴资产阶级和大地主阶级的矛盾。


    理清了这样的矛盾,再抓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朱标就能以利诱之。


    大明不仅有广袤的市场,还有强大的海军武力能庇佑他们去更远的地方做生意。再加上自己“财神”的名号,随意给这些人指点一些生意经,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跟随自己。


    安南的商人和华夏的商人不一样,他们没有“儒家思想”做底子。


    儒家思想千不好万不好,至少告诉了读书的人什么是道德底线。哪怕大部分人不遵守它,但底线划在了那里,让人知道对错,总会有人践行底线,成为“良心商人”。


    也只有华夏这样的土地,从古至今都不缺爱国爱民的好商人。


    安南的商人只要让他们看到了利益,朱标就不担心他们不愿意成为自己的工具。


    以大明如今的人力,要短时间内消化安南这块地很难。如果安南的大商人们投靠大明,要实现朱标的目标就较为容易了。


    身为豪商,他们人力财力都不缺,且拥有“本地人”这个身份会道,比明军和孔家人都更会和人打交道。朱标相信他们推销商品时练出来的甜言蜜语,一定能让安南的们更快相信大明这个新朝廷。


    朱标拿出了一点利益。


    如果这群商人好好干活,他将会在当地组织商会,教他们如何把商品卖到大明;


    如果他们更努力,朱标会让海军护送他们,去和高丽、倭国做生意;


    如果他们的贡献格外出众,朱标就会把他们纳入皇商体系,带着他们去开拓新的市场。


    “只有大明皇室才拥有这个世界最详细的地图。”朱标诱惑道,“只有大明的海军才能护送你们去往这个世界每一处角落。”


    “那些无人到达过的国家,遍地流淌着无人在意的金银河。”


    “第一个到达的人能拿走最多的金银,后去的人只能捡走前人漏下的残渣。经商和去金矿淘金无区别。”


    朱标与这些商人们开了一场会,用充满善意的眼眸扫视了商人们:“你们都是成功的商人,我相信你们都清楚这一点。”


    商人们眼中迸发金钱的光芒,屁股无意识在椅子上挪动摩挲。


    朱标等他们冷静下来之后,用另外一个“利益”诱惑他们。


    “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你们的身份就是大明人。你们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听过无数华夏中原王朝的传闻,难道没有想过自己成为华夏中原王朝的后的生活?”


    朱标的声音越发和煦。


    “陛下派来了孔家人兴教化,以后你们也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你们经常与中原经化最为精通,这最先考得秀才举人进士的人,舍你们其谁?”


    在场的商人们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过分加速。


    “福建和广东行省与安南距离最近,有许多人逃避元朝时的战乱来到安南,你们应该从他们口中听过,宋朝有许多籍贯福建、广东的大官。”


    “你们肯定接触过儒学,知道程朱理学。大儒朱熹便是出生在福建。”


    “福建和广东与安南一衣带水,它们也曾经是南蛮之地,再往上追述几个朝代,甚至也是藩属国自治,和你们有什么区别?现在福建和广东是文教兴盛之地,在外谁会说他们是南蛮?”


    朱标微笑:“福建和广东的繁盛在于海上贸易。它们的地理位置,难道比你们好?只是因为它们是大明的一部分,背靠一个强大的国家,才会比你们更繁华。现在安南也是大明的行省,你们也是大明的商人,难道你们会比他们差吗?”


    “从今以后,你们也是华人,是礼仪之邦的。”朱标抚了抚衣袖,“今后发冠戴好,华服穿上,身体站直,你们也是儒商。孔圣人的后裔亲自来教化你们,你们都是孔圣门人。”


    朱标的言语,就像是一股暖过的美酒,缓缓注入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商人们有了微醺之意,甚至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们想象着自己穿着广袖长袍,头戴簪缨,手持着散发着墨香的书卷,面带矜持的微笑,与人侃侃而谈,接受无数人钦羡目光的模样。


    他们能想象出这个,是因为他们见过。


    大明鼓励海上贸易,江南闽广有许多儒商来到南洋与他们做生意。


    这些儒商虽然自己经商,但他们家中族人都有饱学之士,有些还在朝做官。他们自身也经过了良好的儒学教育,谈吐言行都和旁人截然不同。


    这些人让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清贵”。


    他们知道“清贵”并不是他们想象中字面上的意思。但他们听过这个词之后,看到这群人将富裕和清高结合在一起矛盾又统一的模样,就忍不住联想到这个词。


    朱标见着他们都在自己面前十分无礼的走神,垂眸无声轻笑。


    以利诱之。


    名是更上等的“利”。


    安南行省的贵族们知道大明要管理好安南,必须任用本地人,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朱标当然也知道,安南和云贵不同。云贵即便以前是土司自制,但历朝历代已经多次开发,中原文化早已经渗透,朝廷对云贵也已经很了解。


    现在了解安南的人只有他,他分身乏术,就算有大明军士为官吏,勉强能填充基层,但也很难迅速教化安南。


    但本地人可不只有那些老贵族。


    拉拢一批人,打击一批人,这是华夏史书中看腻了的最低等的朝堂斗争,和为君之道。


    朱标的诱饵已经抛出,那么这群商人为了得到他们的利益,为了得到身份和地位,能付出什么?


    答案是一切。


    这时候投靠大明,与从龙之功无异。


    他们的目标已经不是赚钱,甚至不是成为安南新的官宦之家,他们的视线投向了北方,投向了他们曾经不敢踏足的中原,投向了大明的京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话可不只是用于造反啊。


    ……


    朱标的三个哥哥知道自己突然打下这么大一块蛮荒之地,之后肯定会很辛苦。


    他们已经动员好麾下将士,让大家勒紧裤腰带,重回红巾军时代,艰苦奋斗。


    但朱标来了才一个月,只开了几场会,朱标的三个哥哥发现,他们急缺的人力物力似乎都不缺了。


    别说朱文正,李文忠都傻了。他们俩一人拿着朱标的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看,观察这只手怎么就能点石成金。


    陈英虽然没有做这么傻的动作,视线也在朱标左右手之间来回移动。


    “我爹还是个乞丐的时候,就能空手套白狼,娶到我娘,得到濠州红巾军基业,还成了皇帝。我好歹背靠着大明,说动几个商人为大明做贡献,有什么值得惊讶?”


    朱标好脾气地让哥哥们把他的手当玩具捏来捏去。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番话的效果这么好。我还以为他们会等到大明对安南有很多的投入,知道大明不会撤离安南,真的把安南当行省建设后,才会投入资产。”


    陈英忍不住道:“标儿,你真的没想到?我还以为他们会这么迅速信任你,也在你的考虑内。”


    朱标笑道:“我确实有做努力,比如我亲自来,比如让孔家人来。但我确实没料到这么顺利。”


    朱标低估了他和孔家双重名声加成,对这些向往中原文明的只富不贵的人的震慑程度。


    朱文正笑道:“等他们知道标儿你是太子,他们就会对大明死心塌地。”


    李文忠惊讶:“文正,你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朱文正:“你妈……”


    他松开朱标的手,就要揍李文忠。


    李文忠一边还击,一边道:“我妈是你姑姑。”


    双手终于得到自由的朱标抖了抖手,叹气。


    这两个哥哥都三十多了吗?


    朱标想起他前世见过的那些三十多的男人……呃,比哥哥们更幼稚甚至中二。罢了,他对这两个哥哥不抱希望了。


    还是英哥好,从小就成熟靠谱。


    “英哥,既然他们肯出钱出力,你带着炸|药去云南和安南的边境,先修一条路出来。”朱标道,“用水泥修。”


    陈英道:“好。”


    朱标又道:“正哥,你既然这么闲,就多在湄公河平原逛逛,主持湄公河平原开垦。这块地非常重要。”


    朱文正叹气:“好好好,不就是屯田元帅吗?你哥我也能做。”


    “忠哥,你就负责海军。最近肯定会有许多安南贵族冒充海盗,劫掠我们的物资。”朱标道,“汤叔叔已经南下,胡叔叔和叶二先生也在南边,你们一起维护好海上贸易线路。建设安南,海上通道最为重要。”


    李文忠十分高兴:“海仗我也很擅长,标儿你放心。”


    朱文正满脸不高兴。他也想打仗,但他确实不擅长水仗,只能让李文忠去。


    “除了打仗,你也要寻找可以建设港口和码头的地方,特别是安南海峡两侧。”朱标叮嘱,“还记得我教你的如何看港口的知识吗?”


    李文忠道:“我会把手抄本带上。”


    朱标合掌:“那就没问题了,我们一起努力。等朝中吵完架,发现安南已经被我们真正拿下,吓死他们。”


    朱文正实话实说道:“标儿,不需要把安南拿下,你现在去朝堂上大喊一声‘我朱标就是太子’,就能吓死他们。”


    朱标飞起一拳砸向堂哥的脑壳。


    要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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